榮胤官位到底比長纓高,雖說他不見得會跟長纓計較,終究她不想看到長纓被她拖累。


    「你糊塗了?」可兒注意力都在要緊的上,「原配太太留下了大姑娘,太太又有二爺傍身,老爺也還年輕,又夠招人的,回頭再納個回來,你怎麽辦?


    「你不但要侍候,還要侍候好,不但要生,還一定要生個小公子出來才能有出路啊。」


    秀秀靜默半日,道:「懷了也保不住,費那心思做甚。」


    這榮家她自是不留戀,生孩子的事她卻是想過的。


    即便她將來出去了,她也不想再嫁,那麽身邊留個兒女,自然也是好的。


    但這種事豈能由她決定?


    莫說榮胤留在她這裏的次數並不很多,就算是真有了,那是他榮胤的兒女,他還能容她帶走不成?


    所以還不如不懷呢,省得走了還惦記。


    可兒望著她:「其實我覺得老爺還是疼你的,你看你,每次跟老爺頂嘴,他就從來不說你。


    「你老是往外跑,正房裏不知告了你多少狀,他也沒管。


    「他行武出身,按說不是什麽體貼的人,可閨房裏頭從未跟你動過狠勁。這都三四年了,每次老爺出來,你身上連丁點青印子都沒落下過呢。」


    秀秀臉紅如血:「你別說了。」


    可兒閉了嘴。又恨她頑固不化,擦藥的時候便難免用了點力。


    ……


    長纓回到府裏,想起榮家情形,問紫緗:「榮胤跟俞氏關係究竟怎樣?」


    「也就那樣吧。」紫緗端了杯茶給她,「當初榮胤娶俞氏,不是老侯爺做的媒麽,很多人都說俞氏不管哪方麵都高攀了,也不知道這門親事怎麽會成。


    「但這些年也沒聽說過他們之間起衝突,榮胤要拿捏俞氏是輕而易舉,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沒那麽做。」


    長纓想起說淩晏當初給榮胤做這媒,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正因如此淩夫人才會帶著她去榮家勸和。


    榮胤若與俞氏貌合神離,會想納個妾倒也不奇怪……但關鍵是他納了秀秀又並不曾善待她。


    當初說是看上了秀秀才跟她談那條件,結果接回去之後又任她在俞氏和榮璧如的夾縫裏求生存。


    還連兒女都沒讓她落下一個,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相信他是個善始善終的人了。


    ……


    榮胤回到府裏,直接去了秋桐院。


    睡在腳榻上的可兒被驚醒,他擺擺手,可兒連忙躬身出去了。


    榮胤撩開簾帳,床上人兒背對外頭睡著,他彎腰掀開被子,撩起她衣裳看了看。


    秀秀終於有了察覺,側過身來,對上背光裏他的臉。


    榮胤凝望著她半晌,將衣裳放下來,又把她被子覆好。


    俞氏被長纓那般打臉磨蹭,心頭也略有些發虛。


    前些年沈瓔自淩家出來後倉惶悽慘的模樣她印象深刻,隻當她即便是當上了將軍,此番回來定然已變得畏畏縮縮明哲保身。


    卻不料她居然張狂尤勝當年,當年她還顧忌著她是世家嬸嬸,見麵有禮有節,如今卻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


    心裏自然是氣的,卻又不知該怎麽跟榮胤說這事才好。


    翻來覆去沒睡著,丫鬟又進來說老爺回來了,於是再次爬起。


    榮胤踏進屋裏,馬鞭隨手拋在桌麵上,提著袍子緩緩坐下來。


    「這是第幾次了?」


    他略略抬眼,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俞氏攥著拳,說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難道連訓個侍妾的權力都沒有嗎?!」


    榮胤望著她:「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說是我的妻子?」


    俞氏臉色一白,攥著拳的手顫起來。


    榮胤坐半晌,起身走到她麵前,自懷裏掏出枝金釵往她鬢間一插,聲音如同從冰窟裏鑽出來:「不要再碰她。」


    ……


    翌日早上,秀秀聽可兒說榮胤昨夜裏在正房過的夜,還送了枝金釵給俞氏,也鬆了口氣。


    俞氏被榮胤哄過了,怕是也不會再計較昨夜裏長纓給她沒臉的事了吧?


    長纓這裏則準備見榮胤一麵,但是紫緗說她基本上白天都不在府裏。


    「他成天不著家,都在外頭都做些什麽?」她問紫緗。


    他堂堂一品將軍,雖掌著龍虎衛,但眼下非戰時,手下又大把悍將,哪來那麽多事要忙?


    「務公訪友,風花雪月,無非這些。有時候也會去城東老宅。」紫緗掰著指頭數。


    長纓料她是瞎猜,但也沒再說什麽。


    「你讓人盯著點兒,看榮胤什麽時候在?我去找他談談。」


    ……


    淩淵手上掌著驍騎衛與建陽衛,其中驍騎衛又是重鎮,平時事務不算輕鬆。


    楊肅歸朝之後,朝中各部都有預料之中的躁動,雖與武將關係不大,但事關重要,也沒有誰會真正撂手不管的道理。


    長纓被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他悉數看在眼裏,隻是自己也身在局中,無計可施。


    下晌他到了沈家,跟坐在天井裏的長纓對坐吃起茶來。


    之前在淩家朝夕相處十年,從來沒正經交談過一句,如今這仇不仇親不親的身份,反倒能坐下來了。


    「淩家的未來,你考慮過麽?」


    沒等他先問出來,長纓已先斟字酌句地開了口:「古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楊際是很想爭取你的,楊肅必然也想,那麽你有沒有想過從中站個隊什麽的?」


    有底蘊的人家一般都不會急著在宮闈之爭中站隊,因為他們不需要靠扶立新帝來穩固地位。


    所以前世裏淩馮傅三家,包括貞安侯他們這些都保持中立。


    長纓說這話,自然要斟酌。


    前世裏淩家這事兒誰幹的她還不知道,目前也沒有線索可供分析。


    淩頌是在任上被人抓了把柄,而後牽出了謀逆大案,但淩家怎麽可能謀逆呢?


    自然是栽贓。


    不管皇帝是不是兇手,「犯」了別的罪,興許還能睜隻眼閉隻眼,可這謀逆是天大的罪,是萬萬不可能被縱容,二是也不敢讓東宮與顧家抓了把柄。


    背後下手的這人,不管怎麽說都是衝著把淩家斬草除根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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