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的二樓,一個雅致的包間中。


    一老一小兩個道士打扮的客人正透過打開的窗戶,聽著那說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述。


    那名老者身穿絲錦道袍,一把長長的白須,看著有八九十歲,但滿麵紅光,很是精神矍鑠,他手中端著一杯清茶,淡淡地品著,似乎對書中的故事並不感興趣。


    倒是身旁一名與陳玄年齡相當的道童,正聚精會神地聽著。


    聽了一會兒後,道童回頭疑問道:“爺爺,你說真的有吃了能讓人直接飛升的仙草麽?”


    “嗬嗬,乖孫兒,這世上哪裏有這等好事,這書中的故事,不過隻是那些凡人臆想罷了。”


    道袍老者聞言笑道,隨後緩緩放下茶杯,又有些感歎地說:“隻有像我們這樣身具靈脈的修士,又得有上乘的修行功法參照,日複一日地打坐修煉,吐納天地靈氣,不斷精進境界:練氣、凝元、紫府、金丹……唉,說不定才有那麽一絲絲的可能,成仙得道,舉霞飛升啊!”


    說到這裏,道袍老者突然佯裝嚴肅,問道:“錦兒,爺爺前些日子教你的靈目術,練習得怎麽樣了,嗯,可有偷懶?”


    “才沒呢,爺爺,看我的!”


    那道童搖了搖頭,將兩手中指食指並攏,於身前以某種怪異的軌跡轉了數圈,隨即指向自己的太陽穴(和諧),口中輕念道:“靈目術!”


    緊接著,隻見那道童原本清澈的雙眼中竟透出淡淡紅光,頗為詭異。


    道童朝著那道袍老者道:“嘻嘻,爺爺,你看我才三天就掌握了靈目術,是不是比我大哥厲害多了!”


    “哈哈哈,好,好!”


    那道袍老者麵露溺愛之色,微微點頭,心中對這個不到十二歲就達到練氣四層的孫兒十分滿意。


    道童施展“靈目術”後,隨意地東瞅西瞧,不經意間注意到了樓下的一名灰袍少年。


    “咦,爺爺,你看,好像有其他修士,隻是修為好低啊!”


    “嗯?”


    那道袍老者眉頭一皺,眼中頓時也冒出紅光,且比道童眼中的紅光更盛數倍,看向樓下。


    片刻後,道袍老者眉頭舒展,眼中的紅光也散去,輕拍著道童的小腦袋,笑道:“大驚小怪,隻不過是個凡人罷了,怪不得爺爺沒有查覺到陌生的法力波動,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散修,沒打招呼就闖到咱們風家的地盤上了呢!”


    那道童也散去眼中的紅光,疑惑道:“那爺爺,他體內的確有一絲靈氣啊?”


    道袍老者搖搖頭,說道:“若真是個修士,一早就被爺爺的神識發覺了,你看他體內的靈氣微弱無比,隻有頭發絲大小,還不如剛剛練氣打坐的修士一日吐納的天地靈氣多呢。”


    “像這種凡人,爺爺其實也見過不少,多是孕婦臨盆之時,機緣巧合吸納了一絲天地靈氣,浸入胎中而成。說起來,這小子也算是有福之人,要知道雖說隻是這麽一絲絲靈氣,但也足以使這些凡人延年益壽,消災少病了。”


    “原來是這樣,爺爺懂得真多!”道童眼中帶著崇拜之色看向道袍老者。


    “哈哈哈,好了,這些凡人臆造的故事,爺爺也陪你聽過了,還是趕快隨爺爺去辦正事吧。鐵劍門今年的靈物也不知搜羅的如何了。”


    道袍老者隨即起身,帶著道童走出包間,正巧碰到了那名來問要不要續茶的小二。


    那小二正待討要茶水錢,卻瞟到包間裏桌上的一點銀燦燦的光華。


    “哎呦,這年頭的道爺都這麽闊氣呢!”


    那小二喜滋滋地將銀葉子揣進懷中,偷摸地換成了一串銅板。


    ……


    城中一處清淨又很是精致的別院門前,楚天佑正立在炎炎日光下,靜靜地等待著鐵劍門最尊貴的“客人”到來。


    不一會兒,遠處一老一少兩位道士打扮的人從小巷轉了出來,楚天佑瞧清楚後,連忙麵帶恭敬之色地迎上前去,納頭便拜。


    若是此時這一幕被鐵劍門的師弟們看到了,一定會大吃一驚,平日裏高高在上、十分威嚴的鐵劍門大師兄,怎麽會向兩個道士行如此大禮,甚至還有些奴顏婢膝的樣子。


    “恭迎風仙師,仙童!”三叩首後,匍匐在地的楚天佑望著道袍老者的一雙祥雲繡飾布鞋,口中朗聲道。


    那道袍老者見此,鼻中“嗯”了一聲,其身旁的道童則仰著頭,瞥了一眼楚天佑高高撅起的屁股,眼中露出一絲輕蔑,“螻蟻般的凡人!”


    “本仙師記得你,楚雄河的兒子,起來吧,今年的靈物搜羅的怎麽樣了?”道袍老者開門見山道。


    楚天佑聞言從地上爬了起來,並沒有因為道袍老者和道童的冷淡態度有所不滿,反而臉色越發恭敬起來。


    因為他心中十分清楚,這些年鐵劍門之所以能在信遠稱強稱霸,根本就不是同外界傳言的那樣,說是自己的父親楚雄河雄才大略,而是因為十幾年前,一場莫大的機遇被自己的父親占得了先機,而這機遇的賜予者便是眼前的這位風仙師,更確切的講,是這位風仙師身後的修仙家族。


    修仙者,世俗之人知之甚少,傳說他們體質特異,能夠納天地靈氣為己用,追求的是長生不老、自在逍遙。


    關於這些傳說的真假暫且不提,然而這些修仙之人能夠呼風喚雨,駕馭種種神秘莫測、威力無比的法術,卻是不爭的實事。


    楚天佑之前隨父親在飛雲峰上接待過麵前這位風仙師,當時一名武功高強的外門長老莽撞擅闖要拜見仙師,結果這位風仙師隻是隨手一揮,竟當即將那人化灰燼,令楚天佑驚駭欲絕。


    雖說這些修仙之人一心追求長生之道,不理俗事,但修練也需要一些特殊的資源,也就是風仙師口中的“靈物”,所以,一些強大的修仙之人或是修仙家族通常會出手控製一些世俗勢力,用來搜羅各項修煉資源。


    其實,曾經在信遠一帶,飛雲觀的曆代觀主及核心弟子便是修仙之人,信遠城中但凡是稍大一點的幫派,每年都要到飛雲峰上供奉靈物,若有敢違逆者,不消三日便會被滅門滅派,極其慘烈。


    但據傳十幾年前飛雲觀最後一任觀主春陽上人死於修仙者之間的爭鬥中,似乎是按照某種約定俗成的規定,很快就有新的修仙者勢力接掌了信遠一帶,而接替飛雲觀的自然便是風氏修仙家族,


    比起大小幫派一團散沙,這個風氏修仙家族更喜歡有一個大型緊密的門派來替他們搜羅靈物資源,也是因為某種機緣巧合,當時還是鐵劍門的一名普通內門弟子的楚雄河及時向這位老者極其家族表示了忠心並獲得了信任,所以這才短短十幾年,鐵劍門就在信遠成了霸主。


    所以歸根結底,這鐵劍門姓風不姓楚,楚雄河隻是風氏修仙家族在俗世的代理人而已,如果辦事不利,隨時是可以替換的。


    這些都是楚雄河私下裏告訴他的,楚天佑想到這裏,更加謙恭地低頭道:“上稟仙師,今年的供奉靈物已經尋齊,請仙師入內過目。”


    自從上次在飛雲峰上,有人魯莽衝撞了風仙師後,楚雄河便將供奉靈物之地改到了城中一個僻靜的別院中。


    這座別院平日裏都安插了最精銳忠誠的弟子,守護著鐵劍門按照風氏修仙家族要求搜集而來的眾多靈物。


    今日是每年約定好取靈物的日子,因此,楚天佑早早地將那些弟子打發到別院之外了。


    “嗯,好。”


    風仙師聽聞今年的靈物已經收集齊,臉色稍霽,點點頭,拉著孫子邁步走進院中。


    那楚天佑偷瞄到老者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連忙跟了進去。


    楚雄河因為近些日子練功出了些差錯,正在閉關,不能妄動,因此這才派遣楚天佑前來。


    楚天佑原本以為還要費力向風仙師解釋一番,也有些害怕被誤認為其父對風氏家族缺少忠心,但見風仙師並未提起此事,因此鬆了口氣。


    楚天佑卻不知道,在風仙師的眼中,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凡人的想法,對這些凡人的忠心也一點都不在乎,就如同一個凡人會需要地上螻蟻的忠心麽?


    風仙師唯一看重的,隻有每年繳納靈物的多少,這是楚雄河十多年接觸風仙師總結出的經驗,卻是沒有告知自己的兒子。


    ……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說書先生整整講了一個時辰,也已口幹舌燥,陳玄也從跌宕起伏的故事中醒來,抱起沉甸甸的黑缽,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茶館……


    “要是日日都能來聽書,那該多好!”


    走在寬闊的石板街上,陳玄如此想到。


    逛著逛著,街尾一道印著“當”字的木牌映入陳玄眼中。


    “當鋪!正好去瞧瞧這缽。”


    ……


    小半個時辰後,陳玄抱著那黑缽一臉失望地從當鋪門中走出。


    “墨崗石?”


    方才當鋪中,陳玄讓掌櫃瞧了瞧這黑缽,那掌櫃斷言這缽是用邙山墨崗石鑿刻的,隻肯出二十個銅板買下,而且這還是看在陳玄這身灰袍的麵子上才肯出這麽多。


    墨崗石是邙山銅礦中比較常見的一種伴生石料,質密體重,漆黑如墨,易於打磨卻耐腐蝕,是富貴人家常見的地板石材,便宜的很……


    “這黑缽上的花紋刻得頗為精致,怎會如此便宜?”


    陳玄尤不死心,打算到其他當鋪或是古玩店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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