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侖,忘憂崖上。


    忘憂崖本名望赤崖,顧名思義是迎接夕陽之所,每天夕陽西下伴著那赤紅映照而下,直往西海之邊降去。


    望赤崖迎過了無數歲月的落日餘暉,美妙絕倫,讓人如癡如醉,有著無盡的美好,伴著西王母度過了無數歡樂。


    但歡樂時間總是有盡頭,憂傷隨時會趁機侵擾而來。漫長的一生總是要直麵喜怒哀樂,誰也逃不過。五百多年前,西王母也總算迎來了憂傷,似如雨滴慢慢的侵潤而來,也似如洶湧的浪潮席卷而來。


    那絲心酸能讓人勇敢直麵,也能讓人瞬間崩潰。西王母勇敢過,也曾經崩潰過,撕心裂肺,如癲似瘋,最終隻留在了心底深處,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隻剩下偶爾午夜夢回之時的眼底紅絲,那無聲的低泣,那無法宣泄的哀怒。


    望赤崖也就變成了忘憂崖,落日餘暉還在,同樣的美妙絕倫。但心已經變了,赤霞隻留下了孤寂。


    但今日不再是形單影隻,沉浸在赤紅餘暉下的是兩道優美的影子。


    浪子羽與西王母靜靜的並排站立在忘憂崖邊,俯瞰著弱水和畔的那片汙穢之地,透過了那層層薄雲與濃霧。


    西王母道:“你真的決定下山了。”


    浪子羽淡笑道:“總是要走的,五年過去了,天吳也快脫困了。”


    西王母笑道:“你總是如此自信,看來很有把握。”


    浪子羽道:“他們從來就攔不下我。”


    西王母道:“所以你隻是來坑本尊的。”


    浪子羽道:“說不上坑,隻是來多交個朋友。”


    西王母笑道:“你交朋友的方式很特別。”


    “嗬嗬,這樣才能交到真朋友。”浪子羽道。


    西王母道:“戮刑司那三十六隻惡狼個個非凡,特別蓐收更是三界第一殺星,縱橫宇內也是難逢敵手,你真有把握,還是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五年的相處,西王母早已孤寂的心也泛出了一絲溫情。也許不是男女之情,也許是知己一個能懂對方的人。所有人都需要感情,這樣才不會是行屍走肉,藏的在深的感情也總會不時溢出,浪子羽就有這樣的能力與魅力。


    浪子羽輕笑道:“娘娘也會關心我了。”


    西王母道:“咱兩現在也算休戚與共了,若你出事了本尊到哪再去找像你這麽可靠的盟友,你真不要我幫忙。”


    浪子羽道:“凡事還是適可而止,不要逼得太急,免得對方狗急跳牆,到時對娘娘怕是不利。如今正好,卻讓他們摸不著頭腦,讓他們慢慢猜測去,反而能讓他們束手束腳。”


    西王母道:“戮刑司非同小可,你勢單力薄,怕是雙拳難敵四手。”


    浪子羽自信道:“人多不代表勢眾,有時反而是阻礙。原本蓐收能讓我忌憚一二,可惜如今的蓐收早已不是五百年前的蓐收了。隻是戮刑司積威已久,沒人敢親手刺破這隻紙老虎。”


    西王母好奇道:“蓐收於本尊也算後起之秀,五百年前就已讓本尊稍有忌憚之感。如今聽聞其真炁法力更是精深了,一身殺戮之氣更是能於萬裏之遙不戰而屈人之兵,就連羽民國主,結胸國主如此強者都不需一刺之功,隻以自身氣勢就已壓服。一身修為恐怕不差你多少了,加上三十五神將聯手,你別大意了。”


    浪子羽譏笑道:“確實不需要一刺之力,我怕他刺不下去。他真炁功法確實更深了,可惜他的銳氣早讓人折了,也就剩下虛張聲勢了。”


    西王母道:“本尊相信你的判斷,那你多加保重吧。”


    浪子羽道:“五年相處我倒是對娘娘頗有好感,今日一別下次見麵也不知是何時了,真是有些不舍。”


    浪子羽有個優點,那就是從不會跟熟人客氣,所以連‘在下’也省去了。


    西王母淡笑道:“本尊論歲數比你父母卻是還要大些,你若不嫌棄本尊老邁,本尊卻也可以厚顏下嫁於你。”


    浪子羽噎語道:“娘...娘娘卻是好生霸氣,我不過是玩笑之詞,荒唐小子也是不敢褻瀆了娘娘,還望莫要見怪。”一絲紅暈悄然爬上了臉龐,這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心下卻也有一絲舒暢,至少如今的西王母也是開朗了許多。也許心中的憂愁已經淡化了些許,也許隻是偽裝出來。


    西王母噗嗤笑道:“你這小子卻是嘲弄起本尊來了,想是忘了尊卑。不過我看青鸞倒是對你頗為中意,不如你就將她帶下山去,如何。”


    落日的餘暉仿佛也恢複了些許色彩,不在是刺骨的血紅,帶了些許鮮紅。


    浪子羽忙回手道:“我不過是一時玩笑,娘娘切莫怪罪。”


    西王母道:“你莫非看不上青鸞不成,無論天賦秉性哪點配不上你。”


    浪子羽道:“青鸞姑娘既有純真可愛,又有溫雅賢淑,卻是難得的佳偶。實是我配不上他,不敢有此非分隻想。”


    西王母道:“你這不過推脫之詞,毫無誠意。”


    浪子羽淡歎道:“娘娘又何必明知故問,像我們這樣的人哪敢奢求情愛。即拖累他人,又使自己帶上了牽絆。”


    西王母道:“你隻是在逃避而已,你在怕,怕自己會忘。”


    浪子羽大笑道:“哈哈哈,我是怕了。等我不怕的那一天,一定第一個來求取娘娘,娘娘如此風姿綽約之人,正是風情萬種,如狼似虎,正已熟透之時,誰人能不動心。”


    說完已化作一到流光往山下去了,夾帶著無盡的冰雪往山下壓去,卻已不辭而別了。


    西王母聞言一時微愣,正待發怒,哪知浪子羽早已鴻飛冥冥,隻得心下恨極,銀牙暗咬,卻是被浪子羽臨走擺了一道。


    一縷不易察覺的微紅也浮上了臉頰,那一身鎮定之下暗藏些許心亂。無數載歲月以來,從無人敢如此冒犯於她。一時浪子羽那副是時而聰敏強幹機智過人,時而吊兒郎當油嘴滑舌,夾帶著絲絲的厚顏無此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不住浮現。


    西王母一時呆立當場,浪子羽的瀟灑不羈與那曾萬古相依的身影不住交替,到最後卻也難辨。


    良久才淡淡道:“出來吧,我們的談話你也都聽到了。”


    青鸞那姣好的身影自林後緩緩而出,既有絲忐忑,亦有絲黯然。


    待到西王母跟前低頭喃喃道:


    “見過娘娘,青鸞妄自偷聽,請娘娘恕罪。”


    西王母望著眼前那失落的身影搖頭道:


    “你即舍不得他,又為何不來相送,偷偷躲在那又能瞞過誰。”


    青鸞慌張道:“他知道了。”


    望著青鸞那呆立欲泣的樣子西王母憐惜道:“他那些話就是說給你聽的,像他那種人就算對你真的有意,也是絕對不敢接受了,你不過是徒增煩惱,嗨。”


    青鸞道:“娘娘我懂得,我知道他的難處,我不會拖累他。”


    西王母歎道:“青鸞自你誕生之時起本尊就一直將你帶在身邊,其實我心裏早已將你當做女兒一般,你若實在放不下本尊會設法成全於你。”


    青鸞泣道:“娘娘,我知道您對我好,但我也不想因我而壞了您的大事,青鸞既然做了抉擇就會堅持到底,哪怕是天地重歸混沌。不管他心裏是如何對我的,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我會等到他功成之時,在做決斷。


    西王母黯然輕撫青鸞,輕輕擁入懷中心中暗道:‘其實本尊又能好過多少。’


    忘憂崖上兩道俏麗的身影沉浸在赤霞之中,靜靜的俯瞰著下方,有希翼,也有擔憂。


    昆侖山下,弱水之畔。


    三十六個猩紅的修羅靜靜的看著夾雜而下的無盡風雪,五年,十年又何妨,對他們來說也與一瞬間並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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