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雪化之後留下的竟然不是一片赤土。


    綠草茵茵,百花於瞬間綻開,蒼鬆翠柏拔地而起於頃刻間。


    浪子羽帶盡西昆侖上無盡的風雪,萬物瞬間複蘇,終年覆蓋於積雪之上的昆侖山上部迎來了屬於自己的盎然生機。


    不愧是造物主中意的第一山脈,眾族祖庭所在。蓬勃的生機凜然於宇內,當然也許是浪子羽留下的。


    無盡的風雪瞬間定住了萬物,也定住了血腥之氣和那無盡的汙穢。


    浪子羽輕笑道:“果然舒服多了,不然還真不敢在你們麵前露麵。”


    能定住血汙,當然冰不住三十六個嗜血修羅,三十五個猩紅身影,三十五把猩紅長槍瞬間圍攏而來。


    沒有一句多餘的閑話,三十五把赤冷的血腥已經往浪子羽襲來。槍是紅的,紅的鮮豔,更能嗜人心魄。


    封住了一切,浪子羽四周遍布著殺機,腥風充塞其中,讓人逃無可逃,浪子羽的臉頰都已被刺痛。


    卻見浪子羽毫無懼怕的神情,或拳,或掌,或彈指隔空往那猩紅長槍而去,身影曼妙無比,飄飄而似仙,如遺世獨立在腥血槍影之中來走,如閑庭信步。


    那拳,那掌,那彈指將猩紅長槍遠遠劈開,讓其無法靠近。腳下奧妙絕倫的易步踏出了天地之理,踏出了星辰幻化,在那被迫出的絲絲間隙中信步遊走,如一正遊山玩水的濁世翩翩佳公子。


    四周密布的猩紅,密布的槍影,密布的嗜血修羅如同一道道優美豔麗的風光,似開滿嬌豔欲滴,鮮紅妖豔的花朵在園中綻放。一個辛勤的園丁在其中悉心照料著這美麗,在蒔花弄草。


    槍很快,如劃出的流星。人更快,快出了天際,那倒映出的陣陣嫣紅嬌影都追之不上。


    畫麵很美,也很快,等閑之人隻能看出那一片紅,紅的似欲滴血。看不出詭異而來的猩紅槍影帶起陣陣殺機,看不出那個蒔花弄草的麻黃佳公子。隻有那一片紅,快,快出的等閑肉眼都分辨不出。


    一切都在十丈之內,三十六個絕頂高人在那肆意騰挪,三十六個縱橫三界的高手,三十六個一步就能輕易踏出百丈,萬丈,百萬裏之遙的高手,十丈對於他們太過狹窄。


    沒有一絲一毫的溢出,一切都擁擠在十丈之內。那十丈之中的一切花,一切草,都已化為虛無。砂石都已被風化,留不下一絲最最細微的塵埃。是一片化為真空的絕地,虛空已開始坍塌,無數的細紋遍布其中。


    蓐收皺眉看著那片絕地,萬年不變的容顏上浮出了糾結與不安。右手緊握著猩紅長槍,握的很緊,手已經滿是蒼白,毫無一絲血色。就像那已在弦上的利箭,隨時都可激射而去,但卻射不出去,憋屈的似欲吐血。


    他大意了,他小看了浪子羽,也高看了戮刑司。那三十五個兄弟個個都可橫行於三界,就算比不上浪子羽,比不上自己,但也不是毫無招架之力。蓐收自問自己絕對逃不過那三十五把長槍,浪子羽也不會比自己稍強。但詭異的是那奇妙的身法,那非人的速度,兩相結合之下竟然迸發出了如此威能。


    蓐收自思若是自己上去獨鬥浪子羽也不會是這番局勢,進退失據。但可惜的是自己似乎驕傲了些,自傲了些,現在卻已插不進手去。


    三十五道猩紅身影和一道麻黃灑脫的身影融為了一團,難分彼此。蓐收知道那一槍下去的後果,隻會留下三十五道猩紅的屍體,再無其他可能。他在等著那一絲一毫破綻的出現,等了很久也等不到,心下焦急煎熬無比。


    西王母與青鸞於忘憂崖上靜靜的俯瞰著一切。


    青鸞那姣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一顆懸上的心也放下了,隻剩下驕傲。


    西王母心中暗暗稱奇,臉上布滿了震撼。就算她親自出手也做不到如浪子羽這般的自如,雖然她自信那三十六到身影傷不了自己一絲一毫。


    西王母知道自己小看了浪子羽,想不到那奇妙無比的易步居然在浪子羽腳下使出,更想不到易步配上那絕倫的速度居然能迸發出如此威能。


    一切是如此輕鬆,毫不費力,她知道這樣的浪子羽不怕勢寡,無論麵對的是一個人,還是千人,萬人都再也無一絲差別。人數在多,對於浪子羽來說與一人別無二致。戮刑司大意了,所以注定了失敗。西王母心中也莫名的湧上了驕傲,略顯不安的心也放下了。


    東昆侖上也有四個滿是驚異的身影,靜靜的俯瞰著這一切,心中也是暗自思量。


    那美麗的畫麵也在持續進行著,如同循環反複的演化著。


    三十五個猩紅的戮刑司神將麵無表情肆意揮斥著長槍,煞氣縱橫,豪邁無比,心中滿是無力之感。


    他們累了,他們想停下來,可是卻停不下來。手中的長槍,騰挪的身姿,肆意的殺戮,停不下來。仿佛屬於自己的一切都被剝奪了,隻能永不停歇的揮灑下去。就算在累,就算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機也停不下來。


    浪子羽閑庭信步中執掌著一切,似乎要將這美麗的紅永久的停留在這裏。


    蓐收無力的看著這一切,右手都已經握的畸形了,也刺不出那一槍。


    時間慢慢過去,美麗在持續著。


    三十五個戮刑司神將真的太累了,累的手都已抬不起來,可猩紅長槍還在持續揮舞著,揮出了無比豪邁,揮出了霸道無比,卻揮不去心中的無力。


    戮天,戮地,也誓要戮盡了蒼生。數百年的血腥,數百年的殺戮,數百年的漠然,顯不出一絲絲情來。如今也似那曾經待宰的羔羊,曾經那些瑟瑟發抖團在一起的身影,曾經那些槍下哀嚎的淒厲。


    現在也在自己的身上重演著,不,比他們還不如。強大的戮刑司神將居然還比不過那些無力的螻蟻,至少他們可以苦苦哀求,可以視死如生,可以發出或豪邁,或淒慘的呼聲。


    而他們呢,又能如何,隻能無力的揮灑著,停不下來。發不出豪邁,顯不出視死如生。就連苦苦哀求,一聲淒慘的呼聲都發不出。


    他們脫力了,就連最後一絲生機都要從體內抽出。看似揮出了天地間的最瀟灑,實際上就連螻蟻般的跪求都做不到。


    他們也許怕了,精氣神都已被剝奪,就算能活下來也隻能當個瑟瑟發抖的碩鼠,連碩鼠都不如,至少碩鼠還會逃跑。


    不,他們不怕,因為他們是戮刑司,誓要戮盡一切的戮刑司。就算無力,就算生不由己,他們也要揮出最後一絲光彩。他們不是螻蟻,他們是強大的殺神,他們是驕傲的。


    他們放下了一切,不在掙脫,不在無力。他們要掌握主動,他們要主動揮出長槍,揮出一切,用盡那罪惡的生命揮出最後的輝煌。


    所以他們不在悲觀了,放下了懼怕,他們不能讓人笑話。他們不在是被逼的揮動長槍,他們在主動的揮動長槍,揮動著最後一絲生命。


    就在三十五個猩紅的屍體就要躺下之時,浪子羽消失了。消失在那片美麗之中,來到了蓐收的麵前。


    一切都鬆懈了,壓抑了三十五個猩紅的束縛消失了,他們活下來了,浪子羽放過了他們。


    他們雖然不解,可又能如何,隻能癱軟在地上。如三十五隻脫力的野狗,癱軟在地上吐著舌頭,連動一隻手指的力氣都已經消失了,但他們還活著,要感謝上蒼讓他們活著。


    蓐收也是不解的看著浪子羽,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留手了。


    隻有浪子羽才知道,沒有人知道為什麽。


    兩個身影在弱水之畔相對而視。


    旁邊那以化為虛無的十丈之地,留下了一地的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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