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公鮮血流了半邊臉,心中狂怒不已,舉掌就往石天佑頭頂拍落,斜刺裏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抓住巫公手腕,這手當然是肥豬的。


    “巫公,使不得,這麽死……太便宜他了,咱們留下來慢慢玩不好麽?”安思門道。


    雖然石天佑軟硬不吃,但安思門還是沒有放棄。要知石天佑一死,槍訣的下落就永遠是個謎了,得不到槍訣,安思門的“宏圖偉業”就會變成那鏡中花、水中月。


    巫公脾氣雖然不好,但權衡利弊的能力卻是勿容置疑的,否則也不會那麽有耐心去布一個長達二十年之久的局。雖然氣得不行、痛得也很鑽心,但還是忍了下來,出茶房包紮傷口去了。


    石天佑當然又被放回了那個陰冷潮濕的牢房。兩個典獄將石天佑隨便仍在地上,鎖上門逃也似的離開了。


    石天佑仍然以剛才被扔下的姿式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張一錘吃力的爬了過去,關切地問道:“小兄弟,你還好麽?”


    “我……好……冷!我……好……痛!”石天佑這次又被巫公下了寒陰刀的猛藥,背部還挨了一記重擊,隻覺自己立時就會死去,渾身又痛、又癢、又冷,一會如萬蟻噬心,一會又如寒刀穿心……。


    張一錘見石天佑瑟瑟發抖,費力爬到他身邊,伸出那蒲扇大的手掌,把石天佑拉到自己懷裏以體溫給他取暖,口中讚歎道:“小兄弟,你這份骨氣和毅力,我張一錘佩服你!男子漢大丈夫,就應頂天立地做人,問心無愧做鬼……”


    石天佑雖然難受得要死,但聽到張一錘說到“問心無愧做鬼”,覺得這說法又新鮮又貼切,心想:這個張大叔雖然五大三粗,說話卻有趣得緊,身上感覺到對方傳過來的體溫,竟漸漸感到好受了些。


    牢房裏的時間實在太難打發,有個伴當然比沒有要好得多,兩人此刻竟有點相依為命的感覺。“張大叔,他們為什麽要把你關在這裏?”這是石天佑這兩天來一直想問的問題。


    張一錘道:“小兄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好麽?”石天佑心神領會的點了點頭。


    “……二十年前,國家鑄造之術處於鼎峰,那是真正的“冶石為器,千爐齊設”的盛大景觀。其時,全國各地湧現出許多傑出的鑄器名家,而這些名家當中,雨湛又是當之無愧的鑄器第一人。”


    “……當時,有首詩是這樣來形容雨湛的:“漫天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鑄器如無雨湛在,萬千名器俱失色。”前兩句是說鑄造時煙飛氣騰的壯觀之景,後兩句是說如無雨湛,這個世上所有的名器都將黯然失色。當時在鑄器界還流行一句話“古有魯班,今有雨湛”竟將雨湛與魯班相提並論,由此可見雨湛的鑄造之術在當時是如何受人推頌!”


    “……雨湛大師那時尚未收徒。有一天,雨湛大師攜妻女回妻子齊魯娘家,那時齊魯盜匪盛行,隨行的隻有幾個仆人,當一行人走到粟山附近時,遭到一群盜匪攔劫,幾個仆人全部被殺。雨湛鑄造之術出神入化,但武藝平平,被幾個盜匪圍攻,險象環生。有幾個盜匪見雨湛妻子姿色過人,就起了歹心,正要拉至一塊平整草地實施**……”


    張一錘說到這裏,感覺到懷中的石天佑抖得越來越厲害,問道:“小兄弟,難受得厲害麽?還是不說了罷!……要不你試著運運氣看是否會好些?”


    石天佑道:“張大叔,我試過了,不運氣還好,一運痛得更厲害。你說罷,我抵得住!”


    張一錘搖了搖頭,繼續道:“其時剛好有個青年在粟山砍柴,聽到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就尋聲而來,剛好看到了這一幕,青年上前揮動手上兩塊板斧,將這群盜匪全數斬殺……”


    “雨湛大師感激這位青年救命之恩,見青年力大無窮,悟性也好,就起了收徒之心,就問青年是否願意,青年一聽,大喜過望,哪裏還有不願意的?逐拜得雨湛為師,盡得雨湛大師鑄器真傳。”


    “……那是十八年前,青年已經在雨湛門下學藝將近兩年。有一天,雨湛將徒兒叫到身邊,說京中有位大人物要鑄造一把絕世名劍,點名要雨湛大師來完成。當時,鑄造界有個異常殘忍的規則:為大官鑄名劍,名劍鑄完,鑄劍師就要自刎當場,以自身鮮血溶於劍刃,這叫“血祭”!因為這個規則,造成現如今鑄造大師幾乎絕種!”


    “雨湛大師知道自己這次必死無疑,接到鑄造任務後就提前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將妻子和女兒送往了安全妥善之處。讓他徒弟與自己一同前去為那位大人物鑄劍!”


    “此次鑄劍機密異常,排場也很大,為鑄成此劍,特成立了一個三百人的鑄劍隊,雨湛托京中好友讓自己徒弟扮成鑄劍隊中鑿山小隊的一員,專門負責鑿山……”


    “鑄劍地選在泰山,鑄劍那段時間,泰山老龍口潭方圓百裏嚴禁行人出入,那真正的可以叫“飛鳥難渡”。鑿山小隊鑿開老龍口潭的潭水,引至鑄劍爐旁按八卦方位排列的八個池中,經八八六十四天鍛造而成……因此此劍是名“雨龍”!”


    “雨湛大師在鑄造“雨龍劍”時,其實鑄造的是“雌雄雙劍”!”


    ““雌雄雙劍”?那還有一把劍是雌劍嗎?叫什麽名字?”石天佑聽得驚心動魄,渾然忘記了身上的傷痛,不禁問了起來。


    “雨湛大師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特意在鑄造雨龍時另鑄了一把雌劍,這把雌劍叫湛盧!”


    “其實這兩把劍不是同時鑄造,雨湛大師知道,眾目睽睽之下既便鑄成“雌雄”雙劍也是為別人而鑄,所以……雨湛大師想出一計……”


    “什麽計?”石天佑完全被張一錘的“故事”給吸引住了。


    “雨湛大師鑄完湛盧劍後,對那個大人物謊稱鑄劍不成功,需要開爐重鑄,那個大人物當時也沒在意,所以湛盧劍被當成了次品處理。因為是次品,所有人都沒太重視此劍,最後才被雨湛徒弟設法拿了出來。因此,其實是先有湛盧,後有雨龍。這兩把劍劍名的第一個字也是取自雨湛之名。”


    “雨湛大師鑄“雌雄雙劍”的目的是要將雌劍給他的女兒,讓她長大以後為自己報仇!”


    “雨湛大師臨死前告誡自己徒弟,並要自己徒弟發下毒誓“終生不可為朝廷鑄造任何兵器,如違此願,天誅地滅!”雨湛徒弟自然遵從。鑄完雨龍後,雨湛大師被迫在寶劍前自刎……當時,當雨湛的鮮血滴在雨龍寶劍上時,竟聽到劍上傳來龍呤之聲……”


    石天佑感覺自己好似在聽神話故事一般,聽到這裏,心中竟有了一種強烈的渴望,渴望能一睹“雌雄雙劍”的絕世光華。


    “這劍……真這麽厲害麽?”石天佑問道。


    “當時,識劍之人是這樣形容雨龍寶劍的:“靈應天地,氣懾鬼神,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雨龍顏色如霜雪,敢叫日月不露天!”說此劍感天地之靈氣,神鬼俱懾,劍出如雷霆,劍收如山嶽,顏如霜雪,令日月失色……”


    “這麽厲害的寶劍,這世上可還有什麽兵器能與其匹敵?”


    “除了傳說中的燕雲槍……隻是傳說,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此槍。隻怕世上再無兵器可擋其鋒芒了。”


    “燕雲槍?……燕雲十八槍”石天佑喃喃自言道,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自家祖傳的那本槍訣。


    張一錘並未在意石天佑的低聲呢喃,接著說道:“雨湛大師的徒弟拿著湛盧寶劍,來到雨夫人和其女兒的藏身之地,按師傅的遺願將劍交給他女兒。雨夫人接過湛盧寶劍,淚如雨下,揮劍引頸自盡……”


    “原來雨夫人看到寶劍,就明白丈夫已經不在人世,夫妻情深,夫君既死,自己也不願獨活,於是揮劍自刎而死……隻是可憐了那個小女孩……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孤苦伶仃活在這個世上……”


    聽到這裏,石天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不也失去雙親麽?自己何嚐不是孤苦伶仃?多少次死裏逃生?……如今身受重傷,毒入骨髓,隨時可能一命嗚呼。可自己一死,誰來報這血海深仇?……想到這裏,悲從心來,忍不住大哭起來。


    張一錘知道觸動了石天佑的傷心往事,也不勸他,讓他盡情的哭將出來。石天佑終究還是個孩子,這哭也和其他小孩沒什麽區別: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樣哭得一會,接著問道:“我知道這個徒弟就是你。這個小姑娘現在在哪?叫什麽名字?”


    張一錘這次卻對石天佑的問話置若罔聞,隔了良久,答非所問的道:“安思門將我抓來此處,命我給朝廷鑄造兵器,師傅的遺願我怎會忘記?此時天下太平,他欲造兵器之數比戰時都多,如此大規模的鑄造,其叛逆之心昭然若揭,說為朝廷,實則是為他自己造反做準備!我張一錘就是死也不會答應他的!”


    石天佑點頭道:“安思門是突厥血脈,現下四海承平,朝廷對外族並無排斥之心。古往今來,現在恐怕是最具包容性的時代。安思門以護衛邊疆為由,大肆招兵買馬,大規模鑄造兵器,訓練“死士”……我親聞他與一個叫巫公的人說什麽要光複突厥大汗國……他已把我當成死人,所以也不擔心我聽去他的秘密。”


    “聽去又有什麽用?現在的皇帝昏庸得很,整天沉溺於酒色,再也不複當年的英明神武。據說他對這個安思門極其信任,還聽說他現在寵幸無比的貴妃與這個肥癡有一腿……這個肥癡……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兩人說到這裏,都沉默了下來,大概心中都在想: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升起都成問題,竟操心起國家大事來了……知道安思門造反又怎樣,難道自己二人去告訴皇上?假設安思門不但不殺自己,反而將自己送到朝陽殿去向皇帝通風報信,隻怕皇帝不殺自己也會被當成瘋子一樣轟出朝堂。


    張一錘最先從理想回到現實,認為現在關心皇上還不如關心身邊與自己相依為命之人。趁兩人未死之前多了解熟悉對方,以便到時死了到陰間找尋對方時信息量不夠。從張一錘的問話證實了他確是如此想法:“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處?他們為什麽要抓你來此?”


    石天佑此時已經完全相信張一錘是靠得住之人,正想竹箕倒豆子-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突然聽到兩聲悶響,接著聽到鑰匙開啟牢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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