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佑悠悠醒轉,艱難的睜開雙眼,隻覺入眼處漆黑一片,離頭九尺左右一扇小小的天窗,天窗小得隻有人頭寬細。外麵的光通過天窗透了進來,表明現在還是白天。


    石天佑再四周看了看,確定自己所處是一間牢房,背部貼地處陰冷潮濕,隻覺渾身又陰又冷,異常難受,就想起身尋處略微幹燥的地方休息,剛一邁步,差點摔了一跤,隻聽啷啷之聲鐵鏈磨擦地麵的聲音,原來已被鐵鏈銬住了雙腳。再一伸手,發現兩手也同樣被鐵鏈銬住了。


    好吧,沒辦法了。石天佑隻能兩腿適度張開,雙膝跪在地上,雙手觸摸地麵慢慢往四周挪動,手下感受著地麵的幹燥度。


    石天佑為何如此怕冷?一是他餓了,人太久不吃東西,抗凍能力會急劇減弱;二是中了巫公的寒陰功,寒陰功乃天下至陰至寒之功,巫公又將寒陰之氣通過大椎穴浸入石天佑四肢百骸,所以全身陰冷無比,自然不知不覺渴望溫暖與幹燥之地。


    石天佑匍匐於地,用雙手尋找那心中向往的溫暖與幹燥的“天堂”。忽然,雙手分別抓住兩個感覺一模一樣的東西,石天佑大吃一驚,“啊”的一聲驚呼,趕忙鬆開雙手。


    過了一會,發現並無動靜,牢房內仍然靜悄悄的。心想:剛才摸到的不知是什麽,感覺觸手溫暖,是不是典獄放了牢飯,自己昏迷未醒所以不知道?肚中饑餓難耐,忍不住又摸了過去,雙手還在上麵磨來磨去……摸到幾個瓜子一樣的東西,喃喃道:“是豬腳麽?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忽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小子!你摸夠了麽?”石天佑一驚,跳了起來,慌亂中忘記自己戴了腳銬,腳下絆到鐵鏈,仰天一跤往下摔去,背下隻覺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原來是一個膝蓋頂住了自己的背……。


    下摔牽動大腿傷口,石天佑隻覺一陣鑽心劇痛,感覺全身血液又開始沸騰起來,萬千螞蟻沿著全身血管往心髒蜂湧而去,不一會兒,心髒處就傳來密密麻麻螞蟻撕咬的劇痛,靈魂開始飄飄蕩蕩的往身體外飛去。


    “我要死了麽?就這麽死了麽?”石天佑仿佛看到來自地獄的索命判官在向自己招手……。“你壓到我了……我難受……你能不能滾到一邊去?”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背下響起。“你在說我嗎?這是十八層地獄麽?好!好!你等會……我馬上滾開!”石天佑語無倫次的道。


    心髒處的撕咬之痛剛剛好轉,石天佑又覺全身奇寒難忍,如入冰窖,冰刀又在全身切割自己的經脈與五髒六腑。石天佑想運真氣抵禦,但真氣流轉以後,卻加劇了這種疼痛,全身竟然罩上了薄薄一層冰霜。“你滾開!你滾開!凍死我了!”背下那個微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石天佑用力往旁邊一滾,離開了那人身子,身子滾動中又觸到大腿處傷口,血液又開始沸騰,螞蟻又開始沿著血管向心髒處湧去……。


    咦!怎麽回事?石天佑這次覺得像螞蟻一樣的撕咬沒前兩次那麽難受了,奇怪了,難道一次比一次要輕微?石天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感覺身上也沒那麽冷了,那薄薄的一層冰霜也早已消失。


    “謝謝你!”旁邊又傳來微弱的聲音,石天佑甚至聽到那說完話後輕輕的舒氣聲。“別客氣!對不起!壓痛你了。”石天佑趕緊說道。


    那人沒再說話,顯然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牢房中一時安靜了下來。石天佑正想問他自己進來多久了,忽聽牢門開啟的聲音,兩個典獄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架著地上那人往門口走去。


    石天佑看著被架之人長發象一根根筷子一樣東一根西一根的布滿整個腦袋,顯然在牢中己關了相當長的時間了。雖然被兩個典獄半拖著,膝蓋以下部分著地,但仍比兩個典獄高出半個頭,石天佑心想:兩個典獄也不矮,這人個子真高大。


    兩個典獄架了半天,費了老大勁都還沒到門口,很是生氣,其中一個典獄揚手給了那人一巴掌,罵道:“真他娘晦氣,又臭又重!每次提審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張一錘,你真他媽的命硬!這麽整都死不了,你怎麽不去死?……”一路罵罵咧咧的拖著張一錘走遠了。


    石天佑心想:原來此人叫張一錘,看樣子在這裏已經關了很久了,久得連典獄看到他都煩了。也不知他因何事被關在天牢裏,難道是和自己一樣,有那個肥豬想知道的秘密又死撐著不說?肥豬用盡酷刑把他折磨成現在這樣?


    石天佑坐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此時毒性尚未發作,體內陰寒之氣也未肆虐,除了大腿處傷口在隱隱作痛以外,其它好像都還正常。石天佑按照公孫先所授方法引真氣在全身運行了一個小周天,發現還算正常,隻是真氣運行到“身柱”、“巨闕”、“神道”、“靈台”……等督脈各穴時竟隱隱有刺痛感。石天佑跟隨公孫先的時間太短,學到的東西實在有限,關於穴道為何會刺痛,公孫策並沒教過他,所以石天佑當然不知道。


    哎,要是再跟著師傅學得一年半載就好了。可是他一心隻想著自己的玲瓏棋局,不要說讓他再和自己呆半年,哪怕隻是半天,他恐怕也呆不下去的……。


    房門咣當一聲被打開了,接著傳來連續不斷的嚎叫聲,嚎叫聲中伴隨著叫喊聲。張一錘被那兩個典獄又架了回來,隻是去的時候奄奄一息,回來時中氣十足,至少從他的嚎叫聲與叫喊聲聽起來是這樣的。


    “你們殺了我!……殺了我!我不會答應你們的!……死也不會!……嚎!痛死我了!”兩個典獄象丟一團垃圾一樣將張一錘扔到地上,快速鎖上牢門,飛也似的走了。


    張一錘繼續在地上嚎叫,一會喊痛,一會叫別人來殺死他。突然,張一錘安靜了下來,身子吃力地往牆邊爬去,爬得很慢很慢。哦,用詞不當,應該叫蠕動才對。


    石天佑緊盯著他,張一錘蠕動的時間很慢長,感覺好似過了一個世紀,終於蠕到牆邊,其實他總共才隻不過移動了三尺長的距離……


    張一錘到得牆邊,就象個死人般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一袋煙的功夫以後,隻見他兩肘慢慢抬起,兩手按地。石天佑猛然意識到他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麽,雖相隔較遠,仍雙手用力往張一錘爬去……。


    嘭!一聲輕響,石天佑心下一緊,忙往牆上看去,目光尚未及牆,腦海中已經浮現腦漿噴裂的慘烈場麵。


    但顯然石天佑高估了張一錘自殺的能力,不但腦漿噴牆的畫麵沒出現,張一錘甚至連頭皮都沒碰破。“又失敗了!又失敗了!”張一錘懊惱地叫道。


    石天佑心中難過,既敬佩張一錘寧死不屈,又同情他連自殺都無能為力。不禁輕輕問道:“你很難受麽?”


    石天佑的問話顯然提醒了張一錘,讓他反應過來這次牢房中多了一個人,於是滿懷希望的道:“小兄弟,你行行好!我實在痛得厲害,你過來,往我胸口打一拳……噢,不行,你人小力氣弱,一拳恐怕不夠,辛苦你了!多打幾拳,把我打死……好嗎?快!快!求求你了!”張一錘說到最後,完全是在哀求石天佑打死他。


    石天佑爬到張一錘身邊,伸右掌抵住他胸口。“對!……你不要摸我胸口,打啊,快打!……咦!”張一錘看石天佑伸掌抵住自己胸口卻不下拍,求死心切,就急著要石天佑擊打自己胸口,但忽覺膻中穴一股暖流沿著任脈往下流動,一種很長很長時間內從未有過的舒服感沿任脈往周身傳遞……。


    張一錘安靜了下來,怔怔看著這個看不清本來麵目還沒長成的少年,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種親切和信任感。人的感覺有時就是奇怪,象愛情中的“一眼就是永恒”,象友情中的“既然認定就為對方兩肋插刀”等等,都是先有好感,然後才生死不渝或舍生忘死。


    石天佑往張一錘體內源源不斷的輸送真氣,但他自身恢複真氣的能力又極差,什麽原因?一是中了毒(中了“失魂穿心散”呀);二還是中了毒(寒陰毒呀,其實也可以算毒的);三是營養不夠,身體虛弱。這樣輸得一會,隻覺眼皮越來越重,身體疲勞異常,結局當然隻有一個:直接暈死過去……。


    張一錘經石天佑輸得這一陣真氣,感覺舒服了很多,看到石天佑為減輕自己痛苦舍命為自己輸送真氣,心中既感動又愧疚,心想:我這個將死之人,別平白浪費了這位小兄弟的真元之氣了,下次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再輸……。


    這位小兄弟看樣子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內力竟然頗為深厚,真是難得!也不知怎麽得罪了安思門這個奸賊,來受如此非人般的折磨……。張一錘正在心中研究分析自己這個新來的同伴,忽然牢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一個人影竄了進來,來人手中端著一個大碗,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走到張一錘身邊,張一錘費力的接過碗來,喝了一半就不再喝,而是用手使勁去推石天佑。


    還好,推了一會,石天佑終於醒了過來,張一錘大喜,叫道:“小兄弟,蜂蜜!蜂蜜!快起來喝!”石天佑絲毫沒搞清眼前的狀況,但這並不妨礙他聽到蜂蜜二字以後想喝的迫切心情,於是用盡全身之力坐了起,拿過張一錘手中大碗,“咕嚕一口”喝了個底朝天。喝完以後還不忘用舌頭舔幹淨碗壁的殘留。


    來人見兩人磨磨嘰嘰的喝完這碗蜂蜜,心中急得不行,趕緊起身往牢門方向走去,走到門口還差點摔了一跤,嘴中嘟嚕道:“孔融讓梨麽?都快死的人了,名堂還不少……”


    石天佑剛吃完蜂蜜還在回味當中,房門又開了,兩個典獄走到石天佑身邊,一邊一個架著石天佑就往外走。張一錘剛吃完蜂蜜,中氣有點足,大聲罵道:“死奸賊,有本事衝爺爺來!欺負小孩算什麽本事?”


    兩個典獄隻當沒聽見,架著石天佑出了牢門,其中一個典獄邊走邊道:“這個架著輕鬆多了,要是坐牢的都是小孩該有多好……”


    還是來到哪間茶房,肥豬和蜈蚣(噢,打錯了,應該是巫公)坐在藤椅上喝茶,還是一副裝逼欠揍的樣子。


    看到石天佑被架到門內,肥豬揮手示意兩個典獄在門外等候。典獄退了出去,輕輕把門帶上。


    肥豬端著四耳白瓷壺,輕輕泯了一口,笑著道:“石少爺,還能走過來麽?”石天佑兩眼望天(不對,兩眼望房頂,沒天),理都懶得理他。“看樣子還真是個難啃的硬骨頭,隻怕要加點猛料了!”肥豬笑著對巫公道。


    巫公顯然沒肥豬這麽好的耐心和涵養,放下手中茶杯,快步向石天佑走去。程序自然沒變,仍然通過大椎穴往石天佑督脈灌入寒陰之氣,隻是這次確實下了猛料。


    又是一陣想生不如死的疼痛,這次石天佑全身被覆上一層厚厚的冰霜,身子在抖,冰塊在刷刷往下掉。如冰刃刺穿全身五髒六腑般的痛楚又讓石天佑嚐了一遍,隻不過這次比上次痛得更加厲害。


    石天佑痛楚難耐,但心中那股憤怒與仇恨之火卻更為旺盛。“你等如此折磨於我,但叫我石天佑不死,將來必將十倍百倍償還!!”


    兩人端著茶杯,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看著別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傑作。


    兩人又喝完一壺茶,看得也有點累了,這才緩緩問道(這次是巫公問的):“還是那句話,槍訣在哪裏?說出來就解除你身上所有的痛苦。不說?那就痛到你死的那一天!”


    石天佑麵目扭曲,明明冷得發抖,臉上卻滲出細細的汗珠。“我受不了啦!你過來,我告訴你!”石天佑像個即將要死之人,聲音小的微不可聞的說道。


    兩人大喜過望,對望一眼後,巫公走到石天佑身邊蹲了下來。“過來點!再過來點!”石天佑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巫公又往石天佑身邊靠了靠,耳朵湊到石天佑嘴邊。


    “在……”石天佑張嘴說道。“啊……”巫公邊叫邊舉掌往石天佑背上狠狠擊落。石天佑背部中掌,嘴巴一鬆,一大口鮮血連同一隻耳朵一起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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