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劉寶安和三人招呼了一聲,便先行上馬,一馬當先,向著城北而行。


    佟玄英不再和二人招呼,縱身一躍,翻身上了驢背,隨即催動小靑驢,隻聽得一聲驢鳴,蹄聲嗒嗒,得得的載著她遠遠的隨後而行。


    陳修遠望著她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的背影,眼前又浮現出她那澄澈清冷的神情來,雖是今日才與她初識,但不知為何心中反而升起了一陣溫暖之意……


    隻覺她的武功雖是與夏長贏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她的為人卻是與之恰恰相反,喜怒不形於色,心如淵泉,令人看不透、摸不著,可偏偏又能於寥寥數語之中就讓你感到她絕無惡意,隱隱又覺得她外冷內和,對子自己甚好……與之相比,陸漫則是外柔內剛、綿裏藏針……


    但無論前路再有什麽詭異、凶險,這二姝卻都能讓人打心底裏感到踏實、安寧。


    此時陸漫忽道:“遠哥,你在想些什麽?你心中又在拿佟姐姐和我相互比較了,是不是?”


    陳修遠紅暈上臉,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漫妹你這人啊……唉,老實跟你說吧,我心中對你真是又愛又怕……”


    陸漫正色道:“怕我什麽?怕我又會撇下你,離你而去?”


    陳修遠柔聲道:“你不會的,再也不會了,我心中所想什麽也瞞不過你,你待我又這樣好,我知道隻要我心中永遠誠心誠意的愛……待你,你就絕舍不得再撇下我、離我而去了。”


    陸漫見他說得誠懇,嫣然一笑,紅著臉道:“你明白就好,哈哈,那我寧可你對我又愛又怕。”說罷就不再理會了,二人各自上馬,遠遠的跟在劉寶安和佟玄英後麵,控韁緩緩而行。


    二人在馬上並轡而行,穿過長長的市鎮街道,陳修遠在馬上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忽然向著陸漫道:“漫妹,我在想適才你和佟姊姊過得那幾招,峨眉派武功果然博大精深,你的身法可真是俊的緊哪,要是換了我,絕避不過她的那一抓,非得伸手抵隔,硬碰硬的對掌,方能拆解。”


    陸漫微微一笑,美目中忽然顯出頑皮狡黠的神色,道:“你可太謙了,你的掌法我早在那夜林中就曾見過啦,可也高明的緊哪,你想學我的身法是不是?我也早說過了,就算讓我將峨眉掌門人之位讓給你,我也在所不惜,不過嘛……”


    陳修遠道:“不過什麽?”


    陸漫忽然假作俏臉一板,道:“昨夜你對我說了什麽話來?你說要聽我的話,是不是?為什麽在路上我讓你別回頭,你又不聽了?巴巴的轉過了頭去,呆呆的瞧著佟姊姊?現下你已不聽我的話了,將來……日後你再練成了峨眉武功,豈不是要反過來欺侮我?”


    陳修遠尷尬一笑,在馬上伸過了左手牽住陸漫的右手,道:“你說我敢不敢?”


    陸漫右手輕輕一掙,沒能掙脫他的手掌,也就任由著讓他握著,口中嬌嗔道:“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做什麽……也不怕別人笑話……”


    又過了一會兒,二人穿過了鬧市,騎著馬到了一段行人稀少的道上,陸漫口中輕輕的吟道:“假身玉女虛是實,真諦蛾眉有非空,諸家應複昔時麵,妙處自然在個中……“說著又解釋道:“這是峨眉派武功中的‘讓’字訣,你要牢牢的記住,可萬萬一個字也錯不得,須知於修習上乘武功而言,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峨嵋派以女子為主,女子禦侮,雖是武功,也當鬥巧不鬥力,以退為進,後發先至……所謂堅強處下,柔弱處上,但峨嵋派武功亦佛亦道,非佛非道,介於少林陽剛與武當陰柔之間,亦柔亦剛,雖說不是朝夕之間就可以練成的,但最重一個“悟”字……遠哥,江湖風波險惡,而我……又不能時時陪伴在你身邊,與你並肩禦敵,希望你能在這‘讓’字決上有所穎悟。今後你的武功若是能更強一分,也就能讓我更安心一分……”


    陸漫雖是個年輕姑娘,但她既已身為當世名門正派的五大掌門宗師之一,於峨眉派本門武功中的上千種招式、套路自然已是了如指掌,隻是限於年歲,功力尚不能如她師父那般精純而已。當今之世若是想要學峨眉武功,這時確是難得一遇的良機了,隻因當世名師再也無過陸漫這位現任掌門人了。


    這時她在馬上悄悄地將峨眉派武功中的“讓”字訣歌訣說給陳修遠聽,又細細的詳解了一番,極為耐心的和他討論其中竅妙,雖是並不能一時就助他武功大進,但令他能夠博采眾家之長,對於陳修遠日後武功上的修為和理解卻是大有好處的。


    二人在馬上談了一會,陸漫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遠哥,看來你於武學上的天賦、悟性還超出了我的預料,隻要稍加指點,你便能舉一反三、聞一知十了,隻可惜現今我峨眉門下,再也沒有一個似你這般學武的好材料了……她們練到現下這般田地已是極限了,往後隻有進境極慢了……唉,本來還有一個好苗子,卻……唉,可惜,可惜!罷了,世事無常,這些事也不必再說了。”


    陳修遠心中感動無已,轉過了上身,在馬上向著陸漫深深一揖,顫聲道:“漫妹,今日得你指點,令我終身受用不盡,我……我隻不過是一介布衣書生,怎配消受你如此的深情厚恩!”


    陸漫在馬上嫣然一笑,道:“你別向著我行禮,我也不要你謝,我不是你師父,你也不是我的弟子,但有一條你可得答應我,我傳你的峨嵋派武功,沒有我的允許,你絕不能再轉授給外人!”


    陳修遠鄭重的點了點頭,正正經經的答道:“是。”


    陸漫微微一笑,輕聲道:“遠哥,咱們兩本不用分什麽彼此,我也不想你怕我,我寧願你對我是又敬又愛……其實我自己心裏明白,哪能事事都逼著你聽我的話……”說到後來又是幽幽的歎了口氣。


    陳修遠趕忙又在馬上伸過手去牽住了她的手掌,正色道:“漫妹,你絕沒有逼我什麽,是我自己樂意的,我是發自內心的想聽你的話的,適才是我錯了,希望你……原諒。”


    陸漫抿嘴一笑,微微的搖了搖頭,道:“你能這麽說,真好,我心裏好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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