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馬上談談說說,陳修遠間或和陸漫指點江山,談論風物,說幾句玩笑,逗得陸漫大樂,鬢邊的那朵珠花在春風中微微的搖曳、顫動著,心中隻盼行的再慢些,那交接天機令之處越遲到越好。


    如此這般又行了一陣,轉過了一個路彎,遠遠的望見佟玄英的背影已不疾不徐的出了北城門,陳修遠一時望不見劉寶安,頓時心中便有些焦急起來,轉頭對著陸漫道:“漫妹,咱們加快些罷,不可離了大哥他太遠。”


    陸漫在馬上輕輕的“嗯”了一聲,右手稍稍的鬆了鬆馬韁,那玉蹄駒登時便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似是早就急不可耐,猶似弓箭出弦一般急竄出去,頃刻間,陳修遠隻覺身側靑光閃動,那玉蹄駒載著陸漫已在十數丈之外……


    守城的兵卒隻覺眼前一條青影一閃而過,還道是自己一時眼花了,可耳中又明明聽的清楚,確是有馬蹄聲密集而又有力的一陣急響,一時反倒有些茫然失措起來。


    陳修遠望著陸漫的背影片刻之間便已出了城門樓子,一時看的舌撟不下,趕忙揮鞭催馬,放蹄疾追,向著城門外馳去。


    那玉蹄駒確是英物,若不是陸漫腕力了得,一路上看似漫不經心的牢牢控住韁轡,早就一溜煙的撒歡狂奔了。這時陸漫腕力稍鬆,玉蹄駒便如鳥出牢籠、蛟龍入海一般,放開四隻蹄子,上下翻飛,嘚嘚的拍打在官道上,清脆悅耳之極。


    陸漫騎在馬上隻覺耳畔生風,兩旁的道路、樹木飛快的向後倒退,那玉蹄駒卻似是甚為得意,昂起了頭,振鬣奮蹄,直要將一路上的四條腿牲口全都遠遠的甩在了身後才肯罷休。


    佟玄英騎在那小靑驢背上,忽覺身畔風起,一道青光一晃而過,霎時間便將自己遠遠的拋在後麵……以她的眼力,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已認出了那是陸漫,心中暗暗吃驚:原來這卻是匹神物!尚未做理會處,座下的小靑驢卻是昂首一聲嘶叫,放蹄疾馳,竟是激發了倔驢脾氣,要去追陸漫的玉蹄駒。


    佟玄英伸手在靑驢腦門上一拍,嗔道:“笨畜牲,省省力氣罷,不自量力,那也是你能追趕得上的麽?沒的自取其辱、惹人恥笑!”可那倔驢這時發起了驢脾氣,仍是不管不顧的縱踢疾追,佟玄英在驢背上穩穩的坐定,微微的搖了搖頭,竟也任由著它使性犯倔。


    果然趕出了一二裏地,小毛驢這一程快奔,卻已是噴氣連連,頗有些支持不住了,終於自急奔而小跑,自小跑而緩步,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居然氣喘籲籲,停著不動換了……可仍是停在原地“呃昂、呃昂”的粗聲怪叫,兀自大發脾氣。


    佟玄英在驢背上歎道:“技止此耳。”


    偏偏這時陳修遠也已縱馬從身側頭也不回的馳過,佟玄英見了更惱,斥道:“不中用的畜牲!平時盡愛鬧脾氣,發蠻勁,姑娘當真要用你時,卻又趕不上人家,技不如人還發的哪門子脾氣?”雙腿一夾驢腹,便如有一股大力,化作了一個鋼箍一般收緊靑驢兩肋,不由得它不緩緩的向前小跑。


    玉蹄駒跑得正歡,陸漫卻隻因心中惦念著陳修遠,急急的漸漸收緊了韁繩,玉蹄駒極有靈性,似是明白主人的意思,雖是極不樂意,但仍是順從的緩緩駐足在道旁一排垂楊柳樹下。陸漫伸手輕輕的捋了捋它長長的鬃毛,玉蹄駒的神態似是十分的舒適受用,回轉過馬頭來,伸出舌頭,要來舐他的手背,陸漫笑道:“有些日子沒帶你出來跑跑、遛遛啦,瞧你,都要長膘啦!”


    陳修遠縱馬狂奔了一陣,忽見陸漫正騎在馬上駐足在前方道旁等候,忙“籲”的一聲突然勒住了奔馬,那馬兒兩隻前蹄高高的揚了起來,後腿兀自蹬在地上,登時便四蹄離地,向著前方躍向半空,載著陳修遠如彩虹一般劃出一道弧線,隨即又猛地落下,徑直向前又俯衝了數丈遠,這才勉強停下,陳修遠卻仍是穩穩的騎在馬上,始終沒給它顛下背來。


    陸漫見了暗暗心驚,口中不禁喝了一聲彩,嫣然一笑道:“你好著急麽?”


    陳修遠看了看陸漫的馬兒,又望了望前方不遠處兀自在騎在馬上趕路的劉寶安,心想:此刻我在明,敵在暗,漫妹的這匹馬兒如此神駿,要是能借給大哥騎,萬一突然遇上了什麽危險也好載著他先走,誰也追趕不上!我們三人便不必再分心照料他,好為他斷後……隻是這匹寶馬漫妹隻怕愛逾性命,我若開口她自然肯借,但那不是違背了她的本意了麽?


    陸漫是何等的明慧,此時一顆芳心又全心全意的係在了陳修遠身上,見他所見,想他所想,隻盼處處都能先行為他考慮周全,這時觀他神情,心念稍轉,便已自然而然的隱隱猜到了他的心思,但麵上仍是假作不知,似笑非笑,眼中帶著頑皮狡黠的神色道:“好啊,你隻顧著你大哥,卻不念著我,要是我沒了這匹好馬兒,倘若當真遇上了什麽凶險,豈不是危險的緊?”


    陳修遠一愕,心中所想雖是又被她說中,但這對於他二人來說隻是常事,這時倒也並不如何驚奇,聽了她的話語心頭忽然一個想法油然而生,口中便自然而然的隨口答道:“你?如果我遇上了什麽危難,你無論有沒有這匹馬兒,都是不會拋下我獨個兒逃生的。”又道:“漫妹,咱們兩個兒便是死也死在一起,有了你,我是什麽也不怕的了!”


    陸漫聽了他的言語,心中感動無可描述,怔怔的凝視著他,眼中滿是柔情蜜意,過了半響,口中才柔聲道:“呸、呸、呸!什麽死呀活呀的,遠哥,便是前麵有天大的危險,我也和你在一起……“頓了頓,又道:“既是你這般想了,這馬兒借給劉爺台騎騎,那也沒什麽,隻是不知這馬兒肯不肯讓他騎,況且我看他雖是武功不濟,可對你倒是挺有義氣的,難道他便肯舍下你,獨自騎了這馬兒逃生麽?”


    陳修遠默然,過了一會兒,陸漫卻是忽然俏臉一板,嬌嗔道:“哼,佟姐姐的武功如此高強,有她在,難道你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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