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實瘧疾即將爆發,縣衙監獄立即行動起來,監倉囚犯轉移過程中,由於禁卒們並不熟悉此事,弄地雞飛狗跳地十分混亂。


    獄吏心裏早就壓著火,眼看周圍亂哄哄的場麵,就像城外的草市,頓時大吼一聲,劈手搶來禁卒手中的棍棒,一根裹牛皮的水火棍,朝不聽話的囚犯劈頭蓋臉地打去。


    其他禁卒看到牢頭暴走,也跟著有樣學樣,鎮壓想要鬧事的犯人,更可以藉此宣泄自己內心過於沉重的壓力,畢竟瘧疾爆發起來,可是不認人的。


    外監犯人不少,原本有人想要起哄,被獄吏帶頭棍棒伺候,頓時熄滅了心思,最先抱頭蹲下,根本不顧周圍夥伴的死活。


    旁人衝他吹胡子瞪眼,他卻毫無所覺,想必臉皮是蠻厚的,無怪乎此人可以在監倉裏混地開,不是沒有道理。


    女監的犯人還是頭一次看見如此大的陣仗,不管是毒婦還是妒婦,都在男人的棍棒下乖乖地俯首聽命。


    監倉犯人轉移後,一場小小的風波就此平息,不管男女老少,都雙手抱頭坐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裏。


    不多會,受傷犯人發出輕微的呻吟聲,或許有人骨折了,有人筋斷了,委實有點難忍。不過,為了避免再次捱打,犯人們隻能強行忍著,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


    外監、女監的犯人轉移後,緊接著,輪到內監的犯人。起初,都是惶恐不安的正常人,不過他們沒有機會離開監獄,而是被帶刀禁卒壓著,強行帶進外監。


    李玄藉著五鬼使了個障眼法,令禁卒們看不見自己,下山虎閻森等人得了命令,也不敢開口聲張。


    由於場麵亂糟糟的,也沒有人注意到內監深處甲字號小倉少了一個罪囚,禁卒們想著反正遲早要死的,幹脆不去刻意尋找了。


    由於內監的重犯都不是普通人,其中甚至有身手不錯的江湖中人,就算米湯吊著命,一旦暴起發難,還是很棘手的。


    於是,獄中禁卒都被允許帶刀了,而且上官發話,一旦有犯人不聽話,可以就地格殺。


    可惜,沒有人是傻瓜,老江湖們都看出禁卒們不同往日好說話,身上彌漫著可怕的殺意,都乖地像一隻兔子,叫他們往東就不敢往西,叫他們站住就不敢往前走,聽話地讓禁卒們不敢置信,找不出一點可以利用的機會。


    安置好這些罪囚重犯後,終於輪到處理屍體了。膽顫心驚的禁卒,在每具凡人的屍體身上,灑下薄薄一層石灰,根本不敢多看幾眼,就用草席卷起,為了避免直接接觸,甚至動用了軟轎——也就是兩條竹杆,中間用軟繩連著,做成簡易的擔架。


    一具具的屍體被抬出監獄,胡亂地堆放在雙輪平板車上,為了避免走漏消息,都鋪上稻草秸稈遮掩。


    一車至少十具,拉走三車後,就隻剩下幾具屍體。仵作打算冒著生命的危險,勘驗檢測一番,可惜他的好心被上官製止住了。


    “陰溝、水渠都給我灑石灰鎮疫,監倉裏的馬桶滿了都沒人管,難怪會出事。全部改成蹲坑,做成斜道,引流河水衝走……”


    縣衙裏的大人沒有露麵提振士氣,說話的人是縣官自己請的師爺,紹興當地人,方言說地賊溜,指點江山的氣度,絲毫不比軍中將帥遜色多少。


    看在他身後的大人份上,衙役們沒有計較太多,心裏想著監倉改造,這筆錢可不小,該從哪裏出呢?


    “羊毛出在羊身上!監倉升級上造,都是為了犯人好,這筆錢叫他們湊一湊。嗯……用什麽名目好呢?”


    師爺沉吟半晌,掐斷了幾根銀白的胡須,終於想出了辦法:“我想到了!這筆錢就叫監倉建設費,每一個犯人都要交錢。敢不交,就打折他們的腿!”


    衙役們聽說此節後,都知道可以上下其手地撈好處了,隻不過如今保住性命為先,畢竟瘧疾是否大規模爆發,現在還沒有摸清楚。


    沒過多久,四輛大車拉著屍體離開縣衙監獄,直接前往城外的亂葬崗。藥巾蒙麵的禁卒看到一個個野狗刨的坑,暴露在外麵的殘骸,忍不住攪動腦汁。


    為了避免野狗刨屍,幾個禁卒合計一番後,決定挖一個深坑,將所有屍體傾瀉下去後,埋上一層土就夯實了。


    於是,平日裏懶散入骨的禁卒,陡然變了個人似的,揮舞著鋤頭、鐵鏟,速度快地就像風車,沒過多久就挖出兩丈長一丈寬三尺深的大坑。


    緊接著,他們又馬不停蹄地拉著板車下來,將草席裹著的屍體,一具具地滾下去,其中就有半妖宋忠。


    盡管他心急如焚,身體被禁卒擺來弄去,卻還是強行忍住,直到砂石泥土撲上來,將身體、頭麵都遮蓋住,並一層層地疊加上去。


    宋忠陷入的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依舊慌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隨行的竟然沒有板車,顯然是被禁卒直接丟棄了。


    此時,天光已近黃昏,木屬半妖察覺周圍無礙後,迫不及待地排開泥土,直接打了個盜洞出去。


    徘徊在亂葬崗附近的烏鴉性喜食腐,由於吃多了屍肉,眼睛泛起厚厚的血絲,看上去就像染血似的。


    它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在墓碑上停歇,或者是在地麵行走,脖子甩來甩去,啄著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


    就在一頭食腐烏鴉,漫不經心地走過一座新墳時,一隻經脈暴突而出的大手,突然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新的獵物。


    不待食腐烏鴉掙紮,青筋暴起的手背,蔓生出纖細卻格外堅韌的根係,無視層層疊疊的羽毛,直接刺入它的體內,緊接著血肉精華盡數被汲取奪走。


    原本身體還很飽滿的烏鴉,不斷地脫水幹枯,轉眼間變成瘦骨嶙峋,幹屍似的玩意,如此可怕恐怖的場麵,頓時驚起周圍無數同類,撲扇翅膀飛走,發出“呱呱呱”地哀鳴聲。


    左道之士宋忠卻藉此獲得了喘息之機,被禁卒深埋地底,掙紮出來的過程中,消耗的體力之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好歹他算是逃出生天。由於天光越發暗淡,木屬半妖的眼睛發出熒熒綠光,掃視周圍一圈,待在附近的野狗,頓時嗚咽一聲,夾著尾巴四散逃走了。


    動物感受危險的本能,實在是太出色了,它們都在宋忠身上,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怖,那是無限吞噬的惡鬼,從地底不知道多深的地方爬出來,爬出地麵。


    宋忠分辨清楚自己所在位置後,確定了方向,就往自己的家趕去:“奶奶,堅持住,孫兒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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