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饑餓和荒年的恐懼,灰燼湖附近的山坡,都被第一祭司特莫西,指揮著漸漸歸心的神的信徒,開墾出肥沃的泥沙地,種滿了產量很大的甘薯。


    流民、逃奴在神選之地安身後,席天慕地的荒野生活,也到了該改善的時候。原本按照過去荒野生活積累的經驗,搭建簡單的木屋框架,加蓋茅草屋頂就能夠住人。


    不過,第一祭司特莫西從蛇杖獲得大量的建築知識,很不滿意草木為主的簡陋屋子,認為這種粗燥的建築,出現在神靈眷顧的樂土,簡直就是赤果果的褻瀆,於是在追求美好生活的驅使下,一座座剛剛建立不久的茅草屋就被推平了。


    第一祭司特莫西想要營造的,並不是雨林城邦常見的木石混合建築物,而是岩石為主的一座嶄新城邦,屬於神之信徒的國度。


    畢竟雨林地帶潮濕多雨的氣候,木質建材很容易黴爛,熬不過太長的時間,隻有全岩石建造的“金字塔”,才能在雨林長久地存在。


    聽到第一祭司特莫西的計劃,曾經的荒野聚落首領克魯特,不得不站出來表明態度:“尊敬的祭司,你的想法超過我們的能力。”


    “首先,就算尖角山在附近不遠處,我們手頭上沒有合適的鐵質工具,無法開采出足夠多的岩石。其次,我們的人手遠遠不足,能夠經營出一座小村莊,實現自給自足,我就認為很不錯了。最後,身為流民和逃奴的我們,還得小心提防著密林獵頭人的襲擊,即便打退這些麵目可憎的獵人,還得小心城邦的憤怒。”


    第一祭司特莫西看到克魯特小心翼翼的態度,合情合理的說辭,沒有任何惱羞成怒的表情,隻是微笑著輕輕搖頭。


    “克魯特,你錯了,你說的完全錯誤!偉大的神靈無所不能!你隻需要記住這點就夠了。”


    表明自己的態度後,第一祭司特莫西舉起蛇杖輕輕地一點,一大團淤泥攪拌後,捏成長條磚石模樣的玩意,迅速褪去泥土的本色,以杖尖接觸的點為核心,轉變成堅硬的花崗岩。


    “灰燼湖裏有取之不盡的淤泥,我們挖取出來後製作成泥磚,偉大的神靈會降下恩典,令柔軟的泥土,變成堅硬的岩石,堆疊成城牆後,不僅抵擋住野獸的爪牙,保護我們安心地活著,還能隔絕密林獵頭人的眼睛,嚇阻城邦軍不敢發動戰爭。”


    化泥為石的神術,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就連克魯特都乖乖地閉上嘴巴,許多人猶疑不定的想法,由此變得更加堅定,開始由泛信徒,向淺信徒轉變。


    第一祭司特莫西的眼睛由於靈性的注入,可以看見普通人無法觸及的世界,當他看到信徒增加的一幕,心裏不知道多麽高興,一顆心因為激動而砰砰炸跳。


    所幸的是,第一祭司特莫西的靈魂,通過信仰之線連著圖騰獸羽翼蛇,異常激烈的情緒,隨著蛇杖暗中發出的清醒之光,迅速地平複下來,於是出現在眾人眼裏的第一祭司,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從容神情。


    “我知道,以灰燼湖為核心的根據地,我們的人數還是太少了。不過,我們都很清楚,在荒野裏流浪討生活的人很多,不僅僅是我們這些人,還有很多很多無法忍受城邦壓榨的逃奴,被貴族、武士奪走賴以生存的田地,一夜之間破產失去生活的著落,為了不淪落為奴隸,不得不選擇背棄城邦,逃進荒野裏生活的貧民。”


    “他們艱難地掙紮求存,都是潛在的神的信徒。克魯特,我知道你認識很多人,知道很多大大小小的荒野聚落具體位置。我以神的名義,賜予你祝福,讓你的體內充滿勇氣和力量,你會暫時離開灰燼湖,在密林深處找到受苦受難的逃奴和流民,把他們帶到這片樂土生活,信仰真正的神靈。”


    話音剛落,第一祭司特莫西舉起開始閃閃發光的蛇杖,輕輕地觸碰克魯特的額頭,於是以觸碰處為起點,光芒不斷地注入克魯特的體內,甚至令他的麵孔都泛起淡淡的光芒。


    糅合神恩和祝福術的神術,令荒野聚落頭領克魯特精神振奮起來。他感覺不到腹中的饑餓,啃過兩個甘薯並痛快地飲下一罐清泉後,克魯特頭一次感覺到滿足和幸福的滋味。


    可是,這種滋味還是無法與神靈藉第一祭司特莫西之手賜予自己的恩典相提並論,前者隻是滿足身體的需要,後者卻令自己獲得全方位的提高,不僅變得耳聰目明,就連長期荒野生存,浸透到骨子裏的疲乏,此時都已煙消雲散。


    在數不清的事實麵前,疑心最重的前荒野聚落頭領克魯特,終於邁出關鍵的一步,就此轉變成圖騰獸羽翼蛇的虔誠信徒,逆向通道真的是一條捷徑。


    俗話說:黑化強一倍,洗白弱三分。例如,原本秉承正義之道的美德騎士,一旦發現現實的真相,就會迅速墮落成實力恐怖的黑騎士。又如,掌握核心技術的某研究員,從前期的精英怪大佬,順利洗白上岸,成為愛與正義的夥伴。


    很快的,羽翼蛇的信徒克魯特帶著一把黑曜石砍刀,腳步匆匆地離開了灰燼湖,向著記憶中的荒野聚落位置前進。


    神恩令克魯特的耐力變得悠長,祝福術使他的五感變得越發敏銳,每次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前進路上虯結的古樹根莖,礙眼而又密集的氣根。


    在林中獸道上漫步的花斑豹,聽到樹葉枝椏被踩踏發出的咋咋聲,由遠及近的不斷傳來,原本混不在意的神情,陡然變得緊張起來。在柔順的皮毛下上下起伏的脊骨,隨著花斑豹伏低身體蓄力而舒展開來。


    就在這時,腳步聲突然消失了,就在花斑豹猶疑不定的時候,一抹淡淡的人影抓著粗韌的氣根,在它的頭頂呼嘯而過。


    身為密林食物鏈頂端屈指可數的捕食者,花斑豹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原本伏低貼著地麵的身體,柔順的皮毛瞬間炸毛了,山巒高低起伏的脊骨,中間高高拱起就像一張彎弓,瞬間原地縱躍而起,跳到離地三米高的樹幹上。


    它忍不住回頭窺望,看見抓著氣根晃蕩,迅速遠去的人影,差點抓不住樹身,跌落到地麵,不得不說它真的被嚇壞了。


    密林的野獸之王,無法忍受如此羞辱,小心眼的花斑豹飛快躥躍到距離它最近的氣根上,輕輕嗅聞幾下,記住給予它侮辱的人類的氣味,小心翼翼地跟上。


    誰知獲得神恩祝福的克魯特,根本不會疲憊似的,雙腿累了就上樹抓著氣根晃蕩趕路,雙手疲乏了就下地小跑步前進,以致於跟在他身後的花斑豹,不僅沒有拉近雙方的距離,反而坐視克魯特越走越遠。


    若不是野獸敏銳的嗅覺能夠捕捉到最細微的氣味,花斑豹肯定會弄丟了矢誌複仇的目標,它也會在忍饑挨餓的途中被迫放棄。


    當太陽的高度從地平線轉到頭頂正中的時候,跑在前麵的克魯特終於停下了,似乎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又饑又渴的花斑豹卻累地氣喘籲籲,身體強撐著靠在樹幹上,綿軟的舌頭吐出來,掛在牙槽一側,嘴角盡是白沫,呼吸聲就像破破爛爛的風箱,它根本沒有力氣展開捕殺前的攻擊準備。


    這個荒野聚落有五十多人,多數是不堪忍受苦役的逃奴,裏麵有很多人都和克魯特相熟,紛紛上前來打招呼,並開始詢問他的來意。


    很快的,克魯特就將神靈的垂降以及灰燼湖的變動,撿其中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說了一遍,圍繞著他的人都有些半信半疑,畢竟他們都是背棄城邦,不信神靈的人。


    不過,當克魯特展現出獲得神恩祝福的力氣,再加上一對一的較量中,輕易地打敗了這個荒野聚落的首領,就輕易地折服了大多數人,僅僅剩下幾個最頑固不化的“老人”。


    他們都是痛恨城邦,極其厭惡神靈的奴隸,戰敗被俘前曾經位居高位,是強有力的武士,血脈不俗的貴族,被現實施與重重一擊後,人生觀徹底粉碎,轉化為少見的無信者。


    克魯特看著他們的眼神,感覺到莫名的熟悉,他迅速回想起幾天前,第一祭司特莫西站在自己現在的立場,看著內心充滿不信、猶疑、厭棄情緒的自己,頓時說不出話來。


    “你們幾位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我隻有一個人,待在大家的中間。如果我說的都是謊話,你們盡可以合力殺了我。”


    克魯特說完這番話,這個荒野聚落的人都有些麵麵相覷,對曾經幫助過很多人的老大哥,他們不敢相信,同時也不敢不相信。


    克魯特發現很多人都有些動搖,不像剛才那樣半信半疑,幹脆趁熱打鐵:“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一次?前往灰燼湖看一看神靈眷顧的樂土!那裏正在建造岩石城牆,有如奇跡的一幕,肯定會徹底打消掉你們的疑慮,正如我當初滿心不信,卻在事實麵前擁抱真相。”


    克魯特看到很多人臉上神情有些意動,忍不住心裏有些著急,暗暗祈禱:“神啊,幫幫我,讓我的言辭充滿說服力,使得受苦受難的人們,能夠沐浴在你的光輝中,走上正確的道路。”


    葉知秋聽到第二位虔誠信徒的祈求,目光垂視過來,憑藉克魯特的信仰之線,慷慨地釋放出一個群體暗示術,輕易地驅散這個荒野聚落成員內心的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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