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信任他,聽他的話,前往神賜的樂土……”


    荒野聚落五十一位成員耳邊響起群體暗示術的喁喁低語,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內心猶如堅冰的抵觸漸漸消融,就連最頑固的七個“老人”,態度也漸漸軟化下來。


    “去看一看吧,反正沒有任何損失。克魯特的臉上神情,他像是會作假的人?”


    “即使是假的,克魯特待在聚落的人群裏,說謊的代價就是死,他能逃得掉?”


    “如果是真的,這次長途跋涉,將會徹底改變每一個人的命運,為什麽不呢?”


    ……


    如此種種滲透進入潛意識,觸及靈魂的聲音,令荒野聚落的所有成員集體“淪陷”了,他們先是主動感謝克魯特的好意,隨即開始各自收拾行李,多數是一件味道很重的野獸皮毛。


    “我們的速度要快,否則太陽下山後,恐怕無法順利抵達目的地灰燼湖。不過,我在此可以保證,隻要走進神賜的樂土,大家就會和過去饑寒交迫的生活徹底告別。”


    克魯特的話堅定有聲,不知不覺地揮舞拳頭,加強自己的言辭說服力,竟然也得到荒野聚落成員們的認同,有些人的臉上甚至流露出迫不及待地表情。


    啟程的時候到了,克魯特走在最前麵帶路,身邊都是麵黃肌瘦的逃奴,體力最好的跟在隊伍後麵,隨時攙扶幫助有需要的夥伴。


    休息許久後恢複體力的花斑豹,看見一大群人走近,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忙不迭地縱身躥上一棵大樹,趴在粗壯的枝椏上,將自己的身體藏在常人的眼睛無法看穿的陰影裏。


    遷徙的隊伍在樹下快速通過,頗具靈性的花斑豹扭頭望著走在最前頭的克魯特,沉思默想片刻,忽然做出一個決定。


    隻見這頭花斑豹一記縱身躍下地麵,輕柔地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隨後如影隨形地緊跟著這支隊伍,不緊不慢地向灰燼湖方向走去。


    葉知秋很快發現這頭小花貓,畢竟收起所有爪牙的花斑豹,和家養的大貓毫無二致。再說了,有這頭花斑豹若隱若現地綴著隊伍,等若接手斷後、掃尾的工作,也能嚇住叢林裏不開眼的猛獸。


    克魯特來是匆匆,回程卻慢了不少,畢竟要照顧體力不足的逃奴、流民,尤其是荒野生活,日常餓一餐飽一餐,營養不足的人。


    途中,有人耐不住長途跋涉,想要提議休憩片刻,克魯特立即搖頭拒絕了,寧願放慢速度,也不肯中途休息。因為他知道一旦開了口,順從了他們的意願,休息的時間會越來越短,甚至明天早上都未必能夠返回灰燼湖。


    他直接來到提議的人麵前,審慎不失威嚴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這個人:“你是真的走不動,還是懶惰病發作,又想要拖大家的後腿。你可知道,一旦邁出第一步,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也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說到這裏,克魯特直起身,挺起胸膛,目光掃視周圍,大聲喊道:“都給我聽著,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灰燼湖。”


    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震到了,尤其是幾個惰性浸透骨子裏的逃奴,世代都是城邦豢養的奴隸出身。若不是犯下了大錯,失手砸壞了精美的用於祭祀神靈的器皿,他們寧願像豬狗一樣活著,也不願逃進荒野裏。


    就在多數人都被克魯特的這番話鼓舞起士氣的時候,不想讓自己的身體繼續受到折磨的幾個逃奴,互相交換眼神,故意落在隊伍的後麵,趁著別人不注意,悄然地消失在灌木叢或者樹蔭裏。


    克魯特對此若無所覺,畢竟隊伍行進的速度加快了,他得走在最前麵負責帶路,因此途中走失的人,他也沒有來得及顧上。


    不過,克魯特沒有發現逃兵,跟在隊伍後麵的花斑豹,卻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落單的三個人。位於叢林食物鏈頂端的最強捕食者,饑腸轆轆的身體早就餓極了,它就像一頭夜間出沒於荒野的幽靈,專門向落單的逃奴、流民下手。


    一處背陽的樹蔭裏,三個惰性入骨的聰明人,根本沒有發現花斑豹的接近,還在吹噓自己的遠見卓識,避免中了克魯特的圈套。嫌棄這位老大哥把他們往火坑裏推,甚至認為隊伍前進方向的灰燼湖,並不是神靈眷顧的樂土,而是苦難的深淵。


    就在他們高談闊論的時候,花斑豹伏低身體,借助草叢和陰影的掩護,悄悄地接近對危險迫近懵懂無知的獵物。


    三息過後,就在得意洋洋的逃奴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一道灰影從草叢裏躍出,輕易地撞翻獵物,前肢壓在他的肩膀上,彈出的鋒利爪子穿透胳膊,幾乎將筋骨截成兩斷。


    花斑豹鋼鞭似的尾巴用力一甩,就將鄰近的逃奴狠狠慣在地上,受傷的脊背,一條拇指粗的淤痕,以眼睛可見的速度腫起。


    至於最後一位獵物,他剛剛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準備逃走,還沒走兩步,就被花斑豹一記縱躍撲擊,狠狠地壓在地上。


    這時,他才想起來,麵對比密林獵頭人更恐怖的野獸,絕對不能將後背露出來,否則就會將自己的生命交托在它的爪牙下。


    葉知秋的神識察覺到三個逃奴內心的悔恨之意,可惜僅憑這點程度還遠遠不夠,沒有徹底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日後還會舊病複發的。


    “現在才開始後悔,不覺得有些晚嗎?荒野裏生活的第一條法則,絕對不能落單,否則就會淪為野獸享受口腹之欲的食物。”


    喁喁低語聲,在他們的耳邊再次響起,隻不過這次的範圍有些大,就連位於叢林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花斑豹,似乎都聽到了這番話。


    它仿佛受到驚嚇似的原地縱身躍開,警惕地環視周圍,似乎想要找出說話的人。可惜,野獸再聰明,也不可能想象得到,深入觸及到每個人的精神甚至靈魂的聲音,竟然來自偉大的神靈。


    花斑豹察覺到自己處於被獵殺的狀態,忙不迭地躥上樹幹,幾次縱躍後,悄然消失在叢林深處,原地留下三個傷勢不重的逃奴。


    脫離隊伍的下場,不是受傷就是死亡。惰性入骨的逃奴,在死亡和危險的逼迫下,猛然悔悟過來,互相裹傷簡單治療後,攙扶著站起身,向遠去的隊伍追去。


    這一次,他們的腳步很快,簡直就是快如疾風。沒過多久,他們就看見了隊伍的身影,油然而生的喜悅之情,連傷口的疼痛都緩解了。


    回到隊伍後,熟悉的人連忙詢問發生了什麽。為了保住顏麵,路上就通過氣的逃奴,吹噓著自己發現跟在隊伍後麵的花斑豹,聯手將其驅逐打退的事情。


    有傷口可以作證,再則他們口口聲聲地聲稱趕走花斑豹,並不是將這頭猛獸打死,因此贏得了很多人的信任,忍不住誇讚他們的勇氣。


    葉知秋對此又好氣又好笑,三個逃奴憑借漏洞百出的說辭,竟然搖身一變,從可恥的逃兵變成英勇無畏的勇士,由此可見善於利用語言進行的“包裝”是何等的重要。


    三個流血受傷的逃奴,經曆脫離隊伍落單後被花斑豹獵殺一事,成為克魯特的最堅定支持者,每次有人忍不住開口提議休息,都會被他們狠狠地瞪眼嚇地把話咽下去。


    沒有以往走走停停的磨蹭,這支受到羽翼蛇看顧的隊伍,終於在黃昏餘暉還在燃燒天邊晚霞的時候,有驚無險地抵達目的地,灰燼湖。


    一日不見,這塊神賜樂土又有了根本性的改變,向陽南坡上的甘薯田,碧綠的秧苗長勢喜人,濕漉漉的田地,似乎不久前剛剛澆過水。


    在距離湖岸邊百步遠的地方,聳起一座弧形的岩石城牆,大約齊胸高,一步半厚,前後兩端綿延至尖角山的山麓,剛好將灰燼湖包圍住,長度估計有一千步。


    克魯特對此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他也是親眼目睹過“化泥為石”奇跡的一幕,對於隨手可得的淤泥製取泥磚,有著很清晰的認識。


    他迅速平複內心的驚訝,向城牆上走動的熟人伸手打招呼,對上暗號順利接頭後,就有人前來指引這支來自荒野的隊伍,從恍然洞開的城門走進去。


    疲憊不堪的逃奴、流民早已迫不及待了,他們望著克魯特的眼神也變得截然不同,畢竟眼前出現的一幕,都證實了“老大哥”的說辭。


    在還未完工的城牆後麵,真的是神靈賜予的樂土,也將會是所有逃奴和流民向往的新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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