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女子公寓的房客都集合在一樓的大廳,然而,卻問不出足以作為參考的話。


    室井擔任主要偵訊人,雖然這裏的房客多半是中年人,被一群女人圍繞著,畢竟感到有一些興奮。七兵衛刑警也在旁邊提出補充問題。


    但從結論而言,沒有人看見村瀨妙子到地下室去。


    開頭的時候,室井逐一詢問,讓她們一個個單獨回答,但一大群女人聚在一起,不久就變成了聊天的形式。當然聊天的形式自有它的好處,不是全然無益。因為說不定會有人偶然說出接近真實的話。


    “事情真是夠討厭。”外交官的寡婦栗宮多加子以她慣有的恭敬口吻說:“消息要是傳開來,這棟公寓就沒有人敢來租了。”


    “就是說啊……租金再便宜,也沒有人敢住這種公寓啊。”


    “而且聽說租金要漲價了呢。”


    “豈有此理,我倒想要他降低租金哩。”


    “是啊……”


    女士們的聊天是沒有盡頭的。


    “好了,那就到這裏為止吧。”室井終於不得不宣布散會。“謝謝各位女士,如果再想起別的問題,請務必通知我們。”


    其實這次聚會使女士們很開心,在一向單調枯燥的生活中,她們得到一種刺激感。雖然沒人看到凶手而有些失望,但個把小時的聚合並不是完全令人失望。


    女士們離開後,寬大的廳內隻剩下室井和七兵衛刑警。“組長,正如所料。”七兵衛刑警說。“這麽多的人聚在一塊兒,互相牽製,一定問不出什麽。”


    他對集體詢問的方式產生疑問。本來他比較擅長的,仍然是一個個單獨地詢問。


    “我是預料到沒有什麽結果,所以第一次把她們全部找來。因為我認為女人對這種問題,也許不是互相牽製,而會有一種競爭意識,那就也許會說出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獨家消息以引人注目。”


    室井不承認自己的想法應該受到訂正。


    總之,到目前為止,第三件謀殺案仍然成為懸疑案,室井感到十分頭疼。


    這時候,距散會不過—卜來分鍾,女子公寓的星野正子慌慌張張跑進來。


    “糟糕了!”


    “啊?”


    室井和七兵衛刑警都轉頭注視星野正子。


    “怎麽了?”


    “我的內衣被人偷走了,剛才偷走的。一定是我下來集會的時候去偷的,因為下來以前還好好地晾在陽台。反正請到我那裏看一下。”


    麵龐小小的,個子矮矮的星野正子,說話時的表情仿佛鬼魂出現被她看見一樣。因為已經相信偷竊內衣的人是墜樓死亡的岩瀨幸雄,所以覺得好象是岩瀨的鬼魂出來偷竊似的。當然室井和七兵衛刑警都不認為偷竊內衣的人是岩瀨,隻是岩瀨墜樓而死後沒有幾天,這變態者就重新出現,不免令人驚駭。


    星野正子的房間是在三樓三0九號室,室井和七兵衛刑警經過她布置漂亮的房間到陽台時,看到一條繩子從上麵垂掛下去,在風中搖動,他們亮著手電簡查看陽台下麵,但這小偷的技藝似乎十分高明,看不見爬上來的痕跡。


    這時候。栗宮多加子說一聲打擾,一麵從門口走進來。


    “嗨嗨,好可憐。”栗宮多加子對垂頭喪氣地站在刑警旁邊的星野正子說,“年輕人對刑警先生訴說內衣被人偷竊,是多麽勇敢的行為啊。我告訴星野小姐,要幫她說,但她表示現在剛好刑警先生在這裏。所以要親自來說。”


    “你是在這隔壁的房間吧?”室井問。


    “是的,我是在隔壁,三一0號室。這裏是三0九號室,再過去是洗衣室。”


    “原來如此,也許是從洗衣室進去,沿著外壁偷竊的……”


    兩位刑警到洗衣室查看,洗衣室無需下鎖,所以隨時可以進入。他們以手電筒照射窗外,但仍查看不出凶手侵入的證據。


    歸途的車中,七兵衛刑警垂著頭坐在室井旁邊。原以為他在打盹,其實不然,他是一心一意在思考。


    “組長。”七兵衛刑警開口,“剛才洗衣室沒有下鎖吧?”


    “對,沒有鎖,因為據說裏麵沒有什麽,不怕遭愉,所以整夜任何人都能進去。”


    這事怎麽了?室井看看七兵衛刑警那張嚴肅的麵孔。


    “請等一下。”


    七兵衛刑警繼續沉思了一分鍾左右,然後說:“組長,請你把車子停下來好嗎?”


    “怎麽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到那邊去走走怎樣?”


    從車內看到兒童公園就在那邊,肥胖的室井聽從部下的話,從車上下來。七兵衛刑警早已先踏入草坪,滑梯、秋千等,在黑暗中浮現出輪廓。


    “坐一下吧。”


    七兵衛刑警在長椅坐下來。肥胖的室井拿出手帕擦擦座位,然後與七兵衛刑警並肩而坐。天上星星閃爍,今天的搜查工作從上午就開始,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這麽晚了。


    “組長,我想重新溫習一遍濱穀若子謀殺案。”七兵衛刑警說。


    “哦,好,因為這次村瀨妙子被殺的事,與濱穀若子被殺關係密切,所以先溫習一下前麵的案子也許有幫助。”


    室井雖然不認為會有什麽新的發現,但已經累了一天,所以把口袋的香煙掏出來。


    “濱穀若子被殺的時候,是服部烈子要到浴室時,遇見一個衣著鮮豔的女子……這個人以前我是認為岩瀨幸雄喬裝的。不過,他在殺人後,沒有被人看見,這一點到底想不通。我認為岩瀨男扮女裝,殺人後進入村瀨妙子房間。但從地下室到村瀨妙子房間之間沒有人看見,這一點同樣有疑問。”


    “那麽,怎樣?”


    “剛才洗衣室沒有鎖我才想到的,村瀨妙子被殺的鍋爐室也是一向不鎖門吧?”


    “對,不鎖門。”


    “假使那衣著鮮豔的女子在鍋爐室旁邊遇見服部和子後,等和子進入浴室後就返門進入鍋爐室的話,你認為怎樣?如果是這樣,那麽,即使這個人是岩瀨喬裝的,也可以不必讓人看見那一身打扮。”


    “不錯,是這樣……”室井也抱起了胳膊。“那麽,如果是岩瀨的喬裝,就是說,他在鍋爐室放下女人的衣服,恢複本來麵目?”


    “不,不是。我想,這個人仍然是女人。”


    “嘿,岩瀨喬裝的說法改變了?”


    “是的。假使岩瀨是凶手,殺人的地方就是脫衣處——以前我這樣推測。不過,盡管手法好幹淨利落,一定會留下移動屍體的痕跡才對。所以,凶手不是男人,而是女人。這女人故意穿鮮色的衣服讓別人看,所以說喬裝確實是喬裝,隻是這個人本來就是女人。女人就可以在浴池內殺害濱穀若子。她在鍋爐室脫下那紅色頭巾,紅色橫條毛衣,綠色裙子,恢複她本來的打扮。”


    “這個人是誰?”


    室井急急問,七兵衛刑警卻沉默了幾秒鍾不回答。


    “傻瓜。”七兵衛喃喃說。


    “什麽?”


    “哦,我是說凶手。多此一舉,反而露出馬腳。”


    “你是指什麽說的?”


    “剛才三0九號室星野正子的內衣被竊案啊。”


    “你說什麽?”


    “組長,濱穀若子被殺時,在服部和子進入浴室後,接著是誰進去洗澡?”


    “栗宮多加子,那過分殷勤多禮的老太婆。”


    “是的,好象是比服部和子晚了六、七分鍾進入浴室,所以兩人泡在浴池中一麵談話時,和子才踩到了浴池底下的屍體。這位栗宮多加子為什麽沒有遇見服部和子遇見的那個女人?如果說是六、七分鍾的差錯,所以沒有遇見,那不就是說,這女人是回到女子公寓裏麵去了?”


    “等一下,栗宮多加子是住三樓,村瀨妙子是二樓,那麽,六、七分鍾的時間,足夠讓這個女人回到房間去。就是說,在樓梯和走廊沒有遇見,並不算不合理。”


    “是嗎?我倒認為這女人沒有進入女子公寓房間,也沒有到外麵去。”


    “所以是在鍋爐室?這著眼點雖然不錯……”


    說到這裏,室井低叫了一聲,因為他已經明白七兵衛刑警在想什麽。


    “喂,”室井似乎在整理腦中的思想,把話吞下去,然後才提出第一個疑問:“喂,你的意思是說,謀殺濱穀若子、岩瀨幸雄,以及村瀨妙子的凶手,都是相同的人?”


    “是的。”


    “不過,喂,謀殺岩瀨幸雄的人,如果不是男人恐怕做不到。女人,而且是不年輕的女人做得到嗎?”


    “組長,這從村瀨妙子的陽台欄杆的擦痕就可以知道,那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而是設計好的圈套。”


    “你說明一下怎樣?”室井不了解地說。


    “這些都隻是我的推測,在沒有得到證實以前,不能說得太有把握。”


    “推測也不要緊,說說看。”


    “從岩瀨幸雄被殺的情形先說吧。岩瀨的屍體被發現時是第二天早上,但正如解剖屍體的結果指出是午夜一點半左右死的。當時,岩瀨幸雄可能是與另外一個女人在村瀨妙子的房內。”


    “晤,那麽?”


    “三個人開頭可能在妙子房內說話,然後妙子起身到陽台,收取晾在繩子的內衣。這時,她故意讓一件內衣掉落掛在陽台下麵牆壁突出的地方。當然丟下一件,不見得就會準確地掛在那盟,所以大概是三、四件一起丟下去,隻要其中一件能掛在那裏就行了。”


    “晤,然後呢?”


    “妙子回到房間說,糟了,不好意思讓人看見的內衣勾在外麵,取不到,怎麽辦?假使她請求岩瀨幸雄,這男人當然就得爬下去拿吧?三個人便一起到陽台來。”


    “然後?”


    “岩瀨跨出欄杆要下去,但覺得很冒險。同時這也是妙子和另外那個女人計劃好的,使用繩子係在岩瀨的腰帶。繩子是妙子早就預備好,放在房內的,所以馬上派到用場。”


    “晤,就是說,妙子和另外一個女人拉著繩子的一頭,把岩瀨吊下去。”


    “不錯。繩子掛在欄杆上麵。所以才留下那擦痕。當然岩瀨是手腳並用,而且有相當的體重,所以欄杆才會摩擦出那些痕跡。岩瀨以不穩定的姿勢伸手取下掛在絕壁的內衣,一副猴子一手勾著樹枝、一手摘取東西的模樣。這時候,兩個女人在互相暗示下放開繩子。一刹那間,岩瀨摔下去了。摔下去的地方是水泥地,這也是事先計劃的地點,而且岩瀨當時的姿勢是頭朝下麵,所以就垂直落地……”


    “不過,繩子放開時,岩瀨不會叫嗎?”


    “人在遇到意外時,恐怖之餘,往往叫不出來。所以岩瀨可能是還沒有發出聲音就先墜地了。”


    “墜地後,係在岩瀨身上的繩子怎麽辦?”


    “兩個女人之一下樓到外麵,從死者身上解下來就可以了。那時是午夜一點半,外麵不可能有人,就算萬一在樓梯被人遇見,同樣是公寓的房客,所以人家也不會感到懷疑。隻有一點要注意的是,從其身上解開繩子時,不能被人看見。事情很順利……”


    “晤。”


    “不但如此,而且這個女人要下去時,順便以黑色包巾包著村瀨妙子的內衣帶下去,撒在屍體上麵,恰象從上麵覆蓋下來一樣。”


    “晤,不錯。”室井撫摸著雙層下巴。


    “這事也順利地做到了……而且犯罪者始終想著偽裝,把已故的岩瀨幸雄偽裝成內衣竊盜,但因為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人,擔心以後也許會出現紕漏,所以為了使人以為內衣盜與殺人有關,以混亂偵查,便也偷了隔壁星野正子的內衣。”


    “不過,你說,那是從什麽地方進去的?”


    “我們已經確認星野正子的陽台下麵沒有攀登的痕跡,如果進入她的房間就可以辦到了,而她是沒有鎖門就下樓來參加集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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