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川城東,破落的茅屋院外,顧子麟牽著阮心竹的小手一步步走來,看似閑庭信步,觀賞風景。


    院內一潑皮怒喝道:“想要踏青的滾遠一點兒,別站在爺爺的屋外!”


    顧子麟聞言眉頭一挑,淡淡的望了潑皮一眼,這口氣,看來這間茅屋就是瓦罐幫的老巢,沒得差了。


    潑皮被淡淡一看,心頭一驚,又覺得老羞成怒:“看什麽看?信不信爺爺現在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當球玩兒?”


    “轟!”一聲巨響,顧子麟也不吝嗇,一張符籙出手,碩大的“陽平治都功印”砸下,小院的柴門瞬間化為灰燼。整個茅屋都為之一顫,簷角更有茅草飄然落下。他此行又不是談和平友愛的,為了救出顧大川,他更要展現出自己能夠掌控生死的能死,讓這些潑皮畏懼。


    小潑皮何時見過這等場景,頓時驚得嘴巴都合不住,連滾帶爬的跑進屋:“不好了,幫、幫主,有人來砸場子!”


    當然也無需他通風報信,他的同伴們全都呆呆的望著門口,這符籙已經算是神仙手段,完全超越了他們的認知。


    屈文正在屋內與幫眾大肆宣揚如何一舉拿下白馬鏢局,如何瓜分白家積累的財富,誰曾想會突然出現顧子麟這個不速之客。


    老八起身往窗外一看,忽然麵色一變道:“幫主、大哥,是那個書生!”


    黑臉幫主顯得有些疲憊,並未多言。


    眾人麵麵相覷,屈文冷聲道:“好一個書生,竟敢親自送上門來,這份膽量也沒幾個人能匹敵了。隻可惜太過自大了些,當真以為自己能鬥得過我們這些人嗎?”


    一人附和道:“大哥說的不錯,現在時間尚早,我們先做了這小子,再去白馬鏢局給白千裏收屍!”


    一眾潑皮全都叫好,大為讚許,剛才說話的人也自詡一笑。像一般的法術並不少見,比如南疆的巫蠱之術、東南海外的降頭術,雖然施法傷人令人防不勝防,但是一旦被近身,也不可能敵得過江湖好手。他們查過顧子麟的身份,確實是日日都會前往玄青觀學習法術,可能也真的學會了兩手防身的法術,隻不過為此自大到硬闖瓦罐幫就顯得愚不可及了。


    “什麽?那小子還帶一個女娃娃?當這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屈文也是起身往門外一看,正好見到一同前來的阮心竹,頓時就怒不可遏,覺得顧子麟的行為就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給……給我站住,這裏是瓦罐……”一個小看門的潑皮忍著心中的恐懼發話,還未說完,顧子麟揚了揚手中的符紙,淡淡的道:“我知道!是該有個能說話的出來了!”


    大門豁然敞開,屈文在一眾潑皮的簇擁下走了出來,論實力他勉強隻能算是二流,不過在麵對顧子麟的時候還是顯得特別有信心。在他眼中,顧子麟宛如一個智障,有一個大哥在自己手中做人質還不夠,還要作死帶一個小姑娘,這種蠢豬如果都不死,實在是天理難容。


    “看來你就是瓦罐幫的老大嘍?”顧子麟掃了屈文一眼,心頭思索著計策,這人看起來與醉月樓碰到的那人有七八分相似,卻不是同一個人。潑皮們基本不用在意,但是兩個武林好手再加上一個窯神,對他來說還是有些棘手。


    不待屈文回答,顧子麟又道:“我大哥也是在你們手上吧?”


    屈文爽朗一笑:“不錯,既然知道你就老實一點,否則——”


    “否則什麽?”顧子麟卻率先發難,一手揚起符籙,頓時金光一閃,一方綬印從天蓋下。


    “快躲!”屈文連忙大聲提醒,自己也是內力灌入雙腿,拚命向一旁閃過去。話音未落,他倒是躲到一旁,原地兩個潑皮卻被大印砸下,雙雙殞命。


    潑皮們看到坑中混著鮮血的肉醬,一個個心驚膽寒,欺負百姓是他們的強項,但是論搏命廝殺他們還差得遠。


    待煙塵散盡,宵小震怖,顧子麟大聲喝道:“你們這些潑皮都給我老實點兒,否則坑中這倆貨就是你們的榜樣!”他並非天生嗜殺,但是殺雞儆猴是免不了的,就是要一擊之下擊潰這些潑皮的內心,讓他們害怕、恐懼、不敢還手。


    眾潑皮期期艾艾不敢再進,屈文見狀目眥盡裂,大聲吼叫道:“你們都愣著做什麽,還不還手?這麽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嗎?”


    事實證明,顯然他是太過高看手下的這些潑皮了,有些年紀小一些的竟然當場被嚇得哭出來,一個兩個成群結隊的往院子外麵跑去。他們是欺軟怕硬的、是遊手好閑的,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愛惜生命的,隻能同富貴卻不能共患難。


    屈文見辛辛苦苦集結的幫眾四散奔逃,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吐出來,算了,不管了!隻要解決掉眼前這書生,再將白馬鏢局拿下,日後要多少幫眾沒有?


    屈文拔刀而起,丹田內勁運遍全身,一招簡單而質樸的力劈華山,當著顧子麟的腦袋便劈砍下來,帶著“嗖嗖”的風聲。漕幫的武功沒什麽別的特點,就是常年在飄蕩的江船上練習,下盤特別穩,而且招式也不花哨,全是要人性命的手段。


    顧子麟眼光一凜,這一招在他眼中並不算快,但是以他現在肉體的反應能力,想要完全避開卻還有些困難。而與此同時,屋中一團烈焰帶著“滋滋”響聲迎麵撲來,幾乎能夠聞到熱浪之中焦糊的味道,可謂是殺機四伏,驚險萬分。


    顧子麟瘋狂後退,不過身軀仍在屈文刀勢的籠罩之下,這使得他的任何行為都有些捉襟見肘。


    屈文嘴角閃出一抹冷笑:“就憑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書生,這麽死是便宜了你!”一個自大狂妄的書生實在是太弱小了,完全都無法勾出他的鬥誌。還是趕緊解決了眼下的戰鬥,去白馬鏢局支援老弟屈武吧。


    然而下一刻,他預想的一刀劈為兩半的血腥場麵並未出現,反而是手中的兵刃幾乎拿捏不住,微微顫抖的手腕告訴他剛剛受到了多大的衝擊力。但是身體上的衝擊力並不算什麽,真正讓他心驚膽戰的是心靈上的衝擊,他誇張的張大了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剛才那一刻,那個小姑娘竟然雙手握著一根粗陋的木樁,狠狠的敲擊在他的刀身上,頓時一股巨力將他砸翻出去。這怎麽可能?屈文用驚懼的眼神盯著阮心竹,因為從剛剛的一次短兵交結中,他感受到眼前這個略顯瘦弱的姑娘,至少是一流高手的境界。這怎麽可能?這個小姑娘才多大?有十三歲嗎?十三歲的一流高手,別開玩笑了!


    屈文覺得老天與他開了一個玩笑,而顧子麟也十分驚喜,阮心竹的佛門功法是體氣雙修,在戰鬥能力上遠比他這種單一修神的強悍多了。而且她拿在手裏的武器,就是剛剛從籬笆中拔出來的一根木樁,不過在她手中卻發揮出比刀槍更可怕的威力。


    顧子麟笑著讚道:“幹得不錯!”


    阮心竹聞言也露出甜美的微笑,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厲害啦,就是敲木魚而已。幸好她沒有給屈文的腦袋當木魚敲,否則剛剛那一下,他那木魚腦袋就要被敲碎了。


    不過屈文也不是那種初出茅廬,沒經過實戰的小生,連忙壓抑住內心的驚恐,從地上爬起來。緊接著,黑臉幫主也從屋內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雙眼無神,就如同鬼上身一般。屈文趕忙向著黑臉幫主靠了過去,此時此刻,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他和幫眾一起供奉的神靈了。


    黑臉幫主眼眸一亮,仿佛燃燒起了熊熊的烈火,果然是被窯神控製了身體。


    顧子麟一手握著符籙,一手拿著桃木劍,沉腰立馬道:“窯神?”


    “黑臉幫主”絲絲的盯著顧子麟,那天夜裏的鬥法雖然沒有結果,不過他對顧子麟的氣息還是記得清楚,帶著特殊的顫音狂怒道:“我要殺了你!”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瓦罐幫在一瞬間土崩瓦解,他的信仰、香火徹底被毀滅,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打拚起來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何況還是他所有的香火,這種仇恨深比殺父奪妻。


    顧子麟也不是跟他來理論的,當即當黑臉幫主的腦袋就是一張符籙打出去,誰知他卻不避不讓,反手瘋狂拍著胸脯,仿佛是要自裁一般。緊接著,一口火焰從黑臉幫主口中噴出,那張符籙還未來得及激發,竟然被他的一道烈焰化為灰燼。


    顧子麟一臉吃驚,他當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場景,最大的依仗眨眼間變得跟廢物一般。


    屈文大喜道:“幫主,我來助你一臂之力!”一陣助跑,在熾烈的火光下,一道橫掃,灑出一片寒光。他沒有單獨與阮心竹敵對的勇氣,臨時便決定與幫主合力先殺掉顧子麟,然後再一起對付阮心竹。


    距離漸漸靠近,五步、三步、一步。屈文再次露出喜色,書生的反應果然避不開自己的攻擊。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阮心竹,手心一道五彩佛光閃過,手中的木樁平淡無奇,這一次卻是當著屈文的腦袋敲下。不過大木樁與阮心竹小巧的身軀很不協調,兩者完全不是一個比例,但是木樁上此時帶著一層淡淡的光澤,展現著佛門法術的威能與博大。


    四分律降魔咒!


    《孔雀明王經》之下,阮心竹的咒術並不需要用嘴巴念出,可以直接施加在木樁上,這一棒敲下如當頭棒喝,令嗔怒心、愛欲心、哀怨心、畏懼心、邪妄心、利名心,凡此種種,盡皆消散如雲煙。內裏包含著種種佛門警醒世人、度化世人的高深佛法,卻不是一般人能夠領悟的。


    顧子麟隻見阮心竹一棒子敲下去,可是不見屈文腦袋鮮血崩流,腦漿開花。心中不由的一突,難道阮心竹修為不精,出什麽問題了?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阮心竹卻十分平靜的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事。這一招威力甚大,不過卻不是為了殺,而是為了戒!針對了不是肉身,而是人心!


    果不其然,那屈文忽然將大刀扔到一旁,抱頭痛哭,哭得傷心欲絕。顧子麟完全看呆了,有被棒子敲死的,有被棒子敲傻的,但敲出這種效果的還是第一次見。


    屈文雖然有些魔心魔念,終究隻是個普通人而已,在阮心竹這種滌心蕩魔的佛法之下,卻顯得十分脆弱。魔念頓消,反而對自己的種種行為後悔起來,想到曾經坑蒙拐騙、欺淩百姓、殺人放火的自己,恨不得自絕了事。


    “有意思!”顧子麟讚了一句,然而一道火蛇襲來,差點將他英俊的眉毛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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