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迷蒙,霧氣彌漫,還未完全亮開。


    空曠的街道上,疾馳的駿馬留下一串雜亂的馬蹄聲,打破寂靜的淩晨。


    數匹駿馬一直疾奔到城隍廟前,才勒住馬韁止住腳步,從馬背上跳下幾道身影。領頭的正是白墨軒,還有與顧子麟一麵之緣的白福,其他幾個應該也是白馬鏢局的人。


    白墨軒急匆匆衝進側院,焦急的喊道:“大哥,大哥你在不在?”


    城隍廟本來就空曠清幽,呼喊聲在院子裏回響,很快就將正在沉睡的顧子麟喚醒。


    顧子麟打著哈欠穿好衣服,出來開了門,眼神迷蒙的問道:“你這是?”


    白墨軒一把抓住顧子麟的手,急切的道:“大哥,昨天夜裏,我爺爺病了!”


    “你爺爺病了應該去找大夫啊,來我這裏幹嘛?”一陣對話,顧子麟也算是完全清醒了過來。


    白福踏前一步,補充道:“顧公子,你可記得那天所說的瓦罐幫的異術?”


    顧子麟皺眉道:“你的意思是,白墨軒的爺爺是受瓦罐幫的暗算?”


    “我爺爺他昏迷不醒,渾身赤色,滾燙如炭火,大汗淋漓,猛地看起來像是偶感風寒。隻是爺爺他也是一流高手,有一身內力護體,怎會這麽容易生病?最主要的是今天就是爺爺他老人家的壽辰,就算生病也不會出現在這麽偶然的時間,隻有你能救救我爺爺了!”白墨軒雙眼泛紅,之前的那股子風雅早已不再。


    白福也連忙說道:“顧公子你得罪了瓦罐幫,卻能安然無恙,勢必是有克製他們的辦法。還請公子能夠看在與墨軒同窗的份上,一定想辦法救救我家老太爺!”


    顧子麟聞言麵露難色,這個白福察言觀色的本事是沒的說,隻是我是不怕邪異的神術,卻不代表我能有辦法救人啊。


    “大哥,求求你了,隻有你能夠救我爺爺了!”白墨軒雙膝一軟,就朝地上跪下去。


    這些時日的相處,顧子麟還是很欣賞他的,怎麽會讓他屈膝下跪,一把拖住白墨軒的手臂道:“不是我不願意相救,隻是狗咬刺蝟,不知該從何處治起。”


    白福一聽,頓時就知道至少還有希望,忙道:“顧公子不若先隨我們回府,至少先看一看,總會找到辦法的,您說是不是?”


    顧子麟點點頭道:“也是,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剛隨著白墨軒幾人翻身上馬,又見長街上一個女子帶著哭腔小跑過來,遠遠看著顧子麟就喊道:“小叔,你這是要到哪兒去?”


    顧子麟一聽稱呼,立時就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就是自己的嫂子,轉身跳下馬道:“嫂子,你這是怎麽了?我大哥他欺負你了?”


    大嫂聞言哭的更厲害,哽咽道:“小叔,你大哥不見了!”


    “怎麽回事?你慢慢說,別急!”顧子麟心頭一凜,這件事肯定也是和自己有關了。


    “這兩天我沒見你大哥回家,還以為是他鐵匠鋪太忙,今天就特意趁早來看看他,順便給他捎點吃的。誰知鐵匠鋪的人說,你大哥已經兩天都沒上工了,你說他是做什麽去了,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你放心,不會有什麽事的,前兩天我還同大哥吃了飯。”顧子麟一邊安慰大嫂,將她拉進城隍廟,一邊思索著大哥的去向。按照時間來看,大哥的失蹤時間,就是從城隍廟離開之後。而在城隍廟對付大哥的隻有一種人,那就是瓦罐幫的那幫畜生了。


    剛剛上了馬的白墨軒幾人,也至少跟著顧子麟再次回到廟中,如果是不相幹的旁人隻怕他們早就插嘴了,但是來的這個女人卻是顧子麟的親嫂子,他們也隻能忍耐著。


    顧子麟將大嫂交給柳小妤來安慰,自己則是轉身對白墨軒道:“白兄,今天恐怕是對不住了!”對方雖然是白家的家主白千裏,但是同自己的大哥相比,當然是大哥更加重要一些。


    白墨軒呐呐不能言,幾番張口又咽了下去,自己的爺爺是親人,別人的大哥當然也是親人。


    白福在一旁道:“顧公子,我白馬鏢局人多,不若我們幫你尋人,你幫我們救老太爺怎麽樣?”


    顧子麟卻搖了搖頭:“我想我知道大哥在哪兒,就不勞煩你們了。而且不誆騙各位,我確實是不知道怎麽救治被神術所傷的人。”


    白福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白墨軒攔了下去,認命的道:“大哥,那我們就告辭了!”


    “子麟,這裏可是城隍廟!”正在一旁安慰大嫂的柳小妤忽然開口道。


    顧子麟聞言腦海一亮,自己是沒什麽治病救人的本事,可是這裏還住著一尊城隍呢?難道周義廷會沒有辦法嗎?


    “等等!”


    顧子麟一聲呼喊,落在白墨軒等人耳中,不亞於仙樂入耳。


    “大哥,你是想到辦法了嗎?”白墨軒小跑回來,滿臉欣喜。


    “都給我去城隍殿跪著,好好的進香禱告,看看城隍願不願意相救吧!”顧子麟也不敢肯定這麽做一定有效,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啊?”白墨軒一臉的難以置信,本以為是什麽靠譜的方法,沒想到卻是求神。這時間可就是性命啊,誰知道爺爺還能撐多久。


    白福倒是隱隱聞出了一些味道,直接做主道:“少爺,別多說了,我們就聽顧公子的!”


    白福領著眾人前往大殿,進香禮拜,全都虔誠的跪在地上,又許下心願。


    此時的顧子麟卻已經與周義廷坐在一起,當然四個鬼差仍舊侍立大殿之中。


    周義廷唉聲歎氣,一臉苦笑道:“道友,你這可是將我推入火坑了。”


    顧子麟不解其意:“什麽意思,周大人難道也治不了嗎?”


    “治不治得了倒是其次,隻是我並不想與白馬鏢局產生過多交集。”


    顧子麟就更疑惑了:“有白馬鏢局的支持,想必大人的香火才更容易擴散開吧。”


    “你隻是看到好處卻沒看到壞處,像與你近來發生矛盾的那個窯神,他與瓦罐幫就是捆到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對於一個神道修行者來說,獨立是必不可少的,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也就離滅亡不遠了。像白馬鏢局有能力讓城隍廟的香火變得旺盛,同時也有能力毀滅我的香火傳承,我更喜歡慢慢經營,討厭大起大落。”


    顧子麟若有所思,就像藤蔓一樣,攀附果然能得到它想要的陽光雨露,但是當大樹傾倒枯萎之時,藤蔓也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那大人是不準備出手救人嗎?”


    周義廷搖搖頭:“那倒是不一定,既然此時由道友而起,不妨將功果全都算在你一人身上。你早日修行有成,助我滅了霧靈山的妖怪才是正途。”他本以為顧子麟奪舍成人之後,這神道修為會停滯不前,沒想到這段時間過去,雖然沒有道行大漲,但是另辟蹊徑還是有所長進的。如此一來,他曾經的願望還不算落空,隻要再幫顧子麟一把,這翻身的一天應該會來的很快。


    顧子麟略一思索,點頭道:“也好,不知大人有什麽方法救人?”周義廷不喜歡大起大落,他倒是無所謂,不能因為樹大招風就不做大樹了,縱使有一天倒下去,那也是轟轟烈烈,驚天動地。


    周義廷道:“那窯神的本體是土窯之中的一絲火靈,在日積月累之下,生出一絲靈智,成為一方小神。他本身也不懂什麽法術,隻知道借本體入夢,這一點想必道友比我清楚。他的法術就是利用烈焰灼燒魂魄,對付凡人來說屢試不爽,不過我恰巧有一道甘霖符可解他的火焰。”


    在顧子麟的觀摩下,周義廷執筆開始畫符,畢竟也是浸淫符道數十年,幾筆畫下來便讓顧子麟收獲頗多。香火之力很快隨著朱筆勾勒出一張符籙,緊接著金色的光芒收縮,周義廷擱筆,甘霖符也變成一張看起來普通的符紙。


    周義廷將符紙輕輕一拋,甘霖符飛到半空中化作一片金雲,待金色的雲彩慢慢凝聚,竟然從中滴落一滴滴晶瑩剔透的甘露,仿佛是在下一場小雨一般。周義廷一揮手,用紫竹筒將每一滴露水都接住,不一會兒,金雲消散,這降下來的甘露也接了半杯。


    周義廷拿出一個瓷瓶,將紫竹筒中的甘露全都裝進去,遞給顧子麟道:“你將這個瓷瓶交給白家的人,讓他們給病人服下就行了,最好讓他們快一點,那個老家夥怕是要不行了。”


    顧子麟也沒什麽好多說的,趕緊道謝離開。


    回到殿中,隻見白墨軒他們仍舊跪在地上,雙手作揖,不敢有任何分心。顧子麟趕緊將他們叫起來,有囑咐一句讓他們趕快回家,如果白千裏真的死了,那他可就真的沒轍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白家一堆人,屋裏還有一個哀哀戚戚的嫂子,雖然在柳小妤的安慰下,她已經收起了淚水,不過哀愁擔心還是掛在臉上。如果放在平常,她肯定要好好問一問柳小妤是哪家姑娘,但是今天著實沒這個心思,隻是不停歎氣。


    見到顧子麟回到屋裏,大嫂趕緊起身道:“小叔,你之前說你知道你大哥的下落,是真的嗎?”


    顧子麟肯定的道:“嫂子你放心,我猜的八九不離十。你就安心在這裏等著,我一定會給大哥救出來的。”轉頭又吩咐柳小妤好好照看嫂子,如今已經天光大放,她一身鬼氣受到克製,能夠幫上的忙很少。反而將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阮心竹叫上,小蘿莉雖小,可是如今她的本事卻不小。


    顧子麟本來準備學習獨眼道人的太極劍法,現如今時間很明顯不夠,這個計劃隻能暫時擱置。為了增加勝算,也隻能讓阮心竹幫忙了。


    清晨的太陽已經升上來半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他出來城隍廟。


    大嫂見顧子麟帶著一個小女孩去救人,想必也不是什麽凶險的地方,也就放下心來,轉頭衝著柳小妤問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同我家小叔是什麽關係?”


    柳小妤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麽回答,秀臉一紅:“我們隻是朋友。”


    “朋友?哪有男女朋友住在一起的?你放心,嫂子給你做主。他們兄弟兩個父母都走得早,俗話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他要是敢不聽話,看我怎麽修理他!”大嫂看柳小妤是越看越喜歡,這樣的姑娘可不好找,恨不得馬上就將親事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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