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月的呼喊聲,悟虛聽到了,但白骨劍依然毫不一絲停頓地朝著前方揮去。白骨劍蕩起的也是一層層白光,與對麵包廂飛出來的兩道明亮而有陰冷的白光相比,顯得有些灰暗,但卻在空中卻猶如曆史的塵埃,生生橫亙在那裏,斷了時光。


    玄機子憤怒的緊逼著嘴,渾身上下卻不斷傳來魔怪的低聲吼叫,在悟虛的白骨劍後麵,瞬間變得高大無比,在地上投射出一條長長的身影。那條長長的身影,一樓地麵,曲折地貼著牆壁,上了二樓,憤怒的頭顱頂著交易廳的屋頂,數根長發飄飛,好似從天而降的惡魔一般,兩隻手從牆壁轉角處,詭異地伸出來,掌心冒著熊熊的黑色火焰,仿佛穿越時空一般,朝著此刻正飛出包廂的張若月和趙老婆子、楚老夫子探去。


    “佛門法界修士?”那楚老夫子不愧是天外天的修士,見一把白骨劍突兀地從虛空冒出,替玄機子擋下了己方二人的一擊陰月斬,當即沉聲喝道,同時,居然伸出右手,化掌為爪,朝著白骨劍隔空攝去,卻是看也不看玄機子的反擊。


    隻見,那趙老婆子,站在張若月身邊,麵帶譏諷之色,頭頂上的一道白色光團,徐徐飛起,似乎和張若月胸前的明月心交響輝映。


    玄機子探過去的雙手,到了三人身前三米處,便停頓了下來。似乎陷入了難堪的泥潭。掌心黑色火焰,打出去之後,開始呲了一聲,變得無聲無息,越來越小,最後似乎一片小小的黑色楓葉標本,在那裏一動不動,如埋在萬丈巨石之下。


    悟虛在法界中,隻覺祭出的白骨劍,被定在哪裏,難以動彈,急忙雙手結印。


    那楚老夫子,枯瘦的手掌,正要抓住白骨劍劍柄,卻看見白骨劍瞬間化做了一顆白色珠子,在空中飄飛一陣,如流星一般飛入悟虛手中。


    悟虛走出了法界。因為,他已經看出陸妙影不在此處。而對麵兩人雖然修為厲害,但也還是真人層級,就算打不過,也是可以跑的。


    “悟虛大師,想不到真的是你!”張若月飛了出來,親昵地拽著悟虛的僧袍一角,有如蝴蝶一般繞著悟虛轉了一圈,兩顆鑲嵌在溫泉一般的玉石眼珠,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停地打量著悟虛。


    悟虛手托著缽盂,含笑望著這個久未謀麵,靈性十足、心地善良的張若月,見對麵那陰霾老沉的兩個老怪物,神色不定,玄機子似乎鬆了口氣,將雙手緩緩抽回,默不作聲,不由心中一動,對著張若月執掌說道,“張施主,好久不見。小僧有禮了。”頓了頓,朝那趙老婆子和楚老夫子方向望了一眼,問道,“尊師陸真君可好?”


    張若月,仰起頭,回答得滴水不漏,“師尊很好,上次還說托人在人世間打探大師的消息呢?”然後,對著玄機子驚叫道,“玄機道長,你也在這裏啊。”隨即,又飛快轉身,蹦蹦跳跳地來到那趙老婆子和楚老夫子中間,指著悟虛和玄機子說道,“趙婆婆,楚伯伯,他們都是師尊和小月兒認識的。”


    然後不待眾人說話,又一口氣,銀鈴般,將四人身份,大致介紹了一下。


    悟虛和玄機子麵麵相覷,那趙老婆子和楚老夫子也對視一眼,然後分別注視對方。


    打是打不起來了,悟虛和玄機子對對麵那兩人頗有顧忌,便微微上前一步,行禮說道“阿彌陀佛,月兒施主,請代小僧向陸真君問好。”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悟虛大師!”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那楚老夫子和張若月同時說道。


    悟虛含笑,望著這二人,目光卻大半落在張若月臉上。


    張若月顯然沒有想到她身邊那個老夫子也出聲叫住悟虛,臉色變得遲疑起來,但很快便恢複如初,笑顏如初。


    “悟虛大師和玄機道長,如此匆忙,不知要去哪裏?我們掩月宗與佛道中人也多有來往,難得遇到人世間的青年才俊,要是方便,倒是可以小聚一下。”那一身雲袍、頭別木簪的老夫子,,望著悟虛二人,緩緩說道。


    悟虛和玄機子注視著這老夫子和那站在一邊默不出聲老太婆。


    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


    玄機子忽然笑道,“我等原本打算,稍作遊曆便各自回去複命,不過既然前輩盛情相邀,我等自然恭敬不如從命。”說罷,傳音給悟虛道,“我等這樣的六峰真人,他們是不敢隨便抹殺的。”


    方才出手一試,悟虛便知道對麵這兩個老怪物,比自己和玄機子要厲害得多。玄機子用普通的傳音之法,恐怕是起不到秘密傳訊的效果,倒有點像是故意說給對方聽的。


    果然,那老夫子和老婆子,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方才之事,不過誤會。”那楚老夫子矜持地含笑說道,“且入座。”


    悟虛不知道玄機子為何突然如此。但自己,確實不想到時候碰到陸妙影。那陸妙影對自己不安好心,實力未到之前,自己還是避而遠之。正要開口,卻忽然看到張若月一邊撥弄著秀發,腦袋微微依靠在那老夫子身上,望著自己,眼神中有一絲哀憐和慌亂。便忍住了要說話,默默地隨著眾人,飛入了張若月所在的包廂。


    這桃花塢的臨時交易大會,又繼續進行。


    悟虛、玄機子、趙老婆子、楚老夫子,四麵而坐。張若月本來是要坐首位的,但是她執意不肯,以年齡大小為由,堅持不不入座,這裏擠擠,那裏湊湊,有時候也跑到悟虛和玄機子中間,左看看右瞅瞅。


    悟虛基本上不怎麽說話,隻是靜靜的坐在哪裏,若是張若月靠近,便低頭,和其輕聲說兩句昔日在東海上通行的趣事。每當這個時候,張若月便會大笑不止,蹦蹦跳跳的跑到對麵那個腐朽的老夫子或者陰冷的老婆子跟前,搖著他們的手臂,將方才悟虛提到的事情,低聲複述一遍。


    玄機子不時微笑,和那兩人正謹慎交流著,努力營造出一種友好的氣氛。這種情景,像極了一個爭奪遺產的家庭盛宴。


    悟虛也是掛上程式化的笑容,隻是心裏卻越來越疑惑。因為,以自己的了解,張若月是沒有這麽幼稚,昔日在東海上,她雖然也有很多說笑,但卻非常靈動,偶爾還透著一絲小孩子好強似的狡黠。而現在,張若月看上去卻完全是一個沒有長大的模樣,甚至,甚至還帶著一點傻裏傻氣。


    “天雷丹!”這時候,樓下的交易主持人,喊出了下一件物品,聲音也略帶興奮。


    悟虛微微傾身,放出神識,注視了樓下的動靜。一顆土黃色,鵝卵石大小的東西,盛放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木匣之中,此刻正被主持人雙手高高舉起。樓下傳來輕微的騷動,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叫價。反倒是有幾道目光,朝著二樓包廂望過來。


    從那陸老夫子出手攝取陰魔石,到後麵這兩個老怪物與玄機子和悟虛的打鬥,都明白地宣示著本次這個小小的臨時交易大會居然出現了四名甚至五名真人修士。方才,陰魔石被毀,主持交易的桃花塢沒有任何責難,雖然不清楚背後怎麽協商,但明麵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可見那個包廂裏麵的人的來頭和實力。


    悟虛對於丹藥等事物,是個門外漢,借著這個時機,笑問道,“看來他們都認為天雷丹,隻有兩位前輩有希望拍得了。”


    那陸老夫子,露出一絲傲然的神情,“這樣的東西,天外天多的是,我們就不在此奪人之好了。此物,人世間比較難得,悟虛大師若是有修煉雷屬性功法,可以收入囊中。”


    悟虛聽罷,見著從天外天下來的陸老頭滿不在乎此物,頓時知道對於自己淬煉神識應該沒有多大幫助,不由失望地搖搖頭,“小僧一心向佛,清靜無為,哪裏有修煉雷屬性功法。”


    對麵的張若月,卻出聲道,“陸伯伯,這個天雷丹,有什麽妙用?”


    “此物,在天外天,叫作天雷石,蘊含有一絲雷力。不過卻是極其細微和斑駁,一般用在驅動法寶、陣法之用。”那陸老夫子對著張若月柔聲說道,“輾轉流落到人世間,被丹門拿去煉製一番,便成了所謂天雷丹。”


    那陸老夫說道此處,便住口不言。那天雷石被丹門煉製成天雷丹,具體有何用處?他卻是不講!悟虛側耳聽得言尤未盡,心中將這老賊暗罵了一頓。


    那張若月,頓時拍掌笑道,“好玩,我要買一顆玩玩。”笑聲,卻是直接傳到了下方。


    下方那交易主持人,立刻雙手托著天雷丹,噔噔上樓,眼巴巴地送了上來。


    那陸老夫子和趙老婆子,對視一眼,啞然失笑,對著張若月說道,“小月兒,你這次卻是上了這黃老頭的當,以為他們拿出的第一件東西,都是好東西。”


    那躬身托著透明杯子的主持人,媚笑道,“晚輩,怎麽敢作弄月兒姑娘。月兒姑娘,若是喜歡,小的做主,這個天雷丹,便送給月兒姑娘。”


    陸老夫子和趙老婆子,還有張若月,似乎和桃花塢的主人很熟,也不好真怪罪下來,沉吟片刻,便說道,“方才我們弄壞了兩顆陰魔石,加上這顆天雷丹,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我們會多幫他煉製一爐護心丹。”


    那姓黃的主持人,頓時大喜,急忙一邊道謝,一邊將手中木匣恭恭敬敬送到張若月手上,隨即退出。


    張若月欣喜地接過木匣,手心散發出柔和的白光,將天雷丹虛托著。隻見天雷丹,表麵隱隱浮現一層土黃光膜,光膜上有星星點點的白色光點,不斷跳躍著,不知道怎麽的,悟虛看著,腦海中浮現兩個字,地雷。沒錯,給悟虛的感覺,就好像地雷一般。那白色光點,是雷,那土黃色光膜是土。


    樓下,又有兩三個物品交易完畢,已近尾聲。那陸老夫子忽然說道,“此次臨時的交易大會,其實甚是普通。兩位若是有空,不妨等待幾日,乾坤島將會在下個月初,舉行一場盛大的拍賣大會。屆時,將會有不少好東西,管教兩位大開眼界,不虛此行。”


    哦?聽著陸老夫子的口氣,似乎是他們在背後參與這個拍賣大會?天外天掩月宗要蠢蠢欲動了?悟虛心中咯噔一下,但卻有點莫名的小小的興奮。


    這時候張若月跑了過來,拉著悟虛的手說道,“悟虛大師,同去同去。不妨你們也住到丹門紫月軒,到時候也可以幫小月兒領悟一下月之境界。”一邊說著,一邊食指在淡藍色袖邊白袍的遮掩下,飛快地在悟虛掌心用力地點了一下。


    那陸老夫子和趙老婆子似乎知道,當日在東海上,悟虛以一首明月千裏寄相思,以及獅子吼說偈,幫助陸妙影和張若月頓悟之事,當即點頭道,“如此正好。東海之事,我等也早就聽小月兒提及過。屆時,還想親眼一睹大師風采。”


    悟虛不動聲色地對著張若月笑了笑,看了玄機子一眼,然後對著對麵這兩個老怪物,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紫月軒,在桃花塢的東麵,更是在乾坤島的東麵。張若月小手拉著陸老夫子和趙老婆子,在前麵,悟虛和玄機子徐徐跟著後麵,穿過數片雲海,繞過幾處明顯的禁製,在一處隱約可見的山門麵前停了下來。


    那陸老夫子,抬手打出一塊令牌。那令牌泛著綠光,剛剛沒入山門,便看到雲霧一陣翻滾,隨即向著兩側飛去,露出那山門的全貌。隻見大約五百米來寬的青石甬道,正中間一尊高大的丹爐,足足有十米高,須得數十人方能合抱。石道兩邊開滿了奇花異草,還有許多高大的樹木。


    一個修士從石道旁邊的一處樹林的屋子裏飛了出來,將陸老夫子方才打出的令牌恭恭敬敬地交還,”兩位前輩,回來了?“一邊說著,一邊暗自打量著悟虛和玄機子。


    那陸老夫子微微一點頭,也不多說,隨即朝著朝著裏麵飛去。


    悟虛和玄機子,對視一眼,在後麵,對著那名修士,雙雙行禮說道,


    ”囚魔峰玄機子,前來叨擾。“


    ”蓮法峰悟虛,前來叨擾。“


    然後,這才飛了進去,隨著陸老夫子三人消失在一片花草樹林中。


    那名修士,仔細念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驚呼道,”囚魔峰玄機子,這是魔門的真人修士啊。“又啊了一聲,隨即急急地稟報去了。


    這邊,那陸老夫子帶著眾人經過山門石道左側一條林蔭小路,來到了一處獨門獨戶的院落。進去之後,稍微說了幾句,那陸老夫子便叫此間的侍女,先領著悟虛和玄機子去西院休息。


    悟虛和玄機子,向侍女打聽了一下此處大致的情況。方知道,此乃丹門貴賓館之一。那陸老夫子等人已經在這裏住了一月有餘。


    待侍女退下,悟虛和玄機子布下禁製,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玄機子一擺手,微微搖頭,然後閉上雙目,貌似靜坐起來,卻暗地裏傳音給悟虛道,”那兩人修為遠在你我之上,還是小心點為妙。“


    悟虛便也閉上雙目,盤腿坐在一處,傳音道,”既然這兩人修為遠在你我之上,方才道友為何答應那陸老怪留下來?難道六峰真人修士,真的不會被隨意抹殺?“廬山六峰真人修士,算是六峰核心成員,貌似說暗地裏有君子約定,各方勢力不能隨意抹殺。但悟虛卻是深表懷疑?能約束天外天掩月宗的大修士麽?要知道掩月宗,不在六峰之中。


    ”方才,我等身份,已經被桃花塢眾人所知曉。想必他們有所顧忌。不然便憑著那小丫頭,我等便沒有了麻煩?何況,當時,道友你難道沒有覺察到那一觸即發的殺機?“玄機子快速回應道。


    方才,那陸老夫子出言挽留二人的時候,其和那老婆子暗藏的殺意,悟虛也是有所察覺,想了一會兒,不禁皺眉問道,”難道你我二人與他們有仇?或者囚魔峰和蓮法峰下來的天外天修士和他們掩月宗有仇?“悟虛和玄機子二人,自然是和他們沒有仇恨的,這才是第一次見麵。至於天外天修士的糾葛,這個,二人怎麽知道?


    房間內一陣沉默。


    過了片刻,玄機子又傳音問道,”方才為何道友又答應隨他們來到此處呢?我看方才進來之時,那老貨居然不介紹你我二人身份,怕是居心真的不良啊。“


    悟虛一陣躊躇,差一點就將張若月對自己的暗示說了出來,但轉念一想,張如月似乎有危險,自己貿然說了出來,玄機子偶有所露,引起那兩人的懷疑,倒是不好。遂含糊不清地回道,”那張若月,與我以前認識,她好似有極受那二人的寵愛。小僧想來,既然走不了,倒不如跟在張若月身邊。這樣,那二人或許更加顧忌幾分。“


    玄機子聽罷,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看來,這悟虛和那小丫頭,還真有幾分交情。“便依舊閉著雙目,臉上露出一絲會意的笑容,傳音道”此計甚妙。悟虛道友,說不定我們還能從那小丫頭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什麽消息?“悟虛見玄機子唆使自己去套張若月的話,心中暗惱,表麵上依舊一臉無悲無喜。


    ”如果不出貧道所料,掩月宗和丹門暗中有所協議,或者已經聯手。那下個月的拍賣大會,估計掩月宗在背後參與,甚至操控,也說不定。“


    ”各大勢力有所幕後協議,也是正常的。至於拍賣大會,總不過是交易罷了。難道還能玩出什麽陰謀詭計?“


    ”能夠讓那兩個眼高於頂的老怪物說是好東西的,恐怕非得來至天外天的寶貝不可。“


    ”就算來自天外天的寶貝,到時候拍賣大會自會公布,還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嘿嘿,今日已是下旬,若是下月初有如此拍賣大會,應該是數月之前,便已經傳遍廬山了。”


    “難道外麵沒有消息?”


    “至少囚魔峰,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悟虛和玄機子談到這裏,便停了下來。各自盤腿而坐,如入定中,身影若隱若現,似幻似真,似乎隨時會隨風而去。


    整個西院,越發的寂靜,仿佛裏麵沒有人居住一般。


    與此同時,東院的一間靜室內,那陸老夫子和那趙老婆子,似乎也剛剛結束一番談話。片刻之後,那陸老夫子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事不宜遲,今夜待丹門設宴之後,你我便開始布置。”話聲尚在,人已不見。


    那趙老婆子,坐在那裏,神色變幻,最後終於平靜下來,一臉的慈祥,拄著拐杖,也走出了房間,一邊腳不沾地地朝著後麵一處精致閣樓飛去,一邊笑吟吟地喊道,“小月兒,小月兒。。”


    正所謂


    修行亦是修世情,鬥法更是鬥心機。


    綠袖籠指巧傳訊,紫軒伴月影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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