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平


    初看書名,以為內容與那首耳熟能詳的西北民歌有關。讀完後才知道,還是沿襲了嚴歌苓一貫的移民和文革題材。


    小說講述了一個叫晚江的中國女子,為了尋求物質上的幸福,和丈夫離婚並嫁到美國。10年後,兩個家庭以及兩個家庭的孩子,都來到她身邊,她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愛的依然是前夫。


    嬌豔欲滴的花兒,命運多舛的少年,花兒與少年的暗喻和指向是什麽?從書中自能找到答案。小說寫得精彩紛呈,耐讀好看,字裏行間呈現出純粹意義上的唯美和淒清。與嚴歌苓以前寫的《綠血》、《少女小漁》和《扶桑》的風格一脈相承,是一種沒有經過東西方文化碰撞,決不可能得到的文化精髓。


    嚴歌苓曾經是一名部隊文藝兵,後來開始文學創作,再後來赴美留學。從舞蹈演員、軍人到旅美作家,嚴歌苓本人的經曆,就像一部起伏跌宕、耐人尋味的長篇小說。她把自己的親身經曆,加上豐富的想像力,糅合進這部《花兒與少年》裏。


    小說裏的男女主人公,也是舞蹈演員,他們是兩具幾近完美的軀體,本應擁有同樣完美的生活。可是,他們卻被自己設置的“預謀”,拖入暗影憧憧的危險地帶。無奈的逃遁,惡意的反抗,專橫的壓製,曖昧的天倫……小說沒有交待結局,也沒有必要交待結局,嚴歌苓就此解釋:“故事的發展雖然時時都有可能完結,但它不可能像《雷雨》那樣爆發起來,反而像在梅雨天那樣鬱悶和腐爛下去。”因為“時間從上個世紀三十年代轉到今天,雖然這對男女有愛,但沒有物質基礎,一切反抗和衝動,最後都給人無限的悲哀和諷刺感”。


    有評論家稱這部小說為21世紀的《雷雨》,兩部小說皆為家庭式的悲劇,反映了家庭生活中兩代人的苦難,屬同一類型。和曹禺先生的不朽巨著相提並論是否合適?我們姑且不作評介。畢竟曹禺先生筆下的曆史目的感,是我們這代人無法企及的。但是不能不佩服嚴歌苓,她的聰慧,她的靈性,她的過人之處,在於充分調動起一些戲劇、電影的元素和場景,特別是在人物動作的設計,故事細節的推進上,巧妙安排了層層疊疊的矛盾及衝突。這樣她筆下的人物便顯得尤為真實、形象、豐滿、鮮活。故事讀起來,自然獨特精致,引人入勝。此類寫作手法,對作者的文學和藝術功力要求很高,非一般人所能做到。這也是她的小說多次列入美國的一些“最暢銷書排行榜”的原因所在。


    嚴歌苓的小說,故事性強,人物有個性,文字的委婉和簡約,是另一大特點。比如她不拒絕寫性,但她寫得不暴露,不直接,始終保持著自然、純真和健康,並富有詩意的性感。與目前國內一些作家,熱衷於動物性的描寫有極大反差。“一個女人可以沒有愛情,但如果連最後的性感也沒有了,那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旅居海外多年,嚴歌苓對這種不正常現象報以寬容,她說:“這也許是女性主義走到極端的表現,不過就像一陣風那樣,總會過去的。國外也曾風靡過這種現象,但慢慢地就被越來越多的人所唾棄。”


    書的後麵,有一篇短文,是嚴歌苓自己寫的跋。她說,《花兒與少年》是她和朋友“貌似胡扯的談天的結果,當然百分之九十是我的想象。”“想像力是最重要的,生活經曆雖然重要,但想像力更重要。作家對事物不僅要做到舉一反三,更應該舉一反百,想像力是一個人能不能做作家的決定因素。”原始素材中的一些人物,啟發了她對“遷移”一詞的思考。“對我們這種大齡留學生和生命成熟後出國的人,‘遷移’不僅是地理上的,更是心理和感情上的……我們不可能被別族的文化徹底認同,也無法徹底歸屬祖國的文化,因為我們錯過了她的一大段發展和演變,我們已被別國文化所感染和離間。”這種遊走於母體文化和別國文化間的無所歸屬,被嚴歌苓進一步引申為“錯位歸屬”。或許正是“錯位歸屬”,豐富了她的文學語言,拓展了《花兒與少年》裏荒誕而美麗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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