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呂氏回天香院後出來雲氏攔住紅棗不讓送。


    “尚兒媳婦,”雲氏笑道:“這好早晚的了,你且回去理事,我這兒不用你送。你若得閑,倒是午飯來我這裏同我說說話!”


    比起兒子在《四書文理綱要》加兒媳婦名字,雲氏明顯更在意過繼這件事。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但雲氏一想到曾經差一點就失去眼前的一切全家出族猶自覺得心驚膽戰。


    雲氏想知道事情的究竟,奈何兒子有正事不得閑,雲氏便退而求其次地找兒媳婦說話。


    紅棗聞言自是答應。


    對於三房人紅棗今兒有了新的認識——在大老爺跟前給謝尚上眼藥不算還給謝奕挖坑。


    想謝奕一個才八歲的孩子,常年在京,現難得家來一趟,大老爺即便疼寵些也都是人之常情。


    何至於這樣虎視眈眈?


    幸而大老爺沒犯糊塗,不然難保謝奕不長歪。


    回到自己的院子,謝又春已經候著了。紅棗和謝又春商量了一回開祠堂擺流水席宴客的事,這就到了午飯時間。


    紅棗拿了兩樣自己的午飯菜來明霞院她婆處吃飯。


    飯後喝茶的時候雲氏方才問:“尚兒媳婦,尚兒昨兒說的過繼這事你知道多少?”


    聞言紅棗眨了眨眼睛方道:“娘,這件事媳婦開始也不知道。”


    “隻那天早上吃早飯等不來老爺打發人去問,才知道老爺為過繼的事哭了一整夜!”


    話說至此紅棗心機地抽出穿掛在手鐲上的繡花手絹打算擦擦眼睛給她婆渲染渲染氣氛——作為老大謝尚寶寶已經被她公婆忽視太久了。


    紅棗想叫她婆給心疼心疼。


    結果沒想手被她婆拉住。


    “尚兒媳婦,”雲氏實難相信道:“你說尚兒哭了一夜?”


    “尚兒可是打小就不哭的啊!”


    “娘,”紅棗不客氣地直言道:“老爺以前可沒遇到過改口叫別人爹這樣的事!”


    “老爺舍不得爹娘,但又心疼爹娘的心血。進退兩難,可不就隻有哭嗎?”


    “娘當時沒在家,所以沒有看到。那天老爺的眼睛都腫得有桃核那麽大,後麵好幾天都不能看書。”


    “哭這麽狠?”雲氏難以想象——雲氏一貫的養尊處優從未遇過這樣的人事。


    “娘,”紅棗反問:“不然老太爺如何就那麽心疼,把大伯的墳給遷到太奶奶旁邊去了呢?”


    聞言雲氏終於信了,然後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雲氏沒想到她的長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曾經這樣的傷心難過。


    雲氏心疼了!


    眼見雲氏落了淚,紅棗方覺得心裏快意了些,然後方盡責地勸慰道:“娘,您快別傷心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您若隻管傷心,但叫老爺知道了一準地要責怪我多嘴了。”


    “先老爺信裏沒提這事必是不想叫爹娘憂心。”


    雲氏一聽不免愈加心疼……


    婆媳倆一個哭一個勸哭勸得正熱鬧,謝尚同謝奕一起家來了。


    早起發生了那樣的事,謝知道覺得有必要打發謝奕家來同他娘說說話以示自己的坦然。


    謝尚不好叫幼弟一個人回來,便跟著一道來了。


    謝尚沒想紅棗也在。但看到他娘眼圈發紅,謝尚猜測必是小媳婦跟他娘說了過繼的事。


    謝尚心裏酸脹——寶寶委屈,寶寶難過,寶寶自己不好說的話幸而有媳婦代言。


    有媳婦真好!


    紅棗看謝尚謝奕兩個人一起進門,神色如常便覺放心——謝尚寶寶雖然也酸爹娘對弟弟的疼寵,但大麵上卻還是不錯的。


    站起身讓到一邊候兩人給雲氏見過禮後又跟謝尚謝奕相互見了禮紅棗方才跟著在炕前的椅子坐下。


    看到兩個兒子一起來家雲氏心裏終於得了一絲安慰。


    細問了一回兩人的午飯,雲氏方道:“尚兒,你同你媳婦家去歇息吧。我這兒也要歇一會子!”


    當著兒媳婦的麵,雲氏可不好套幼子的話——這話說起來可太難聽。


    明霞院正房一出來謝尚便握住了紅棗的手。


    紅棗橫了謝尚一眼嗔道:“老爺,這還在外麵呢!”


    “沒事,”謝尚不以為意道:“出院我就鬆開!”


    紅棗……


    回到自己屋坐定後紅棗方才問謝尚:“老爺,你在《四書文理綱要》上印我的名字是不是對你的名聲有影響?”


    “有,”謝尚正色道:“而且很大!”


    紅棗……


    謝尚嚴肅道:“紅棗,我明春就要進京參加會試,而且若無意外必定能中!”


    紅棗認真聽著,心裏想著現能做些什麽彌補,結果卻聽謝尚言道:“京裏有個風俗叫‘榜下捉婿’,就是京城人抓中榜的人家去做女婿。”


    “而我這本書一出,可是再沒人來抓我去做女婿了!”


    “紅棗,”說著話謝尚攬住了媳婦的腰,貼耳笑問:“你說這對我的影響大不大?”


    紅棗……


    反應過來,紅棗便想打人——說正事的時候突然**,還能不能好了?


    “老爺,”紅棗恨得一拳砸在手邊的靠枕上:“我現跟你說的可是正經事!”


    對於謝尚的無賴,紅棗實在沒轍——家暴不對,她可不能再知法犯法了!


    不能打謝尚,紅棗有氣沒出撒,便隻能折磨靠枕了。


    看到小媳婦惱羞得臉紅,謝尚越發得了意不怕死地撩撥道:“我說的難道不是正事?”


    “我要是被人抓走了,你可要怎麽辦?”


    “你的終身大事還不夠正經?”


    紅棗無言以對……


    作為一個女德典範雲氏當然不會簡單粗暴地盤問幼子,問些諸如“昨兒你三叔都和你爺說了些什麽”之類壞人品掉節操的問題——即便她特別想知道。


    雲氏問幼子:“奕兒,你哥會試在即,娘不好煩他,你能替娘代筆給你爹寫封信嗎?”


    謝奕頭回得他娘這樣的重托,立興高采烈道:“當然能!”


    “娘,您不知道,爺爺都誇我現在的字有進益,我這就寫出來給你瞧瞧!”


    雲氏笑:“是嗎?看來娘今兒真是找對人了!”


    看丫頭擺上筆墨,雲氏又道:“奕兒,那我說你寫。要是娘有說得不對的地方,你就給娘指出來。”


    謝奕拿著筆自信道:“放心吧,娘,我現雖然還沒開筆學做文章,但已會寫詩做對了!”


    ……


    謝子安以為回京後迎接他的是都察院的傳票,結果沒想門房連張禦史台的參奏通知都沒有。


    “這怎麽回事?”謝子安疑惑地問管家:“禦史台怎麽轉性了?”


    謝福猶豫道:“老爺,要不小人找田樹林問問詳細情況。”


    謝子安想了想,點頭道:“委婉些!”


    田樹林是兒媳婦的陪房,即便不羈如謝子安也不好隨意地拘了人來問話。


    謝福趕緊答應:“小人明白!”


    梁上的莫非聽了也是頗為好奇。是夜他跑去上司陸炳家裏交報告,順便提了一句,誰知駱炳笑道:“怕是還得再等幾天。”


    “現禦史台那起子人都忙著拿《四書文理綱要》指點兒孫念《四書》,哪得功夫參人?”


    過去半個月弘德帝明顯感覺到禦史台參奏折子的減少,已指派錦衣衛查過一回。


    結果這一查發現不止禦史台,而是連內閣大臣和翰林學士也都在讀《四書文理綱要》,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告訴莫非了。


    莫非聞言一呆:“禦史台的人也在讀?他們不都已經中過進士了嗎?”


    “他們的進士又是咱們一樣的世襲,”陸炳不屑地說:“兒孫們想做官還不是都得靠考?”


    莫非聽著有道理,附和道:“大人說的是!”


    結果沒想抬眼就看到駱炳書桌上攤開的一張《四書文理綱要》——顯見得他進來前陸炳正在讀,莫非……


    感受到下屬一言難盡的目光,駱炳給自己挽尊道:“下人聽說甘回齋上新書買的。買既買了,我也就隨便翻翻!”


    莫非覺得上司很不必跟他解釋,解釋了反顯得刻意。


    不過莫非決定了,回頭他就弄套《四書文理綱要》瞅瞅,看看為啥整個禦史台都在看不說,連他的上司也都要看!


    “謝翰林也回來了?”弘德帝看到李順拿來的報告直接問道:“他對他兒子中解元有什麽想法?”


    已看過報告的李順道:“據說很誇了一回元大人的為人,再就是擔心禦史台發難。”


    都是些官場家常,弘德帝沒甚興趣,想想又問:“那對他兒子印《四書文理綱要》呢?”


    李順:“據說剛聽說的時候倒是很高興,但看到書封上還印了兒媳婦的名字就特別生氣,覺得兒子自毀前程。”


    “特別生氣?”弘德帝眼珠一轉立刻來了興趣:“謝翰林都怎麽生氣的?”


    “李順,你仔細說說!”


    雖然俗話說“兒子是自己好”。但弘德帝每嚐看到謝子安兒子的勤奮上進,難免有些撚酸——他怎麽就沒得一個這樣的兒子?


    現終於看到謝子安為兒子生氣,弘德帝這心氣終於平了,心說果然是“愛之深責之切”,謝子安兒子再好還不是一樣招他爹生氣?


    正如他兒子,每每招他生氣,其實不是差,而是他想他們更好!


    作為心腹李順當然知道弘德帝的心事。想著“士為知己者死”,忠心得可以為主子去死的李順沒甚猶豫地掉節操了……


    次日一早謝子安去翰林院見到元維拱手道:“元兄!”


    元維回禮:“賀喜賢弟,後繼有人!”


    謝子安苦笑:“不敢當!”


    元維笑:“謝老弟,你就別謙虛了。現咱們掌院學士都在奉旨研讀賢侄的《四書文理綱要》!”


    “什麽?”謝子安的下巴砸到了地上——不是說禦史台沒參嗎?怎麽也上達天聽了?


    “元兄,”謝子安請教:“我這剛進京,實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元維看謝子安真的不知道,便告訴道:“我就比你早一天回來。我也是昨兒聽人說大概半個月前皇上禦賜了《四書文理綱要》給眾皇子公主以及各自的師傅諭旨仔細研讀。”


    “不是,”謝子安難以置信:“這事怎麽上達天聽的?是禦史台參我了嗎?但我昨兒一回來就問了門房並沒收到禦史台的通告啊!”


    元維揣摩了謝子安話裏的意思,忽然笑道:“賢弟,你實話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知道你兒子出書的?”


    謝子安無奈道:“我說我十月初二才知道,你信嗎?”


    看著被兒子蒙在鼓裏的同僚,元維同情地拍拍謝子安的肩:“我倒是比你早,九月二十六,這書上市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聞言謝子安能咋辦,隻能自嘲罵兒子:“混小子!看我這回家怎麽收拾他!連老子也瞞!”


    “你兒子這是人大心大,有自己的主意了!”元維笑道:“本來我還憂心禦史台參我取你兒子解元是徇私。但你兒子這書一出卻是解了我的圍。”


    “謝老弟,橫豎賢侄這書不出,你一樣會被禦史台參,現不過是換個名目而已,加上賢侄這書夠水平,禦前都掛了號,即便禦史台後麵有些聲音也無大礙。”


    雖然開始有些生氣,但元維現今卻是想明白了——俗話說“文無第二”。若禦史台一味地“雞蛋裏麵挑骨頭”,他少不得疲於奔命地跟著應付,這樣即便最後贏了,但於世人眼裏也難免俗話說的“惹了一身騷”,白落個徇私舞弊的印象。


    而謝尚出書雖說有給他挖坑嫌疑,但他秉公辦事,這坑就不再是坑而是改成了助力——如今不必他說,這一本《四書文理綱要》就已經是謝尚學識的最好證明。


    不會再有人無腦地參他徇私舞弊。由此便省了他無數事!


    他現算是徹底地從這回鄉試中摘出來了。


    當然謝尚這孩子若能不在書封上印他媳婦名字就更好了,但“人不輕狂枉少年”,謝尚年少得誌,偶爾狂縱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橫豎不關他的事,就讓老友一個人頭疼去吧!


    不然他命也太好了,養兒子都不必費一點子心,兒子就一路案首解元高歌猛進,眼見就要出仕了!


    真是招他眼紅,但現在,哈哈,可算是讓他知道老友的這本“父子經”也不好念——真正是老天有眼!


    得了元維幸災樂禍地安慰,謝子安坐在公案後再翻一回《四書文理綱要》,然後便占了一卦,結果卻是個謙卦。


    想著易雲的"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之語,謝子安瞬間釋然——兒子若真完美得連一個缺點都沒有,隻怕連鬼神都不容,更遑論在朝廷立足了。


    兒子現這麽做,想必也是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的道理,故意地授柄於人。


    看來兒子真是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這一段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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