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聽陸虎說青莊的二十本《四書文理綱要》午晌後被人三三兩兩的買走不覺笑道:“老爺,你這是把財神給一路帶回來了?”


    謝尚對媳婦笑得溫柔,心裏想的卻是他三叔把他寫書的消息告訴了人,隻不知他爺知道了沒有?


    沒錯,謝尚這回印書事前沒告訴任何人。他知道告訴不說一準印不成,但一準是不能加他媳婦名字——他幹的就是先斬後奏!


    謝尚拿起炕桌上的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後和紅棗道:“咱們現去明霞院跟娘說說話,然後再一起去天香院晚飯。”


    紅棗不疑有他,跟著同去。


    雲氏正在屋裏做針線見到他倆個這時候來果然很高興,很問了一回謝尚在府城的情況,謝尚自是挑好的說哄得雲氏十分開心。


    三句話離不了男人的雲氏乘興笑道:“也不知你爹收到你的信沒有?他若是知道你這麽出息中了解元,不定多高興呢!”


    結果沒想謝尚突然跪下道:“娘,兒子幹了件可能會招爺爺生氣的事,一會吃飯爺爺若是提起,您可別跟著生氣,您也別責怪紅棗,這都是兒子一個人的主意。”


    雲氏臉上的笑僵住了,紅棗也跟著傻眼,但轉念便想起《四書文理綱要》加名這件事,紅棗心裏也犯了嘀咕:這事有這麽嚴重嗎?


    “尚兒,”雲氏焦急問道:“你到底做了啥?這裏麵又礙著你媳婦什麽事?”


    謝尚道:“娘,您知道咱們族這幾年出了不少秀才童生吧?今年更是連舉人都一氣中了三個。這可是咱家曆年都沒有的事!”


    “娘,您不覺得奇怪嗎?”


    雲氏經兒子這麽一說也想起來了,點頭道:“是啊!先隻咱們這房人中,其他人還都說老太爺偏心。結果現卻是你三叔、四叔,甚至二房、三房、十三房的人都中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科舉一下子變這麽容易了?”


    謝尚講述道:“這都是因為八年前我看紅棗背書很快,幾乎可說是過目不忘。我請教了紅棗法子,紅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告訴了我。我就和紅棗一起把這個法子用在《四書》上,寫出了一套《四書文理綱要》。”


    “我把這套《四書文理綱要》拿給了太爺爺和爹,想必是經他們的手,十三房人都有了,然後族人們照此用功就陸續都中了秀才甚至舉人。”


    “這什麽法子有這麽靈?”雲氏覺得難以置信。


    謝尚輕笑:“靈不靈,我嶽父不是都中了嗎?”


    紅棗……


    紅棗覺得謝尚誇大其詞了。


    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思維導圖隻是一個方法,關鍵是還是要有天分,另外再加自己用功——不是所有拿了《四書文理綱要》的人都能中,更不是每個人都能中解元!


    比如前世書店整層樓的高考教輔資料敞開賣,結果高低分間的差距還是天塹。


    學習真的不隻是一個方法的事!


    雲氏卻是傻了,半晌方問道:“你嶽父就是因為你這個法子中的?”


    “然後這事被你爺知道了?”


    “不是這事被我爺知道了,”謝尚糾正道:“是我幹脆地把這本《四書文理綱要》印刷市賣了,咱們城、京師和府城三地鋪子同時賣!”


    雲氏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若這本《四書文理綱要》真有兒子說的襄助科舉的大用,那麽兒子拿給外姓嶽家就已是不該,更何況現在市賣?


    這和人口裏的敗家子散家財有什麽區別?


    雲氏的臉一下子褪盡了血色。


    不過雲氏傳統慣了,即便知道兒子闖了這麽大的禍嘴裏也說不出什麽責備的話。


    “為什麽?”雲氏似天下所有拿孩子沒辦法的老母親一般無力地追問:“尚兒,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不是一向都很懂事嗎?”


    “就因為先前太懂事了,”謝尚自嘲道:“所以現才知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知道做人不好太一廂情願!”


    “尚兒,”雲氏訝異:“你被人欺負了?誰?”


    “娘,”謝尚道:“先我倒是想著咱們一家子骨肉,沒保留地拿出《四書綱要》,結果沒想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得了功名後便自謂有了資本,可以肖想我這個宗子的位置了!”


    紅棗豁然想到了幾年前的過繼之事不覺歎氣——那回謝尚受了大刺激,看來這回印書市賣並不隻是為殿試造勢這麽簡單。


    “宗子?”雲氏凝神:“尚兒,咱們家除了你還有誰配當宗子?”


    “娘,”謝尚提醒:“您忘了我還有個大伯嗎?”


    到底是當過家的人,聞言雲氏瞬間恍然,轉即咬牙恨道:“誰?是你三叔嗎?”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你爹知道嗎?”


    “爹知道,”謝尚苦澀道:“但他也沒什麽好辦法。爹跟我說大不了咱們一家子脫族。”


    “脫族?”雲氏呆了一刻,想明白這確是男人能幹出來的事又問:“那這事現在怎麽說?”


    “上回太爺爺出麵讓爹給大伯遷墳算是暫時碼平了!”


    “那就好!”雲氏長出了一口氣。兩個兒子都是她的命,一個也不能給人!


    “但我卻覺得不好。”謝尚不忿道:“咱們一家子人勞心勞力的經營族產,為氏族打算,這些人憑什麽一邊拿著我和紅棗寫的書去考科舉賺出身,一邊算計將咱們取而代之?”


    “而且事情敗了後還沒得一點損失,反倒是咱們一家子白賠在裏頭擔驚受怕?”


    “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想著上回謝尚哭腫的眼睛,紅棗點頭認同——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傷心未到時”。


    謝尚的眼淚不能白流,這筆賬確是得好好算算!


    “這書原就是我和紅棗寫的,”謝尚理直氣壯道:“現白給他們讀卻換得了這麽一個結果——娘,我覺得不值當!”


    “遠不如拿來給自己掙個文名!”


    “隻有我站得夠高,高到一個氏族得依附我而存才能徹底消了這些鬼魅伎倆。”


    比如他太爺爺那樣!


    而案首和解元就是謝尚現在先斬後奏的底氣,謝尚還真不信他太爺爺、他爺會真的拿能他怎麽樣?


    “對!”


    紅棗聽得熱血沸騰,不禁鼓掌叫好,然後被她婆橫了一眼後又訕訕住了嘴。


    謝尚卻是看笑了,替媳婦描補道:“娘,您別責怪紅棗,她隻是為我不平。而且我剛說的事她都不知道!”


    眼見都這時候了兒子還一心護著媳婦,雲氏沒好氣道:“你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我沒事!”謝尚滿不在乎地道:“娘,我剛告訴您這件事,隻是不想您在爺爺提起這事的時候擔心。”


    “三叔在府城的時候去過甘回齋,還買了五套書。現就看他怎麽把這事漏給爺爺了!”


    雲氏原就厭煩三房人,現聽得這話便道:“你有主意就好。快別在我這裏跪著了。尚兒媳婦,你攙尚兒起來!”


    “我現就問你一件事。”


    “這事你爹知不知道?”


    “娘,”謝尚避重就輕地選擇性回道:“我上回信裏告訴了爹。爹還沒有回信。”


    雲氏是這世三從四德的典範。她聽說男人還沒指示就理所當然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一會兒你爺若是問起來我就說不知道!”


    “本來這事我也確實不知道!”


    紅棗……


    謝尚倒是見怪不怪,反和攙扶他的紅棗道:“你和娘在一處,記得也什麽都不知道!”


    紅棗……


    謝尚的準備沒有白費,當天晚上大房的家宴雖說其樂融融,但次日一早,謝知道便在早請安時忽然問謝尚:“尚兒,你印了《四書文理綱要》市賣?”


    謝尚承認:“是,爺爺!”


    原積了一肚子氣的謝知道看到不卑不亢頗有其父之風的孫子忽地冷靜下來——他那糟心兒子每回搞事也都是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


    “出書這麽大的事,”謝知道緩和了語氣:“怎麽事前都不說一聲?”


    謝尚漫不經心地笑道:“一本《四書綱要》罷了,還是我八年前寫的,算什麽大事?”


    看著謝尚連語氣都和兒子一模一樣,謝知道不禁頭疼——明顯的有備而來有恃無恐啊!


    不過細想想他是能打呢還是能罵?


    孫子不比兒子,原本就隔了一層,偏尚兒打小又是跟他爹和兒子長的,到他跟前的時候不多。


    但指望兒子管,謝知道頭更痛了——兒子原就寵著孫子,加上上回過繼的事就更不用說了。


    想到過繼,謝知道心裏驀然一動,然後不自禁地打量謝尚。


    看到謝尚眉眼間和兒子年輕時如出一轍的盛氣,謝知道瞬間恍然。


    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尚兒打小就是個跟他爹一般爭強好勝的性子——隻娶了媳婦後方才收斂了些。


    但實際內裏一點沒變。


    隻看這孫子幾年來連通房都不要憋著勁地讀書,科舉不是案首就是解元就知道他這脾性好強著呢——比他爹當年還更好勝!


    先兒子為過繼的事還跟他鬧過脾氣,這孫子看著悶聲不響,但實際裏想必也沒忘,擱這裏等著他呢!


    比他爹還沉得住氣啊!


    幾件事關聯起來一想,謝知道很快就做出了決斷——他管不了!


    兒大不由爺,更何況是孫子。


    這孫子就叫兒子頭疼去吧!


    不過作為家長當著人該走的過場還得走。


    “尚兒,”謝知道好脾氣地又問:“你說你印書就印書吧,幹啥把你媳婦的名字也給印上,沒得教人議論。”


    謝知道的聲氣好,謝尚的聲氣比他更好。


    “爺爺,”謝尚笑道:“您說的我先前都想過。但這書乃是我媳婦和我合力所作。我若不印上她的名字就是欺世盜名。”


    “大丈夫立於天地,當俯仰無愧。如何能因為人言便縮手縮腳?”


    說到最後,謝尚已是慷慨激昂!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謝知道眉眼不動地點頭道:“這麽說也有些道理!”


    謝子平一聽就知道他爹這回又要縱著大房了。


    正暗自慶幸昨兒自己沒多言語呢,便聽謝奕鼓掌讚道:“哥哥說得對!”


    “我也不要欺世盜名,盜哥哥和嫂子的文名!”


    “我要文名,會自己寫!”


    謝子平……


    謝子平看向他爹,期望由他爹出麵阻止接下來的修羅場。結果沒想關鍵時刻他爹卻在發呆,謝子平心裏著急腦門上立就見了汗……


    謝知道正檢討昨兒自己的言行,看有無不妥之處——謝知道可不想失了自己在小孫子眼裏的形象……


    雲氏一聽就怒了——平白無故幼子哪來這樣的話?


    不用問一準是三房人跟她公公嘀咕被幼子給聽到的!


    三房這是幹什麽?挑撥她兩個兒子的關係嗎?


    雲氏氣得手抖,但卻礙於公婆跟前隻她不好上質問,心裏便想著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男人!


    一定要告訴男人!


    紅棗聽了也異常生氣——就不能教孩子一點好嗎?


    謝奕才剛八歲啊!


    出這主意的人心地也太壞了!


    簡直其心可誅!


    “奕兒有誌氣!”謝尚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隻奕兒剛剛那話是聽誰說的?”


    “三叔說的!”謝奕一點沒猶豫地告訴道:“昨晚三叔和爺爺說的。我去拿懷表的時候聽到的!”


    謝子平卒。


    謝知道則有些想扶額——太平日子過久了,他得回想回想十來年前他遇到這種場麵都是怎麽處理來著?


    “三叔?”謝尚不依不饒地轉向謝子平。


    死了也不得安生的謝子平隻得從墳地裏爬起來給自己挽尊道:“尚兒,我就是隨口提了一句!”


    “不是一句!”謝奕可不喜歡別人期滿他哥,跟他哥告狀道:“哥,三叔可不止說了一句,而是說了好多句。還是爺爺說不要牽扯我,叫他不要說了他才不說的!”


    謝子平……


    終於被摘出來的謝知道至此才發聲道:“奕兒,你也不要再說了。這事你三叔做得不對,爺爺已經說過他了。”


    “你作為晚輩,可不好多言!”


    謝奕撇撇嘴,卻是不出聲了。


    謝尚見狀摸摸他的腦袋,撫慰道:“奕兒乖,聽爺爺的話。但往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可先悄悄地來告訴我或者娘。”


    謝知道……


    看看懷表,謝知道站起身道:“都這個時辰了,卻還沒去五福院給老太爺請安,沒得叫太爺掛記!”


    拉起謝奕,謝知道當先出門。


    謝奕回首招呼謝尚:“哥,你快來!”


    謝尚一笑跟上。


    謝子平在去不去之間微一猶豫,也跟了上去。


    雲氏見狀“嗤”地一聲冷笑出聲,呂氏聽到也隻裝作沒聽到一樣和眾兒媳婦孫媳婦道:“咱們也趕緊走吧!”


    心裏呂氏卻不免抱怨長子生事——平白無故地又去招惹大房幹啥?


    特別是謝尚中了解元之後!


    真是好日子過多了,無事生非!


    “今兒怎麽來這麽遲?”老太爺轉著核桃問長子。


    謝知道笑道:“尚兒中解元後出了本《四書文理綱要》給自己殿試造勢。我剛多問了兩句,不想就晚了這些時候,叫爹掛心了!”


    “尚兒印了《四書文理綱要》?”老太爺手裏的核桃微一停頓轉又“嚓嚓”地轉了起來。


    “好!好!”老太爺點頭讚道:“尚兒又出書了!還是本正經理學書。”


    “書上市多久了?銷得好吧?”


    “好!”謝尚上前抱住老太爺的胳膊高興道:“太爺爺,我的書銷得可好了!五百本擱府城不過十天就全銷完了。京裏銷得更好,隻用了五天。”


    “現正在加印,準備趕明春的會試和縣試銷售!”


    “這麽好?”老太爺笑眯了眼睛:“尚兒,這書你回頭拿兩本來給我瞧瞧!”


    ……


    看到老太爺不帶一絲煙火氣地和謝尚說話,謝知道心歎一口氣——俗話說“大人大量,宰相肚子能撐船”。他爹這份涵養他還是沒有學會!


    作者有話要說:  謝尚也是個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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