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個月的建造,謝家村村口專屬於謝尚的小三元牌坊建好了。這是榮屬於謝家的第六座牌坊,也是整個雉水城,甚至江中府的第一個秀才牌坊。


    今春科考謝家就中了五個秀才三個童生——這加上先前的謝子平父子和謝允怡以及再算上謝子安、謝知道、老太爺等人,謝家至今為止前後足出了十二個秀才。


    但卻隻謝尚一人中了案首,有資格立牌坊。


    十月十五開祠堂。


    謝家眾人坐著車轎從牌坊下經過,看到這座新落成的牌坊不免心思各異。


    似老太爺、大老爺、雲氏坐著官轎看到牌坊無非都是“養兒勝父”、“養子成龍”的欣慰,而謝尚自己想的卻是這才是個“小三元坊”,離“□□坊”他還差一個“會元坊”和“狀元坊”。


    這兩個可是和全天下的舉子同場競技,比鄉試更難,他可得再努力了!


    比起謝尚的雄心壯誌,謝家十三房其他人則不免有些不甘失落。


    縣試、府試、院試一氣三個案首,謝尚無疑已是謝家科考第一人,且今後也不會再有人能出其右。


    金秋鄉試謝尚又是解元,眼見又將再立一個解元坊——再一個沒人能出其右!


    明春會試,謝知微把握不大還在下不下場之間兩搖——下場,即便僥幸中了,榮耀也將似這回鄉試一般隱藏在謝尚的光芒之後,連個擺流水席獨自進酒發表講話的機會都沒有。


    謝尚是無所謂了,但謝知微還沒親身體驗過。


    人生得意須盡歡,謝知微也想人前顯貴一回。


    但不下場,他爹年歲已經很大了——時光似流水,不等人啊!


    謝子平比謝知微更沒把握已確定不下場。


    眼見得會試又將是謝尚的一枝獨秀,謝子平頗為無奈:他這一輩被謝子安壓,結果沒想到了兒子這一輩還是沒機會翻身,勢必要為謝尚繼續壓下去了!


    可惜了他先前所有的用心。


    先前為自己早中秀才早生兒子而得意過的謝允青、謝允怡、謝允芳看到牌坊不免都有些自悔——過去三年懈怠了,以致現如今謝尚已中了解元,自己卻是連鄉試的場都沒下過。


    虧他們還一直想著科舉要越過謝尚,結果沒想雙方的差距一下真就拉了這麽大——他們都被謝尚遠遠拋下了。


    今年同謝尚一科考但院試落榜隻中了童生的謝允甘和謝允斤心裏更是不得勁——他們連秀才都還不是,差得就更遠了!


    即便謝子蓉、謝子芹幾個中了秀才的庶子看到牌坊也都是一刻地愣神——撇開不行的傳言,隻說謝尚出的《四書文理綱要》就遠較他們手裏早年得的內容豐富。


    可見這些年謝尚一直在不停地完善這本綱要。


    他們用功是因為不用功沒前途,但謝尚作為長房嫡長孫為什麽比他們還拚?


    似謝知微、謝子平、謝允青、謝允甘、謝子蓉等都還是謝家考□□名的人,而那連童生都沒中的看到牌坊時心裏的豔羨就更必提了。


    不過以謝家的衣食不愁,現今連個童生都沒中的成年人基本都是光說不練的嘴把式——他們早年還想著自己念書,現如今卻都隻想著兒孫們該當好好念書給他們掙臉。


    他們的豔羨真的就隻是豔羨。馬車駛過,豔羨和牌坊一起都被他們拋在了身後,竟一點沒往心裏去。


    紅棗的馬車在一眾男人之後。透過馬車車窗紅棗看到牌坊上雕的桂圓喜鵲圖案則忍不住微笑——謝尚這是多執著於“三元”?


    午後回家紅棗問謝尚:“老爺,今兒我看到你科考案首的‘小三元’坊了,雕的是‘喜中三元’,隻不知你明春開工的解元坊打算雕什麽?”


    謝尚笑道:“我想好了,就雕你送我的那個‘連中三元’!”


    紅棗被提醒了,笑道:“我送你那個獎杯呢?回來你收哪裏了,我怎麽沒瞧見?”


    謝尚笑:“收我外書房了。”


    顯榮在一旁默默補充:確切地說是外書房的臥房,每晚上床前都要抱一回!


    外書房是謝尚收藏重要物件的地方,紅棗見謝尚重視她的禮物自覺高興——沒白花錢,然後便想著會試這麽大的事她也得送他個像樣的禮物,不過不管這禮物是啥,雕花都必得寓意“三元”……


    時光飛逝,祭祖回來後這流水席一擺,宴席一請,這時間眨眼就到了十月底。


    十月二十九,紅棗和謝尚和往年一樣去桂莊送節禮。


    兩下裏見麵寒暄。吃過蛋茶後李滿囤便拿了近期臨的幾張“自強”請女婿指教,王氏則乘機和紅棗說些私房小話。


    “前幾天去你那兒吃席的時候,”王氏挑起話頭道:“我想著你家務事多就沒和你多說。今兒得閑倒是告訴你件好事!”


    “娘,”紅棗感興趣地問道:“什麽好事?”


    王氏高興道:“你記得咱們在村裏的那塊枸杞山頭嗎?那山頭下麵的空地裏現打出井來了!”


    紅棗想起上回她娘和她說的事,疑惑道:“這山地雖說有了水就能做宅地,但咱們家人口少,村裏能給咱們家宅地?”


    “那山頭就是咱們家的,如何能夠不給?”王氏自豪道:“再說你爹現是秀才,誰敢說不給?”


    紅棗……


    王氏繼續道:“那幾處山頭都是咱們族人,有事好商量。”


    “大家商量定了先劃定中心位置,然後再以各家的山頭為界,四周各讓出三尺的地方做道,再就是井台的位置。”


    “地方畫好,就算一塊宅地。至於宅地怎麽建,就是各家的家事了。”


    “我和你爹原本以為你奶又會蠱惑你爺出來替你二叔說話,讓咱家多讓些地方給你二叔。”


    “你爹在家還想好了對詞,結果沒想你爺壓根沒開口——所以這事就辦得特別順利,沒什麽廢話地一天功夫界石就全放下去了。”


    “現地契都領了,明年開春就打圍牆!”


    紅棗想了想問道:“娘,爺爺不說話,二叔自己也不提嗎?我記得那中間他開出來做了菜地!”


    王氏笑:“那原本就是公共地方。他一聲不吭地白占了這些年,咱們都沒說話。現咱們各家分開天經地義,他有什麽好說的?”


    “再說他已經占了咱家的祖宅田地,又哪裏敢自己再提?沒得被咱家翻出來公斷——你二叔他精著呢!”


    紅棗一想也是,忍不住笑道:“我二叔倒是識時務!”


    “他不識時務,”王氏一臉不屑:“你爺奶就能把咱家的宅地給他?”


    紅棗看她娘有些來氣趕緊轉移話題道:“娘,貴富哥大定我就不去了。東西我今兒帶過來了,您那天替我捎過去。”


    “哎!”王氏趕緊答應,然後關心問道:“你女婿再兩個月就要進京了。你東西都籌辦妥當了嗎?”


    “差不多了!”紅棗點頭:“衣服已經備好。路糧但等臘月底現做。”


    王氏:“你婆這回一起去嗎?”


    “雖然沒提,”紅棗深思熟慮道:“但應該不會。你女婿正月初六啟程,而且趕時間走的是陸路。我婆帶著二弟坐船必得等運河開凍後才能啟程,怎麽也得二月了。”


    ……


    謝家大房謝允茂的大定日子也是十一月初六。


    冬節次日早請安的時候,呂氏剛和謝知道提起此事,謝尚當即言道:“爺爺,我近來要準備會試,允茂弟弟的大定禮就不去了!”


    謝允茂是謝子平的六子。謝知道已知道謝尚這孫子並不似表麵看起來的好脾性也不強求點頭道:“會試要緊!”


    謝允茂這個當事人聞言倒是挺高興。謝尚去固然有麵子,但他的風頭卻是全沒有了。


    如此倒是兩下相安。


    謝尚連同堂的謝允茂的親事都不到,似其他房人的親事自是更不到了。


    紅棗樂得清閑。數九寒天的誰願意放著家裏的熱炕不待跑出去吃席?


    又不是自家吃不上飯!


    臘月頭上李高地聽說紅棗和謝尚連李貴富的迎娶也不來,極其失望——他還想著謝尚給他敬酒呢!


    上回謝家吃席,謝尚給他敬酒隻有三房近親瞧見,其他族人鄉鄰可都沒見!


    不過當著李滿囤李高地卻啥也沒啥,隻事後悄悄和於氏吐槽道:“紅棗的架子是越來越大了!”


    “我以為滿園和滿囤處得好,紅棗怎麽也會給些麵子,結果沒想貴富大定不來就算了,現連迎娶也不來!”


    於氏寬慰道:“到底是做了太太,身份不一樣了。”


    “當家的,”於氏又道:“你是沒看見紅棗現在的那身氣派。我上回吃席時聽人議論,隻她身上的那些穿戴,怕是兩千兩都打不住!”


    “兩千兩!”李高地驚呆了——他一家一當全加一塊有一千兩嗎?


    兩千兩的穿戴,那不是得將一百來斤的黃金披掛在身上?


    紅棗她穿戴得動嗎?


    “真兩千兩的穿戴?”李高地無法想象。


    “這是我能造的謠?”於氏嘴上說得肯定,但臉上卻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當家的你記得吧?”於氏問李高地:“紅棗掛身上的那塊有花有鳥的玉佩?她女婿腰上也有的一塊?”


    經於氏這麽一說李高地想起來了,然後疑惑道:“你說那塊青白色看著跟塊燒化了的蠟燭一樣的玉?那玩意值錢?”


    “值錢!”於氏肯定道:“當家的,我也是聽人說才知道那叫什麽古玉?市值都要大幾百兩。”


    “那玩意要大幾百兩?”李高地表示不信:“不會吧!先紅棗給貴中的金麒麟,可比她那個玉漂亮多了,也才二三十兩!”


    “玉這東西和金不一樣,金是一開始就好看,而玉是越戴越好看。紅棗那塊玉戴了近十年,現戴出彩來了,就漂亮了!”


    “還有這樣的好事?”李高地回憶一刻紅棗那塊玉的模樣,不禁搖頭:“真是沒法想!”


    “可不是!”於氏感慨:“再她手上的一個紅寶石戒指,據說也是好幾百兩,然後還有頭上的頭麵,身上的皮衣。”


    “這幾個好幾百兩加一塊可不就兩千兩了嗎?”


    李高地沒詞了,好半天才道:“紅棗現手裏到底有多少錢?”


    於氏搖頭道:“這可沒人知道。”


    “不過但看她嫁妝裏有兩個莊子,過千畝的地,這些年隻怕地租就一樣就過了萬兩。加上她還開著極掙錢的鋪子,到手的錢就更是沒數了。”


    “依我琢磨紅棗手裏怎麽也得有個三五萬兩才能撐得起她這樣的穿戴吧!”


    三五萬兩!李高地沉默了,半晌方道:“紅棗身份再高,手裏再有錢,那也還是咱們老李家的出嫁女,遇事還得依仗她這些娘家兄弟給她撐腰!”


    於氏苦笑:“隻怕未必。”


    李高地……


    “當家的,”於氏無奈道:“紅棗女婿已經是舉人老爺,且眼見就要做官,咱們族現唯一能跟他說得上話的就隻滿囤和貴林兩個人。”


    “其他人依規矩見他都得磕頭。”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紅棗那麽聰明必是看得清楚,知道真遇上了事,她這一眾族兄弟在考取功名前沒一個能替她出頭——即便出頭,也抵不過她女婿拿一張名帖往縣太爺跟前一送。”


    李高地徹底啞然。


    “當家的,”於氏道:“紅棗這孩子太聰明,她知道咱們族沒人能為她出頭,自是萬事要以她女婿為上,籠絡好她女婿。”


    “先滿囤請客她就隻來了一天。這回貴富的親事不來,也必是有她不來的緣故。”


    “咱們幫不上她的忙,也就別給她添亂。橫豎她的禮還是到的。”


    “但再等兩年,她和她女婿圓了房,生了兒子徹底站穩腳跟。而貴雨、貴吉幾個都考出來了,自然會有再熱絡的時候!”


    李高地聽得有理倒還罷了,但提到兒子,李高地不免又想起自己的心病,和於氏嘀咕道:“貴雨怎麽回事?這都去城隍廟拜過了,怎麽他媳婦至今還沒有消息?”


    “眼見今年都要過去了!”


    於氏也愁,隻得道:“我私下再問問郭家的?”


    ……


    臘月二十四,謝尚午晌回院,看到院裏用條凳了一輛紅色的車轎。


    謝尚停住了腳,心裏暗暗有了一個猜測。


    果然得了丫頭報信的紅棗跟著從正房出來,和謝尚笑道:“老爺,為你進京我讓人趕製了這頂新轎,你看看可合意?”


    聞言謝尚不自禁地挑起了嘴角,走向車轎。


    陸虎見狀拉開轎簾,謝尚探頭一看,然後便覺得這轎裏無以倫比的明亮。


    謝尚驚奇地四下打量,然後便看到轎子兩個角上掛著的跳著橙紅色火苗的青銅水晶玻璃燈。


    這世人照明多用蠟燭和油燈。而車轎裏為防走水並不點燈,所以車廂多是昏暗。


    謝尚還是頭一回看到這種能在車廂裏安全使用的燈,忍不住問道:“紅棗,這個玻璃燈可是你特地給我做的?”


    紅棗得瑟笑道:“怎麽樣,還行嗎?”


    “豈止是行?”謝尚毫不吝嗇地誇獎道:“簡直是太好了,太亮堂了!”


    “紅棗,你是怎麽想到拿這玻璃做燈罩的?真是太聰明了!”


    這有啥?紅棗心說:一個燒燈油的馬燈而已。


    她前世多的是玻璃燈具,想起用玻璃做燈還不容易?


    隻這世的工藝水平太差,為這兩個玻璃燈罩,她可是損毀了好幾個玻璃碗。


    不過總算是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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