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人絕情,總好過別人對我絕情。”叔連海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寧,臉上不見絲毫憐惜。


    “……嗬,奴婢原以為……原以為三少爺也是有情的。沒想到,你跟外頭的人說的一樣,冷血無情!”秦寧忽然抬起頭,怨恨地瞪著叔連海,“奴婢即便有錯,也隻是錯在誤信大夫人的話。難道奴婢隻犯了一個錯,便讓三少爺從此以後都否定了奴婢嗎?嗬……四少爺說你沒有殺人,如今奴婢自己倒覺得,像你這樣無情的人,殺個人又何妨?隻是動手與沒動手的區別罷了。四少爺心善才被你欺騙,奴婢也是春心錯付,竟喜歡了你!”


    這番話令聽牆角的柳安十分認同。無情的人啊,秦寧好歹伺候了你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如今卻換來這樣一番辱罵。竟還說她在他眼裏跟秦寧毫無分別,好你個叔連海,有種下回別送她酒漬梅。


    柳安兩個拳頭握了握,真想往叔連海最要命的地方踹上兩腳,好讓他領教領教她這個“小賤人”的厲害!


    這話弄得柳安熱血沸騰,卻絲毫打動不了叔連海,哪怕是憤怒,都沒有。他依舊輕描淡寫地,揮了揮衣袖:“你說完了嗎?說完,就給我離開這裏。以後,也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即便你不跟著柳十三,也不能再出現在這裏。聽懂了沒?否則,你信不信我捏死你?”


    秦寧的身體明顯地因為害怕而顫抖。她抹掉眼淚,咬住唇,最後憤懣地又看了兩眼叔連海,才奔入夜色,傷心地離去。


    叔連海看著秦寧離開,長長籲了口氣。


    柳安躲在樹後,看著他在月光下失神,似乎因為秦寧離開,他也跟著傷心了一下。


    “哎,這男人果然不曉得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既然舍不得秦寧,又為何要這樣對月黯然呢?柳安拿手指頭摳著樹皮,不知道是為秦寧揪心,還是為這無情的叔連海揪心。


    “你摳完了嗎?再摳下去,這樹就該死了。”叔連海的聲音驀然出現在她頭頂。


    柳安驚愕地張嘴,剛要叫出聲,就被捂住了嘴。叔連海欺近她,將她從蹲著的地上拎了起來:“別叫,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


    柳安氣壞了,拿開他的手掌瞪著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撓樹皮的聲音這麽大,我就算耳背也聽到了。”叔連海意識到柳安的抗拒,便退離她小半步,“倒是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混進來的?而且……”還穿成這樣。


    見他打量自己全身,柳安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身體往後退:“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想吃人啊!


    “很好……我似乎知道,你是怎麽混進來的了。”叔連海氣定神閑地道出研究結果。


    “哼,你別瞎猜了。這衣服是我問阿咼借的,他不知情。”柳安道,不想把無辜的阿咼也拖下水,誰知道叔連海會怎麽算這筆賬。


    叔連海點點頭:“罷了,此事我不跟你計較。你可是來找沫兒的?要不要我帶你去?”


    “不用了,我已經見過她。”柳安說道,“你處心積慮地要分開我跟沫兒,如今卻這麽好心讓我見她?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我膽小,才不敢隨隨便便就相信你的話。”


    “哈……”仿佛是被氣笑了,叔連海嗆了幾聲,“那我送你出去,這總該相信了吧?我若想對你怎麽樣,你覺得你防得住?”


    柳安瞥了瞥他,頭一扭,便向一邊走去。走了老遠,才發現叔連海沒跟上來,就站在那裏叫道:“叔連海,你不是說你要送我出去嗎?怎麽還不跟著來?”


    “你就那麽確定那個方向能出去?”叔連海抱臂好整以暇。


    “不是嗎?”柳安錯愕,可是叔連澈明明帶著自己朝這邊走的呀……她嘀咕著,隻能再走回到叔連海麵前,“那你說要怎麽走?別耍花樣,否則你也絕對占不到便宜。”


    叔連海笑著,轉身帶她慢慢地往另一個方向走,慢悠悠地道:“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你以為你能拿我如何,十三小姐?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罪不可恕,但也不是隨便什麽人能夠拿捏的。說起來,咱們都是一個命——出生不濟。”


    出生不濟?


    對啊,你是庶子我是雜種,半斤對八兩,誰都沒資格笑話誰!


    柳安嘴裏“哼哼”:“的確不是隨便什麽人能夠捏得住海三爺你的,不過我想,令尊算不算是隨便什麽人呢?他老人家可還沒回京,若是得知你在府中就敢亂來的話,不知道海三爺你何時才能實現回京的夢想呢?哈哈哈……我猜,七老八十恐怕也難吧?”


    “你知道我想回京?”這念想從來不曾告訴其他人,除了朱印章之外。叔連海登時板下臉孔,眸子微眯著鎖視柳安,“誰告訴你的?”


    柳安聳肩:“猜的。”


    “……”不得不說,這個回答讓叔連海的情緒一下子由緊繃到了舒張,就像是一個鼓滿氣的球,忽然“噗”地一下,扁了!


    “你不信?”柳安笑眯眯地問,“被我猜對了?”


    “……”不管怎麽說,叔連海覺得還是沉默應對比較好。


    “哈哈哈……”柳安拍著大腿笑起來,“原來果真如此啊,我猜你要拿秦寧換我的沫兒,隻是想調離開大夫人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吧?嘖嘖,其實秦寧也並不知情,所以你寧願她離開,也不想她再被大夫人利用,免得最後弄得越來越棘手。對嗎?”


    叔連海虎目一瞪:“你說完了沒有?”


    “你覺得呢?”能說得一貫冷漠的叔連海海三爺發怒,這也隻有她柳安才有這個本事吧?


    叔連海忽然冷冷一笑:“眼下月黑風高,你又女扮男裝,你信不信……我現在就亂來給你看?反正你這張嘴,是封不住的。倒不如在你跟我父親告狀之前,我先撈點好處!怎麽樣,要不要試試看?”


    柳安一哆嗦,看到叔連海滿眼裏都是“你來啊你來啊”的欲望,登時抿緊嘴巴。她不敢保證叔連海會不會真的身體力行,所以好女不吃眼前虧,她不說話就完了嘛!於是把頭一擰,選擇不看他。


    “這就對了,我不喜歡聒噪的姑娘。”叔連海稍許得意,總算封住了柳安的一張利嘴。


    兩個人走了沒多久,就到了燈光繁盛的地方。一下子走入規範的甬道,兩旁遊廊燈籠亮如白晝,看起來應該是整個侯府祖宅比較中心的位置。


    這裏柳安就認得了,方才叔連澈帶她經過過這裏。她就趕緊拉住叔連海:“行了你就送到這裏吧,這兒我認得,能自己回去。”


    叔連海頓住:“好,那我就送你過二門,找個人送你回家。”


    “嗯。”柳安點點頭,說實在的,叔連海倒是挺細心,還知道派個人送她回郭家村。現在天也晚了,一個人回去她也實在不夠膽。


    想了想,她還是道了謝:“呃,咳咳……那個,今晚的事還是謝謝你。”


    “謝我什麽?”叔連海嘴角一撇,有點促狹地笑,“謝我抓了沫兒害你大半夜地在陌生的地方迷路?還是謝我把秦寧推給你,讓你趟了這淌渾水?除此之外,我可想不出你還有什麽地方可以謝我的。”


    “……”柳安結舌。


    叔連海逗了她,心情又好起來。推了她一下:“快走吧,再不回去,你娘該擔心了。”說著便丟下柳安,自個兒轉身往回走了。


    柳安想叫住他,可見他走得灑脫,便也轉身往二門走。走了幾步又頓住,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裏不說出來,她就如鯁在喉。


    於是立刻轉身跑了幾步,趁叔連海沒走遠,就喚道:“叔連海,我說真的,今晚的事謝謝你。”一碼歸一碼,至少她沒有那麽好心,會送一個對自己居心不良的人回家。


    夜色中,叔連海的身影漸漸穩住,他站在那裏片刻,便又走了回來。神色卻變得十分凝重:“你就不奇怪,我大娘為何對我如此提防,這麽怕我回京嗎?”


    他沒頭沒腦問了這樣一句話,柳安瞪了他幾眼,便有些訕笑:“我好像……沒必要知道這個吧?”


    “……不,從現在開始,你要知道了。”叔連海歎息,“總之無論有什麽人跟你打聽關於我的事,你盡管實話實說便可以了。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啊?”柳安不解。


    叔連海突然笑了笑:“看我說的,嚇著你了?”他伸手從旁邊的花壇裏折下一支含笑,抓起她的手,把含笑放在她的掌心,“這花的名字叫含笑,很香。你若不想惹麻煩,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否則就會像這含笑一樣,雖然香,卻不能香入天然。至於沫兒,我回京之前,自會奉還。”說罷也不給柳安反應的機會,就在那邊守門的地方叫來個小廝,“送這位——小哥回去。”


    被莫名其妙抓過來的小廝看了一眼柳安,突然驚愕地“啊”了聲。而後心虛地點點頭,結巴道:“是……是,三少爺。”


    交待完這些,叔連海方離開。


    而柳安仍似置身雲裏霧裏。叔連海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她握住手裏的含笑,那香氣縈繞在鼻翼,令她恍惚不已。


    “十三……柳十三?”


    耳邊有個聲音似乎不大確信地在喚她。


    柳安一愣,抬起頭看到叔連海叫來的小廝,登時嚇得差點把含笑都給掉了:“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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