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連海隨隨便便叫過來的小廝,竟是林大郎!


    柳安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麽解釋。


    林大郎黑漆漆的臉有幾分怒意,似乎礙於在別人的地盤,所以暫時按捺住了。低聲道:“出去再說。”


    “哦……”柳安懊惱地咬住唇,心道剛才來的時候就小心避免被認出來了,誰知還是逃不過。


    她剛才站在那裏那麽久,林大郎即便原本隻是疑心,這會兒也早就該看清楚了。之前叔連澈命他候在二門,她原想叔連海都回來了,那麽林大郎應該就回去叔連澈那邊了吧。誰知道依舊在這裏……哎,真背!


    想到叔連澈,柳安又一股惱恨。這不靠譜的家夥,擺明了是坑她的。


    林大郎一路並沒有發作,帶著她熟絡地出了侯府。來時的馬車又等在了外頭,小廝們看到她出來,立馬牽了馬過來套上車。


    “四少爺命人準備的,他讓我在二門處候著你。”林大郎說了這樣一句話,後麵想想似乎不習慣,就沒再繼續說了。他別開眼,悶聲不吭地打起車簾,“上去吧。”


    柳安隻好乖乖地爬上去,然後覺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叔連澈,便又立刻跳下馬車。


    林大郎錯愕:“你幹什麽?”


    “我要見叔連澈。”柳安道。


    林大郎張嘴要說她,但知還有其他的下人在場,便將她拉到一旁:“你鬧夠了沒有?深更半夜一個姑娘家見公子哥兒,傳出去還怎麽嫁人?”


    “……”這又是什麽鬼邏輯?柳安被堵得麵色發紅,真的無法跟林大郎去計較什麽女子三從四德的事情。滯了半晌,便轉過身道,“行了,不見就不見。”就跑向了馬車鑽進去坐好。


    林大郎以為她害羞,心裏氣得不行。猛一拳頭砸在旁邊的圍牆上,疼得齜牙:“柳十三……你,你真是太可氣了!”


    一個女子孤身出現在這兒,竟還是由叔連海陪著出府的,這要他作何想?去時有叔連澈,來時有叔連海,他還想見見叔連澈拎著他脖子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呢!可是他敢嗎?他有這個資格嗎?林大郎清醒得很,他連人家的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他恨恨地朝馬車看了一眼,過了許久才安撫下心情,深深吐出一口氣,朝馬車過去。


    把柳安送到家門口,林大郎沒進屋,轉身跳上車就要走。


    柳安趕緊喚住他:“哥,這大半夜了,你要去哪兒?”


    “今兒我不回來住,四少爺還要我伺候。”林大郎冷聲回答,說完就“駕”了一聲,催著馬車離開了。


    柳安站在門口悵然,看來林大郎誤會不小!


    柳越娘在裏頭聽到聲響,便拄著拐杖出來。見是柳安回來了,急忙問:“十三娘,你去哪兒了?今兒跟那位公子一出去就是一天,到現在才回來……可讓娘著急死了。”


    柳安關好大門,攙著她進屋:“沒事兒,他是沫兒發小的親大哥,說沫兒昨兒個不小心從馬車上摔了下來,我就去瞧瞧了。”


    “噢喲,傷得重不重?”柳越娘緊張地問。


    柳安搖頭:“沒事兒,就是……擱那兒養傷,也許還得多待段時間才能回來。”


    “哦,是嗎……”柳越娘將信將疑,“我瞅那公子生得倒是好看,不知……說了人家沒有。”


    柳安不解:“若是沒說人家,那如何?”


    “那就好了呀,不正好讓沫兒跟她的發小結一家親嗎?”柳越娘歡喜地說道,瞅著柳安的臉色。


    “咳……娘,這……亂點鴛鴦譜好像不好吧?再說,我也不知道人家訂沒訂親。何況沫兒她……”柳安被柳越娘這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給震懾到了。要是她知道叔連澈的真實身份,不知道會對今日這番話有什麽想法。


    柳越娘點點頭,歎息了一聲:“是啊,咱們高攀不起。”


    這話說得十分語重心長,柳安都懷疑這話是不是對自己說的了。便瞪著柳越娘,有點接不上話。


    柳越娘尷尬了一會兒,忙就自己緩過來,問道:“你方才說沫兒,沫兒她怎麽?”


    “哦……”柳安鬆了口氣,說道,“沫兒她有心上人了,所以娘你別操心她了。”


    “是嗎?誰家的,我怎麽不曾聽說?”柳越娘滿臉不信。


    柳安的胳膊拄著腦袋,其實心裏也不確定沫兒的想法。隻是這話說出來給柳越娘聽聽,別再讓她亂牽線搭橋了。於是趕緊扯開話題,問她:“我不清楚,改明兒她回來您自個兒問問。嘻嘻……娘,您今天出去可有收獲?”


    柳越娘得意洋洋地:“八字兒還沒一撇呢,不說。”還賣關子。


    柳安就笑嘻嘻地:“娘,你不是說去管周姨婆要活兒幹嗎?怎麽成了八字兒還沒一撇了?誰的八字兒還沒一撇呢?”


    “……好啊,竟套我的話了!”柳越娘笑著打了下她的額頭,剛要詳細說一說給林大郎說親的事,外頭大門忽然間“嘩啦”一聲,被人給推了開來。


    柳安立刻站了起來,安撫柳越娘道:“娘你別動,我去瞧瞧!”


    柳越娘點點頭,看著她出去,然後起身趴在窗子上往院子裏看。


    柳安一出門,就看到有個人影跌在地上,嚶嚶地哭著,還捶打地麵。聽聲音,似乎是秦寧。


    “秦寧?”她試著喚了一聲,還沒走近,就聞到滿鼻子的酒氣。


    跟秦寧一塊兒趴在地上的,還有個包袱。因為一起摔下來,裏頭的東西就撒出來一些。此時月華如銀照在那些東西上,紛紛閃爍著屬於它們原本的光芒。


    柳安蹲下身子,拾起一枚漂亮的鏤空墜寶石的銀簪子,放在手心裏沉甸甸的。看來秦寧是一氣之下把多年的繼續都從侯府裏拿出來了,這回是鐵了心跟叔連海撕破臉,不要再回去了。


    “你喝酒了?”柳安問她,把地上的東西一樣樣撿起塞進包袱,本想攙起她,可是秦寧喝醉了,跟死豬一樣她拖都拖不動。便直接放棄了,選擇蹲下來跟她對話。


    秦寧哼哼唧唧地沒搭理,嘴裏含糊地喊著:“我是三少爺房裏的姨奶奶……誰,誰敢動我!”


    “……哎,到現在還沒死心。”柳安扭了扭她的臉,“秦寧,你給我起來!”


    秦寧一掌揮開她,罵道:“滾你個小騷蹄子,不準勾引我的三少爺!”


    “行行行,我不勾引。”柳安歎氣,跟喝醉的人沒法溝通。於是起身,看看能不能想個法子讓她清醒一下。


    “十三娘?”柳越娘看不下去,到底是出來了,“這丫頭怎的喝得這麽醉?這也忒無管教了。”


    柳安無奈地笑:“是啊,不過是別人家的丫鬟,我到底動不得。娘,你去睡吧,這兒有我。”


    柳越娘看了幾眼,見插不上手,便也隻好進屋去了。


    柳安繞著秦寧轉了幾圈,看她醉得一塌糊塗,便卷起袖子拍了她幾個耳光:“秦寧,你醒醒!”叔連海讓她離開這裏,她就難受成這樣?忒沒誌氣。


    秦寧嘴裏含含糊糊的,流著眼淚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柳安見實在沒法子,便到廚房,卷起袖子在水缸裏舀了一大瓢冷水。回到院子裏,秦寧還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兒,便過去道:“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潑你涼水啦!”


    “嗬……拜高踩低的東西,如今見我落魄就欺負我來了?嗬,哈哈哈哈……”秦寧轉了轉腦袋,幽幽地說著。


    “嘩啦”一聲,柳安毫不客氣地把冷水從她頭頂潑了上去:“現在清醒了吧?認認我是誰?我告訴你秦寧,即便今日是仍然是叔連海的一等大丫鬟,這瓢子冷水姑奶奶找潑不誤!”


    秦寧陡然被潑了冷水,一下子尖叫起來:“啊——”登時從地上跳起,整個人也如醍醐灌頂似的,清醒不少。頭發上鼻尖兒上水珠滴滴答答地,她瞪著眼喘氣,凍得直哆嗦。


    柳安把瓢子一扔:“醒了嗎?醒了就把包袱拾起來,回屋咱洗洗睡了。今兒個的事情,我就當做沒見過,你也甭跟我提。”


    “你……”秦寧飛快拾起包袱,扒拉開看了幾眼,“你有沒有看我包袱裏的東西?”


    柳安原本要回屋了,抬起的腳重重落回地麵:“你覺得我稀罕你的東西?”


    “……”秦寧語塞。


    柳安沉默地看了她幾眼,冷冷地道:“明兒個一早你就走吧,你包袱裏的東西已經夠你下半輩子無憂無慮了。你回鄉置些田產,找個靠得住的男人嫁了,對你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秦寧不能再住在郭家村了,否則等到侯府那位大太太知道找過來的話,她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叔連海的擔心還是對的,她可不想無事惹身腥。


    “哈……果然如我所料,你巴不得三少爺遣走我是不是?”秦寧恥笑,抱緊包袱對柳安虎視眈眈。


    柳安搖搖頭:“跟你沒法溝通。你的三少爺在你眼裏是寶,在我眼裏算個什麽東西?得了,你若是愛現在走,我也不攔你。但是泰安城外這一片兒的治安你也是知道的,出去以後就別說認識我。”說罷頭一甩就回屋了。


    秦寧自個兒在院子裏站了站,因為酒勁還沒過,渾身又燥熱起來。她搖搖晃晃地走往外走了幾步,抬頭看了看天色,猶豫良久,就又回身跑進了柳安的屋。


    柳安躺在炕上,聽見她進來,就拉起被子捂住頭。隻聽到秦寧說:“你放心,明兒個你起來,保管就看不到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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