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啊切,啊切——”正在渡夢河邊最出名的花樓入雲閣裏,摟著一位美人兒等著花魁雲衣出場、分外風流快活的沈冰忽然連打了三個噴嚏,優雅貴公子的形象毀於一旦。


    他放開摟在懷裏的美人兒,飲下一杯溫酒壓壓驚,自言自語道,“究竟是誰在念叨小爺我,不會是我家那老頭吧!嗬,小爺我好不容易出來逍遙逍遙,臭老頭竟然還不願意放過小爺……唉,小爺不容易啊!”


    “沈郎君怎的知道是有人在念叨您呢?”他身旁的美人兒鶯歌見此,貼心地為沈冰再滿上一杯酒,然後嫵媚而又矜持地用帕子半遮掩著自己嬌美的容顏,撒著嬌調笑道,“若是要奴家來說,說不定是沈郎君您又誤了哪家女郎的芳心,方才有此一遭呢!”


    鶯聲瀝瀝,再加上那與其說是調笑,不如說是在*的曖昧話語,當真是和了她鶯歌的花名。


    沈冰雙臂一張,大大咧咧攬過鶯歌抱起,親了親她嬌美的臉蛋兒,在她耳邊曖昧的低語,“鶯歌你這張小嘴啊——真是越來越招人疼了,來,小乖乖,給小爺看看,你小嘴裏,是不是新抹上了蜜?”


    至於剛才提起的臭老頭,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心裏眼裏,隻有鶯歌美人兒。


    “討厭——”鶯歌欲拒還迎地推搡他兩下,神情嬌媚,秋波嫵媚,笑道,“郎君您可真是折煞鶯歌了,別人不知道,郎君您還不知道嗎?鶯歌的心,可全在郎君您身上呢!隻盼郎君多多憐惜鶯歌,不要忘了鶯歌便是了……”


    男男女女,柔情似水,身體近到容不下一絲縫隙,實際上卻全無什麽真心可言。


    “好了!沈冰!”眼看著兩個人已經你情我願,左一句小乖乖,右一聲郎君,就快要滾到一起去,當場上演一幕春|宮大戲,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太子蕭昊先是喝了一聲,製止住沈冰毫無節操的行為,然後方才冷聲道,“你是來陪我散心的,散著散著,自己卻跟人滾到了一起算是怎麽一回事,你不嫌害臊,我還嫌棄髒了我的眼呢!”


    “何況眼下還有長安在場,你也不打個招呼,難道這就是你們沈家的家教嗎?”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堪稱是嚴厲至極了。


    若是平日裏,向來以禮賢下士作為招牌,以文弱麵孔示人的太子殿下自然不會如此喝止他人,即使沈冰是追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也一樣。


    但自從經過天下美人會以後,滿建康城裏都流傳著他被王家嫡女拒婚的流言,而王雪兒本人更是對他拒而不見,他滿腔的火氣無處發泄,脾氣難免便暴躁了不少。


    沈冰在美人會舉辦的時候,恰好被他派出去處理事情,今日方才返回建康,聽得此事,便建議帶他來這入雲閣裏鬆快鬆快,而蕭昊一方麵是為了散心,另一方麵是為了把最新投入他門下的顧長安介紹給沈冰,所以就答應了下來,如此,方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沈冰的動作輕佻而曖昧,連了解他愛好美人這一習性的太子都難以忍受,出言喝止,但坐在沈冰對麵的顧長安卻像是視若無睹一般,唇邊掛著一抹輕柔而清雅的笑意,自顧自為自己斟上一杯酒飲下,神情從容淡定至極。


    看他這模樣,隻怕是沈冰當真當場上演一場春|宮戲,他也能眼都不眨的看下去。


    他的容顏是極致的俊美與精致,但眸光中流轉的宛如海淵的憂鬱之情卻衝淡了他容顏的俊美,即使是身處輕歌曼舞的旖旎青樓,但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除卻微微的心疼和淡淡探究,就再也無法生出其他的情緒。


    被招來陪伴他的花樓女子也隻敢遠遠的坐著,癡迷而仰慕的凝視著他,心中苦澀無比,長安公子這樣的人,她連靠近,都覺得是一種褻瀆。


    “大郎君你管他這個和尚做什麽?”他人看顧長安都是仰慕不已,沈冰卻隻覺得厭惡到了極致,一點兒麵子都不願意給。


    他追隨太子多年,自持自己再了解太子不過,方才他一看便知,太子的訓斥雖然嚴厲,但卻並不是真的生氣,所以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隻聽了太子前幾句話,至於後麵提起的顧長安,他還是愛答不理,更別提什麽友好相處了。


    不過沈冰雖然依言放開了鶯歌,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不屑的瞥了顧長安一眼,輕蔑道,“人家可不是小爺這樣的來者不拒之人,建康城裏誰不知道,長安公子想娶的可是謝家嫡女,謝家現任繼承人,嘖嘖,這樣看來,小爺不挑好歹還有個好處,起碼不會被人嘲笑癡心妄想!”


    一連串諷刺的話語就像是連珠炮,半點不停頓的從沈冰嘴裏投射出來,聽得人怒氣橫生。


    沈冰滿含著輕蔑和挑釁之意的話一說完,周圍包括鶯歌在內陪酒的,和那些奏樂起舞的美人兒卻是嚇得小臉兒煞白,皆是斂氣屏息,不敢多說一個字,就生怕卷入兩位貴公子的鬥爭之中,包廂之中更是靜得落針可聞。


    能被沈冰招來伺候的美人,都是經過入雲閣精心□□的花魁備選,知情識趣,是她們起碼的技能,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若是一個不好,事情怕是就無法善了,但沈冰方才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尋常人都難以忍受,何況是如長安公子這般從來是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呢!


    到時候,幾位貴公子定然無事,但像她們這樣命比紙薄的花樓女子,恐怕就落不到什麽好果子吃,誰叫她們長了耳朵聽見了方才沈冰那一番嘲諷的話,偏偏又如螻蟻一般,無力護持自身呢!


    “咳——”沉默了一聲會兒,在場的三人中,還是太子殿下最沒有耐心,咳嗽了一聲,便率先出來打圓場,“阿冰他今晚喝得有點多,方才有些口不擇言,長安你別多想,阿冰他沒什麽惡意,隻不過是沒大沒小慣了,還需要人管教。”


    說完,他向沈冰使了一個眼色,喝到,“阿冰,還不快向長安道歉。”


    借著酒勁說出方才那一番諷刺之言,沈冰心裏也有些後悔,隻不過既然已經說了,與其向顧長安道歉認輸,還不如和顧長安作對到底,說不定還能得他家老頭一聲“有骨氣”的好評價。


    所以他幹脆強著脖子,既不繼續說話,也不願意道歉,一副“小爺我說得沒錯,就不道歉”的樣子堅持到底。


    顧長安神態從容不迫,壓根看不出有因為沈冰的話而惱怒的跡象,他甚至還有心情優雅的舉杯,邀請太子殿下也飲下一杯酒之後,方才輕笑一聲,不緊不慢說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大郎君何必氣惱,細細想來,沈郎君說的倒也不錯,長安的確是癡心妄想,隻不過癡心妄想又如何?人生在世,千金難買我樂意罷了。”


    短短幾句話,既極有風度地含蓄反駁了沈冰的蔑視,表明自己非是任人宰割之輩;又瀟灑大氣地承認了自己的想望,給太子和沈冰一個下台的台階。


    從此來看,顧長安能名動天下,還當真不是偶然所致——一個人若是任人欺淩卻不還手,隻會助長他人囂張的氣焰,顯現出自己的懦弱無能,但若是一個人得寸進尺,借題發揮,隻會被世人嘲笑心胸狹窄,氣量狹小,不能容人。


    而如顧長安這般,能極好的處理兩者之間的關係的人,這世道倒真是不多!也無怪謝欽和陸徽這兩個老狐狸,都對他讚不絕口。


    很明顯,顧長安極其清楚自己當下的處境,他是中途投入太子殿下的門下,親緣又一頭還連著顧家女兒所出的楚王蕭慕,雖然自己的出身、名氣包括才幹都勝過沈冰,但在太子殿下信任度上,肯定是遠遠及不上追隨太子多年的沈冰。


    太子殿下稱呼沈冰用的是沈冰的乳名,卻直呼他顧長安的名字,從這一點上,便可以明顯看出兩者之間的區別。


    如此一來,以太子文弱多情的性子,他和沈冰鬧起矛盾,不要看太子麵上向他顧長安賠禮,心中卻肯定傾向於效忠自己多年的沈冰。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效忠於同一位主君的謀士,也必定有先後之分,而對於像他顧長安這樣的謀士而言,即使是他所效忠的主君,也隻是實現他政治理想的工具。


    所以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取代沈冰太子最倚重謀士的位置,以控製太子殿下的行動,這樣,方才能讓自己的改製計劃進行的更順利。


    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今他忍一時之氣,卻能得到主君的愧疚和信任,麵上看是他顧長安吃了虧,真要說起來,沈冰的損失還更大一些,顧長安心中暗自搖頭,比起老狐狸沈泉來說,沈冰還是太嫩了!


    當然,顧長安不知道,沈冰如此針對他,不止是因為顧長安奪去了他太子門下第一人的位置,更因為他極為仰慕孤芳花主文素繡,隻不過礙於世庶不通婚的條約而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罷了。


    若僅是如此,也不過是沈冰一場成不了且注定無人知曉的暗戀而已,鬧不出什麽大事來,但天下美人會過後,人人都知曉,文素繡愛慕著顧長安,而顧長安冷酷無情的拒絕了文素繡,沈冰雖然沒參加天下美人會,可他消息靈通,一聽到這件事,便對顧長安起了厭惡之心。


    我愛若至寶的,你棄若敝屣,單單憑著這一點,顧長安就拉足了沈冰的仇恨,如今又得知顧長安投入太子門下,要和自己搶飯碗的消息,新仇舊恨加起來,沈冰說出方才那樣一番難聽話倒真是不稀奇!


    當下,沈冰冷哼了一聲,冷冷道,“你知道就好,小爺我可從不說假話。”


    顧長安並不和他鬥一時氣,隻微微一笑,宛如墨玉般溫潤的眼眸裏似乎染著深藍色的憂鬱,心中卻在暗自忖度,沈冰啊沈冰,今日我且讓你一回,隻看你沈冰,能不能在我顧長安麵前,囂張到最後!


    最後諷刺完顧長安一句,沈冰又把炮口轉向了入雲閣,不耐煩道,“你們這是怎麽回事?雲衣怎麽還沒出來,等來等去,難道還要小爺我等到天亮嗎?”


    他話音剛落,便見入雲閣的老鴇上到台上,宣布說是雲衣今日身體不舒服,所以表演取消。


    閣裏一片失望的歎息聲,沈冰在主君太子殿下和情敵顧長安麵前丟了麵子,擼起袖子就要去找老鴇麻煩,他為了能把太子帶來入雲閣,可是在蕭昊麵前好好的誇耀了一番雲衣的美貌和才藝,如今卻是落了空,能不讓他惱怒嗎?


    不過沒等他出包廂算賬,便進來一位麵相忠厚的小廝,躬身恭敬對著三人團團行了一禮之後,方才起身,不卑不亢地笑道,“蕭大郎君,顧郎君,沈郎君,我家主人有請,望能與三位共賞雲衣花魁的新編的舞。”


    “你家主人是何人,竟然能讓雲衣花魁推拒為眾人表演,專門為他舞上一曲?”蕭昊饒有興致的問道。即使他不常來青樓楚館,卻也聽過入雲閣雲衣的名聲,雲衣一舞值千金,這可不是什麽虛言,而是雲衣確實的身價,何況雲衣至今還是一位清倌,她對誰也不假辭色,沒有哪位風流公子能成功攻克下雲衣,成為她的入幕之賓,方才更引得眾多紈絝子弟如聞到花香的蜜蜂一般追逐著雲衣。


    而冷若冰霜的雲衣竟然願意為這位主人打破規矩,單獨為他起舞,可不就是一件稀奇事嗎?


    那小廝陪著笑道,“蕭大郎君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蕭昊還待再問,沈冰也打算開口幫腔,卻見顧長安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淺笑道,“去吧,說起來這位主人,我們都認識。”


    “那便聽長安你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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