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雲衣腰身彎曲,柔若無骨,婀娜纖細的身子後傾,雙手連結纏繞出複雜的花式,以一個蹁躚而優美的姿態定格這一舞的最後一幕,在座幾位貴公子不溫不火掌聲便在雅致的包廂裏響起。


    雲衣儀態萬千地行了謝禮,謝清珺一邊揮揮手示意雲衣退在一旁為三位貴客斟酒,一邊舉杯含笑道,“我難得有緣分與蕭大郎君、顧九郎和沈小郎聚在一處,今夜倒真是個好時候,宜交友,宜品酒,何況還有雲衣一舞助興,幾位,既是如此良辰美景,多飲幾杯如何?”


    說罷,謝清珺就瀟灑而幹脆的把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後他將酒杯傾斜,示意酒已是涓滴不剩。


    謝清珺說話間,雲衣就乖巧的為蕭昊將酒滿上,絲毫沒有平日裏的冷傲,能在美人雲集的入雲閣牢牢占據著花魁之位,雲衣自然不是隻有美貌和才藝可言,她知情識趣的性子才是她上位之路上最重要的助力。


    蕭昊在三人中身份最高,自然最先發話,隻見他溫文儒雅的麵容上帶著淡定的笑意,同樣舉杯以作回敬,直至飲盡杯中美酒之後,蕭昊方才欣賞的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雲衣,笑道,“武陵公子如此來說,倒也在理,隻不過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雲衣之舞固然華美至極,但公子請我們三人來,想必不隻是為了賞雲衣這一舞吧……”


    而在蕭昊喝完第一杯酒之後,顧長安和沈冰才舉杯飲酒,以示對自家主君太子殿下的尊敬。


    大晉皇權如今雖然未達巔峰,世族寒門之人也非如後世一般皆是皇家之奴仆,但顧長安和沈冰卻已經立誓尊奉太子蕭昊為主君,如此一來,無論原先身份何等尊貴,主次之分也不可不分明,否則就是亂了自古以來臣子效忠主君的規矩,聰慧如顧長安、沈冰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因此等小事而落人口舌。


    聽到蕭昊話裏話外的誇讚,雲衣低垂下頭,恰到好處的紅了紅臉,美麗的容顏含著淡淡的羞怯,盡管她心知肚明,這幾位貴公子談話時,她隻是一件華美的裝飾品,但作為入雲閣的花魁,她從來都很有花魁的職業素養,即使僅僅隻是一件裝飾品,她也必須做最精致的那一件,否則怎麽當的起那麽多人的追捧,畢竟沒有人願意總看一張冷臉,即使那張臉再美貌也禁不住這樣糟蹋。


    謝清珺瀟灑的放下酒杯,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斜斜瞥向蕭昊,俊美風流的麵容上滿含著戲謔的神情,他低聲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蕭大郎君既然都能帶著沈郎君和顧九郎來入雲閣這樣的煙花之地,為何我謝清珺就不能是特地來此觀賞雲衣排的新舞嗎?要知道,天下人都再清楚不過,我謝清珺向來是個喜愛美人的實誠人呢!”


    無視了謝清珺關於自己是個實誠人這種連鬼都不信的自誇之詞,蕭昊嗬嗬笑道,“公子說得也是,人生於世,食五穀雜糧,自然有七情六欲,畢竟人不風流枉少年嘛——”語氣意味深長,甚至還有些輕佻,但卻是在不知不覺之間便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前方主位謝清珺的桌上擺放著一支瓶頸細長的白瓷花瓶,瓶身線條優美,瓶口斜斜插著一束盛放的明玉蘭,看樣子似乎是剛從枝頭折下的鮮花,花瓣上甚至還滾動著晶瑩的露珠,青翠鮮嫩,一股勃勃的生機洋溢其中,賞心悅目,很是惹人喜愛。


    顧長安看著眼前這束優雅美麗的明玉蘭,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太子和謝清珺你來我往的過招,就連他們話語裏的機鋒也無心去細想。


    當然,倘若是在平日裏,他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在主君麵前展現自己的好機會,但此刻他卻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目的,隻在心中暗想到,說起來,這謝武陵,還是她的嫡親兄長呢!不知道她會不會在……


    不對,說不定還真不隻是謝清珺來了,顧長安再次細細打量著眼前這束華美的明玉蘭,心中暗自忖度,武陵公子謝清珺一生摯愛桃花,這是大晉人盡皆知的事情,像是入雲閣這樣謝清珺常來的秦樓楚館,自然不會不清楚這些小細節,但偏偏主桌上擺放的卻是一束優雅美麗的明玉蘭,這就值得人探究了。


    而顧長安從一些自己的私密渠道中得知,固然明玉蘭是謝家的家族標誌,但謝家卻不是人人都偏愛明玉蘭,而在謝家人中,最愛明玉蘭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心上人,也就是謝家現任家族繼承人——謝清華。


    想到這一點,顧長安收回了自己原以為無關緊要的心思,聰慧不凡的大腦立刻開始飛速的運轉,盡管隻和謝清華匆匆見過幾麵,但無疑,無論是作為一名有著敏銳眼光的出色謀士,還是因著謝清華是他心上人的緣故,對於謝清華,顧長安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能越過自己的兩位嫡親兄長,成為謝家繼承人,讓心高氣傲的謝家人心臣悅服,即使他顧長安被愛情的火焰衝昏了頭腦,也絕不會以為謝清華是如文素繡那般單純的名門閨秀。


    不過結合自己的了解和顧家的情報資料,他同樣心知肚明,他愛上的女郎,有著這世間最淡漠的心,也有著這世間絕大多數郎君都及不上的寬廣胸懷,她純黑色的璀璨眼眸裏,看向的永遠是尋常人看不見的遠方風景。


    顧長安愛慕她仰慕她,心中卻也清楚,他顧長安和她絕無半分可能,如謝清華這樣的女郎,人間情愛於她而言毫無半分意義,她絕無可能為此停留下自己追逐的腳步。


    他的心意,她聽到過,驚訝過,感動過,輕輕挑眉,明眸顧盼,微微一笑,便也就罷了,更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


    他愛她,所以他知道她,這樣想著,顧長安心中微微苦笑,垂眸淡淡歎息,隻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


    盡管大晉民風開放,卻也極少有女郎有李家李馨的勇氣,敢冒著名譽盡毀的危險來如入雲閣這樣的秦樓楚館,可謝清華雖然敢來,更從不在乎世人的流言蜚語,但顧長安相信,謝清華此次前來絕不止是為了看看熱鬧、賞賞舞曲,沒有特殊的理由和一定想要達到的目的,謝清華又怎麽會親身踏足這入雲閣。


    畢竟於謝清華這位謝家繼承人而言,隻要她有心,倘若她想觀舞賞曲,世間便沒有幾位大家會也沒有幾人敢拒絕她的邀請,哪怕是最近聲名遠播的幽若大家也隻會因她的邀請而不勝榮幸。


    此次他和主君來這入雲閣是以沈冰的名義訂的包廂,如此想來,謝清華的目的在誰自是不言而喻。


    想到這裏,顧長安心念一動,隻見他抬眸淺淺一笑,愈發顯得容顏俊美無暇至極,插話道,“謝二郎君何必遮遮掩掩呢!以長安之見,此次長安和太子殿下都不過是陪客,沈郎君方才是謝宗女和謝二郎君此次想要見的人。”


    謝宗女??謝清華?!!


    聽到顧長安這個稱呼,蕭昊和沈冰皆是大吃一驚,驚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著謝清珺看去,見他默認的神情,更是不可置信。


    任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帶著自家小妹兼家族繼承人來入雲閣這樣的煙花之地。


    “長安公子果然敏銳!”蕭昊和沈冰聽得一聲輕笑,兩人方才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發聲之處。


    從簾子後不緊不慢走來的那人一身淡青色鑲銀紋的寬袍廣袖,寬大的玉帶束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纖腰間隱約可見有一塊溫潤的頂級羊脂玉佩為她壓住長裙,長及腳踝的烏發宛如瀑布般鋪灑而下,如綢如緞,如被濃墨浸染。


    她掀起簾子的手指如玉般瑩潤,如冰般透澈,隨著她掀簾的動作,係著精致的紫色吊墜的銀鏈從她衣袖裏輕輕滑落,更襯出她肌膚如冰玉般的清透明潤。


    除了纖腰間的羊脂玉佩和手腕上垂落的精巧銀鏈以外,她的周身並沒有多餘的飾物,唯有眉心點綴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雪鑽,映襯得她純黑色無暇至極的眼眸,宛若此時窗外雨後閃爍著星光的夜色天幕。


    謝清華淡粉色的唇微微彎起一個小小的月牙,眼角眉梢的笑意清冷而淺淡,恰如春日裏初開的淺粉早櫻,幽寂而風雅,沒有三月裏的桃花來得妖嬈灼目,卻是無可否認的動人心弦,“長安公子說的不錯,有事尋沈公子你的不是我的兄長,而是我謝清華。”


    她的語氣淡然至極,天生清泠泠的音聲宛如冰玉相擊,平添了幾分縹緲的距離感,此刻她不緊不慢一步步款款走來,衣袖當風,玉佩飄搖,一舉一動當真是逍遙灑脫至極,這九天之上的飄逸仙人之姿,人間著實難以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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