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華提著燈籠,唇邊含著一抹清淺溫柔的笑意,她的步子不緊不慢,行走之間,淡青色的廣袖翩翩,銀線繡成的華美而神秘的紋路若隱若現在款動的裙擺間,沿著不同種類花木的指示,穿過謝府九曲十八彎的小徑,到達謝府一個偏僻的小院。


    那院子很是寂靜荒涼,周圍草木稀疏,一看就是無人居住之地,令人完全想不到在雕梁畫棟的謝府,也會有這般的荒蕪之地。


    事實上,在偌大的謝氏府邸,百年傳承下來,每一代謝家嫡係不斷的改建或是整修,又加上謝家的子嗣向來不繁盛,因而遺留下來的這樣無人居住的荒涼小院還有許多,這院子不過是其中的一個。


    她輕輕推開院子斑駁的木門,沒有立刻進入,隻是拉著門環,敲擊出一段極為規律的節奏之後,臨近木門的的荒蕪草地上突然裂開了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階,夜色沉黯中詭異裂開的地麵,倘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心都要被嚇得跳出來。


    而謝清華隻是淺淺一笑,純黑色的眼眸裏波光瀲灩,看得出來,對於越瑾意今夜在美人會為她準備刺殺事件的怒火已經消了下去。


    謝清華固然驕傲,卻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失敗的人,那樣的人,在殘酷的漫漫修道長生路上是永遠走不久的,何況為了今夜的刺殺,越瑾意還損失了一個大宗師,即使試探出她的武功又如何?大宗師的珍貴程度隻要是玄天界之人,就無不知曉。


    這一次隔空對招,誰輸誰贏還未知呢?


    越瑾意難道就不心疼自己的損失嗎?自然是心疼的,但隻要有幾率殺了她謝清華贏得這場賭鬥,一個大宗師對他而言又算得上什麽?隻可惜謝清華修習過玄天界的武功,才沒有讓越瑾意得逞,謝清華自己才沒陰溝裏翻船。


    她喃喃自語道,“二兄他當真是附庸風雅到了極致,連開啟暗部的暗號都喜歡玩這些花樣,看這個節奏,今天是幽弱表演的《山鬼》的調子,明天就該是的他的《微月湖》了,也不怕被人猜出來。”


    像是謝家這樣傳承已久的世家大族,總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而謝家的暗部,就是專門處理這些東西的地方,不止是暗衛,謝家的地牢,同樣也設在暗部裏。


    謝清珺敢這樣隨意的定下開啟暗部的調子,自然是因為謝家的暗部就是除了宗祠以外,謝家武力的集中地。


    若是有刺客敢來闖謝家的暗部的話,謝家人倒要佩服那刺客的傻大膽,簡直就是自己把自己往謝家的刀刃上送。


    謝清華屈身向下走入裂開的暗道中,不同於開口的狹窄,這暗道越走下去就越發的開闊,一路上遇見的人皆是一副暗衛的打扮,全身遮得嚴嚴實實,隻有他們腰間懸掛的玉牌上的數字能代表他們自己的身份。


    謝清華繼承人的身份早就已經昭告了整個家族,所以她一路走下來,暗衛們都是極為恭敬的躬身行禮,謝清華提著燈籠,微笑著點頭示意。


    她眸光瀲灩,笑意清淺,衣袖翩躚飛揚,氣度高華,當真不負她謝家明珠的美名,一路行來,隻留下背後一路熾熱的仰慕目光。


    再轉過幾個彎,得到消息剛從暗牢出來的謝清珺就迎了上來。


    “阿珠你來這兒做什麽,”謝清珺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這怎麽是你一個小娘子該來的地方呢?”


    “二兄你怕什麽?”謝清華淺笑著反問道,“你可別忘了,這刺客還是阿珠親手擒下的呢?”


    “阿珠雖然不願意殺人,卻也不是任人欺淩之輩,二兄你今夜一定會連夜提審這刺客,阿珠也不願意在無名院裏等消息,一刻不清楚越瑾意的後招,我便一刻也不能安心,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好啦好啦,要是二兄今夜不讓你看這刺客,隻怕阿珠你的長篇大論就要把我淹死了,真拿你沒辦法!”說著,謝清珺煩惱的揉揉額角,一副不勝其擾的模樣。


    謝清珺一擺出這副樣子,謝清華就知道二兄又犯別扭了,她轉到他身後,討好的給謝清珺揉了揉額角,順便還錘了錘肩膀,柔聲道,“這樣舒服些了嗎?”


    謝清珺唇角微微揚起,桃花眼一轉,笑道,“行了,看在阿珠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就跟我去吧。”


    說完,他在就前麵帶路,將謝清華帶到暗牢的最深處,暗牢最深處的牢房無論是鎖鏈還是牢門,全都用的是極為珍貴的寒鐵,哪怕是大宗師,都難以從中逃脫,更別說那刺客還被廢了武功。


    或許是知曉這刺客已經完全被廢除了武功,並不害怕他逃走,謝清珺連鎖鏈都沒有給他鎖上,隻把點了他的穴位定住他的身體,他關押在這冰冷的暗牢裏。


    此刻,那刺客神色委頓,半靠在暗牢的牆壁上,眯著眼睛,一副看破紅塵,壓根無所謂生死的模樣,即使被廢除了武功,大宗師的身體強度還是極為厲害的,謝家人沒有為他上藥,他丹田處的血已經自動止住了。


    不得不說,越瑾意為了刺殺謝清華,還當真是下了血本,不僅舍下了一個大宗師,就連刺客用來刺殺的那把劍也是玄天界罕見的,能傷到築基期修道者的利器。


    見到謝家兄妹倆,他隻是懶懶散散的抬了一下眼皮,用極為虛弱的聲音道,“嗬,你們死了這條心吧,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投靠你們這著千方百計和公子作對的謝家人,想拿我做借口攻擊公子,做夢吧!”


    提起他口中的公子的時候,他那副狂熱信仰的模樣,任是謝清華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越瑾意實在是太可怕了,最多花了四個月的時間,竟然就能對這樣一個心誌堅定的大宗師進行洗腦,難怪越瑾意放的下心用他做刺客,畢竟對於許多人而言,信仰是他們生命的一切,為此舍棄生命也不足惜。


    謝清珺向來帶著紈絝笑意的桃花眼裏投射出冰冷的眸光,俊美風流的麵容沉下來,竟是難得的威嚴,他冷笑一聲,道,“進了我謝家暗牢的,有很多人都和我說過這句話,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想,你不會想知道他們最後的下場是什麽,對嗎,寒墨大宗師?”他一字一頓的喊出這刺客真實的身份,話語中透露的森然的威脅之意,其間的血腥殺氣,令這位久經風霜的大宗師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能成功執掌謝家暗部,謝清珺不可能沒見過血,沒殺過人,隻不過是在自己心愛的妹妹麵前,他隻願意做一個寵溺妹妹的好兄長而已,可如今在暗牢裏,他曆經血腥的另一麵顯然隱藏不下去了。


    誰讓他永遠拒絕不了自家妹妹的請求呢?謝清珺心中既是無奈,又是忐忑,甚至還有一些放下的輕鬆愉悅,誰願意一直掩藏著自己呢?有時候他也希望阿珠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另一麵。


    謝清華麵色不改,絕世的容顏上滿是從容淡定之色,仿佛根本沒有看到自家兄長的變臉,她輕笑著附和道,“說實話,清華當真沒想到所有大宗師中最為憤世嫉俗的寒墨大宗師竟然會甘心為人所驅使,還是一個無名之輩的驅使。”


    每一位大宗師都堪稱是玄天界的傳奇人物,除非是像明澤那樣隱世的大宗師,或是如謝一那樣各大世族權貴特意隱藏起來的暗中力量,而這位寒墨大宗師顯然不是例外。


    何況,他也是所有大宗師中,唯一一位叛離自己的宗門家族,還能逃離追殺,成就大宗師境界的人物。


    如果把他放到傳奇演義中,他就是妥妥的主角模板,少時父母雙亡,卻因根骨奇佳得家族重視;青年時因太過高傲不群而叛出家門,卻又得遇心愛之人;中年時心愛之人為就他而死,他卻因此澄明心境破入大宗師境界。


    一生三落三起,好一場苦逼而狗血的人生大戲!這成就了他的大宗師境界,同樣也成就了他憤世嫉俗的性格。


    從中更可以看出,寒墨這個人,性格極為高傲固執,簡直就像是一匹桀驁不馴的野狼,但狼這種生物,你隻要收服了他,他就會視你為自己的信仰,死不悔改,顯而易見,如今他的信仰對象,正是越瑾意。


    寒墨“呸”的吐出一口唾沫,很是不屑的冷聲道,“你們這些蠢材怎麽會懂公子的出眾之處,即使公子現在無名又如何?不過是潛龍在淵,遲早有一天,公子之名會響徹整個天下。”


    謝清華和謝清珺都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一個閃身,就輕易的躲過了寒墨的唾沫襲擊。


    謝家兩兄妹的風度修養向來是極好的,所以即使寒墨如此無禮,兩人依舊是麵無怒色,讓寒墨想激怒謝家兄妹殺了他的算盤落了空,對於一個依靠武力橫行天下的大宗師而言,武功被廢,還不如死了算了。


    謝清珺神色冰冷,表情肅然,他沉聲道,“別妄想著激怒我們自殺了,你就在這裏等著,看你這把硬骨頭能在我謝家暗牢裏熬過幾天,看一看你家天下無雙的公子會不會來救你吧!”


    說完,他就拉著謝清華想離開這個暗牢,謝清華走了幾步,又停步轉頭道,“越瑾意有沒有什麽話想通知我的,寒墨大宗師不會藏著掖著不說吧。”


    寒墨又恢複了方才那副委頓無力的懶散模樣,抬眸瞥了謝清華一眼,輕聲道,“公子要我告訴你,心慈手軟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你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沒死在他手裏,就已經死在自己的心慈手軟上。”


    這樣柔和的勸告,簡直不像是對待敵人,卻像是在對待自己的學生。


    隻可惜謝清華不太領情,她神色從容,微笑著回到,“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且看著,心慈手軟能不能成大事,我謝清華能不能贏他。”


    雖然極力使自己淡定下來,但顯然,謝清華的好勝心,已經完完全全被越瑾意這一句話激發出來,決心加快自己的進度。


    暗牢沉寂下來,寒墨發出一道嗤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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