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欽意在擊殺敖力,好不容易將他困住,自不會心慈手軟。龍族凶殘酷毒,滅國無數,攻破南都之後,為了煉製血神珠,屠殺平民降俘數十萬,罪孽滔天,殺他一個使節又算得了什麽。


    明欽催動靈力,正要結果敖力性命。忽聽得長唳破空,羽翼雲屯,一隊飛羽武士殺奔而至。


    墨由臉色一變,她私自潛入禁獄,打傷看守。致使鷹麵人死於巫城之手,如若被飛羽武士抓獲,定然難逃幹係。


    明欽神念急轉,鍛魂塔幻影重疊合而為一,將敖力攝入塔內。


    飛羽武士排空而至,手裏各持兵刃,將眾人團團圍住。為首的是幾個鷹麵人,皆屬元鳳老祖的親衛。


    “抓住他們——”


    鷹麵人不容分說,一聲令下,飛羽武士振翼撲上。明欽、墨由和血魔君、巫城顧不得再捉對廝殺,各施手段抵擋飛羽武士的圍攻。


    墨由展動身法掠到明欽身邊,低聲道:“咱們得趕快衝出去,若是諸王親至,可就走不脫了。”


    佛母和諸王都是元鳳之子,法力高強,又是一方諸侯,扈從如雲,但叫有一兩位趕來,他們便難以脫身。


    明欽點頭會意,手臂一長抓住墨由玉手,施展雲梭玉步,身形連閃,飄若煙幻。飛羽武士人手雖眾,單論修為尚不及鷹麵人,雲梭玉步脫胎於天孫織法,海內獨步,一幹飛羽武士自然窺不破其中奧妙。明欽抓著墨由突圍而出,鼓蕩金翅破空而去。


    為首的鷹麵人麵麵相覷,卻知走脫了明欽和墨由幹係非輕,留下一部分人馬圍捉巫城和血魔君,喚上一隊武士銜尾直追。


    “給我追。別讓他們跑了。”


    墨由忽被明欽扯住,不由愣了一下,身軀卻如騰雲駕霧一般,眨眼逸出飛羽武士的包圍。


    “好手段。”


    墨由的身法也極高妙,堪比南氏家傳的鵲踏枝,羽族身法的高明之處在於承襲羽翅舒掠之妙,能懸空任意周折,而不單純依賴腳步的紛錯。


    彼時身陷重圍,能早點突圍出來便節省了一分氣力,墨由自忖做不到明欽這般瀟灑如意,不禁暗暗佩服。


    但丹丘山是元鳳巢穴,又適值諸王為元鳳祝壽,少長鹹至,高手如雲,想逃走談何容易。明欽不熟悉丹丘山的地形,雖然突圍而出,卻難以擺脫飛羽武士的追擊。


    墨由來丹丘山已有一段時間,她又是嶽紅嫣的侍女,行動自繇,對丹穴的地形倒有一番了解。


    其實明欽能化身光影,找個沒人的地方施展變化,飛羽武士未必能夠識破,不過墨由可就插翅難飛了。


    墨由指點路徑,明欽也不及他想,哪知轉了一圈反而回到鳳閣。明欽大吃一驚,“你到底認不認得路,怎麽回到這裏了?”


    明欽來過鳳閣,他記憶尚好,如何會不認得。


    墨由笑道:“你以為咱們逃得出去嗎?現在隻有王女能救我們。”


    墨由膽氣甚豪,飛羽武士正在追捕他們,她倒有膽量回鳳閣來。明欽摸不準她的心思,不過想甩脫飛羽武士確非易事,他怕的是光影化身被諸王識破,那可就難以逃遁了。


    墨由潛入禁獄,私放龍族使者的消息已經傳入諸王耳中。嶽紅嫣被鸑鷟王叫去,遭了一頓斥責,剛回到住處。


    墨由和明欽突然潛回,進了嶽紅嫣的房間,兩女四目相對,嶽紅嫣眼圈微紅,不由又驚又喜。


    “小由,你……你們到哪裏去了?”


    嶽紅嫣還不敢相信,墨由會偷入禁獄,放走龍族使者。


    “王女,我把龍族使者給殺了。”


    墨由語出驚人,敖力被明欽攝入鍛魂塔內,墨由雖沒有細問,想來敖力一時是走不脫了,跟死了也無甚分別。


    “這是為何?”


    嶽紅嫣心驚道:“父王說你私入禁獄,我還不太相信。你可知闖了大禍?”


    墨由笑道:“龍族使者對王女無禮,小由護衛不周,卻也放他們不過。”


    嶽紅嫣歎口氣道:“我原本還想向父王求情,讓她赦免你的奴仆身份。可私入禁獄乃是重罪,我怕是救不了你。你還是逃吧。”


    墨由害怕道:“小由自知觸犯禁諱,此番怕是難以活命。看在我們姐妹多年的份上,萬望王女救我一救。”


    嶽紅嫣苦笑道:“你讓我如何救你?”


    墨由道:“王女是鸑鷟王的掌上明珠,如今又要嫁與靈鷲王之子,尊崇無比。靈鷲王是我族卿士,位高權重,難道王女不能為我在靈鷲王麵前求個情,他若是幫忙說話,七王爺也會給他麵子的。”


    “你這鬼丫頭,為今之計,也隻好如此了。”


    嶽紅嫣雖不及墨由精敏多智,卻甚有情義。當年她能將身小力薄的墨由帶在身邊,恩遇有加,而今又怎麽忍心讓她係獄抵罪,斷送性命。


    “墨公子怎麽跟你在一起?”


    嶽紅嫣覺得奇怪,明欽和墨由應該無甚關係,怎麽會一同進入禁獄,觸犯了羽族大忌。


    墨由對明欽突然出現在禁獄也頗感意外,此時無暇深究,胡謅道:“墨公子也是氣憤不過龍族使者無禮在先,諸王卻不敢懲處。是以要為殿下出口惡氣。”


    “你們也太任性妄為了。”


    嶽紅嫣瞄了明欽一眼,心頭泛起一絲異樣情緒,連忙收拾心情,搖頭道:“你們不知道禁獄中‘過雁石’,能存錄形跡。你們在禁獄中的所為如何能瞞過父王,聽說你還打傷了鷹麵看守,即便元鳳老祖對此不聞不問,諸王又豈會輕易放過?現在隻有姑且一試了。”


    有道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這過雁石是羽族的寶物,和蕭菖蘭的鼉龍珠以及仙界形影珠有異曲同工之妙,皆能存錄過往形跡,一旦被此石罩定,任你有奇巧變化也無所遁形。


    明欽和墨由對視一眼,聽嶽紅嫣的意思,她並沒有看過‘過雁石’,如果諸王看了過雁石,應該知道當時的真實情形。墨由縱然打傷鷹麵人,也不過是個私入禁獄之罪。她雖有放走龍族使者之念,卻並未付諸行動,敖力三人能夠脫困而出,全是巫城用利齒咬斷鐵柵的功勞。


    鸑鷟王正謀求卿士之位,要樹立秉直無私的形象,想來是不會幫墨由開脫。但也用不著增加莫須有的罪名,這卻讓人費解。


    “七王爺看了‘過雁石’,說我們要放走龍族使者?這話殿下也相信?”


    “我……”


    嶽紅嫣沉吟不語,擱在往常她也不相信墨由會瞞著她做一些讓人理解之事。但今天墨由有些奇怪,讓她有種難以捉摸的感覺。包括央她向靈鷲王求情,墨由明知她對靈鷲王父子無甚好感,此舉似乎用意不那單純。嶽紅嫣縱非機巧百出之人,她能從一個婢女所生的庶女搏得鸑鷟王歡心,自然也不是庸懦之輩。


    “罷了,你們和我去見父王。我會力保你們平安無事的。”


    反正嶽紅嫣已經決定遵從鸑鷟王的安排嫁入遊家,婚期將盡,鸑鷟王應該不會讓她太過難堪。


    “我信得過殿下。”


    墨由綻唇一笑,朝著明欽眨了眨眼眸,有種陰謀得逞的味道。


    明欽啼笑皆非,他已經擒住了龍族使者,想必諸王更加著急,如今也用不著東躲西藏,青鸞、鵷雛二王皆為仁君,鴻鵠王去了下界,現在若有人想致他們於死地,怕也隻有鸑鷟王和靈鷲王父子了。


    “我們到鳳閣去。”


    三人穿廊越院,舉步前往鳳閣。佛母和諸王都住在鳳閣,墨由潛入禁獄,使得龍族使者脫困而出,諸王雖有些莫名其妙,卻已派出飛羽武士捉拿。但是不光墨由和明欽跑得蹤影全無,血魔君和巫城也非易與之輩,飛羽武士死傷甚多,一時卻拿之不住。


    佛母和諸王都在鳳閣等候消息,畢竟幾個小輩在家門口鬧事,若是諸王親自出手未必太失身份。


    嶽紅嫣引著墨由和明欽前來,青鳥進閣通傳,諸王都頗感意外,青鸞王傳話道:“讓他們進來。”


    三人得了傳喚,一起走到階下。嶽紅嫣行了一禮,螓首微垂,緩緩說道:“小由行事無狀,觸犯忌諱,已自知其罪,妾特地帶她前來向諸位伯叔請罪。”


    鸑鷟王冷哼一聲,厲叱道:“墨由、墨由私入禁獄,放走龍族使者。罪在不赦,武士何在,帶下去金瓜擊頂。”


    嶽紅嫣悚然一驚,連忙跪伏於地,求情道:“小由雖入禁獄,並未私放犯人,此是妾管教不嚴,念她年幼,萬望父王法外開恩,免其死罪。”


    鸑鷟王眉頭深皺,漠然道:“紅嫣,你太讓為父失望了。”


    嶽紅嫣嬌軀一震,以額擊地,磕得額頭一片紅腫,“求父王饒了小由這一次吧。”


    靈鷲王幹咳一聲道:“七王兄,小由是紅嫣的侍女,念她初犯,還是讓紅嫣帶回去,嚴加督過吧。”


    鸑鷟王知道墨由有幽昌血統,之前在‘過雁石’看過禁獄中的情景,墨由不但擊傷鷹麵人,和巫城交手也不落下風。諸王對四方神鳥的後裔防忌甚嚴,墨由有如此修為,又私入禁獄,膽大包天,此事雖小,可以喻大,鸑鷟王覺得再留墨由在嶽紅嫣身邊早晚會出事,是以要借此機會除掉她。


    至於明欽則來曆不明,鸑鷟王為人雄鷙,眼睛裏揉不進沙子,他先時沒有深究,一是明欽畢竟從龍族高手手裏救下嶽紅嫣和遊勇,鸑鷟王不想落一個恩將仇報的名聲,讓諸王恥笑。二來是不想牽累嶽紅嫣,回護嶽紅嫣又是保全自己的顏麵。但明欽一出現便使得遊勇和嶽紅嫣生隙,顯然觸犯了鸑鷟王的忌諱,借此機會將他一並除去也可慰靈鷲王父子之心。


    其實墨由和明欽的死活諸王並不放在心上,他們關心的是血魔君和巫城如果逃了出去,勢必要惡化兩族的關係。


    青鸞王道:“七弟,囚犯走脫和他們無關,我看他們阻擊龍族高手,倒還出了不少力。七弟就不要難為紅嫣侄女了。紅嫣,你快起來吧。”


    嶽紅嫣聞言抬起頭來,眼望鸑鷟王,雖有青鸞王緩頰求情,鸑鷟王不發話,墨由和明欽仍是罪責難逃。


    鵷雛王接口道:“龍族高手在逃,眼前最重要的是將他們拿獲,以免再生事端。大敵當前,我族正值用人之際。四方神鳥和我族同本同源,過往之事我看就一筆勾消吧。”


    鵷雛王忽然提起四方神鳥的事,自然是墨由的身份瞞不住人,但是四方神鳥曾和元鳳爭奪天下,元鳳對他們深惡痛絕,統一羽族之後下令四方神鳥的後裔永為賤籍,不得翻身。鵷雛王居然要推翻元鳳的禁令,此真石破天驚之語。


    鸑鷟王皺眉道:“父皇將四方神鳥打入賤籍,永為奴仆。四哥,你感情用事也就罷了,難道要為一區區婦人違抗父皇的禦旨?”


    鵷雛王最為心愛的女子正是南方焦明的後人,因為禁令所限,鵷雛王不能給她任何名份,一直深感自責。這在諸王之間當然不是什麽秘密。鸑鷟王私底下也經常譏笑鵷雛王婦人之仁,想不到他竟然敢對元鳳的禁令公開反對。即便向來和他感情極好,素稱謙退的青鸞王也不敢附和。


    鵷雛王微微沉默,歎息道:“父皇貴為羽族之主,至高無上,他的禦旨無人敢反對。父皇當年和四方神鳥交戰,窘迫時有,是以對於四方神鳥切齒痛恨。乃至有永為賤籍的禁令。可如今事過境遷,我族和四方神鳥同本同源,後人何辜,要世世頂戴這一紙禁令,為人奴仆。我鳳凰一族素知神智,怎能對此不近情理之事無動於衷?”


    鸑鷟王冷哼道:“四哥,四方神鳥同具神族血脈,並非凡輩。你不要看他們現在境遇淒慘,便心生仁慈。我族和四方神鳥可是千年世仇,絕不可並立於世。赦免他們不難,須知他們的今天便是我族的明天。難道你想做鳳凰一族的罪人嗎?”


    時至今日,鳳凰一族和四方神鳥的怨仇越結越深,和鸑鷟王一般心理的不在少數,所謂‘寧我負人,人勿負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隻怕鵷雛王也沒有把握化解彼此之間的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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