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表情錯愕,眼睜睜看著溫陳快步走入前堂,給了馬如意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後熟絡的拍著他的肚子調侃道:


    “如意,你我當年一別,你可比以前結實多了!”


    “不像我,如今瘦瘦巴巴,連一棍子都扛不住……”


    馬如意眉頭一皺,一把將身前的溫陳推開,盯著薛氏不滿道,“伯母,本公子今天可是給足了你譚家麵子,現在還要和我耍花招,是不是有點不太講究了?”


    “以為和本公子套近乎就能免除罪責,拿本公子當傻子玩呢?!”


    薛氏表情一陣驚慌,起身連連擺手,“馬公子息怒,這不是我們安排的啊!”


    隨後憤怒轉向溫陳,“臭小子,你亂搞什麽名堂?還不快跪下給馬公子賠罪?!”


    好不容易說服馬公子放兒子一馬,可不能再惹惱了他!


    “賠罪?”溫陳輕哼一聲,“夫人,小的與如意乃是發小,誰家兄弟間開玩笑還需要賠罪?”


    說著,又把胳膊摟在了馬如意的肩膀上。


    “放肆!”後進來的譚飛飛大喊一聲衝了過來分開二人,“馬公子乃是當朝舉人,哪裏會有你這麽不入流的兄弟?”


    隨後一臉討好的看向馬如意,“馬兄,你說對吧?”


    馬如意很是不耐煩的點了點頭,“你們這一家子都挺邪性,趕緊把這小子安頓好,回去晚了,伯父該責怪了!”


    “聽見沒有,馬公子不認識你!”


    譚飛飛鄙夷的看了溫陳一眼。


    此時的溫陳臉上滿是傷感,走到馬如意身前一臉幽怨的盯著他的眼睛,看得馬如意一身雞皮疙瘩。


    “如意,你真的忘了嗎?你我六歲那年於大明湖畔痛飲美酒,分開時,你還送了我一首詩……”


    一旁的譚飛飛停了哈哈大笑,“瞎話都不會編,誰六歲就會喝酒?”


    溫陳白了他一眼,“你懂個屁,如意鬥酒詩百篇,六歲喝酒算什麽?”


    一聽自己被捧得這麽高,馬如意一時也來了興趣,好奇問道:


    “本公子當初送了你一首什麽詩?”


    溫陳深吸口氣,神情稍顯凝重,語氣中滿是追憶: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此詩名為‘贈溫陳’,乃是如意親筆所寫,隻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就是溫某站在如意麵前,他也認不出我了……”


    眾人麵麵相覷,送別詩都出來了,難道這事兒是真的?


    而旁邊的馬如意卻是眼中閃爍著不一樣的神采,他可是中過舉人的高才生,自然聽得明白此詩的文化造詣。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此等絕句就是本公子的老師也寫不出來呀!不止是老師寫不出來,整個大盛也沒幾個人有這水平呀!


    馬如意看著溫陳笑意盈盈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隻是片刻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哼……這譚府的下人有點小聰明呀,竟然想到用一首詩來巴結自己!


    他確信自己這前半輩子肯定不可能與這等身份的人有交集,而溫陳雖然表情像是故人相認的欣喜,但卻不停向自己使眼色,根本不會是認錯了人,反而更像是懇求自己趕緊把這首絕句認在名下!


    這麽說的話……這詩雖然不是我寫的,但能變成我寫的!


    讀書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名聲!


    一旁不學無術的譚飛飛撇了撇嘴,“什麽亂七八糟的,馬兄打小在天京城長大,什麽去過渭城?滿口胡言亂……”


    “去過!”馬胖子這時一本正經的站出來打斷道,不滿的瞪向譚飛飛,“本公子小時候去過什麽地方,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譚飛飛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朝母親投去詢問的目光。


    薛氏立馬意會,急忙走上前來,“馬公子,今日還是辦正事要緊,你看這人我們都準備好了,您是不是先帶走再說……”


    “什麽帶走?你要讓本公子帶走誰?”


    “他呀……”薛氏指著溫陳,“不是說好了嗎,他就是襲擊馬公子的罪人……”


    “什麽罪人?他是本公子的故人!”馬如意板起了臉。


    “對了,你叫什麽來著?”


    “如意,我是溫陳呐!”溫陳情真意切道。


    “溫兄,你可想死我了!”馬如意上前就是一個熊抱,神情激動道,“自從打探到你的消息,為兄是夜不能寐,就想著和你見上一麵,今日來此本想偷偷給你一個驚喜,和你開開玩笑,沒想到你還當真了!”


    眾人愕然,不會吧,他倆真認識?


    溫陳一臉委屈的指指門外的官兵,“他們來這不就是抓我的嗎?”


    “胡說什麽?”馬如意臉色一正,“我馬某人來見昔日的好兄弟,不得找人撐撐排場?”


    “小溫呐,你可不能因為這事兒和為兄生氣!”


    看著二人忽然變得如此親熱,早些時候提出餿主意的薛氏小心翼翼湊了上來:


    “馬公子,溫陳真是你故人?”


    “如假包換!”馬如意拍著胸脯道。


    一聽這話,薛氏頓時喜上眉梢,“原來都是誤會!”


    “馬公子,那三千兩銀子是不是也應該……嘿嘿嘿……”


    溫陳心中嗤笑一聲,要不說女人當家,房倒屋塌,你送出去免災的銀子還想要回來?


    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對呀對呀,馬兄,既然都是誤會,那就不存在什麽賠禮道歉了吧,那三千兩銀子不如交還給小弟,小弟日後還能多請你喝兩頓花酒!”譚飛飛也興衝衝的靠了過來。


    馬如意一聽這話,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本公子這腦袋怎麽又開始疼了呢?奇怪,我好像記得白天有人打我來著……”


    母子二人聞言,這馬公子怎麽說變臉就變臉?於是趕忙閉上嘴巴躲到一邊。


    “溫陳,馬公子既然有些頭疼,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你就快送送他!”薛氏怯怯催促道。


    “不急!”


    馬如意胖手一揮,熟絡摟住溫陳的肩膀走到一邊,小聲詢問道:


    “這詩其實是你寫的吧?不錯,有點意思!”


    溫陳微微一笑,“馬公子不愧是舉人出身,果然識貨。”


    馬如意擺擺手,神情和善道,“溫兄如此大才,留在這譚府做下人,未免太浪費了,不如投靠我馬某人,做我的門客,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難道不比寄人籬下,每日看他人臉色來得暢快?”


    自小在官宦家庭長大的馬如意,對於拉攏人心這方麵自然是輕車熟路。


    譚府不識貨,可不代表他馬某人也是個蠢貨,溫陳這種人才可遇而不可求,隻要拿捏得當,日後能頂大用!


    不過這話也正中溫陳下懷,馬胖子也算是個明白人,自己送了如此一份大禮給他,免除罪責是最起碼的條件,重要的是要幫助自己脫離譚府這個苦海,否則萬一哪天譚飛飛再惹下什麽滔天大禍讓自己背鍋,那自己可吃不消!


    至於馬如意那點小九九,他也看得明明白白,門客二字隻不過是場麵話,胖子無非就是看重自己的詩才,想讓自己替他做槍手斂名聲罷了,雖然地位依舊低微,但比起在譚府遭受無妄之災可要強太多了!


    隻要馬胖子為人不要太過分,自己腦子裏的唐詩三百首足夠送走他!


    “唉……,不瞞馬兄,小弟如今仍是奴籍,賣身契還在譚家手中,就是有意想為馬兄效力,但贖身費用對於小弟來說可是天文數字,力不從心呐!”


    溫陳為難道,順便有意無意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薛氏母子。


    二人表情有些拘謹,好像生怕自己跟馬如意告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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