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海邊小村
“胡子大叔，你倒是快點走啊！再過一會兒，太陽就下山了。”
“現在是申時，小武的性子有些急了。”
“我…我才沒有急，我是怕妞妞等急了擔心我們。”
“是嗎？”
“當然。”
天河鎮南邊的林道上，一名瘦小的少年抱著堆大大小小的物件疾步前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位大胡子男人拉著滿載貨物的木輪車，不緊不慢的走著。
他們二人正是為酒樓送魚的小武和大胡子。
小武仍是少年心性，買了這麽多東西，自然忍不住想快點回去炫耀一番。相比之下，這位胡子大叔則要穩重多了，隻是眼中偶爾流露著一絲暖暖的笑意。
“挲挲……”
二人正趕著路，兩旁叢林裏突然傳來一陣細微動靜。不過小武似乎並沒有在意，依然嘀嘀咕咕的走在前頭，反倒是大胡子若有所覺的皺了皺眉頭，隨即快上兩步。
“嗖——”
破空聲響，灌木裏射來兩箭，其中一支直指小武胸前。
大胡子瞳孔收縮，一個閃身人已出現在小武身邊……不見他任何動作，箭支卻被穩穩接在手中，應聲而折！
原來，這大胡子竟是一位身藏不露的高手。
小武自然知道對方的本事，也不奇怪，隻是想起剛才那一箭凶險，心頭一陣後怕。
“大…大叔，是強盜麽？”
“恩。”
……
聽到大胡子的肯定，小武立刻警覺，一把短匕握在手裏。盡管少年有些緊張，但他還是強自鎮定下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遇上強盜，也絕不是最後一次。亂世之中為了生存，殺人放火乃平常之事，弱肉強食才是最簡單的道理。
環顧周圍，數十個人影從林中走來。
這些人，一個個蒙著麵巾，手拿刀搶蓄勢待發，看這架勢，絕對不是來講理的。
“把東西留下一半就放你們走人，否則宰了你們。”
領頭的強盜走了出來，惡狠狠的眼神掃過大胡子和小武二人。
“這是我們村的年貨，要是給了你，我們吃什麽？”
小武與強盜打交道，知道這些人大都是貪得無厭之輩，當然不會輕易妥協。更何況，他心中有所依仗，膽子漸漸大了許多。
“老子管你吃什麽，不把貨給老子留下，老子就把你們的頭留下！”
強盜頭子瞪了瞪少年，又望了望一旁的大胡子。準確的說，他是望向大胡子手中的斷箭。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看出這大胡子不是普通人，所以他才沒有直接殺人掠貨，而是要走一半財物。誰想對方少年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這下想不動手都難了。
“哼！廢話少說，你們給還是不給？”
強盜頭子仍在做最後的努力，周圍強盜開始摩拳擦掌，隻要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衝出去。
小武還要反駁，一隻大手卻將他拉了回來。
轉頭一看，大胡子眉頭凝重，卻是什麽話也沒說。他自顧走向旁邊一棵大樹，抬手斬去……
“哢嚓——”
一聲斷響，腰般粗細的大樹竟硬生生地折斷兩截，而大胡子抱著斷裂樹樁橫立原地，擺起一副大打出手的樣子。
看到如此一幕，眾強盜一個嚇得目瞪口呆，那名強盜頭子更是驚駭莫名。他自己也是個練家子，哪裏會不明白其中的厲害。至少，他們的腰絕對不會比那棵數硬。
亂世之中，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說話的資格。
當下，強盜頭子連忙拱手道：“這，這位大兄弟，我們有眼無珠不識英雄，得罪之處請多包含……你們這些龜兒子還不快給英雄道歉！”最後一句卻是對著周圍手下吼出來的。
“英雄饒命……英雄饒命……”
看著大胡子手裏那巨大的樹樁，眾強盜膽戰心驚，連連求饒。
小武與大胡子見此場景，不禁愣在當場。
強盜頭子見準時機，大聲道：“多謝英雄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這就退，這就退！”說罷手一揮，也不管眾強盜如何反應，強盜頭子撒腿就跑。
見老大都跑了，其餘強盜一哄而散，哪裏還敢停留片刻。
“他…他們就這樣跑了？”
小武眨了眨眼睛，感覺像是大夢一場，這群強盜來的快，去的更快。如果不是大胡子抱著數莊站在那裏，他一定認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以往遇上的強盜，都是費了一番手腳才了事，沒想到今天會這麽容易。
心中所念，小武呸了一聲道：“這些狗日的，膽子這麽小還敢做強盜。”
“他們這叫聰明……”
大胡子丟開樹樁，淡淡道：“如果連命都沒了，哪裏還有以後。”
“嗬嗬……這就叫：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吧大叔？”小武一掃陰霾，春風滿麵道：“胡子大叔，你的力氣可真大，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厲害啊！”
雖然早就見識過大胡子的厲害，可少年仍是一臉的興奮，毫不掩飾內心羨慕。
大胡子輕笑道：“你隻要把我教你的東西練好，你也可以很厲害。”
“恩，我一定好好練。”
小武激動不已，絲毫沒有懷疑對方的話。
……
二人繼續起程，不多時便已看見大海。
天井村臨近南海岸邊，乃是依附於天河鎮的幾個村落之一。
這裏莊園不過十畝，人家不過十戶，民風淳樸，生活清貧，一年四季隻能靠著水產維持生計，可謂是靠水吃水。即便如此，這小小的村莊卻比大多地方都顯得平靜安寧。畢竟處在亂世，能平安的活著便比什麽都強。
……
沙灘上，朝起朝落，碧波蕩漾。
沿岸邊，海風徐徐，陣陣清爽。
夕陽西下，溫柔的光輝灑在水麵，泛起一片閃閃金黃。
如此美妙的畫麵，不由讓人生出一種博大的情懷：天高且海闊，寧靜而致遠。
是的，常年生活在海邊的漁民，往往都是這樣的心境……再高的山峰，到了這裏也就矮了。再大的生靈，到了這裏也就渺小了。
……
時候不早，三三兩兩的漁民停船靠岸，開始收攏魚網。
不遠處的村落升起了了炊煙，人們已經在張羅豐盛的晚餐。
現在正值年關，就算世道再怎麽艱難，漁民也不忘慶祝一番……至少，他們都期望來年生活更好，這就是普通老百姓對生活的態度。
人們陸陸續續轉回，沙灘上隻留下一排排腳印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長得圓圓胖胖，小臉上帶著淡淡青澀的笑容，著實討人喜歡。隻是她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襖，又讓人心頭憐惜。
此時，小女孩正專注的守著一口小石鍋，渾然沒有察覺到有人走來。
“嘿，我家妞妞在幹什麽呢？”
小武不懷好意的走到小女孩身後，一把將對方抱住。後者先是一驚，接著滿臉欣喜。
“胡子大叔，哥哥，你們終於回來了……哥哥又欺負妞妞，妞妞才不讓你抱。”
妞妞氣呼呼地掙脫小武的“魔爪”，然後投向大胡子的懷抱，得意時還不忘回頭扮個鬼臉。
大胡子輕巧的抱起小女孩子，笑著道：“妞妞今天有沒有偷懶？”
“才沒有呢！”
小女孩大聲抗議道：“妞妞今天已經練完了大叔教的東西，現在正給你們煮海鮮湯呢。”
“恩，妞妞真本事……看看，我們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大胡子毫不吝嗇誇了小女孩一句，然後從木車上取來一物……
卻是一隻純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
妞妞雙眼放光，歡天喜地的接過小白兔，然後在大胡子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謝謝大叔，大叔對妞妞真好！”
小武見狀醋意大發，氣哼哼的道：“你這丫頭就是偏心，這小白兔可是我好不容易買來的，也不知道感謝感謝我……”
大胡子忍不住莞爾一笑，妞妞亦見好就收，甜膩膩的道：“謝謝哥哥，妞妞知道哥哥最好了。”
“那是當然。”
小武用力挺了挺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惹得小女孩一陣白眼。
“哈哈哈——”
大胡子開懷不已，招手道：“走，我們先去把這些年貨送給大家。”
“太好了，過年嘍！”
……
————————————
第六章赤珠化血蓮
大雪紛飛，暗夜降臨。
家家戶戶門前燭火通明、守更待歲，正是新夜難眠。
此刻，天井村所有村民歡聚一堂。滿臉皺紋的老人，穿著樸素的婦女，他們載歌載舞，爆竹不斷。盡管這裏的人口不多，但是熱鬧的氣氛卻半點不減。
篝火前，眾人跳成一團，熊熊的火焰映紅了臉頰，也溫暖著心窩。
大胡子沉靜的坐在一旁，怔怔的看著火光，空洞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麽。偶爾的歡聲笑語傳到心裏，仿佛帶來一絲絲暖意。
大家似乎早已習慣了大胡子的孤獨，也沒有人上前來打擾，就連小武與妞妞也都自顧玩的開心。
天井村與所有貧瘠的村落一樣，所有的年壯男子全都被官府勢力強行征用，甚至連個種都沒有留下，而小武和妞妞作為村裏唯一的兩個孩子，理所當然便成了村裏人的希望與寄托。
其實，這兩個孩子也是苦命之人。
早在十年前，小武和妞妞的至親在一次海上風暴中遇難，他們從此成了孤兒。而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眾人意外的從大海中救起了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
能在無盡的大海中遇見也算種緣分，於是漁民順便將那男子帶回村裏。可等他幾天後醒來，卻什麽都想不起，隻是常常一個人望著大海發呆。無奈之下，淳樸的村民便把男子留下，並由他名正言順的撫養著小武和妞妞兩個孩子……他，正是現在的大胡子。
說起大胡子，村裏沒有人不喜歡，因為他是這裏唯一一個能使得上大力氣的男人，甚至還好幾次出力打跑附近的強盜，使得這個村生活太平。
盡管大胡子有些不合群體，來曆又很神秘，可眾人依然把他當作自己人對待。每到逢年過節，便為他添作衣裳、縫補被襖，關心無微不至。
這一轉眼十年過去，小孩一天天長大，沉幕的村子漸漸有了生氣，然而大胡子依然什麽都記不起來，他身上僅有的變化唯有頭發。
當初，漁民救起大胡子的時候，他的身子漂浮在海上，不但衣衫殘破，而且滿頭白發，與他那張年輕的麵容反差甚大。可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胡子滿頭的白發奇跡般的慢慢轉黑，隻有額前那兩縷白絲，透著滄桑孤獨的氣息。
有時候，大多村民都希望大胡子就這樣一直“傻”下去。
如此一來，大胡子就能永遠的守護著天井村。這樣的想法很單純，也有點自私，但誰又忍心去責怪他們？
至於大胡子？
他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或者去尋找一些與自己有關的東西，但是小武和妞妞怎麽辦？村民們又怎麽辦？在迷茫的時候，他不知道何去何從，所以還是決定留了下來。
……
————————————
熱鬧的聚會結束，大胡子獨自回到裏屋。
他習慣性的盤坐在床上，調整呼吸、吐呐天地……然後，慢慢進入到一種玄奧之境，全身泛起一波波古怪的黑色光紋。
說來很奇怪，其實就連大胡子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隻不過十年來，他一直如此堅持，就像是本能的指引。
如此情形，在大胡子的印象中仿佛想起一個詞匯——修煉。
是的，他正是在修煉。並且隨著修煉的深入，他的力氣越來越大，回憶起的事情亦越來越多。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那種澎湃的力量讓人興奮，尤其是他腦海中的那一支黑色的“箭”……詭異、強大、且充滿了爆發力的“箭”！
大胡子不知道自己有多強，但他覺得自己應該非常厲害。他能夠輕易舉起萬斤巨石，比飛鳥更靈活更快捷，即便是刀槍棍棒落在身上也不會半點痕跡。他認為這種能力很不錯，起碼自己身在亂世，很需要這種能力，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將這種生存能力傳授給了小武和妞妞。
……
“哧——”
一聲悶哼，大胡子猛的睜開雙眼，無比痛苦的表情呈現在臉上。
周身黑色的光紋隱退，一股強悍、瘋狂、暴戾的血光將他包裹。
異常的動靜傳到隔壁房屋，小武與妞妞先是驚醒，隨即相互一視，卻沒有動身探察究竟的打算。他們知道，胡子大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頭痛發作，等到早上，一切便會恢複如常。
此時，大胡子緊咬著牙關，任憑痛苦侵蝕毫不動搖。那一雙殷紅的眼眸透著平靜，極度矛盾的反差繞是詭異！
又來了……
支離破碎的回憶蜂擁而至，衝破心靈的枷鎖，直指靈魂。
識海是一片血色，赤紅的血珠環繞著“黑箭”，肆無忌憚地侵噬著記憶的碎片。
古有聖賢曾經說過，每個人的心裏都住著一個魔鬼，吞沒著過往，張顯著欲，一旦無法控製，必將帶來毀滅，毀滅別人也毀滅自己！
靈魂與肉體的煎熬幾乎讓大胡子失去理智，可他偏偏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每當這關鍵的時刻，一粒指頭大小的明珠便會從大胡子懷中飛出，在黑夜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
頭頂處，明珠垂下絲絲金光，將大胡子籠罩其中。
光罩中，隻見大胡子身子一抖，濃濃的血光隨之淡下。
赤紅的血珠受到壓製更顯狂暴，一個勁的顫動、旋轉……似要衝破重重阻礙！
不知道是何原因，這次痛苦的過程比以往來得更為猛烈。
血氣越來越重，赤珠甚至衝出識海懸於頂空。
“砰！”
一聲清脆的破響，赤珠竟然碎裂六瓣，坐下生根，花瓣之態，宛如一朵血色的蓮花。
血光衝天直射明珠，後者金光萬丈毫不相讓。
兩者對峙，卻令下方的大胡子難受萬分！
破碎的記憶並未給大胡子帶來多少欣喜，相反，它參合著龐大的信息灌入靈魂，生澀且糾結！每每想起一點事情，他的內心都會異常沉重……
回憶中，那白色的翩翩倩影是誰？為何自己會一直放不下？還有那腦中偶爾會閃過一兩個奇怪映象又是什麽？自己與他們有什麽關係？可惜，所有的一切他忘記了！
無奈與憤怒！理智與瘋狂！
識海中，那支黑色的箭傳來一絲莫名聯係。
大胡子心神一振，於是他第一次用盡全身的力量，托動黑箭射向空中……
沒有劇烈的顫動，也沒有巨大的聲響。
黑箭輕輕穿透血蓮與明珠，將二者粘合在了一起，複又返回大胡子識海之中。
本就水火不容，此刻粘合，自然免不了一番爭鬥。
狹小的空間內，血光與金光縱橫交錯，若非現在深夜時分，恐怕早已引來好奇之人。
……
片刻過後，血蓮與明珠似乎鬥累了，雙方漸漸失去了原來的光彩。
二者緩緩落下，最後印在大胡子胸口處，竟是一朵明豔精致的血蓮。
“呼——”
大胡子長長吐了口氣，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浸濕。
默默回想了一下剛才發生的情景，他並沒有感到任何驚訝，或許，他早就習慣那樣的凶險。
腦中靈光閃現，他突然間想起什麽……他記得自己好像有個名字——李嶽凡。
“我叫李嶽凡？”
大胡子喃喃自語，莫名的孤獨湧上心頭。
……
星辰寂寞雲月知，晚霞澀澀清風柔，
夢轉千回誰先醒，愛恨一念淚無聲。
……
————————————
第七章意外來客
翌日清晨，雪霧彌漫，整個世界盡是白茫茫的一片，朦朧且自然！
天井村中，老人婦女早早起來忙活不停，修整漁船、編織漁網，燒火煮飯……放眼望去，一派和諧安寧的景象。
大胡子走出屋外，深深吸了口清爽的空氣，似要把胸中鬱結一掃而空。而後，他靜靜站在原地，望著海邊天際，那裏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今後……該何去何從？
是離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一切？
或留下，繼續這平凡無為的生活？
畢竟心中有所牽掛，如何能夠輕易放下？
沉默良久，大胡子用手撫了撫胸口處的血蓮，內心依就煩躁難定。雖然記起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散碎的信息，可許多回憶仍是茫無頭緒。
……
“胡子大叔。”
一個清脆的聲音喚醒大胡子，卻是妞妞挽著小武走來。
“大叔大叔，今天我們學什麽東西？我一定要變得和大叔一樣強大，把所有的強盜都打得屁滾尿流！”
小武滿臉期盼的望著大胡子，恨不得立刻學會對方那一身本事。當然，打強盜是一方麵，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在妹妹麵前炫耀一番。
“哥哥真不害臊……”
妞妞扮了個鬼臉，接人短處道：“也不知道是誰平時老偷懶，現在一點本事都沒有，還想打強盜呢，可別被強盜嚇得哭鼻子，羞人！”
“胡說胡說！”
小武大聲怪叫，毫不客氣的反駁道：“那是以前，那是小時候，我現在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你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要不是大叔說以後能向小鳥一樣飛來飛去，恐怕某個小丫頭早就放棄了。哼哼！”
“哥哥欺負人，妞妞才沒有你說的那樣。”
“你就是那樣。”
“你才是！”
“哼！”
兩個孩子一陣嬉鬧，衝淡些許煩憂。
大胡子看在眼裏，沉重的表情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再次望向前方，心中似乎輕鬆不少。
正是：
今朝樂與今朝酒，明日愁來明日憂。
管他今朝複明日，欲問紅塵幾時休。
……
————————————
“嗖嗖嗖——”
樹林裏，三個身影飛快掠過，正是大胡子帶著二小在荊棘中穿梭。
三人疾行如風，一跳三折，如同大雁滑翔，優雅美妙。沒有誰會想到，兩個半大的孩子，竟然也有這樣的身手。
空地處，三人站定，大胡子語氣嚴肅道：“這套身法動作名叫《天翔閃》，可以讓你們更加靈活地躲避敵人的攻擊……半年練習，如今你們的身法都已小成。現在，我便開始教你們新的東西。”
說罷，大胡子走到一顆巨石麵前，不做任何準備，抬手就是一擊！
“蓬——蓬——蓬——”
“轟——”
三聲輕響過後，巨大的岩石毫無征兆的爆開，而飛濺的碎石還未散開半丈，便化為粉末！
一擊三發，渾圓如一，毫顛之間，力重萬鈞！
“好……好厲害！”
小武與妞妞目瞪口呆的望著前方，盡管他們知道大胡子很厲害，卻沒想到對方會強大到如此地步。
咽了咽口水，小武強忍著激動問道：“大……大叔，剛才那，那是什麽武功？”
“萬鈞之力，唯有《破勁》！”
大胡子負手而立，傲然之色盡顯一派大宗師之威嚴。
“我學我學，大叔快教我，快教我吧！”
“妞妞也要學。”
小武摩拳擦掌，妞妞不甘示弱。
兩個孩子皆被大胡子剛才的氣勢所震撼，均想：“自己要是有胡子大叔一半的厲害……不，隻要有一小半厲害，那以後誰還敢欺負自己？”
既有目標，又有激情，大胡子的教導自然是水到渠成。
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小武與妞妞便掌握了基本的力道控製。當然，以他們現在的力量，想要發勁還需要練上很長一段時間。
……
————————————
晌午時分，三人回到村口，一位花胡子老漢已在那裏等候多時。
“大兄弟，你們可算回來。”
老漢熱情的迎上前，大胡子不由問道：“苗大爺，有什麽事嗎？”
“有事，有喜事，大喜事……”老漢笑逐言開道：“村裏今天來了貴人，正等著你們呢。”
“貴人！？”
大胡子怔了怔，轉念道：“這天井村極窮，怎麽會有貴人來？難道……”
老漢接過話道：“大兄弟想不到吧，是劉家老二回來了。沒想到這小子出去這麽多年，還有回來的一天……可惜老劉家隻剩他這根獨苗了，唉！”
“原來是他。”
對於這個劉家老二，大胡子倒是聽村裏的老人說起過一些。
大概十年前，是大胡子被漁民救起後的第五天，村裏僅有的兩個壯年被官府勢力抓走，而其中一人正是劉天福。此後，劉家兩位的老人鬱結難開，最後一病不起離開人世。當時，大胡子還在昏迷之中，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否則的話，說不定也被官兵給帶走了。
“走吧，我們去見見。”
……
狹小的房間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物。
大胡子推門而入，隻見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正坐上方……一身青衣勁裝，身材魁梧有力，眉宇間留著一道猙獰的疤痕，看上去整個人顯得凶狠煞氣。
“你就是當初被大夥兒救起來的那位兄弟吧？”
劉天福熱情飽滿的走向三人，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親人重逢一般。
對方如此相熟，倒是令大胡子有些意外，隻是他臉上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劉兄你好，大家都叫我大胡子。”
“好好好，大胡子兄弟。”
劉天福笑了笑，隨即把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道：“這就是小武和妞妞吧？記得當初，我劉二離開的時候，你們一個還在穿褲岔，一個還沒有斷奶水，沒想到現在都長這麽大了。一轉眼就十年，時間過得可真是快。”話音中，劉天福不無感慨！
“你，你真是劉二叔？”
小武驚訝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覺勾起少許小時候的回憶。
“哈哈哈——”
劉天福大笑道：“你這小娃子在咱的身上尿過，現在都還有一股子騷臭味兒，要不來聞聞。”
有沒有騷臭味兒，大胡子不知道，不過劉天福身上的血腥味兒卻是重得很，看來對方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高手。
“劉二叔，您不是被官兵抓走了麽？怎麽能回來的？還有楊叔呢？他有沒有回來？”
小武好奇的瞪著劉天福，心中既有驚，又滿是疑問。在他的記憶中，隻要是被官兵抓走的人，還沒有誰能活著回來……至少，他沒見到過這樣的情況。
“楊大哥……他回不來了！”劉天福心有所感，長歎道：“當年我們被官兵抓走以後，卻不甘心被人奴役，於是尋了個機會偷跑出役營，隻可惜楊大哥沒能堅持到最後……再後來，我遇上結拜大哥，而且學了身本事，總算混得口飯吃……”
劉天福說得簡單，眼中閃爍著黯然，可以想象當時的艱苦與其中的辛酸。
……
二人坐下，妞妞送上茶水，氣氛頗為融洽。
一陣閑聊後，劉天福振了振精神道：“大胡子兄弟，我這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說吧。”
大胡子早已猜到，對方的來意不會隻是回村看看，所以也沒感到意外。
劉天福望了望小武道：“小武這孩子，現在也有十二歲了吧，該是為他以後打算一下了。”
“恩。”
大胡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一般來說，窮苦的孩子早當家。十二歲的年紀，確實應該負擔起家裏的部分責任。
見對方點頭，劉天福高興道：“大胡子兄弟，我是這樣想的……我想讓兩個孩子跟我一起出去闖闖，以後就算不能出人頭地，也比現在的生活好上千百倍不是？”
兩個孩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想要開口拒絕，卻在大胡子的目光下把話吞了回去，隻能默默站在一旁。
大胡子沒有答應，反而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大家的意思？”
“呃！”劉天福目光一凝，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絕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
劉天福尷尬的笑了笑：“大胡子兄弟多慮了，帶小武他們離開自然是大家的意思……你也知道，兩個孩子就是村裏的命根子，我哪敢打他們的主意啊？”
大胡子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安置他們？”
“這個兄弟請放心！”
說到安置，劉天福自信道：“我們天雄幫乃是這廣東境內第一勢力，直屬天地盟管轄，就算是官府的勢力也要讓我們三分。我劉二在南雄城也算混得不錯，絕對虧待不了這兩個孩子……而且，現在天下大亂，隻有投靠一個強大勢力才是生存之道。”
能在亂世之中生存下來，這劉天福確實有幾分本事。可大胡子並不希望，小武和妞妞兩個單純的孩子牽扯勢力的紛爭。
於是，大胡子擺手道：“他們這樣很好，我不希望他們有什麽危險。”
劉天福能體會對方的憂慮，因此耐心勸說道：“大胡子兄弟，人活一世，哪有一帆風順的道理？你能保護他們一時，能保護得了他們一世嗎？小鷹長大了，總是要自己飛翔的。”
“……”
“幾個老叔叔都跟我談過了，他們都希望兩個孩子能出人頭地，所以才拜托我帶他們出去見識見識，難道你就願意他一輩子待在這個鳥不下蛋的地方？”
“……”
大胡子一直沉默，劉天福打鐵趁熱道：“胡子兄弟，我知道你是為兩個孩子好，可你不能這麽自私啊！至少，你應該給孩子他們一個選擇的權利不是？”
看了看兩個低頭不語的孩子，大胡子亦心有所想。走出這裏，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劉兄說的有理，不過事關兩個孩子前途，請容我再想想。”
大胡子客氣應了一句，自顧離開。
……
————————————（未完待續）
“胡子大叔，你倒是快點走啊！再過一會兒，太陽就下山了。”
“現在是申時，小武的性子有些急了。”
“我…我才沒有急，我是怕妞妞等急了擔心我們。”
“是嗎？”
“當然。”
天河鎮南邊的林道上，一名瘦小的少年抱著堆大大小小的物件疾步前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位大胡子男人拉著滿載貨物的木輪車，不緊不慢的走著。
他們二人正是為酒樓送魚的小武和大胡子。
小武仍是少年心性，買了這麽多東西，自然忍不住想快點回去炫耀一番。相比之下，這位胡子大叔則要穩重多了，隻是眼中偶爾流露著一絲暖暖的笑意。
“挲挲……”
二人正趕著路，兩旁叢林裏突然傳來一陣細微動靜。不過小武似乎並沒有在意，依然嘀嘀咕咕的走在前頭，反倒是大胡子若有所覺的皺了皺眉頭，隨即快上兩步。
“嗖——”
破空聲響，灌木裏射來兩箭，其中一支直指小武胸前。
大胡子瞳孔收縮，一個閃身人已出現在小武身邊……不見他任何動作，箭支卻被穩穩接在手中，應聲而折！
原來，這大胡子竟是一位身藏不露的高手。
小武自然知道對方的本事，也不奇怪，隻是想起剛才那一箭凶險，心頭一陣後怕。
“大…大叔，是強盜麽？”
“恩。”
……
聽到大胡子的肯定，小武立刻警覺，一把短匕握在手裏。盡管少年有些緊張，但他還是強自鎮定下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遇上強盜，也絕不是最後一次。亂世之中為了生存，殺人放火乃平常之事，弱肉強食才是最簡單的道理。
環顧周圍，數十個人影從林中走來。
這些人，一個個蒙著麵巾，手拿刀搶蓄勢待發，看這架勢，絕對不是來講理的。
“把東西留下一半就放你們走人，否則宰了你們。”
領頭的強盜走了出來，惡狠狠的眼神掃過大胡子和小武二人。
“這是我們村的年貨，要是給了你，我們吃什麽？”
小武與強盜打交道，知道這些人大都是貪得無厭之輩，當然不會輕易妥協。更何況，他心中有所依仗，膽子漸漸大了許多。
“老子管你吃什麽，不把貨給老子留下，老子就把你們的頭留下！”
強盜頭子瞪了瞪少年，又望了望一旁的大胡子。準確的說，他是望向大胡子手中的斷箭。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看出這大胡子不是普通人，所以他才沒有直接殺人掠貨，而是要走一半財物。誰想對方少年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這下想不動手都難了。
“哼！廢話少說，你們給還是不給？”
強盜頭子仍在做最後的努力，周圍強盜開始摩拳擦掌，隻要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衝出去。
小武還要反駁，一隻大手卻將他拉了回來。
轉頭一看，大胡子眉頭凝重，卻是什麽話也沒說。他自顧走向旁邊一棵大樹，抬手斬去……
“哢嚓——”
一聲斷響，腰般粗細的大樹竟硬生生地折斷兩截，而大胡子抱著斷裂樹樁橫立原地，擺起一副大打出手的樣子。
看到如此一幕，眾強盜一個嚇得目瞪口呆，那名強盜頭子更是驚駭莫名。他自己也是個練家子，哪裏會不明白其中的厲害。至少，他們的腰絕對不會比那棵數硬。
亂世之中，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說話的資格。
當下，強盜頭子連忙拱手道：“這，這位大兄弟，我們有眼無珠不識英雄，得罪之處請多包含……你們這些龜兒子還不快給英雄道歉！”最後一句卻是對著周圍手下吼出來的。
“英雄饒命……英雄饒命……”
看著大胡子手裏那巨大的樹樁，眾強盜膽戰心驚，連連求饒。
小武與大胡子見此場景，不禁愣在當場。
強盜頭子見準時機，大聲道：“多謝英雄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這就退，這就退！”說罷手一揮，也不管眾強盜如何反應，強盜頭子撒腿就跑。
見老大都跑了，其餘強盜一哄而散，哪裏還敢停留片刻。
“他…他們就這樣跑了？”
小武眨了眨眼睛，感覺像是大夢一場，這群強盜來的快，去的更快。如果不是大胡子抱著數莊站在那裏，他一定認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以往遇上的強盜，都是費了一番手腳才了事，沒想到今天會這麽容易。
心中所念，小武呸了一聲道：“這些狗日的，膽子這麽小還敢做強盜。”
“他們這叫聰明……”
大胡子丟開樹樁，淡淡道：“如果連命都沒了，哪裏還有以後。”
“嗬嗬……這就叫：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吧大叔？”小武一掃陰霾，春風滿麵道：“胡子大叔，你的力氣可真大，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厲害啊！”
雖然早就見識過大胡子的厲害，可少年仍是一臉的興奮，毫不掩飾內心羨慕。
大胡子輕笑道：“你隻要把我教你的東西練好，你也可以很厲害。”
“恩，我一定好好練。”
小武激動不已，絲毫沒有懷疑對方的話。
……
二人繼續起程，不多時便已看見大海。
天井村臨近南海岸邊，乃是依附於天河鎮的幾個村落之一。
這裏莊園不過十畝，人家不過十戶，民風淳樸，生活清貧，一年四季隻能靠著水產維持生計，可謂是靠水吃水。即便如此，這小小的村莊卻比大多地方都顯得平靜安寧。畢竟處在亂世，能平安的活著便比什麽都強。
……
沙灘上，朝起朝落，碧波蕩漾。
沿岸邊，海風徐徐，陣陣清爽。
夕陽西下，溫柔的光輝灑在水麵，泛起一片閃閃金黃。
如此美妙的畫麵，不由讓人生出一種博大的情懷：天高且海闊，寧靜而致遠。
是的，常年生活在海邊的漁民，往往都是這樣的心境……再高的山峰，到了這裏也就矮了。再大的生靈，到了這裏也就渺小了。
……
時候不早，三三兩兩的漁民停船靠岸，開始收攏魚網。
不遠處的村落升起了了炊煙，人們已經在張羅豐盛的晚餐。
現在正值年關，就算世道再怎麽艱難，漁民也不忘慶祝一番……至少，他們都期望來年生活更好，這就是普通老百姓對生活的態度。
人們陸陸續續轉回，沙灘上隻留下一排排腳印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長得圓圓胖胖，小臉上帶著淡淡青澀的笑容，著實討人喜歡。隻是她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襖，又讓人心頭憐惜。
此時，小女孩正專注的守著一口小石鍋，渾然沒有察覺到有人走來。
“嘿，我家妞妞在幹什麽呢？”
小武不懷好意的走到小女孩身後，一把將對方抱住。後者先是一驚，接著滿臉欣喜。
“胡子大叔，哥哥，你們終於回來了……哥哥又欺負妞妞，妞妞才不讓你抱。”
妞妞氣呼呼地掙脫小武的“魔爪”，然後投向大胡子的懷抱，得意時還不忘回頭扮個鬼臉。
大胡子輕巧的抱起小女孩子，笑著道：“妞妞今天有沒有偷懶？”
“才沒有呢！”
小女孩大聲抗議道：“妞妞今天已經練完了大叔教的東西，現在正給你們煮海鮮湯呢。”
“恩，妞妞真本事……看看，我們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大胡子毫不吝嗇誇了小女孩一句，然後從木車上取來一物……
卻是一隻純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
妞妞雙眼放光，歡天喜地的接過小白兔，然後在大胡子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謝謝大叔，大叔對妞妞真好！”
小武見狀醋意大發，氣哼哼的道：“你這丫頭就是偏心，這小白兔可是我好不容易買來的，也不知道感謝感謝我……”
大胡子忍不住莞爾一笑，妞妞亦見好就收，甜膩膩的道：“謝謝哥哥，妞妞知道哥哥最好了。”
“那是當然。”
小武用力挺了挺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惹得小女孩一陣白眼。
“哈哈哈——”
大胡子開懷不已，招手道：“走，我們先去把這些年貨送給大家。”
“太好了，過年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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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赤珠化血蓮
大雪紛飛，暗夜降臨。
家家戶戶門前燭火通明、守更待歲，正是新夜難眠。
此刻，天井村所有村民歡聚一堂。滿臉皺紋的老人，穿著樸素的婦女，他們載歌載舞，爆竹不斷。盡管這裏的人口不多，但是熱鬧的氣氛卻半點不減。
篝火前，眾人跳成一團，熊熊的火焰映紅了臉頰，也溫暖著心窩。
大胡子沉靜的坐在一旁，怔怔的看著火光，空洞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麽。偶爾的歡聲笑語傳到心裏，仿佛帶來一絲絲暖意。
大家似乎早已習慣了大胡子的孤獨，也沒有人上前來打擾，就連小武與妞妞也都自顧玩的開心。
天井村與所有貧瘠的村落一樣，所有的年壯男子全都被官府勢力強行征用，甚至連個種都沒有留下，而小武和妞妞作為村裏唯一的兩個孩子，理所當然便成了村裏人的希望與寄托。
其實，這兩個孩子也是苦命之人。
早在十年前，小武和妞妞的至親在一次海上風暴中遇難，他們從此成了孤兒。而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眾人意外的從大海中救起了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
能在無盡的大海中遇見也算種緣分，於是漁民順便將那男子帶回村裏。可等他幾天後醒來，卻什麽都想不起，隻是常常一個人望著大海發呆。無奈之下，淳樸的村民便把男子留下，並由他名正言順的撫養著小武和妞妞兩個孩子……他，正是現在的大胡子。
說起大胡子，村裏沒有人不喜歡，因為他是這裏唯一一個能使得上大力氣的男人，甚至還好幾次出力打跑附近的強盜，使得這個村生活太平。
盡管大胡子有些不合群體，來曆又很神秘，可眾人依然把他當作自己人對待。每到逢年過節，便為他添作衣裳、縫補被襖，關心無微不至。
這一轉眼十年過去，小孩一天天長大，沉幕的村子漸漸有了生氣，然而大胡子依然什麽都記不起來，他身上僅有的變化唯有頭發。
當初，漁民救起大胡子的時候，他的身子漂浮在海上，不但衣衫殘破，而且滿頭白發，與他那張年輕的麵容反差甚大。可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胡子滿頭的白發奇跡般的慢慢轉黑，隻有額前那兩縷白絲，透著滄桑孤獨的氣息。
有時候，大多村民都希望大胡子就這樣一直“傻”下去。
如此一來，大胡子就能永遠的守護著天井村。這樣的想法很單純，也有點自私，但誰又忍心去責怪他們？
至於大胡子？
他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或者去尋找一些與自己有關的東西，但是小武和妞妞怎麽辦？村民們又怎麽辦？在迷茫的時候，他不知道何去何從，所以還是決定留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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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聚會結束，大胡子獨自回到裏屋。
他習慣性的盤坐在床上，調整呼吸、吐呐天地……然後，慢慢進入到一種玄奧之境，全身泛起一波波古怪的黑色光紋。
說來很奇怪，其實就連大胡子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隻不過十年來，他一直如此堅持，就像是本能的指引。
如此情形，在大胡子的印象中仿佛想起一個詞匯——修煉。
是的，他正是在修煉。並且隨著修煉的深入，他的力氣越來越大，回憶起的事情亦越來越多。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那種澎湃的力量讓人興奮，尤其是他腦海中的那一支黑色的“箭”……詭異、強大、且充滿了爆發力的“箭”！
大胡子不知道自己有多強，但他覺得自己應該非常厲害。他能夠輕易舉起萬斤巨石，比飛鳥更靈活更快捷，即便是刀槍棍棒落在身上也不會半點痕跡。他認為這種能力很不錯，起碼自己身在亂世，很需要這種能力，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將這種生存能力傳授給了小武和妞妞。
……
“哧——”
一聲悶哼，大胡子猛的睜開雙眼，無比痛苦的表情呈現在臉上。
周身黑色的光紋隱退，一股強悍、瘋狂、暴戾的血光將他包裹。
異常的動靜傳到隔壁房屋，小武與妞妞先是驚醒，隨即相互一視，卻沒有動身探察究竟的打算。他們知道，胡子大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頭痛發作，等到早上，一切便會恢複如常。
此時，大胡子緊咬著牙關，任憑痛苦侵蝕毫不動搖。那一雙殷紅的眼眸透著平靜，極度矛盾的反差繞是詭異！
又來了……
支離破碎的回憶蜂擁而至，衝破心靈的枷鎖，直指靈魂。
識海是一片血色，赤紅的血珠環繞著“黑箭”，肆無忌憚地侵噬著記憶的碎片。
古有聖賢曾經說過，每個人的心裏都住著一個魔鬼，吞沒著過往，張顯著欲，一旦無法控製，必將帶來毀滅，毀滅別人也毀滅自己！
靈魂與肉體的煎熬幾乎讓大胡子失去理智，可他偏偏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每當這關鍵的時刻，一粒指頭大小的明珠便會從大胡子懷中飛出，在黑夜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
頭頂處，明珠垂下絲絲金光，將大胡子籠罩其中。
光罩中，隻見大胡子身子一抖，濃濃的血光隨之淡下。
赤紅的血珠受到壓製更顯狂暴，一個勁的顫動、旋轉……似要衝破重重阻礙！
不知道是何原因，這次痛苦的過程比以往來得更為猛烈。
血氣越來越重，赤珠甚至衝出識海懸於頂空。
“砰！”
一聲清脆的破響，赤珠竟然碎裂六瓣，坐下生根，花瓣之態，宛如一朵血色的蓮花。
血光衝天直射明珠，後者金光萬丈毫不相讓。
兩者對峙，卻令下方的大胡子難受萬分！
破碎的記憶並未給大胡子帶來多少欣喜，相反，它參合著龐大的信息灌入靈魂，生澀且糾結！每每想起一點事情，他的內心都會異常沉重……
回憶中，那白色的翩翩倩影是誰？為何自己會一直放不下？還有那腦中偶爾會閃過一兩個奇怪映象又是什麽？自己與他們有什麽關係？可惜，所有的一切他忘記了！
無奈與憤怒！理智與瘋狂！
識海中，那支黑色的箭傳來一絲莫名聯係。
大胡子心神一振，於是他第一次用盡全身的力量，托動黑箭射向空中……
沒有劇烈的顫動，也沒有巨大的聲響。
黑箭輕輕穿透血蓮與明珠，將二者粘合在了一起，複又返回大胡子識海之中。
本就水火不容，此刻粘合，自然免不了一番爭鬥。
狹小的空間內，血光與金光縱橫交錯，若非現在深夜時分，恐怕早已引來好奇之人。
……
片刻過後，血蓮與明珠似乎鬥累了，雙方漸漸失去了原來的光彩。
二者緩緩落下，最後印在大胡子胸口處，竟是一朵明豔精致的血蓮。
“呼——”
大胡子長長吐了口氣，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浸濕。
默默回想了一下剛才發生的情景，他並沒有感到任何驚訝，或許，他早就習慣那樣的凶險。
腦中靈光閃現，他突然間想起什麽……他記得自己好像有個名字——李嶽凡。
“我叫李嶽凡？”
大胡子喃喃自語，莫名的孤獨湧上心頭。
……
星辰寂寞雲月知，晚霞澀澀清風柔，
夢轉千回誰先醒，愛恨一念淚無聲。
……
————————————
第七章意外來客
翌日清晨，雪霧彌漫，整個世界盡是白茫茫的一片，朦朧且自然！
天井村中，老人婦女早早起來忙活不停，修整漁船、編織漁網，燒火煮飯……放眼望去，一派和諧安寧的景象。
大胡子走出屋外，深深吸了口清爽的空氣，似要把胸中鬱結一掃而空。而後，他靜靜站在原地，望著海邊天際，那裏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今後……該何去何從？
是離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一切？
或留下，繼續這平凡無為的生活？
畢竟心中有所牽掛，如何能夠輕易放下？
沉默良久，大胡子用手撫了撫胸口處的血蓮，內心依就煩躁難定。雖然記起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散碎的信息，可許多回憶仍是茫無頭緒。
……
“胡子大叔。”
一個清脆的聲音喚醒大胡子，卻是妞妞挽著小武走來。
“大叔大叔，今天我們學什麽東西？我一定要變得和大叔一樣強大，把所有的強盜都打得屁滾尿流！”
小武滿臉期盼的望著大胡子，恨不得立刻學會對方那一身本事。當然，打強盜是一方麵，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在妹妹麵前炫耀一番。
“哥哥真不害臊……”
妞妞扮了個鬼臉，接人短處道：“也不知道是誰平時老偷懶，現在一點本事都沒有，還想打強盜呢，可別被強盜嚇得哭鼻子，羞人！”
“胡說胡說！”
小武大聲怪叫，毫不客氣的反駁道：“那是以前，那是小時候，我現在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你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要不是大叔說以後能向小鳥一樣飛來飛去，恐怕某個小丫頭早就放棄了。哼哼！”
“哥哥欺負人，妞妞才沒有你說的那樣。”
“你就是那樣。”
“你才是！”
“哼！”
兩個孩子一陣嬉鬧，衝淡些許煩憂。
大胡子看在眼裏，沉重的表情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再次望向前方，心中似乎輕鬆不少。
正是：
今朝樂與今朝酒，明日愁來明日憂。
管他今朝複明日，欲問紅塵幾時休。
……
————————————
“嗖嗖嗖——”
樹林裏，三個身影飛快掠過，正是大胡子帶著二小在荊棘中穿梭。
三人疾行如風，一跳三折，如同大雁滑翔，優雅美妙。沒有誰會想到，兩個半大的孩子，竟然也有這樣的身手。
空地處，三人站定，大胡子語氣嚴肅道：“這套身法動作名叫《天翔閃》，可以讓你們更加靈活地躲避敵人的攻擊……半年練習，如今你們的身法都已小成。現在，我便開始教你們新的東西。”
說罷，大胡子走到一顆巨石麵前，不做任何準備，抬手就是一擊！
“蓬——蓬——蓬——”
“轟——”
三聲輕響過後，巨大的岩石毫無征兆的爆開，而飛濺的碎石還未散開半丈，便化為粉末！
一擊三發，渾圓如一，毫顛之間，力重萬鈞！
“好……好厲害！”
小武與妞妞目瞪口呆的望著前方，盡管他們知道大胡子很厲害，卻沒想到對方會強大到如此地步。
咽了咽口水，小武強忍著激動問道：“大……大叔，剛才那，那是什麽武功？”
“萬鈞之力，唯有《破勁》！”
大胡子負手而立，傲然之色盡顯一派大宗師之威嚴。
“我學我學，大叔快教我，快教我吧！”
“妞妞也要學。”
小武摩拳擦掌，妞妞不甘示弱。
兩個孩子皆被大胡子剛才的氣勢所震撼，均想：“自己要是有胡子大叔一半的厲害……不，隻要有一小半厲害，那以後誰還敢欺負自己？”
既有目標，又有激情，大胡子的教導自然是水到渠成。
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小武與妞妞便掌握了基本的力道控製。當然，以他們現在的力量，想要發勁還需要練上很長一段時間。
……
————————————
晌午時分，三人回到村口，一位花胡子老漢已在那裏等候多時。
“大兄弟，你們可算回來。”
老漢熱情的迎上前，大胡子不由問道：“苗大爺，有什麽事嗎？”
“有事，有喜事，大喜事……”老漢笑逐言開道：“村裏今天來了貴人，正等著你們呢。”
“貴人！？”
大胡子怔了怔，轉念道：“這天井村極窮，怎麽會有貴人來？難道……”
老漢接過話道：“大兄弟想不到吧，是劉家老二回來了。沒想到這小子出去這麽多年，還有回來的一天……可惜老劉家隻剩他這根獨苗了，唉！”
“原來是他。”
對於這個劉家老二，大胡子倒是聽村裏的老人說起過一些。
大概十年前，是大胡子被漁民救起後的第五天，村裏僅有的兩個壯年被官府勢力抓走，而其中一人正是劉天福。此後，劉家兩位的老人鬱結難開，最後一病不起離開人世。當時，大胡子還在昏迷之中，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否則的話，說不定也被官兵給帶走了。
“走吧，我們去見見。”
……
狹小的房間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物。
大胡子推門而入，隻見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正坐上方……一身青衣勁裝，身材魁梧有力，眉宇間留著一道猙獰的疤痕，看上去整個人顯得凶狠煞氣。
“你就是當初被大夥兒救起來的那位兄弟吧？”
劉天福熱情飽滿的走向三人，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親人重逢一般。
對方如此相熟，倒是令大胡子有些意外，隻是他臉上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劉兄你好，大家都叫我大胡子。”
“好好好，大胡子兄弟。”
劉天福笑了笑，隨即把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道：“這就是小武和妞妞吧？記得當初，我劉二離開的時候，你們一個還在穿褲岔，一個還沒有斷奶水，沒想到現在都長這麽大了。一轉眼就十年，時間過得可真是快。”話音中，劉天福不無感慨！
“你，你真是劉二叔？”
小武驚訝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覺勾起少許小時候的回憶。
“哈哈哈——”
劉天福大笑道：“你這小娃子在咱的身上尿過，現在都還有一股子騷臭味兒，要不來聞聞。”
有沒有騷臭味兒，大胡子不知道，不過劉天福身上的血腥味兒卻是重得很，看來對方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高手。
“劉二叔，您不是被官兵抓走了麽？怎麽能回來的？還有楊叔呢？他有沒有回來？”
小武好奇的瞪著劉天福，心中既有驚，又滿是疑問。在他的記憶中，隻要是被官兵抓走的人，還沒有誰能活著回來……至少，他沒見到過這樣的情況。
“楊大哥……他回不來了！”劉天福心有所感，長歎道：“當年我們被官兵抓走以後，卻不甘心被人奴役，於是尋了個機會偷跑出役營，隻可惜楊大哥沒能堅持到最後……再後來，我遇上結拜大哥，而且學了身本事，總算混得口飯吃……”
劉天福說得簡單，眼中閃爍著黯然，可以想象當時的艱苦與其中的辛酸。
……
二人坐下，妞妞送上茶水，氣氛頗為融洽。
一陣閑聊後，劉天福振了振精神道：“大胡子兄弟，我這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說吧。”
大胡子早已猜到，對方的來意不會隻是回村看看，所以也沒感到意外。
劉天福望了望小武道：“小武這孩子，現在也有十二歲了吧，該是為他以後打算一下了。”
“恩。”
大胡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一般來說，窮苦的孩子早當家。十二歲的年紀，確實應該負擔起家裏的部分責任。
見對方點頭，劉天福高興道：“大胡子兄弟，我是這樣想的……我想讓兩個孩子跟我一起出去闖闖，以後就算不能出人頭地，也比現在的生活好上千百倍不是？”
兩個孩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想要開口拒絕，卻在大胡子的目光下把話吞了回去，隻能默默站在一旁。
大胡子沒有答應，反而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大家的意思？”
“呃！”劉天福目光一凝，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絕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
劉天福尷尬的笑了笑：“大胡子兄弟多慮了，帶小武他們離開自然是大家的意思……你也知道，兩個孩子就是村裏的命根子，我哪敢打他們的主意啊？”
大胡子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安置他們？”
“這個兄弟請放心！”
說到安置，劉天福自信道：“我們天雄幫乃是這廣東境內第一勢力，直屬天地盟管轄，就算是官府的勢力也要讓我們三分。我劉二在南雄城也算混得不錯，絕對虧待不了這兩個孩子……而且，現在天下大亂，隻有投靠一個強大勢力才是生存之道。”
能在亂世之中生存下來，這劉天福確實有幾分本事。可大胡子並不希望，小武和妞妞兩個單純的孩子牽扯勢力的紛爭。
於是，大胡子擺手道：“他們這樣很好，我不希望他們有什麽危險。”
劉天福能體會對方的憂慮，因此耐心勸說道：“大胡子兄弟，人活一世，哪有一帆風順的道理？你能保護他們一時，能保護得了他們一世嗎？小鷹長大了，總是要自己飛翔的。”
“……”
“幾個老叔叔都跟我談過了，他們都希望兩個孩子能出人頭地，所以才拜托我帶他們出去見識見識，難道你就願意他一輩子待在這個鳥不下蛋的地方？”
“……”
大胡子一直沉默，劉天福打鐵趁熱道：“胡子兄弟，我知道你是為兩個孩子好，可你不能這麽自私啊！至少，你應該給孩子他們一個選擇的權利不是？”
看了看兩個低頭不語的孩子，大胡子亦心有所想。走出這裏，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劉兄說的有理，不過事關兩個孩子前途，請容我再想想。”
大胡子客氣應了一句，自顧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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