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個士兵來了興致,“啊呀,說起少將的大婚,那真是風光了整個開封府。迎親的車馬,從頭一天夜裏就開始裝嫁妝了。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沒裝完。不愧是皇親國戚。我要不是親眼見,想象都想象不到。那金茶壺,這麽大!”士兵比劃著,“那玉扇屏,這麽大---從東大街排到少將的府上,還繞了好幾個圈。為了少將的婚事,皇後娘娘都省親回來了呢。”


    “皇後?省親?”小桃聽得雲裏霧裏。


    “你不知道啊?哦,你可能也許久不見少將了。少將夫人是當今皇後的親妹妹啊。符家的小姐,那可是整個大周最矜貴的小姐了。皇後就這麽一個親妹妹要出嫁,可不就省親回到符家主持婚事了嘛。”那士兵說得收不住了嘴,興致勃勃得很,“唉。要不是天下大亂,皇上禦駕親征,興許皇上還會親自主持,那個場麵,就更不敢想了。”木係在巴。


    “哦。”小桃淡淡地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以前在趙匡義的大營裏看到的那封家,難怪他的婚事要皇帝同意,原來娶的是皇後的妹妹。小桃忽然有些興趣索然。本來她對這種熱鬧的事最感興趣了,原來雲灣村的大戶人家成親,她都要竄過去看個熱鬧。長長見識。可是對於趙匡義這麽大場麵的婚事,她竟然沒興趣,而且是毫無興趣。而且,心裏有點堵。那種感覺說不出來,酸酸的。澀澀的,堵得很難受,還有點小火苗,燒得全身都七燥八燎的。


    真是奇了怪,為什麽自己會這個反應。他娶他的妻,關自己什麽事。娶了妻也是個好色之徒。小桃憤憤地踢了腳下的幾粒石子,沒想到腳力還挺大,把旁邊的凳子都踹倒了。小桃想站起來去扶凳子,卻頭暈腦脹又跌在了原處。


    那個士兵去把凳子扶起來,對小桃笑道:“姑娘也覺得開眼界吧,還有呢。按照這裏的風俗。新娘子要邁三道門檻,結果那少將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寶貝披掛太多壓得走不動,剛邁了第一道門檻就把腳扭了。少將也真是豪氣,抱著夫人就跨過了後兩道門檻。整個開封府都轟動了,都說少將愛夫人愛得緊呢。街頭巷尾都傳為美談了-----”


    小桃的腦子裏轟轟作響,士兵的嘴在她眼裏隻剩下一開,一合,一開,一合----後麵的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她想起了在大營的時候,他抱著她的樣子,心怎麽會扯得有點難受呢?


    小桃忽然騰地站了起來,對那士兵說道:“我不等他了。我先走了。”身子搖晃了一下,頭有點暈。可她突然就覺得無論如何都呆不下去了。大步向外走去。


    “誒!姑娘,怎麽走了呢?”士兵摸著後腦勺,不知所措。


    小桃快步走出了鎮守營,走到後麵,小步跑了起來。好像身後有什麽在追似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是很想逃開。腳底下像踩了棉花一樣又軟又鬆,小桃的腦海裏不斷浮現著早晨見到的那處宅院的樣子,紅綢緞,紅燈籠,滿眼的紅-----小桃不由又想起了雲灣村戴家嫁女兒時,那漫天滿眼的紅,和山後飛舞的桃花,紅成了一片。


    不知道跑了多久,小桃漸漸地有些跑不動了。靠著一堵牆終於停下了步子。小桃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臉上濕乎乎的都是淚。真可笑,這是怎麽了?小桃抹了抹淚,看著四周狹窄的巷子,這裏似乎是開封府的城郊,不是那麽繁華。四周的巷子也有些凋敝。小桃在一戶人家門前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漸漸地,情緒好了些。唉,自己是抽什麽風啊,怎麽要好端端地跑出來?這下銀子也沒有,什麽都沒有,唯一一個興許還值錢的玉扣也被誌高拿去找趙匡義了。真是的,好女不鬥氣,這下慘了,再回去?不回不回,還是不回去了。


    小桃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想回去,隻是忽然就很怕見到他,好像見了他,就很沒麵子似的。盡管她也不知道這所謂的麵子,是從哪裏計較來的。


    趙匡義中午點兵結束,照例是回到了遠震軍的營裏。身上這副鎧甲夠沉的,趙匡義把絳色的長袍換上。下午營裏也沒什麽事,但他就是不想回家。宅子夠大,可是皇上賞賜的。宅子裏奢華是夠奢華,可總是冷冰冰的。金銀器皿冷冰冰,紫檀沉香冷冰冰,連人,也是冷冰冰的。開封府,還真不如在渦口待得痛快。那裏的一草一木,哪怕是後山的一處小亭子,也有生機。他也是在那裏,第一次聽到“雙燕複雙燕,雙飛令人羨”----他的思緒飄得又遠了。


    趙匡義猛地回神,叫進來帳外的一個士兵,囑咐他去請驍騎營的左將軍過來,商議開封府布兵的事。士兵領命而去。


    忽然帳外有人來報,說巡城的士兵有事求見。趙匡義心裏噔了一下,難道開封城裏有什麽意外發生?此次他的壓力也不小。陛下禦駕親征,無異於龍離潛邸,此時最害怕的就是都城有什麽意外,那就是被戳中心肝了。趙匡義忙命那人進來。


    誌高得令大步走進趙光義的營中,單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禮,直截了當地稟告著:“少將,開封府來了一位女子,說是與您相識。她還帶來了這個。”說著誌高從腰裏把玉扣拿出遞給了趙匡義。


    趙匡義接過玉扣,就像被一記木棍敲上了腦袋似的就是一悶。緊接著,心撲通狂跳起來,他一把扯過誌高,揪著胸口問道:“她在哪兒?”


    誌高還從沒見過這麽激動的趙匡義,一時也有些慌張,少將這是高興還是震怒?忙答著:“在鎮守營裏等著回信。”


    趙匡義的眉梢眼角都揚了起來:“快走!”說著大步向外走去。誌高一愣,這點眼力價他還是有的,少將這是狂喜。


    門口的士兵低頭稟告著:“左將軍馬上到了。”左將軍比趙匡義的軍銜還高一級,又年長趙匡義許多。平日裏趙匡義極尊敬左將軍。


    可趙匡義此刻哪裏還管得了左將軍,大手一揮:“讓他先回去吧。”說著抬腿跨上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向著開封城裏飛馳而去。


    快馬加鞭,本來一個時辰多的路程,硬是被趙匡義用了大半個時辰就趕了回來。到了鎮守營,趙匡義顧不得把馬拴好,大步衝了進去。可來到營裏,隻有空空的桌凳,和一杯剩了一半的茶。


    “人呢?”趙匡義的心緩了半拍,聲音也涼的徹骨。


    緊跟上來的誌高愣了一下,隨即走到營帳外把看守的士兵找過來問著:“那位姑娘呢?”


    士兵吭哧著:“她走了。”


    “走了?”誌高的嗓門不覺大了,“你怎麽看人的?怎麽讓走了呢?”


    “本來聊著好好的,她突然要走。她是來找少將的,又不找了,你---你也沒說不許她走啊----我哪能攔著不讓她走。”那士兵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他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個比乞丐略好點的黃毛丫頭,怎麽少將還親自來了。


    趙匡義突然發聲:“你們聊什麽了?”


    士兵答得有些忐忑:“就很平常地聊了聊,聊到少將大婚,她就走了。”


    趙匡義的心,忽然絲絲縷縷地扯疼起來。這個丫頭,是生他的氣了嗎?他有點酸楚,卻又有一點說不出的歡喜,她是在意的?這一冷一熱,糾扯得他胸口悶悶地疼。


    趙匡義冷聲下令:“出去找,翻遍整個開封府,也要把她找回來。”說完又補了句,“不得對她無禮。”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趙匡義帶著誌高出了鎮守營的門口,誌高問著守門的士兵有沒有看到上午來的那個姑娘去哪了。軍營裏很少來女人,士兵倒也記得清楚,指著東南的方向稟告著。


    趙匡義向著那裏疾步而去,沿著路,一邊走,一邊打聽著。誌高這才知道不善言辭的少將原來話也可以真麽多,走一路,問一路,大有不放過任何一個路人的架勢。可他又不知道那姑娘的衣著打扮,路上那麽姑娘來來往往,人家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好在還有誌高給他補充著:“就一個穿得有點破舊的姑娘,淺綠色的衣裙,額頭破了,半邊臉腫著----”


    趙匡義聽著誌高的描述,心疼得忽然要滴出血來,她怎麽了?怎麽會這麽狼狽?腳下的步子更加發了狠似的飛快,臉上的堅冰青。


    一路問,一路找,終於在傍晚時分,在一條人跡罕至的巷子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小桃。誌高指著小桃的身影說道:“少將,好像就是那個姑娘,綠衣裙。”


    趙匡義大步奔到小桃的身邊,是她!他蹲在地上,微顫著手把小桃扶了起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俏麗動人的女孩子,是他懷裏現在的這個女子,額上的傷,血痕,身上破舊的衣服---無一不像一道沉重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心上。所有對她的懊惱,對她的刻意忘記,此刻都跑到了爪哇國,隻剩下心口的錐疼。祁正修這個混蛋,他不是帶走她了嗎?帶走她,為什麽不好好待她?為什麽?最新章節百度搜-藍色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更桃花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安並收藏三更桃花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