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還魂;是江建提出來的,而如果真有借屍還魂那樣的事,那麽情形就該如我所說的那樣。雖然,我也根本未曾見過借屍還魂那樣的事(誰見過?),但是一切傳說中的借屍還魂,就是那樣子的,但江建又說不是!


    我瞪大了眼,望定了他,他搔著頭:“衛先生,請你替我想一想,我該怎樣說才好……嗯……我該說,他忽然是他自己,忽然不是。”


    “什麽意思?”


    “我……舉一個例子來說,那天上國文課,我叫他背一段課文,他正在背著,可是才背了幾句,忽然,他用另一種聲音講起話來。”


    我聽到這裏,不禁有一種毛發直豎,遍體生寒的感覺,那的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忙問道:“他說什麽?”


    “我不知道,”江建忙加以解釋:“我的意思是,我聽不懂他在講什麽,他的聲音很大,好像是在和人吵架,講的是我聽不懂的一種方言,我的學生中,有一個是湖南人,據他說,那是湖南上語,他隻聽得他的祖父說過那種話。”我呆了半晌,才道:“可有第二個例子?”“有的,他在英文聽寫的時候,突然寫出了極其流利的英文來,衛先生,我將他的練習簿帶來了,請你看看。”


    江建拿出了一本卷成一卷的練習簿,我急不及待地接了過來。一頁一頁地翻著。


    第一頁和第二頁,全是很幼稚的筆跡,但是第三頁上,有五行,卻是流利圓熟之極的英文字,如果不是一個常寫英文的人,斷然難以寫得出那樣好的英文字。而在那五行字之後,又是十分幼稚的筆跡了。


    我看了半晌,肯定兩者之間的字雖然不同,但是使用的,卻是同樣的筆,同樣的墨水。


    我抬起頭來:“可以那是人家代他寫的。”


    江建搖著頭:“不可能,英文聽寫,是在課室中進行的,我當時也沒有注意,到家中改簿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幾行文字,正是我當時念的,就算早有人代寫,代寫的人,又怎知道我會念什麽?”


    江建的話十分有理,有人代寫這一點,可以說不成立。


    我又呆了半晌:“你問過王……王振源?”


    “我問過他,我問他這幾行字,是怎麽一回事,他也答不上來。”


    “還有什麽怪事?”我又問。


    “在學校中沒有了,但是我訪問過他的家長,他的母親說,有一次,半夜,王振源忽然大叫了起來,講的話,他們全聽不懂。但是他們以為王振源是在講夢話,所以未曾在意,還有一次——”江建講到這裏,麵色變了一變。我忙道:“怎麽樣?”江建道:“還有一次,在吃飯的時候,他忽然對一碟皮蛋,大感興趣,吃了整整一盤,而在這以前,他從來不吃。而最近的一次是,他忽然翻閱起他父親書架上的一本清人筆記來,看得津津有味。”


    江建看到我不出聲,他又道:“這是我目前得到的一些資料。”


    我皺著眉:“這件事的確很怪,一個人在受到了驚恐之後,和以前會有不同,但是也決不會不同到忽然會說另一種話,寫另一種字。”


    “那是什麽緣故?衛先生,你有答案?”


    我呆了片刻,才道:“沒有,我至少得先去認識一下那位小朋友。”


    我站了起來:“好,我們現在就去。”


    江建的故事,的確是夠荒誕的了,照他的敘述來看,“借屍還魂”這個名詞,顯然是不恰當的,因為王振源的本身還存在,而隻不過是另有一個“靈魂”——(假定有靈魂),隨時在他的身上出現。


    那應該叫什麽呢?似乎應該叫“鬼上身”,像一些靈媒自稱可以做到的那樣。


    自然,現在來猜測,是沒有用的,我必須先見到了王振源再說。


    半小時之後,我們已在王振源的家中了。


    王振源的家庭,是一個典型的小康之家,他們住在一幢大廈中的一個單元,父親有一份固定的職業,相當不錯的收入,母親是一個很慈祥的中年婦人,而王振源,是他們的獨子。


    我們去的時候,王振源的母親,正和另外三位太太在打牌,看到了江建,王太太便站了起來,客氣地道:“江老師。”


    江建忙道:“振源呢?”


    “他在房間裏,做功課,這位是……”王太太望著我。


    “我是江老師的同事。”我撒了個謊。


    “兩位請到他的房間去,”王太太替我們打開了房門,房門一打開,我們二個人全呆了一呆。


    我看到一個孩子,很瘦削、伏在一張桌上,正在聚精會神會神地做著一件事,他是在看一本書,那本書很厚、很大,是一本大英百科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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