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坐著喝酒,這兩人說的是不是實話他自然知道,就他這數個月的觀察,也完全可以說是大實話,不過這樣的事情,其實放眼天下,走哪都一樣,並不是隻在劉瀾這裏才出現,但有一點劉瀾做的還是比較不錯的,就是在限製私人部曲方麵這一點,就凸顯他的難能可貴了。


    就比方說眼前的臧霸吧,雖然劉瀾對他並不那麽信任,但最少,劉瀾始終都讓他存在著自己的私人武裝,雖然這支私兵是為了對付袁紹的,可終歸還是臧霸的私人武裝,劉瀾並沒有觸及臧霸最核心的利益,但在其他人哪裏,就算是太史慈,當初那可是直接就給他把原來的秣陵軍打散了大半整合到了徐州各部軍中,而他所統領的部隊,則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從各部軍中抽調而來,這也就使得太史慈,成了一位沒有打上遼東係的遼東將領,這一點其實又和趙雲有點相似,所以說,遼東係當真有那麽龐大,那不過都是外人在傳,就劉瀾來看,什麽所謂的遼東係,都不過扯淡,因為他們始終都在自己的控製範圍之下,都是他手中的槍,殺敵用的。


    隻不過兩人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個話頭,固然有些抱不平,但卻別有深意,而以他這種老狐狸,就算對麵二人還沒交底,他心中多少也能猜測一二,身體突然變得搖搖晃晃,想站起來,卻又撲通跪下,擺著手:“不勝酒力,看來我是真的醉了。”


    說著扶著矮幾一角站起來,酒氣連天:“醉了醉了,給我準備的廂房在哪,找個小役帶我前往。”黃忠說著步履蹣跚就向房門前走去。


    臧霸要送,走到門前的黃忠擺擺手,他隻好來到門前,喊來一門小卒,叮囑他一番,由他帶著黃忠前往廂房。


    臧霸在議事廳門前看著兩人走遠,收回視線,輕聲道:“叔治,黃忠走遠了。”


    王修在跪坐在軟榻上,眼睛緊閉,好像已經睡著。


    臧霸回頭,望了一眼睡著了的王修,卻發現他的雙手正不停揉捏著太陽穴。


    他並沒有睡著,隻是懶得說話。


    而那黃忠,又何嚐是醉了,隻是不願招惹是非,可青州終歸乃是是非之地,既然來了,又怎麽能片染不沾呢。


    第二日一早,吃過朝食,刺史府內便使出一輛馬車,由刺史府官兵護衛,向軍營而去,黃忠和臧霸就坐在車內,後者睡眼惺忪,在車內一角落蜷縮假寐,前者雖也在車中端坐,不過雙眼始終緊閉,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昨日近衛騎兵前去入住的軍營,不時黃忠會睜開眼,掀開車簾向外眺望,人流並不算密集,可在掀了幾次簾子之後,人流漸漸多了起來,隻是片刻,他們便來到了軍營。


    軍營在刺史府的西北方,軍營前有兩麵高大的士兵值守,見到馬車,顯然識得,沒有阻攔,直接進入了軍營,車子停下,一宿沒睡安穩的臧霸這才算是睜開了眼皮,伸了個懶腰:“昨晚一夜,也沒有車子半晌睡得舒坦啊。”


    男子說話當中,突然愣住,好像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車中並非隻有他一人,眼神偷偷偏向一旁,偷偷打量這位才到青州的青州都督的反應,雖然他才是這青州之內真正一手翻雲一手覆雨的男子,可終歸在他頭頂上方有那麽一片雲,要求雨,隻能看這片雲的臉色,雖然他剛才那番呢喃並沒有透露出什麽消息,但好像一句話,就能把一切都透露出去,可其實呢,聽者壓根什麽都不知道。


    兩人相繼下車,臧霸也不知怎麽了,變得精恍神乎,心事重重的樣子,對一側正在操練的青州軍,也是一副沒多大情緒的感覺,反倒是黃忠,無比熱情。


    青州軍的訓練方式與攝山營等徐州士卒的訓練一樣,這些訓練方式對最初來到秣陵的黃忠絕對是新鮮事物,但不管任何新鮮事物,看得久了,乃至於每日都看,也就淡了,可是黃忠不一樣,不管怎麽看,他似乎總也看不厭,反而隨著越來越深刻的觀察,對於劉瀾部隊的訓練方式有了更深刻的體會,他從最初的怔怔出神,到開始認真思考,尤其是在見到青州軍的一刻,更是如此,為何同樣的訓練方法,會出現戰鬥力明顯不同的兩支軍隊,這裏麵,難道真是將領的原因?


    這個時代,確實有先選將再挑兵一說,但是在徐州好像並不存在,什麽隻要來投軍,符合當兵的條件,不管身材是否瘦弱,都能夠進入軍中,因為徐州軍的夥食,主公讓他們變得更強更壯,一個個成為訓練有素的精銳,但是在青州,士卒每日的夥食,顯然是無法支撐他們太過高強度的訓練的,讓士兵一味模仿徐州的軍事訓練,雖然把士兵累趴下了,可同時也把他們連傷連殘,甚至根本連最基本的訓練都沒多少人能撐的下來。


    所以,看起來青州和徐州軍的訓練差別不太大,可是本質上還是有著極大的區別的,這一點,眼尖的黃忠自然一眼看出,他在原地緩緩停了片刻,籲了一聲,好像一直在尋找的答案,終於浮出水麵。


    在徐州內,因為大量鼓勵養殖,包括部隊之中也是如此,每餐都有魚肉與果菜時鮮,不管是營養還是肚裏的油水,自然不是光吃白米飯的青州軍可比,當然也不是天下各諸侯的士兵可比,而當年北軍之所以能夠威懾胡虜,雖然少了這一層,可要知道,能進入北軍者,那可都是從北地挑選的精壯之士,先天條件好,所以他們能夠所向披靡,但若是讓北軍像徐州那樣,把什麽樣的士兵都訓練成精銳,那就簡直是癡人說夢了。


    而從這個側麵,也能夠看出,青州和徐州,雖然都是在劉瀾的控製之下,卻有著本質的不同,尤其是在士兵這一點上,倒不是說劉瀾厚此薄彼,而是他根本就無法插手青州軍政,自然有些事情,並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夠取決定的。


    但從這一點,也能夠看出臧霸在劉瀾心中中的定位與角色,拋開“袁紹”這一層關係,這一回劉瀾把臧霸召回青州,有沒有徹底收權這個可能還不好說,但給予臧霸在身為地位甚至是官階上做出一些變動,是必不可少的,當然這一切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要動他的部隊,不過以劉瀾行事的手法來看,肯定不會施以雷霆手段,他啊做什麽事都不求急,隻求穩,用他的話說,什麽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那麽就一定要把豐縣降到最低。


    就算臧霸的能力隻在中上,但也絕不能掉以輕心,畢竟他背後可是有著幾萬人的士兵效忠呢,而就算控製一個臧霸,也沒那麽簡單,畢竟泰山四寇對他忠心耿耿,真要雷霆手段對付臧霸,那就必須要同時對付另外四人,如果一個不好,哪怕是漏掉一人,最後必然會鬧到刀兵相見,鬧到自相殘殺,那無疑是在自廢武功,兄弟鬩牆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說我能不謹慎嘛。


    不過劉瀾這說法雖然看起來沒什麽毛病,可真要說起來,以他的實力,真要對付臧霸等人,並不比當初對付曹豹困難多少,連曹豹最後都被他玩的團團轉,一個臧霸就真讓他束手束腳了,顯然不是。


    曾經,有傳聞說劉瀾想借呂布之手對付臧霸,這消息固然空穴來風,可黃忠卻認為極有可能,從劉瀾對臧霸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他之所以沒像對付曹豹那樣對付他,說白了,還是想用他,想讓他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所以這才要借呂布之手,倒逼著臧霸徹底投向自己,然後在一舉解決呂布的麻煩,可謂是一舉雙得,不過最後不管是呂布出於何種目的拒絕了劉瀾,但顯然這件事情,一定是真實的,並非是謠傳。


    而臧霸,也遠不是坊間傳聞的大盜,部將道義,從他救父這一點來說,他就絕對是一位大孝子,劉瀾對他另眼相看,也並非沒有道理,比起來不講底線的曹豹,劉瀾用這位自陶謙時期就一直兢兢業業守護徐州的臧宣高,情理之中。


    而且臧霸這些年,不管是在陶謙手上還是在劉瀾手中,始終都在打拚,想著出人頭地,可是卻一直被限製,空有才華,卻一直鬱鬱不得誌,劉瀾為什麽要一直壓著他?這就像是遼東的一些養鷹人熬鷹,你要磨一磨他的戾氣,才能等到他某一日的展翅高飛。


    可以說,劉瀾現在壓製的臧霸越死,以後越是會重用他,一個雜號將軍,那是現在太史慈和張頜甚至是自己才會有的身份,至於臧霸,日後必然是要與關羽、趙雲比肩的人物,就就是政治手腕,又或者說是帝王心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誰笑到最後,誰才笑的最好。


    四下無外人,臧霸也沒跟過來,他有他的事情,黃忠也有自己的事情,當他進入近衛軍所處的營房,就見到杜路急匆匆的走上前來,單膝跪地的一刻,沉聲道:“黃都督,昨日您交代給末將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末將……。”


    他真要繼續往下說,黃忠卻突然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在帳內環顧一圈之後,才壓低了嗓音:“不急,這裏人多嘴雜。”


    黃忠向四周瞧了瞧,雖然都是自己人,沒有任何一名青州軍,可這軍營終歸乃是青州軍的,能沒有耳朵?隻不過人家行事隱秘,你察覺不到罷了,但並不等於沒有。


    杜路一愣,沒想到黃忠如此小心謹慎,點點頭,和他一同走出了營房,兩人並肩,就在營地裏溜達,四下沒有人,而他二人說話聲音也低,再加上四周操練的叫喝聲,他相信現在再說什麽都會是安全的,最少不會被人偷聽去。


    杜路終於開口:“昨日末將來到軍營,可卻發現,在青州軍內部,好像又更有派係,雖然看起來他們其樂融融的,可是背地裏誰都不服誰,而且今日臧霸的命令傳達下來之後,一些將校的反應也是五花八門,居然全都反對南撤徐州,將軍,我怎麽感覺,現在的臧霸,好像是被架空了一樣,軍事上他說了不算,內政上,也要全聽王修的,他這個刺史,是一定權利都沒有啊。”


    黃忠聽了他這番話,眼睛急轉,從昨天來看,王修和臧霸應該是一條船上的人,兩個人應該不像外麵傳聞的那樣,王修把臧霸架空了,但是他卻知道,王修乃是劉瀾安插的一枚暗棋,說白了完全聽命與劉瀾,所以他和臧霸之所以能夠通力協作,首先是因為劉瀾的原因,而不是他個人的原因,如果劉瀾要對付臧霸,那他絕對是反臧霸的先鋒。


    而臧霸身邊的諸如尹禮五人,孫康因為是沒有實權的平原相,其實一早就對劉瀾惟命是從了,隻不過他同樣被劉瀾安插在了臧霸身邊,甚至還在黃縣為官,甚至有傳聞說他要接替閻柔為東萊郡守,至於孫觀的態度,雖然不清楚孫康有沒有暗中使力,但在劉瀾的話語之間,卻也八九不離十,可以說劉瀾為了臧霸,早就在他身邊動手腳了,隻不過臧霸不清楚罷了,而這麽做的目的,看來和他的猜測完全一致。


    陶謙打壓臧霸,如果正常情況下,那麽劉瀾重用臧霸自然能夠得到他的感激,乃至於忠心投靠,可是劉瀾並沒有這麽做,反而卻同樣在打壓臧霸,這如何能讓他對劉瀾感恩戴德,可是現在臧霸的情況如此詭異,如果這時候,劉瀾全力支持他,並重用他,那臧霸以往對劉瀾的那些成見,自然會煙消雲散,甚至還會對他感恩戴德。


    隻是現在這些統統隻是猜測,因為你根本就沒有證據去證明他在暗地裏耍了手段,而以劉瀾的機警,也絕不會被人發覺,現在的情況,看起來,臧霸終歸是要被劉瀾徹底收編了,早與晚,至於他識相不識相,最後會如何選擇,那就不是他能夠知曉的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劉瀾做了這麽多,怎麽也不會讓到嘴的鴨子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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