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著椅子背的連晉一個翻身起來,駭然:“她們走了明明不到兩刻鍾!”


    那位銀衣鐵衛隊長垂首咬牙道:“兩位姑娘進了房,屬下們留在外麵,凶手是原本就侯在屋裏的,屬下們發現的時候……”


    未盡之言已經明了。


    “凶手抓到了?”趕過來的常安聽出話中含義,急忙問道。


    “是,他不知道有人在外麵守著,抓個正著。”


    “抓個正著?”楚故臉色古怪——是那個凶手太倒黴還是鐵衛們太巧合撞見?


    阜遠舟心下暗暗將事情推敲了一遍,不知想通了什麽,在阜懷堯喚他去看看情況的時候,已經斂去了那份吃驚。


    皇宮西邊的一片房屋為大多數宮人的住處,汀兒和楓兒在禦書房做事,俸祿地位都稍高一些,房子也比較大,隻有她們兩個人同住,現在被禁衛軍圍了起來。


    接到消息,離得比較近的楚故已經提前到了,看到他們便走上前來,歎道:“屍首在後麵的井裏,剛撈出來。”


    雖然不熟識,但是畢竟方才見麵時還是活生生的人,轉眼成了紅粉骷髏,實在令人惋惜。


    死人晦氣,常安萬分不願天儀帝往裏走,不過勸不動,隻好由著他去了,阜遠舟自然寸步不離。


    眾人往後院一同移去,一眼就看到兩個年輕女子的屍體被禁衛軍撈了起來,放在一旁的擔架上,仵作在作簡單的驗屍。


    而旁邊捆著個太監,頭破血流的,正昏迷不醒,有太醫在給他包紮傷口。


    原來這就是那個倒黴鬼凶手,侯在屋子裏等汀兒和楓兒回來,將她們用迷藥迷暈,扔進了井裏,一切都做的很順利,就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殺人太驚慌,居然絆了一跤,摔個七葷八素,被守在外麵聽到動靜的銀衣鐵衛捆著正著,楚故來的時候連哄帶嚇讓他招供是自己殺的人,不過還沒問出是什麽人指使的就失血過多昏了過去,楚故隻好先讓人幫他治傷。


    銀衣鐵衛已經在他身上搜出了迷藥,屋子裏也找到了那種詭異的毒藥,如果不是那麽湊巧汀兒和楓兒提前來提供線索,眾人說不定就會覺得是她們受人指使下毒然後畏罪自殺或者被殺,因為常安完全不知道她們曾被調走的事情,而且出於安全著想,人員調配也不固定,其他宮人都不知道彼此哪天當值,就算知道也可能畏懼於華妃的勢力而不敢說。


    “是滅口吧……”連晉喃喃。


    眾人沒有反駁的意思。


    阜遠舟掂了掂那瓶子毒藥,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嗤笑和謹慎——這般心思縝密,可不是那個有美貌沒大腦的女人的風格啊……


    他都是如是想,更勿論是阜懷堯了。


    被人當槍使,若是華妃的話,這種事情太正常了。


    看了一圈,阜懷堯叫楚故盯著,就打算回禦書房辦公,正準備走的時候,忽地一頓,目光凝在了地上的屍首上。


    “皇兄?”走前一步發現兄長沒跟上的阜遠舟回頭,疑惑地喚他一聲。


    阜懷堯端詳了那兩具屍體一會兒,突然微蹙了眉尖,道:“朕覺得……這兩個人怎麽和剛才見到的不太像?”


    “呃?”阜遠舟、楚故和連晉都是一愣,下意識看向兩具女屍。


    她們剛死,沒在水裏泡太久,所以還是原來的模樣……看不出有什麽不同的啊。


    楚故看向府尹府裏叫來的仵作,仵作會意地在屍體上檢查了一下,道她們沒有易容的痕跡。


    “皇兄,她們哪裏不像了?”阜遠舟問了一句。


    阜懷堯也是心覺不解,又說不出所以然,隻好搖頭,“說不出來,隻是感覺罷了,也許是朕的錯覺。”


    於是就此揭過這一遭。


    至於當夜的聽舟童鞋接到一封傳書,是怎麽被上書“易容不精,回爐重練”八個大字打擊得麵如土色羞愧欲死一事……就是後話了。


    ……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本來守在禦書房外的影衛都分了一批進室內,蒼鷺兢兢業業地親自上陣守著自家陛下,然後蹲在房梁上各種羨慕嫉妒恨地看著某個藍衣人拿著兩個大托盤還身輕如燕地飛進來,落座在帝座下首,羅衣廣袖順著動作在椅子上如雲般鋪開——他娘的真的是飛,看那腳不點地的!!


    蒼鷺小媳婦狀咬手帕——所謂一樣米百樣人,可這養出的是什麽怪胎啊……


    旁邊的影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老大,你要堅信,不是你不夠變態,是這位殿下更變態而已——被pia飛~~~


    “皇兄~”


    饒是阜懷堯素來警覺,都被他的無聲無息嚇了一跳……雖然表麵看來還是麵無表情。


    發覺嚇到兄長了,阜遠舟不好意思地放下托盤,摸摸鼻子——咳咳,趕得太急,一時忘記了。


    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做這樣的的動作,委實可愛得緊,阜懷堯唇邊微微挽起一個弧度,淡淡的笑意如漣漪般泛開。


    這般悠然含笑的模樣,雖無傾世的容顏,卻有傾世的風姿,灼灼如四月牡丹——冰雪中盛開的鳳丹白。


    阜遠舟看得心神一蕩目眩神迷,暈眩得想要扶牆,趕緊的扭臉按胸口深呼吸三口氣,才把砰砰亂跳的心髒安撫下來。


    ——就算笑得不明顯,但是冰山係生物——阜懷堯真正笑起來的殺傷力是相當巨大的……


    見他一係列詭異的舉動,阜懷堯挑眉,費解,“怎麽?”


    “皇兄……”阜遠舟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忍住直接撲過去的衝動,回頭衝兄長扯起嘴皮子笑笑,一把抓住他的手,真誠虔誠並且莊重隆重道:“你以後不準在外人麵前這麽笑!”


    他的聲音並不大,甚至還很平穩,他的臉都是在微笑著的,看起來溫文爾雅無害至極,不過縱使天儀帝不會武功,也聽出了其中隱含的霍霍磨牙聲。


    阜懷堯當下有些哭笑不得,完全不明白他在糾結什麽,摸摸他的頭,順毛之,道:“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朕隨便笑起來的?”他也知道自己一貫以來的表情不多,肅殺氣太重,加上地位尊崇,除了這位三弟哪有人能在他麵前肆無忌憚甚至能把他逗笑?


    天儀帝也就這麽隨意一說,落在有心人耳裏可就滋味萬般了,阜遠舟現在豈止是心湖在蕩,簡直就快沸騰了,蠢蠢欲動的,恨不得將人拽過來抱一抱蹭一蹭親一親,念頭剛轉又瞬間想到現下兩人的身份和處境,頓時悲憤撓牆,就差仰天咆哮以示憤慨之心。


    嗚嗚嗚皇兄……


    “遠舟?”阜懷堯大惑不解地看著某人瞬間皺起來的包子臉。


    被對方一聲輕喚回了神,阜遠舟眨巴眨巴眼睛,道貌岸然地咳了兩聲,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兼轉移話題,動手將奏折推開一些,不過未免不小心汙了這些公文,就直接將托盤擺好,掀開蓋子,二十四孝弟弟狀筷子奉上,“皇兄,吃點東西吧。”


    阜懷堯看看某人親自洗手作羹湯、一路行來因為速度夠快甚至還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把剛才想不明白的那茬忽略了,搖搖頭,“你莫不是把朕當飯桶了?”自從阜遠舟住在宮裏以來,他的膳食的規律性良好、性分量性合理性美味性搭配性等等等等通通都上調了。


    “皇兄英明神武,怎麽會是飯桶呢?”阜遠舟滿臉無辜狀望著他,摸下巴,“政事繁忙,皇兄多進補是應該的~~~”如果不是兄長總是忙著公務懶得吃東西還弄得胃疼,他也不會這麽盯著啦,而且胖一點抱起來手感好啊,就像那隻毛絨布偶兔子似的,抱在懷裏的話……


    咳咳咳咳,殿下乃是不是有些想歪了?


    和曾經掌管禮部的某人說理是說不贏的,阜懷堯明智地選擇乖乖吃東西。


    阜遠舟滿意地點點頭,抽空向上看了一眼,眼刀子嗖嗖的紮過去。


    房梁上包括蒼鷺在內的幾個影衛本來就因為下麵詭異的情境弄得石化一片,又差點被這一眼煞得一腦袋栽了下去,抱住柱子紛紛哭喪著臉——從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陛下的臉啊殿下……


    不過,乃們應該慶幸沒看到,不然就不是瞪一眼這麽簡單了。


    滅口神馬的對於兄控的某人來說,貌似不難吧?


    ……


    元帥府。


    “這是什麽?”見連晉正逮著灰三在研究一幅破布,宮清奇怪地看了一眼,才發覺這是塊帕子,不過好像被火燒了似的,上麵一個個破洞。


    連晉撓撓腮幫子,“有人給三爺的湯裏下毒,三爺把湯打翻了,布沾到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宮裏太醫認不出這是什麽毒,我拿來讓灰三看看。”


    灰三也抓耳撓腮,眼神詭異地看著那千瘡百孔的帕子,“我也沒見過……腐蝕性這麽強,其實這不是毒是王水吧……=_=!!!”


    (ps:王水就是硫酸。)


    宮清拿過來看了一會兒,皺眉。


    連晉眼睛一亮,望向他,“見過?”混江湖的見識比較廣吧。


    “好像很久以前見過類似的毒,”記憶太深遠,宮清思忖了片刻才道,“貌似是……刹魂魔教的‘一枯榮’……”


    說到這裏,他心裏猛地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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