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故和連晉這就糾結了。


    如果刺殺的是天儀帝,那就好辦了,不要命的家夥抓起來宰了唄;


    不過若是針對的人是永寧王,這就有點微妙了。


    這微妙就微妙在阜遠舟的位置上。


    若是說他地位尊貴,這點不假——當朝三王爺,光芒萬丈的皇朝第一高手,天下文人趨之若鶩的神才,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禦弟,除了皇帝就他最大,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若是說他並無權勢,這同樣也對——民間百姓可能不明白,不過朝臣們可心知肚明,這成王敗寇,,的,阜遠舟多少也算是降臣,雖然深受榮寵,也參與政事,但是也沒什麽實權。


    說白了就是與世無爭他自個兒這會兒也懶得爭的二主子,對付他有什麽好處?


    楚故和連晉一琢磨,尋思著這要麽是私仇,要麽就是衝著天儀帝來的。


    兩人正絞盡腦汁思忖著人選呢,那頭皇帝陛下和寧王殿下就一左一右的來了,同樣的身姿挺拔同樣的相貌出色同樣的氣勢淩人,一進殿內,仿佛連空氣都微微一頓。


    連晉最先抬頭,看到那兩個並肩走來氣質相契合的男子,心口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如果這個人一直留在阜懷堯身邊……


    連晉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楚故看了倒是鬆了一口氣,這兩位爺看起來沒有互相猜忌的意思。


    殿內的人紛紛見禮,秦儀狀似不經意地抬了抬頭,撞上那雙曜石般的眸子。


    兩人對視了一眼,秦儀五指一動,飛快做了個手勢。


    阜遠舟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楚卿,查得如何了?”阜懷堯淡淡問道。


    楚故走前去,道:“爺,借一步說話吧。”


    天儀帝點頭,抬腳往偏殿走去,同時示意楚故和連晉跟上,至於阜遠舟……從剛才開始就沒離開過他三步之內。


    偏殿內,眾人落座。


    將目前查到的東西說了一遍,末了,楚故問:“三爺,你記得你有什麽仇家會這麽做嗎?”


    又是蘇日暮又是阜遠舟,這兩個人能同時得罪什麽人?


    阜遠舟幽幽地看他們一眼。


    楚故和連晉不知為什麽同時後背一麻。


    “三爺?”


    “如果說要殺我的話,”阜遠舟著重盯了某元帥一會兒,慢吞吞道:“你們最有可能哦~~~”


    楚故:“!!!”


    連晉:“!!!”


    阜懷堯很淡定地拿起一杯茶。


    阜三爺很順手地攔了一下,銀針探進去,沒發現有問題後才收回手。


    阜懷堯繼續淡定地喝茶。


    阜遠舟悠哉道:“就算是同一種毒,也不一定是同一批人,說不定剛好有人賣這種毒,你們出門撞上隨便買買也說不定吧。”


    楚故臉都綠了,“三爺您別開玩笑啊,小臣命比紙薄,禁不住啊……”


    連晉嘴角抽搐——這是報複!絕對是報複!!!戀兄情結神馬的最可怕了~~~>_<|||


    “我說的‘你們’當然不是特指,是泛指罷了。”阜遠舟一笑,溫溫和和的比什麽都無辜。


    阜懷堯無奈地看了看使壞的自家三弟。


    阜遠舟衝他笑笑,自顧自地拿著一碟桃花糕每一塊試過毒,然後遞給兄長——他家皇兄都沒怎麽吃午膳呢!


    抹了一把虛汗的楚故和連晉木著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他們不知道阜遠舟是不是意有所指,不過所謂的“你們”應該就是說朝臣們了,他這話估計是基於上次眾人要求清君側而說出來的。


    不過現在天儀帝擺明了要用阜遠舟,朝臣應該沒有人還這麽不長眼去招惹這個性情大變的煞星吧?


    他們不知道蘇日暮和阜遠舟的關係,就算知道了也搞不明白什麽人因為什麽原因會殺兩個地位懸殊的人,所以就把兩件案子分開看看。


    接到屬下的求助目光,阜懷堯放下茶杯,問:“遠舟,你記得你有什麽仇家會做這種事嗎?”


    阜遠舟把試過毒的半碟子桃花糕推過去,想了想,“現在朝廷裏基本都是皇兄的人,沒理由和我過不去,江湖上倒有幾個,不過他們應該下約戰書才對吧,其他三教九流的……他們也進不來皇宮,更不用說下毒了。”


    楚故和連晉默默地扭過頭——同一個問題,迥然不同的回答,三爺你心眼到底有多偏……


    阜懷堯若有所思。


    的確,皇宮明哨暗崗不計其數,除非武功能到阜遠舟這地步,而且熟悉地形,不然不可能不驚動禁衛軍,偷偷潛進來行不通,有人接應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所以,是皇宮裏的人做的咯……?


    “剛才薛大人說並沒有發現有外人出現在皇宮裏。”楚故道。


    連晉道:“銀衣鐵衛跟著爺,禦膳房那邊照顧不到。”


    “嗯,王琥去詢問禁衛軍了。”


    眾人正思索間,外頭壽臨通報道:“陛下,上官捕頭求見。”


    楚故挑眉,道:“爺,可能上官有什麽線索了。”


    阜懷堯點頭,“宣。”


    上官即良和王琥是府尹府捕頭,一對好搭檔,楚故的得力下屬,辦案能力很強,太子攝政時就得過多次嘉獎,阜懷堯對他們印象挺深的。


    不一會兒,壽臨就領著人進來了。


    這上官即良長得高高大大,一派武人風範,看著就凶神惡煞似的不好惹,跟著比較矮小的壽臨背後就像是土匪押著人質,不過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實際人挺好相處的。


    而這兩人背後還跟著兩個宮女。


    一一見禮後,上官即良拱手道:“陛下,這兩位姑娘有線索提供,說是要親自告訴您。”


    阜遠舟放下手裏的銀針,看向那兩個長得清清秀秀的少女,目光停了片刻才移開。


    阜懷堯沒有留意到他的動作,打量了這兩人一眼,淡淡問道:“你們知道什麽就說吧。”


    其中一個叫楓兒的看起來有些內向,瑟縮了一下,小聲道:“如、如果我們說了,陛下您能保護我們嗎?”


    另一個叫汀兒的比較大膽一些,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補充:“我們知道是誰對殿下下毒,可是那個人我們得罪不起……”


    眾人聞言,精神一振。


    阜懷堯的指尖在瓷杯邊緣滑過,“你們莫不是覺得,那個人比朕更不能得罪?”


    兩人臉色一白,“奴婢失言,陛下贖罪……”


    沒等她們跪下去,天儀帝就擺手示意她們停住,“說吧,朕自會讓人保護你們。”


    “謝陛下。”兩人趕緊謝恩。


    隨即那個汀兒道:“我們是在禦書房那一塊值班的,若是中午時候陛下和殿下回寢宮,不過今天我們被調去了盥洗房半天,剛剛才調回來的。”


    壽臨比較熟悉皇宮內務,聽罷就是一愣,“乾和宮、禦書房、議事殿三塊是常公公直接負責的,常公公怎麽會亂調人?”


    楓兒點頭,“我們也覺得奇怪啊,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有人下毒的消息,我們嚇壞了,覺得不對,就去打聽了一下。”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接替我們的是安榮宮的人!”汀兒道。


    楓兒聽到“安榮宮”三個字又是一抖,使勁抓著衣角,“前段時間……”她咽了咽唾液,“華妃娘娘一直在打聽陛下在什麽地方,我們還以為那兩個人是買通了常總管進來做內應什麽的,可是剛才就有人聽到消息,她們兩個都被娘娘……亂棍打死了,說是她們偷了東西。”


    華妃?


    這個人選倒是有點意外。


    阜懷堯皺眉。


    阜遠舟不動聲色。


    沒有注意過後宮的連晉茫然狀。


    楚故道:“所以你們覺得是華妃娘娘指使人下的毒?”


    汀兒咬了一下唇,“上次娘娘不是差點打了三殿下,被禁足了幾天嗎?”


    楚故和連晉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囧囧有神地望向氣定神閑的阜遠舟——敢對永寧王動手,那叫一個怎樣了得的勇氣?


    “之後娘娘一直在安榮宮裏摔東西,咒罵著三殿下,聽說還紮了小人什麽的。”


    楚故捂臉——女中豪傑啊,直接命中目標有木有!直接踩中地雷有木有!!!


    連晉一看,天儀帝果然神色一冷,那眼神,比寒冬臘月時的冰水還要冷上幾分。


    整個偏殿內溫度驟降,估計隻有阜遠舟不受影響了。


    汀兒也忍不住抖了一下,還是繼續道:“安榮宮的人都說華妃娘娘魔怔了,連做夢都在夢囈說要殺了殿下……我們就覺得、覺得下毒的可能就是娘娘了。”


    美貌而又好妒的女人,得不到君王的一絲關注,反而被一個“瘋子”壓了一頭,困在深宮裏,的確不怎麽理智。


    汀兒的話說完,整個偏殿也已經成了冰窖。


    阜懷堯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的,“楚卿。”


    “臣在。”楚故站了起來。


    “你看著辦吧。”他淡淡道。


    楚故微怔,躬身頷首,“微臣領命。”


    說完,就退下去了。


    而後,天儀帝又叫來薛定之,讓他暗中照顧著這兩個宮女。


    連晉仍是吊兒郎當地坐著,目光卻跟著阜懷堯,眼眸深處一抹凝重。


    牽扯上阜遠舟,哪怕是明媒正娶的妃子,都寧殺錯一千不放過一個麽?


    他不相信,僅僅是幾個月的時候可以讓一個人變得那麽重要,所以,有什麽在他不在的那些時候發生了?


    他正出著神,忽地感覺有人在看他,連晉微轉頭,對上一雙曜石般墨黑的眸。


    阜遠舟的眼神像是寒冰鑄就的刀鋒一樣,殺敗一室暖意,摻雜著的冷煞竟是比阜懷堯更冷更肅殺,簡直神驚鬼怕,連晉甚至覺得這能把笑的人嚇呆,呆的人嚇傻,傻的人嚇哭,哭的人嚇死。


    隻一眼,他就轉過頭去,也不關心是誰要殺他,隻深入骨髓一般的習慣性凝視著白衣的兄長,目光溫柔,眉眼含情,那眼眸明明亮亮的,隱約含了幾分笑意,十分好看——這個模樣,和剛才判若兩人!!!


    ……警告他別老是看著他家兄長嗎?


    連晉哭了——要不要這麽差別待遇啊,要不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啊,要不要這麽迫不及待地讓全天下知道你是兄控啊……


    汀兒和楓兒被銀衣鐵衛的人暗地裏送回了住處。


    兩個人進房,關門,貼在門板上聽了片刻,才對視一眼,大鬆了一口氣,扒拉一張凳子坐了下來。


    “不行了不行了,腳軟了……”楓兒揉著大腿,和剛才內向柔弱的樣子完全不同。


    那位汀兒“姑娘”更是裙子一掀,大馬金刀地一坐,拿著裙擺扇身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碎碎念,“好可怕的皇帝啊,比尊主可怕多了,大概能和右使一較了。”


    雖然那兩個人坐在一起看起來很般配的樣子……


    楓兒齜了齜牙——那是你沒見過尊主發飆的樣子。


    兩人說話間,一個灰袍子的男子從房內走了出來,正是太醫院的秦儀。


    “她們”也不意外,汀兒麵色一整,“那個女人滅口了?”


    秦儀點頭,涼涼道:“笨得連隻會吃吃睡睡的那種動物都覺得慚愧,明知道自己掌握了別人的秘密還這麽不小心。”


    汀兒吐吐舌頭,把裙擺放下來,“好吧,做戲做全套,左使大人來幫幫忙哈~~~”


    ……


    乾和宮。


    阜懷堯正準備回禦書房繼續處理政事,阜遠舟怕自家皇兄餓著,琢磨著要不要親自去禦膳房做點吃的。


    被兩人無視了的連晉很憂鬱,打算回去元帥府抱抱家裏兩個小孩撫慰一下受傷的心靈。


    就在這時,一個銀衣鐵衛匆匆走了進來,單膝叩首就拜。


    阜懷堯認出這是方才去暗中保護楓兒和汀兒的鐵衛的隊長,不解:“怎麽回來了?”


    他低首慚愧道:“陛下,那兩位姑娘被殺了。”


    四下俱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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