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馬得元緩過氣來問道:“他得的是甚麽病症死的?”何斌便將經過之事,細細說了一遍。馬得元說:“好何斌,也就是你們何家一個人也就是啦,要不然我能亮鞭把你打死。馬俊你去給大家叩頭,拜求他們列位,設法與你叔父報仇。”馬俊說“是”,上前與眾人行禮。馬得元又問道:“何斌呀,你的娘親可好?未曾受險嗎?”何斌說:“未曾受險,因為我們送寶鎧走後,我二位舅父將我娘親接了走啦,家中隻剩了我父一個人,故此才有此事。”馬得元說:“咱們趕緊商量報仇之事吧。那麽是與誰金盆洗手呢?王殿元帶來誰呢?”何凱說:“馬大哥,並無此事。那是我們假借寫的,因為不好明寫一鏢三刀之事,恐怕有個不合適,這是魯弟的高才。”馬得元說:“魯賢弟呀,你淨是這窟窿灌餡的事情,有不明說好不好呢?”魯清鼻子裏一哼吃說道:“老哥哥,我要那麽寫,不是眾位老哥哥全死在了那家中啦嗎?”馬得元說:“魯清,你用心功可以對報仇之事加點心,給報了仇才算好呢。”魯清說:“老哥哥,您等著看吧。我魯清處處想的周到,要有一件想不到之時,那您將會友熊勾消,那時叫我三光以下的小輩,那不算您利害,算我交友不到,學藝不精。管保能設法搜著了他人。”馬得元一聽,連忙說:“好賢弟,那我替我那侄男,先行拜謝你。”說著話跪倒行禮。”魯清說:“老哥哥快快請起。你我聯盟的把兄弟,我要盡那神前一股香的義氣,決對去作。”


    眾人正在說話之際,外邊有人來報,說有都京南門外,興順鏢行十位達官到,帶著水旱四個夥計,登山伏虎馬子登、下海擒龍馬子燕、旱麵的二人,是捉虎童子柳金平、擒虎童子柳玉平。大家一聞此言,連忙出來相迎,一見麵互相行禮。蔣兆雄說:“列位兄弟哥哥,咱們店中一敘。”當下有店裏夥計,上前接過馬匹,刷飲喂溜,大家這才來到了裏麵。蔣兆雄說:“何二弟,你為甚麽結這根白孝帶?”何凱說:“哥哥您就不用問啦。”蔣兆雄聽了說道:“是啦,你們大家不用說,我知道了,我那何大弟他故去了。因為有一天,他們九位賢弟為我辦生日,晚間正在鏢行吃酒,我那二弟焦雄,在燈光下冷眼看見那何大弟來到鏢行,麵似垂水,咽喉上有一支鏢,渾身血光,一聲不言語,向我們大家抱一抱拳,轉身出去了。當時我二人未曾言語,因為吃的全是喜酒。後來吃完了酒席,到了後夜,那鏢店中可就亂啦。鄭和說:我可看見何大弟來啦。拜托咱們大家給他報仇。”魯清一看眾人全都走了心經,不由心中所思:我何仁兄在世之時,真是舍命全交,所以才有感動。徐國楨道:“列位,這些位中就屬我年歲大。雖然我的年歲大,可沒你想的到。你說我們大家見不見何玉的屍身呢?”魯清說:“徐大哥,您可以不必見啦。既然上這裏來的主兒,全跟他有過命之交,既然看見了請帖,那就不用見啦。我們當初在中三畝園拿普蓮的時候,逃走了雲峰段峰,所以二寇逃回西川銀花溝,才勾來普鐸。如今我們大家必須殺奔銀花溝,將二寇拿來,用他們人心祭靈,那才算盡了交友之道。”徐國楨說:“魯弟那就在你啦。我見著有那與你不合的主兒,必然能設法與你二人化解就是了。”


    大家在一處參議報仇之事。外麵又有人來報,說:“通稟列位,今有金水縣的人到。”眾人聞言一齊轉身往外走。徐國楨說:“何二弟,既然是金水縣的人到,必是左臂花刀連登連茂通。”大家來到外麵一看果然是他,帶著三個徒弟,黑麵虎王橫、白麵虎李太、粉麵哪叱吳月明,王李二人,每人一口砍刀,吳月明是一對雙刀。當時有店中夥計接過馬匹,刷飲喂溜不提。當時大家一齊來到了裏邊,夥計將大門緊閉。眾人到屋中,見禮畢,連登看見何斌身穿重孝,不由問道:“何斌你與何人穿的孝服?”何斌忙將他天倫被淫賊一鏢三刀所殺之事,詳詳細細的述說了一遍。大家看連茂通臉上變顏色。馬德元道:“連賢弟你來到何家口有甚麽事呢。”連登說:“我為鏢行之事。就為保水路一隻鏢,特來約何大弟。誰知出了此事。”徐國楨說:“你不是就為請何大弟一個人嗎。走的是名姓,可以用一個鏢旗就成。”遂說:“二弟,你去取來一個鏢旗。”何凱答應出去到了櫃房取來,交與徐國楨。徐國楨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白緞子作地,青火沿,斜尖的一麵小旗子,當中鬥大一個何字,旗杆邊上有一行小字,是何家口三個字。”說道:“連賢弟你將此旗掛在桅杆之上。山東清江一帶,四大冷海,東西海岸,山東半邊天一帶,走到那裏管保高枕無憂。是占水島的水寇,穿行山路,以及毛賊草寇,他們全不敢動分毫。那裏大弟在世之時,全維持到啦。要說保鏢場中,不是淨講究打。”連登說:“大哥,不過我們這三支大船,非常的重要。”馬德元說:“連賢弟你放心吧,決對的沒有錯兒,你就拿了去吧。”連登說:“月明你拿著鏢旗,回到鏢行將旗子插好。”吳月明說:“師父,皆因我不會水,倘若在中途路上有點差錯,那便如何是好?”連登說:“月明莫不成你畏刀避箭?”何凱說:“連仁兄且慢,待我委派何家口一人,隨同前往就是。”說話之間出去,找來了甩手龍何潤,叫他過來。何凱說:“何潤,你拿著鏢旗跟隨著吳月明前去,協同他保著此鏢。你將那水靠,隨身的軍刃物件拿齊,你到清江,先將旗子撤下,放到艙中。有人問的時候,你就說是何家口的,他要盤問,你再拿出旗子來。”何潤說聲“是”,連登說:“月明啊,你拿旗子隨他去吧,鏢也得走,仇也得報,我必須盡其交友之道,隨他們大家殺奔銀花溝。”吳月明說:“是。”當時辭別大家,他們二人就走了,下文書再表。


    如今且說,眾人在裏麵相談。外邊有人來報說:“劉爺回來啦。”大家一聽,連忙出來迎接,看見劉榮拉著石祿那匹馬。魯清說:“劉大哥,這不是石祿的馬嗎?”劉榮說:“不錯,正是他的。”說著將馬交與店中夥計,他們眾人一齊來到店中。魯清細問劉榮,馬怎麽到了您手?他上那裏去了?劉榮細說一遍。大家聞言,不由一怔。書中暗表:原來石祿他們大家自從出了京都,他騎的這匹馬,乃是北國進貢來的貢馬良駒。此馬性如烈火,在花園中八年未放出來,如今一出京都,認上大道,他腳程太急,總比別人的馬快得多。走著走著,石祿一回頭,已然把眾人落下很遠,他便將馬勒住,那馬是踢跳咆哮,門氣亂乍,一時勒不住。石祿說:“榮兒呀,我這個老黑,他可比你們的馬腳急,我可先下去啦。”說著打馬如飛而去,劉榮這才追了下來。且說石祿騎馬跑下,直到天黑,他一看四外村莊店無有,隻有東西大道。天實在黑啦,連地上車轍全看不真啦。石祿拉馬往東走,正好從東邊來了一個老者,手中拉著一頭驢。石祿問道:“老者,我跟您打聽點事。”老頭說:“這位壯士您打聽甚麽事呀?”石祿說:“但不知那裏有店口?”老者說:“您是走過去啦。”石祿說:“老頭兒,您帶我去吧。”老者說:“好!您隨我來。”當時石祿將馬駁回。老者說:“您看那北邊就是莫家村。您進東邊,便是東村口,走西邊便是西村口,那東西村裏,全有店口。”石祿說:“老者您還是把我領了去吧。”老者說:“我住家離此很遠,要不然我就親身同您去啦。”石祿一聽隻可自己拉著馬,奔了西岔。來到街當中,路西裏有座大店,便上前打門。裏麵有人問道:“誰呀?”石祿說:“是我,你們這裏是店嗎?”就聽裏邊有人說道:“不錯,是店。可是我們不賣外客啦。”石祿說:“為甚麽不賣外客呢?”裏邊有人說:“我們酒菜不整齊啦。”石祿說:“我吃破的,不吃整的。”裏邊說:“我們不賣外客。”石祿說:“我是家客。你要不開門,我可堵門放火啦。”夥計無法,隻可將店門開了。石祿便拉了黑馬來到裏麵,一看全是東西南房,北邊是花瓦牆,石祿看西房是七間,當中一明兩暗,南北是一明一暗。當時夥計說道:“您把馬交給我吧。”石祿說:“你可不能動,我這個馬不叫生人拉。”石祿把那馬拉到南房廊下拴好,將皮褡子拿了下來。夥計給他闔了門。


    石祿來到了屋中,放下物件,那迎門一張八仙桌,左右有椅子。夥計端進一盞燈來,問道:“我給你沏過一壺茶來呀?”石祿說:“不用。”夥計說:“我與您預備酒飯呀?”石祿說:“好吧,隻要是吃的就成。”夥計答應出去。此時天已定更,那夥計將酒飯菜通盤端了上來,夥計說:“大太爺您吃完了不用給我們錢,您就走吧。”石祿說:“我不吃啦。今天我還是不走啦,住在你們這裏。”夥計說:“大太爺,我說的可是好話,別回頭您住在這裏,有個差錯,我們東家可擔不起。”正這說著,忽聽窗下有人歎口氣,後麵有人說話:“說我長處不掐,短處也不掐。我在外偷富濟貧,怎麽應當出這個逆事呢。我兒與我徒弟全沒在家,叫我一人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我莫方隻有禱告上蒼,就求上天睜眼。自從我一記事,就沒辦過傷天害理之事,短刀藥酒的事,我又沒辦過。石祿一聽遂說道:“二哥。”夥計說:“我不叫二哥。”石祿說:“我偏叫你二哥。”夥計說:“那麽您就叫吧。”石祿說:“我來問你,這後邊是誰呀,咳聲歎氣的。”夥計說:“要不怎麽說叫你吃完了就走呢。我們這裏有點事。”石祿說:“有甚麽事呢?”夥計說:“有事您也管不了。”石祿說:“你說出來我聽一聽,別管有甚麽事,能管我管,不能管我不管。吃完飯我給錢一走。”夥計說:“您不用打聽啦,我說您管不了。您就不用問啦。”石祿一聽,回手取出雙鏟來說:“小子你看見了沒有,我有這一對還管不了嗎?你不說我可給你一下子。”夥計一見,心中暗想:這一位也許能管此事。石祿說:“你不用害怕,慢慢的說。”夥計說:“您要問,是有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一段事情。”原來離此地正西,有個兌城縣,知縣叫張春祥。那縣太爺到是清如水明如鏡,兩袖清風,愛民如子,上為國下為民。城裏關外送他一個美名,叫作賽仲禹。那南門外離城二裏地,有個呂閣寨,那裏有一為首的惡霸,名叫呂登清,外號人稱銅頭太歲,他家中結交江洋大盜,不法之人。有賊人與他出的主意,叫他欺男霸女,無所不為。石祿說:“他們不會找老爺嗎?”夥計說:“知縣不敢管他。他是京朝大官蔡京的幹兒子,因此無人敢惹他。他手底下有兩名家人,一叫呂福,一個呂祿。在前七八天在我們門前,過了一片馬匹。吹打樂器,敲打鑼鼓,我家小姐出外觀看。原來那人群之中,就有那呂登清。一時被他看見,回見怔下定禮,給也得給,不給不成。他們定今晚來娶人,因此我們發愁。”石祿一聽氣得怪叫如雷。大聲說:“小子他們要反吧,我非打死他們不可。”


    不言石祿生氣,且說那惡賊呂登清。他在家中閑坐,旁邊侍候家人。他一時的高興,說道:“福兒祿兒,你別看我的武藝淺薄,可是我們拜兄弟四個,每人武藝全都小錯,都在我義父那裏看家護院。二爺神拳李增、三爺潭腿江文、四爺小霸王惲尤成,那惲尤成乃是我義父第四房的內侄。福兒你給我想一個法子,叫我也打點樂事。就在兌城縣一帶,豈不是任咱們爺們反嗎?還有何人敢擋?他要來管,我一句話就能摘去他的紗帽。民間之中無論項長三頭,肩生六臂,借他點膽子他也不敢呀。福兒我後麵這些夫人,二十多個全都俗了。有旗裝、蠻裝我都不愛惜。你們給我想一想哪裏還有少婦,那裏還有長女。你給我找一找去。”呂福說:“我從打十五歲,我兄弟十二歲,進來您的門。就沒聽你提過,也不是您懼怕他呀,也不是不知道呢?”呂登清說:“你小子說,那裏有?”呂祿說:“兌城縣東門外,有個莫家村,那裏有很多的少婦長女。因為這一帶的有少婦長女的主兒,全搬到莫家村去住。”呂登清說:“難道說,我就不敢去嗎?可是我要去,那少婦長女就能出來嗎?”呂福說:“員外爺,奴才我可不是催您的火。那一個地方您不用去,您要上那裏去,有許多的不便。我跟您有一句笑談,太唐朝有輩古人,雙鎖山上為首的:女子劉金定。騎匹桃紅馬,懷抱繡鸞刀,點叫高俊保,說他放著大道你不走,手拿竹竿捅馬蜂。那莫家村住著一位達官,他交接的朋友比您交的強。兩下裏冰火不同爐,人家交的全是一般保鏢達官,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我說一句話,你可別惱,咱們主仆說過這個。您所交的這些人,全是占山住島的、攔路打搶、斷道截人的主兒,全是目無王法,將死置之度外。像您這個性質,寧在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呂登清一聞此言,他便哈哈大笑。遂說:“福兒,我到了莫家村,那些少婦長女能夠出來嗎?”呂福說:“我要給您出個主意,他就能出來,您可就別怕花錢。”呂登清說:“你自管說。銀錢是倘來之物,沒有關係。花多少錢咱們爺們有。”呂福說:“您先給我一百兩銀子,我去置買笙管笛簫、鐃鈸四件。買來之後,令手下人等,操練齊畢。他們眾人多時成啦,那時咱們主樸率領他們,騎快馬十三匹,前去莫家村。頭前五個人敲打鑼鼓,我弟兄二人在您左右相陪,用黃絨繩拴在我的絲鸞帶上,您用手揪著。咱們先進北村頭,進西街,一吹音樂,一敲打鑼鼓,那時兩邊的婦女自然就可以出來了。那時您見那個少婦對您眼光,或是那名長女與您有緣,那時您一拉絨繩。我認好啦,回來之後,我叫您預備什麽,您就預備什麽。我可以帶打手前去下定禮,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可有一件,要弄出漏子來,可是您一個人去搪。”呂登清說:“小子你放心去辦吧,我到處搶少婦長女,可有誰敢攔呢?也別說他惹不起,簡直他不敢吧。再說我義父在京為太師,誰人不知,那個人不曉?給你銀子你就去辦吧。”說著命人取出兩封銀子,交於呂福,前去置買東西物件。那呂福拿銀子走啦。後來將樂器滿行買齊,他命人拿到後麵,傳給眾人,教給他們學會。


    過了十幾天,大家全將音樂鑼鼓學齊。呂登清說:“他們大家已將音樂排齊,咱們應當怎麽辦叫呢?”呂福說:“待我調派一下子,當時他找好五匹白馬,是在前頭的,又找五匹黑馬是在後頭的。呂福騎黃馬,呂祿的花馬,呂登清的紫馬。呂登清更了更服色,周身上下一身新。頭戴一頂粉綾色逍遙巾,頂門一朵黃絨球,兩旁雙搭珠穗,鸚哥綠的綢子條,勒帽口,荷花色的貼身靠襖,綠緞色的護領,上繡萬福留雲,鸞帶煞腰,醬紫色的中衣,薄底青緞靴子,處置荷花色一件通氅,上繡五花五朵,飄帶未結,綠綢子裏兒。大家一齊來到外麵,全行上了馬。呂福也飛身上了馬,說道:“員外,您把帶子拴好吧。前後的音樂聽明,無論進那一個村,我的左胳膊一抬,你們是一齊吹打,我要右胳膊一拐,是全行止住。若有不聽者,你們可小心我的莊規。”大家一聽說:“是。”眾人這才催馬,一出呂閣寨的東村頭,斜行東北,大家來到莫家村的北村頭。眾人一見這個村子,四周有圍子,大家一齊進了北村頭,往南行走。有兩股道路,前頭人就問:“管家,咱們走哪股道?”呂福說:“咱們走西街,奔西那股道走。”前頭人答應,當時往西南麵來。呂登清忙一抬左臂,大家吹打起來。當時那路東路西的鋪戶住戶的少婦長女,便一齊的出來,觀看熱鬧。呂福說:“員外,您要是看見了那家的婦女好看,千萬拉帶子。那是指給我,我自有道理。”呂登清點點頭。他用眼睛往四下裏觀看,看了許多,全沒有長得多出眾的。他乃酒色之徒,一時看不盡,忙說:“福兒呀,你叫他們一段打,一段停。”呂福說是,忙右臂一拐,當時免去音聲。此時他們已然來到了街的中心,路東有家大酒樓,名為“五合居”。呂福說:“員外您看,這個酒樓,有多闊大。他實有女貞陳紹,要算這一帶的第一呢。”按說這個女貞陳紹,出在江蘇。北方有這路東西叫“蠍虎子”,四爪為蠍虎子它的房簷底下趴著,要有那五個爪的,名叫“閨貞”。好比江蘇是在北方吧,婦人占了房,請收生婆來,一接生是個女娃子,這個收生婆必須帶著這種東西,在三天洗三的這一天,無論男女,必須給小孩子全身給洗到了。此時收生婆帶著的閨貞,放出那三寸五長的一個木頭匣中。洗完之後,取過匣來,一捏那閨貞的肚子,用剪子將他襠中那一個爪尖剪去,用那朱砂往女孩眉間一塗,那鮮紅便揉在她的眉間了。到滿月的那一天,有那至近的親友們,必須送來許多陳紹酒,也有五斤的,也有十斤的,放到院中。便將姑娘抱了出來,令大家觀看那個血紅記兒。此時已集到一處,成了一個朱紅痣兒,此女子守身之痣。大家看了便一齊給道喜,本家備下大子酒,連同賀喜酒一齊收拾好了,在後邊花園子裏刨坑埋好。容等此女長大成人,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閨閣之中,隨她娘親,或是她的奶母。床上一把剪子,紮拉鎖扣,拆大改小;下床一把鏟子,煎炒烹炸熬煮燉。女子長大,有媒婆來提親。幹脆說,女孩有了婆家啦,通信過禮之時,就好比北方人給大家送喜餅一樣。他們便叫家人到後花園,將當年之酒刨了出來,再一查喜單,誰家給了多少酒。給送十斤的還十斤,送二十斤的還二十斤,送五十的還五十,大家再來慶賀喜棚,姑娘到了棚中,眾人一看,那守節痣還在,乃是處女。她一與男子同床,便化為無有,因此這酒名為女貞陳紹。


    書不可重敘,呂福說完,呂登清說:“福兒呀,你放心,無論那一天,我要請客的時候,一定在這裏就是。”說著再往南走,呂福左臂一揚,他們又吹打起來了。來到街中間,路西有一條小死胡同兒,裏頭有兩個門兒,在第二個門的台階上。站著一個女子。年紀也就在二十裏外,長得眉清目秀,容貌出眾。穿得花枝招展,上身穿鸚哥綠的靠襖,蔥心綠的底衣,腰結水紅的汗巾,披著紫紗的鬥蓬。呂登清看明白啦,一拉那個帶子,呂福忙回頭一看。那個姑娘便回身走進門去,雙門緊閉。呂清說:“福兒,免去鑼鼓,咱們回寨吧。”說話之間大家出了南村口,一直往西南,回了呂家寨,大家下馬。呂福先把那帶子解了下來,主仆三人往裏走來,仆人也將那樂器拿到屋中,安放一旁不提。


    如今且說他們主仆三個人進到屋中。呂登清說:“福兒,方才你可曾看見此女嗎?”呂福說:“看見啦。”也是呂登清的惡貫滿盈,他才無心中說了一句話。他說:“福兒呀,我要將此女娶到家中,我絕對不再出去貪那野花啦,從此改過前非,永不貪外務啦。我看此女底額端正,真正是一品夫人之像。你去到他們莊上打聽打聽,無論許了誰家,守節痣未動,正式的處女,你務必前去與我提親。他們若將此女許配與我為妻,咱們是兩罷甘休,若是提親不給,那時我同我許多朋友則硬下花紅。”福兒一聞此言,在旁一蔽嘴。呂登清說:“你為甚麽撇嘴呀?”呂福說:“員外,你要說別村還可以,若說是他們村中,更不用提搶親,就是明媒正娶,他家也不給呀。”呂登清說:“你先不用說,拿五兩銀子去打聽去。”呂福拿了銀子,轉身往外,來到莫家村的南村頭,看準那個巷口,在胡同口上有一座鏢店。他先來到酒樓,到了樓上,早有那五合居的掌櫃的笑著迎了過來,說道:“喝!管家您今天怎麽這樣的閑心?”呂福說:“你怎麽認識我呢?”掌櫃說道:“管家您忘了,方才您大家騎著馬匹,從此經過。有喝酒的座兒言說,您是呂閣寨的大管家。”呂福說:“不錯,掌櫃的你貴姓?”掌櫃說道:“我姓王,名叫王鐵山。”呂福說:“王掌櫃呀,我有一事問你。”說著話兒,兩個人一到雅座。鐵山說:“大管家莫不有甚麽秘言秘語嗎?”呂福說:“有事問你。”鐵山說:“有甚麽話您說吧。”呂福說:“在你們這南邊有家鏢店。鏢店北邊有個小死胡同,那個頂頭門住著的是誰呢?”王鐵山說:“那個頂頭門,乃是莫老達官在那兒住。”呂福說:“在他院中出來的那個姑娘是誰呢?你可知道?”鐵山說:“我知道。那個就是他女兒莫彩娥。”呂福說:“姑娘今年多大,你可知道?”鐵山說:“我倒聽他哥哥說過一次,姑娘今年十九歲。”呂福說:“姑娘可有了人家嗎?”鐵山說:“那個我可莫明其妙。人家的姑娘我不知道。”呂福說:“能可打聽不能呢?”兩個人正在說話,外邊有人進來喊道:“王掌櫃的哪裏去啦?”鐵山說道:“管家您在此少候,我去趟就來。”說著挑簾子出去,說道:“喝!原來是少達官呀。”那人說:“掌櫃的你不是說你這個買賣,是西川亮翅虎尤斌尤老達官的血本嗎?現在我們有一支鏢,要往西川去,可以給你帶了去。”王鐵山笑道:“那敢情好啦,等我去取去。”說著下樓去了。


    這時呂福在屋中,往外偷看。見外邊這人,身高八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麵如紫玉,凶眉環眼,大鼻子翻孔,火盆口,唇不包齒,七顛八倒四個虎牙往外一支,大耳相襯,壓茸毫毛倒豎抓筆一般;頭戴紫緞色六棱壯帽,藍緞色綾條勒帽口,鬢邊斜搭茨菇葉,頂門一朵絨球有核桃大小,是突突亂跳,身穿紫緞色綁身靠襖,藍緞色護領,青絨繩十字絆,青絲鸞帶紮腰,雙疊蝴蝶扣,青紡綢底衣,窄腰兒跟快靴,閃披一件紫色英雄氅。上麵繡著萬字盤長,飄帶未結,大紅綢子裏。又聽樓梯一響,那王鐵山二次又上來了,手提著一個布袋,笑向那人道:“少達官,勞累您啦。這是一千兩銀子,給尤老達官帶了去吧,交到就是。上西川不忙嗎?”那人說:“忙的很。這乃是急鏢一支。”鐵山說:“您隻要到了鏢店,他就知曉我這個事情。”那人說:“此人在鏢店作甚麽呀?”鐵山說:“他在西路跑腿。”那人說:“王掌櫃的,我鄧萬雄說話差一點。隻要在鏢行跑腿的,沒有我不認識的。你提那一位,有名的你再說,無名的那就不用說啦。”鐵山說:“此人姓果名豹,別號人稱飛毛腿。”鄧萬雄說:“嘔,原來是果豹啊!你們二人怎麽認識的?”鐵山說:“我二人是同盟的把友。您要見著了他,趕緊叫他來。因為現在我的腿腳不大利落,上樓下樓的全不方便。叫他來幫助我,好作買賣。”鄧萬雄說:“是啦。”鐵山說:“那麽這鏢車多少日子走呢?”萬雄說:“也就在這兩天吧。你還有怎麽事嗎?”鐵山說:“沒有啦,您請吧。我可不說甚麽啦。”萬雄說:“咱們至近之交,沒的可說。”說著接過銀子來下樓而去。王鐵山送了出去,鄧萬雄回鏢店不提。


    如今且說王鐵山回到雅座,說道:“呂管家你可曾看見此人?”呂福說:“我看見啦。”鐵山說:“此人乃是莫老達官的大徒弟,人稱雙鞭將,手使一對水磨鋼鞭。”呂福說:“他那兩個徒弟呢?”鐵山說:“二徒弟銅杖李凱,三徒弟銀杖李繼昌,他有一個義子,名叫小雲官燕清;自己有一子,外號小花刀莫陵。”呂福一聞此言,轉身下樓,來到櫃房,說道:“王掌櫃的。這個鏢車,我沒瞧見過。西川路也是一個樣嗎?”原來他是明知故問。鐵山說道:“呂管家,您這幾天給他個天天來。也就在這三兩天就走啦。我在這街上開買賣,有二十多年啦。他要一說急鏢,那就走的快。”呂福說:“好!掌櫃的,你在靠窗戶近的地方,能夠看見鏢行的情形。你給我留下一張桌子。”說著取出十兩銀子遞與了王鐵山。那王掌櫃的伸手接過來,他說了聲明天見,徑自下樓了。呂福走在中途路上,不由心中暗思:我家主人貪淫好色,乃是酒色的淫徒,他所結交的朋友,俱都是土豪惡霸、非法之人,並沒有一個是安善的良民,我家主人全依仗著蔡京,那些官員看看蔡京的麵子不敢幹涉,如今他又來到莫家村,看見別人兒女,還則罷了,偏看上了莫方之女,不用說別人,連我呂福都有點膽怯;人家莫方所結交的全是除霸安良的朋友。他心說:“要搶莫方之女,那大概是他惡貫滿盈,天爺不容啦。從我知道所搶的少婦長女,有人前去報案時,那縣裏是把她轟下堂來。待我回到莊去,對他說明,就說此女沒有婆家,花言巧語蒙哄於他。闖出殺身大禍,與我無幹。”


    呂福一邊走著一邊想。少時來到了呂閣寨,上前叫門。有人開門,他便走了進去,問道:“祿兒,員外可在書房?”呂祿說:“員外在書房,得了迷症,他胡言亂語。”呂祿說:“他胡言亂語,可說些甚麽呢?”呂祿說:“他茶飯懶用,一閉眼就看見那美女在旁邊一站。兄長您到莫家村,打聽的事怎麽樣了?”呂福便把蒙哄呂登清之言,先向他兄弟言說一遍。呂祿說:“兄長,員外在哪處一招親,全是您出主意。據我所想,咱們家中也有姐和妹,人家要娶咱們的行不行呀?”呂福說:“你我的妹妹出去買東西,誰敢瞧一眼?”呂祿說:“您將此事想錯啦。如今咱們是仗著他的名氣,他呢又仗著蔡京,才結交江洋大盜。呂登清早晚有個報應循環。那時咱們回到家中,全都不敢待著。據我一看,將來您都得不了善終。呂登清他可做了惡啦,這個惡報,可全做在您的身上啦。”呂福說:“二弟。雖然說我給他出的主意,可我是為誆他的銀錢。”呂祿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財要命,小財要掙;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上次上柳家莊行人情去,在棚口聽見人說:你的惡名太大,不在呂登清之下。一說又要搶莫家莊的姑娘,還不用說是莫方之女。您想他能夠善罷不能?兄長啊,要搶莫家村之女,他都管的著,因為在圈子裏啦。有咱們至近的賓朋,對我說過,要有呂登清活著,沒有敢動呂福,要是他死了之後,有人將你捉住,一刀兩段,分身炸油,都不解他們之恨。就因為您淨給呂登清出壞主意。他們叫我在無人之處,勸說於您。所以我在背地裏勸說您多次。咱們是一母所生,自無話講,您要聽我良言,趁早改過自新,要不然難免大禍臨頭。莫家村中也有跟我交友的,可是也有和您至近的。那裏誰家有少婦長女,大半全可以知道。難道說他們村中就沒有好色之徒嗎?可是他全不敢村子裏行一點。倘若被鏢行夥計看見,全家攆出莫家村。人家曾說過,若是呂登清敢搶莫家村的姑娘,那就是他的大禍臨頭啦。呂員外縱寵著您,您在外胡這麽一給他出主意。野麥子不分隴啦。跟你我沾親帶故的主兒,您也給出主意搶了來,您我的姑母的女兒張桂英。你我還不如一個女子呢,這一點烈性全都沒有。被他搶來之後,是至死不從,活活被呂登清打死。難道說,你就一點心都不動嗎。兄弟,您看著吧。他隻要一搶莫家村之女,他的呂閣寨瓦解冰消,是屍橫一片。”呂福說:“兄弟,你別聽那一套。如今是料者無妨。”呂祿說:“我說這話,可是金石的良言。”呂福說:“你不用管我的事,我也不幹你的事。你要惹出事來,你去搪去,別來找我。我的事也不能叫你幹涉。”呂祿一聽,知道他是良言逆耳。連忙的進了門房,將此事揭過。


    後來他到了裏麵,見了呂登清說道:“員外呀。我已竟給您打聽明白啦。”呂登清說:“那女子是誰家的呀?”呂福說:“是花刀將莫方之女。姑娘的名字叫莫彩娥,今年才十九歲,尚未有婆家。”呂登清說:“是咱們應當怎麽辦呀?你得給我出個主意。”呂福說:“主意我倒有。您必須一天給我五兩銀子,我好上五合樓去吃酒,暗中好給您打聽莫方還接鏢不接。打聽明白,他隻要一接鏢,他徒弟兒子全走。那時您給預備下花紅彩禮,我此去給您提親。那時他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咱們放他三天限,三天不給,咱們帶領人等,前去莫家村,務必把姑娘弄了來,給他個措手不及。”呂登清一聽言之有理,當時答應了他。每天拿了五兩銀子,前去五合樓吃酒。


    這天他來到五合樓問道:“王掌櫃的,他們的鏢車,走了沒有?”王鐵山說:“沒走哪,大半今天就走。”呂福說:“我要瞧一瞧。”正在此時,下麵銅鑼響,少時信號響,就是爆竹。呂福忙從窗戶往下觀看,原來是七輛鏢車,頭朝北停放,全是單套的大車,上垂首三匹馬,下垂首兩匹馬。頭一輛車上,在外手插一斜尖旗子,青緞子做地,白火沿,當中一個莫字,在旗杆旁,有一串小字,上寫軍城府首縣兌城縣莫家寨花刀將莫方。有這個鏢旗,走在中途路上,高枕無憂。在鏢車將要動身的時候,放一掛鞭,全響完,老少的達官,是鼓掌大笑。所為甚麽呢?原來各行有各行的規矩。要是一齊響完啦,是一路之上,平安無憂。在那一掛鞭上,是有三朵紅紙花,頭中尾三個。一點的時候,要有截音,是鏢車一走的時候有錯;中間有截音,那就是快到地方啦有錯兒;要是響到末尾不響啦,那就有達官不利之情。鏢車調開一走,呂福便下樓堂,回去稟報了呂登清,說道:“員外啊,現在鏢車已然走啦。”登清說:“好!那我給你們預備花紅彩禮。”呂福說:“剛走您就給下彩禮去啊。倘若人家是忘了甚麽啦,回來了碰見,那如何是好呢?”呂登清說:“依你之見。”呂福說:“今天他們走。明天後天再去不遲。”登清說:“你可不知我這個急呢。”展眼到了第二天。呂福說:“員外,今天您給預備吧。”呂登清說:“福兒,可都預備甚麽呢?”呂福說:“這個姑娘是莫方之女,你可別拿他當治土務農的主兒。彩禮淺薄了可不成。”呂登清說:“依你之見呢?”


    呂福說:“你給預備滿頭的珠翠,春秋四季的衣服,二十對宋寶,二十對白金。”呂福當時打點水紅的包袱一個,把物件包好,拿著往外就走。呂祿說:“兄長您幹甚麽去?”呂福說:“我到莫家村去提親。”呂福說:“好嗎,你這個腦袋不要啦!您把這個東西拿出來,我得瞧一瞧。因為那莫方可不是好惹的。”呂福說:“不要緊,鏢車已然全走啦。家中就剩他一個人,量他也沒有多大的崩兒。”說著將包袱打開。呂祿將滿頭珠翠及那好衣服,全給留下啦,又將黃金全留下,白銀也留下十五錠。呂福一看,大包袱變成小的啦。二人一齊往外,呂祿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您拿小的前去,是飛蛾投火;我拿這個大的,是歸奔家宅。”呂福說:“你還回來不回來啦?”呂祿說:“你把東西放到家中就回來。非得這裏出了事,我才走啦。你做你的惡,我行我的善,善惡到頭終有一報。”說完他揚長去了。呂福拿包袱來到莫家村,南村頭西街。到了小巷頂頭門,看看是不錯啦,上前打門。裏麵有人問道:“外邊誰呀?”呂福說:“這是姓莫嗎?”仆人說:“不錯,是姓莫。”說著將門開了,二人相見。呂福說:“前幾天有許多馬匹,從此經過,敲打鑼鼓。你可知曉。”莫管家說:“我知道。”呂福說:“你可知道所為那般?”管家說:“過來的時候,我知道。所為甚麽事,我可不知道。”呂福說:“在馬的當中,是我們主仆三個人。我家員外呂登清,那是在花街,看見你們有一位姑娘,長得美貌,所以令我前來提親。你去告訴你家達官,若知進退,用花紅采轎,將姑娘送到呂閣寨,與我家員外,大拜花堂。三天若不送去,可小心我主仆前來硬下花紅。”說完扔下包袱,竟自去了。


    不提呂福,且說莫家樸人,拾起包袱,關了門,往裏而來。來到裏麵,見了莫方說道:“員外,門外來了一個叫呂福的,他如此如此的說了。”就把方才呂福所說之話,說了一遍。又將包袱拿起,叫他看了。莫方一聞此言,伸手將包袱接過,來到裏邊屋中。他妻李氏一瞧,忙問道:“你拿這個包袱幹甚麽呀?”莫方說:“你說過,生下兒子來,由我調理他;生下女孩兒,由你來管。如今這個女兒,她是宅內之人,還是宅外之人呢?”李氏說:“是宅內之人呀。”莫方說:“既是宅內之人。她不受你的調理,那她到了人家,難免的就做事不按家規,那豈不受人家公婆的辱罵嗎?可是罵你,罵不著我。”李氏一聞此言,連忙說道:“這是從何說起?”莫方說:“你要是問從那裏說起,就是從姑娘莫彩娥身上所起。因為她不服家規。”李氏忙問:“怎麽不服家規?我調理姑娘有一差二錯沒有?”莫方說:“還要出甚麽錯啦,非得等她把咱們一家子全治死才成啦。這是我在家,此女還出去偷瞧熱鬧。她兄長莫陵向我說,我還不信,我恐他兄妹不合。看起來他兄長不是說瞎話,真有此事。彩娥呀,你是一個姑娘,應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對,你這一來,就要把我名姓敗盡。外頭有甚麽熱鬧,你必得出去看去。我要是不在家,你那師哥們說你,你更不服啦。”說到此處,不由把臉往下一沉說道:“好一個膽大的婦人,你敢不遵我的家規,真要把我氣死。我寧叫你們在我刀下作鬼,我也不能叫你們把我牌匾敗盡。姑娘她是一個毛女,不知甚麽,難道你還不懂嗎?再說你兒,已然在外保鏢作事。叫外人說他妹妹,是風潑之女,那是好聽是怎麽著。我把你這無有廉恥的婦人”。說著遂叫道:“姑娘,彩娥,你這是給我家惹下的殺身大禍。婦人你若問這個包袱,是從呂閣寨來。那裏有淫賊呂登清,那小子看見你我的女兒,長得貌美。他派仆人硬下花紅,三天之內送去無事,若不送去,第三天夜內,派人前來搶親。此事由你母女作去,與我無幹。”說完扔下包袱,將要出去。李氏說:“你先回來,我還有話問你。”莫方說:“你還有甚麽話?快說!莫若你快與她梳洗打扮,預備人家娶吧。”那旁邊的莫彩娥說道:“爹爹,您先不用著急。孩兒我從此絕對的服從我娘的教訓,聽我哥哥的話啦,以後再也不敢出去看熱鬧去啦。”莫方看她嚇得顏色變更,遂說道:“丫頭啊,你也就仗著上無有姐姐,下無有妹妹。若是有姊妹,我當時叫你死在我的刀下。你太無知。我父子在家還可,若是不在家,倘若被那下三門的淫賊看見,那賊人夜晚前來施用薰香,將你有個舛錯。那時叫我是死是活?丫頭啊,你也不用害怕,你就等著吧,三天之內任他娶去。那淫賊前來,我是一個人在家,焉能擋的了他們大家呢?因為現在他們全都不在家,我一個人抵不過他等。那時倘若他們真來,別說我亮刀先將你母女斬殺。”李氏一聞此言,嚇得膽破魂飛。彩娥說:“爹爹呀。從此以後,女兒絕對的不出去看熱鬧去啦,還不成嗎?”莫方冷笑道:“如今禍出來啦,你又不出去啦,早又可幹甚麽去呢?再者說,你年已十九。要將你出嫁在外,那時在人家做出不才之事,我莫家也得沾上一半。以後你若出嫁在外,我將我們保鏢的朋友,前來看你,都認好啦。你在人家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那時我派人夜間前去,非殺死你不可。而今呢,隻可憑著你母女的運氣吧。若在此三天之內,能有我至近的賓朋,來到咱們家,能夠解去此事,也就是了。”不言他們這裏。


    且說呂福扔下采禮走後,回到呂閣寨,上前打門。那裏邊呂福問道:“甚麽人?”呂福說:“兄弟,你開開門吧。我回來啦。”說著他便將門開了問道:“您到了莫家村,親事如何?”此時呂福心滿意足,揚揚得意的說道:“祿兒,你猜怎麽樣。那莫方正在求之不得呢。”呂祿一聞此言說:“兄長,這內中必有事故。那莫方不是好惹的,決不能那麽好說話。據我所料,耗到三天,他們不將女兒送來,咱們主仆還有三五年活頭;若將此女送了來,趕巧了連四天都不用活,一定全家被殺。”呂福說:“祿兒,三天夜內前去提親。你要瞧出裏麵的破綻,你是趕緊脫逃。到那裏惹禍,天塌有大漢支著,不與你我相幹。”呂祿說:“你也就是那麽一說吧。”當下兩個人一同進去。呂福到了書房,說:“員外,您大喜啦。”呂登清說:“我喜從何來?”呂福說:“我到那裏一提親。莫方說,給。”登清說:“他說給,要不給呢,又當如何?”呂福說:“三天之內,他若不給,咱們大家前去,搶他個措手不及。員外這兩天咱們必須預備預備才好,大喜的日子,連個彩棚還不搭嗎?頭層院子搭客棚,二層院子搭彩棚,三層院子搭喜棚。這裏諸事已畢,咱們還得預備花紅彩轎。莫方說給,可是到期他要不送來呢?必須在第三天夜內,前去搶親。這後麵喜房還得用劉楊二婆,到時好遞喜果。”呂登清說:“這可沒地方找去。”呂福說:“那還不容易。您把後麵搶來的少婦預備兩個就行啦。”呂登清一想也對,當時找好兩名少婦,一外叫活不了、一個叫準死。命她們在後麵喜房侍候著。呂福又要紋銀五百,去到縣中雇喜轎一頂。“您再派我二弟呂祿,給您撒請帖,約請各路親友,前來給您慶賀喜棚。”登清說:“好!那麽祿兒呀,你就去吧。”當時開了一個名單,叫他前去聘請眾人不表。


    再說呂福拿了銀子,來到兌城縣南門內,萬興轎子鋪。呂福說:“辛苦了列位。”當時有一頭兒名叫有緣的,出來問道:“呂管家您有甚麽事?”呂福說:“有緣兒,我給你們應下了一個喜事。”有緣說:“誰家呀?上那裏去娶?”呂福說:“男家是我們員外爺,前去上莫家村去娶。”有緣一聽,就打了一個冷戰,忙問道:“您幾時用呢?”呂福說:“後天過午用。”有緣說:“您可趕上啦。那一天是太忙,三夥轎子都忙不過來。”原來有緣他心中早思想好啦。就衝他們去的這個地方說,十成估九成轎子搭不回來,那時櫃上不虧錢才怪。掌櫃的待我不錯,不能那麽樣給人作事。所以才用此言答對。呂福說:“有頭兒啊,你平常日子,見了我說托我給你們找著點事。平素的小戶人家,能賺多少錢呢”如今我們員外,不是你要多少錢,他給多少錢嗎?你怎麽拿財神爺往外推呢?”有緣說:“管家,您是不知道哇。別人還猶則可,惟獨呂登清那裏,是轎子一出去,回來的時候很少。趕巧了抬轎子的人,還得受傷。您說合的著嗎?再者說,我們櫃上有一份轎子跟執事,出外未歸,現下隻剩舊轎子一頂。恐怕呂員外不要。”呂福一聽,暗想反正是夜間用,誰管他破不破呢。連忙說:“待我看看如何?”他是直對付。有緣無法,隻得帶他到了院內東房,同他進去觀看。呂福到了裏麵一看,那些個執事,全在架子上擺著啦,遂問道:“這事倒是成啦。那麽轎子在哪裏?”不知有緣說些甚麽,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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