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丁銀龍,因為自己誇下了海口,不想事未成,反受羞辱。自覺得無麵目去見群雄,這才在林中要自刎人頭。將刀一橫,正要自刎,忽然後麵來了一人,將他手腕子接住,左手用胳膊一搭他的肩頭,便將刀給搶過來啦,說:“兄長,你有甚麽為難之事,可與小弟說一聲。為何抱刀自殺?”丁銀龍忙回頭一看,原來是閃電腿劉榮。忙說道:“賢弟你從那裏來?”劉榮說:“我給趙庭下轉牌,剛回來。”丁銀龍說:“是啦。”遂將普蓮盜鎧之事,以及與何凱上山普蓮要鎧,他不給等等的情形,細說了一遍。“那山寨之上有走線輪弦,無與絕倫,真有一人抱守,萬軍難入之險。”劉榮說:“這可不足為奇。”丁銀龍說:“賢弟,哪個為奇?”劉榮說:“兄長您想一想,此人與您八拜結交,神前結拜,與我是過命之交。”丁銀龍:“是那一家呢。我當時想他不起,你說了出來吧。”劉榮說:“此人乃是大六門第四門的,住夏江秀水縣,南門外,姓石雙名錦龍,別號人稱聖手飛行。二爺陸地無雙石錦鳳,三爺萬戰無敵石錦彩,四爺銀頭皓叟石錦華。長房屋中兩位公子,大公子鬧地金熊石芳,二公子穿山熊石祿。大公子不是橫練,石祿是橫練三本經書法,先練發毛經,二練冠水經,三練達摩老祖易筋經。內練一口氣,外長筋骨皮,周身善避刀槍。我替你去趟夏江石家鎮,約請石祿,那怕山上走線輪弦。”


    丁銀龍一聽,心中大喜,這才帶領劉榮,出了鬆林,直奔何家口。到了吉祥店門前,忽聽店內,一陣喧嘩。劉榮上前打門,裏麵有人問道:“外麵是甚麽人。”劉榮說:“我是劉榮。”店裏夥計忙將門開開,丁劉二人遂走進來,夥計一見連忙喊道:“打鬼,打鬼。”劉榮聽了大怒,說:“夥計,你這是由何說起,怎見得我二人是鬼呢?”夥計忙暗笑:“劉爺,我沒說您,投了丁老達官啦。”丁銀龍說:“你為何說我呢?”夥計道:“你到了後麵,便知分曉。”二人一聽,急忙向裏走來。那夥計自行關上店門。劉榮跟隨丁銀龍,夠奔北上房。此時屋內何玉抱怨何凱,說:“何凱,你為何一個人走了回來?”何凱便將在山中經過說了一遍。何玉說:“你為甚麽獨自回來呢?”何凱說:“我二人一同回來,走在半道上,丁大哥說是從咱們這裏往西,有侯家寨神手大聖侯鳳,會擺走線輪弦,他上那裏去請侯鳳去啦。”何玉說:“你這個人,好不明白。大哥不是請人去了,他是因為在店中把


    話說滿啦,當時回不過脖來,不好來見李翠、雲龍、宋錦、趙庭。你們趕緊出外去找,也許抱刀自殺,也許拴套吊死,也許投河覓井,趕緊出去找去吧。”眾人聽見此理很是,正要往外行走,可巧外麵有人叫門。叫夥計出去開門,所以那夥計見了丁銀龍他喊打鬼。丁銀龍問清楚,二人往裏走,來到屋中,與眾人相見。劉榮上前與宋大趙二道喜。宋錦說:“劉大哥您不喜嗎?”劉榮說:“總算江湖之中讓你們哥八個,能夠露臉。”宋錦說:“要沒有您下轉牌,天下的眾英雄也是來不了哇。”說話之間,便與李翠雲龍二人,引見了,對施禮畢,何玉又把打虎灘之事,向劉榮說了一遍。劉榮說:“那我得走一趟。”何玉說:“你上那裏去呀。”劉榮說:“我上趟夏江秀水縣南門外石家鎮,約請石祿去。”何玉說:“你約請石祿,他是渾小子。”劉榮說:“您別看人渾,能為出眾,藝業超群,掌中一對短把追風鏟,周身善避刀槍,那怕山上走線輪弦。”劉榮忙問:“他們小哥四個呢。”何玉說:“他們上正北送鏢去啦。”劉榮道:“那麽他們得幾天回來呢?”何玉道:“再有個五六天,也就回來了。”劉榮道:“他們小哥們要回來,可千萬別聽孩子們的話。那何斌性如烈火,謝亮脾氣左劣,謝賓性質粗暴,石俊章辦事粗魯。這小哥四個是被您給慣起來的,在山東省成了名,就有點眼空四海,目中無人,藝高人膽大。他們要回來,可千萬別叫他們知道。”


    卻說閃電腿劉榮辭別眾位英雄,夠奔秀水縣而來。一路上無非曉行夜宿,不必細表。這一天,劉榮來到秀水縣南門外,隻見群峰環抱之中有一座村寨。走到近前一看,有兵器架子,長槍短刀,在上插著。西牆立著三塊磨盤,一條門閘,看過之後,他方往裏邊走。有一個上了年歲的莊丁,上前問道:“這位達官,您是穿莊經過,還是到莊內找人?”劉榮說:“老莊戶,不瞞你說,我是到莊內找人。”那莊兵又問道:“但不知您找那一家呢。”劉榮忙說:“貴莊是石家鎮嗎?”莊兵道:“不錯,正是石家鎮。”劉榮說道:“我說的這位,大大的有名。”那莊兵道:“請您說出名姓,做甚事業方成。因為我們這裏滿全姓石。”劉榮說:“我找的是聖手飛行石錦龍,號叫振甫。”莊兵道:“那麽您貴姓?”劉榮說:“我姓劉名榮,別號人稱閃電腿。”莊兵道:“您請在這邊稍坐一坐,等我到裏邊給您看一看去。劉達官您家住那裏,您是那一門?”劉榮說:“我住家山東東昌府,北門外劉寨堡,左十二門的第四門。你問這麽清楚,作甚麽呀?”莊丁道:“這是我家莊主所留下的莊規,這六十四門人,就見六十一門的人,那下三門的人不見。上五門、大六門、點穴三門、左十二門、右十二門、散二十四門、外六大門,這路的人滿見。惟獨是那下三門不見,不但不見,反叫莊兵,送出莊外。”劉榮心中一想說道:“我那兄長把家中之事,重整銅牆鐵壁一般。”遂說:“那麽你快去,到裏頭看一看去呢。”莊兵說:“是吧,您先在此落坐,待我給您看一看去。”說著他來到西房,進到屋中,上了北裏間書格子上,將大賬拿了下來,翻開賬篇一見,上麵隻寫著門戶,沒有住腳。左十二門,第四門,劉榮可見。莊兵趕緊將大賬合上,又放在那明間桌子之上,來到了外麵,抱拳拱手,說道:“劉達官,您看在我家老寨主麵上,多多原諒,您隨我來。”莊兵在頭前引路,劉榮在後麵相隨。他細看這街道,很是寬大。在西邊有八條胡同,在路東裏也是有八條胡同,可是不對著,全是陰陽扣咬住。遂問道:“莊戶,這個胡同,也有說篇嗎?”莊兵說:“這是八卦,路西裏乾坎艮震,巽離坤兌,路東裏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二人說話之中,已然到了十字街。莊兵站住,說道:“達官,我不往前送您啦。您由此往西,路北頭一條胡同過去。路南裏有個八字的大影壁,路北有廣亮大門,一邊有八棵垂楊柳,前頭一邊有三棵門槐,門前有晃棚吊槽,那就是我家莊主的住宅。”劉榮說:“莊兵你別走,我且問你”,他見東南角上有二丈八高的一個磚台,一丈六見方,上麵座北向南有一間房,這間房上麵,四麵有窗戶。劉榮問道:“莊戶,這是幹甚麽的?”那莊兵說道:“這是聚將鍾,頭道鍾響,四門緊閉。二道鍾響,哥三個的必須出來哥倆。三道鍾響,哥倆個出來哥一個,來到四大莊門各抱弩箭匣。一匣竹弩是一百單八雙,此匣長一尺四寸,八寸寬窄高矮八寸,匣裏頭有鴨子嘴,上麵有蓋,一摳就開。後頭有個牛角拐子,裏麵有崩簧。巧手將王三把所造。一道莊牆,是二百個弩匣。大家在四道莊牆上一站,每一家若有不明之時,以梆子為齊。大家人等是一擁而至,那打弩箭匣與護庇莊牆者無幹。我家莊主將此石家鎮,重整的太嚴密啦。可是在石家莊鎮裏住的,不敢欺壓別人。有犯莊規之人。將他送到透水縣。”莊兵說:“您去吧,我就不往西再送您啦。”


    劉榮點頭答應,自己往西而行。將衣鈕扣好,周身土撣了撣,朋友門前如王府,劉榮來到門前,上前打門,裏邊有人問:“誰呀?”劉榮說:“是我。”裏麵又問:“找誰呀?”劉榮道:“貴宅可是石宅嗎?”裏麵說:“不錯是石宅。”劉榮又問:“你是石宅的管家嗎?”裏邊說:“不錯,我是石宅的管家。”劉榮說:“你先把門開開。”管家說:“我家莊主不在家。老莊主有話,您通報名姓,我再叫您進來。”劉榮說:“我姓劉,名叫劉榮。”管家說:“是啦吧,您先在外候等片刻,待我與您看看去。”說完他往裏麵去,到了門內打開來篇瞧一瞧,必須跟四大莊主有交情,神前結拜的才見啦。管家一看,賬上有他名字,這才來到外邊,將門開了。劉榮一看這個老家人,身高八尺開外,胸前厚背寬,麵如重棗,滲白抹子眉,須發皆白,臉上皺紋堆壘,鼻直口方,大耳相襯,青布頭巾,青布大氅,鸞帶煞腰,藍布底衣,白襪青鞋,年長也就在六旬開外。那老家人一看劉榮,身高七尺,細條條的身材,麵皮微黃,粗眉闊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三綹黑髯,臉很長,大耳相襯,頭戴月白布的頭巾,藍綢子帶勒帽口,鬢邊斜打茨菇葉,頂門一朵紅絨球,突突亂顫。老家人說道:“劉達官,您看在我家主人麵上,您多多的原諒。我家主母有話,跟我家主人神前結拜的,才見啦。”當時將劉榮讓到書房,落了座。老家人獻上茶來,家人說:“您在此稍坐,我出去把大門上閂去。”說著出去將門關好,二番回來在下垂首相陪。劉榮道:“管家,你給我往裏回稟。”老人家說:“您少等一會兒。”劉榮說:“我被賓朋所請,前來請人來啦。現下我心中急躁。我來到了石家鎮,就如同來到我家一樣,我與石錦龍神前結拜。他的夫人,我要叫嫂子都有點透著遠。我也與他娘家哥哥馬得元神前結拜,他要住娘家之時,我要去見了,管她叫姐姐。若在此地,我管她叫嫂嫂。你不用與我回稟啦,我自己有腿。”嚇得家人呆呆的發怔,趕緊將劉榮攔住,說:“您先且慢,容奴才回稟。”劉榮問道:“內宅是有甚麽事嗎。”老家人說:“有點事。”劉榮說:“你何不說出。”家人說:“您今天來的不巧,我家公子爺惹了一點事,正趕上我家主母責罰他啦。我們二公子爺,是個渾人,他性情最傲,也是我家主人跟主母慣的,他管誰都叫二個。在前一個多月,我家公子爺騎馬來著。這匹馬在丁花門外崔家莊,把崔老員外的一個小孩給撞啦。崔員外來到我的莊院。我家主母給斷的養力,銀錢花了不少。我家老主母一有氣,把他給鎖到一間單間裏啦,天天給吃給喝,拉撒睡,全在那屋裏頭。這是昨天,女仆與他送飯去啦,仆人一看他在炕上睡著啦。女仆將窗戶給他打開,又把他給叫了起來,那時他在炕上給女仆叩了一個頭,說:‘二個,你去對我老娘去說,我不叫他老人家生氣啦。這間屋子裏氣味太大。再在這裏,我可就要睡啦。’女仆這才趕緊回稟我家主母。仆人來到裏麵,說:‘主母,您快把二公子爺放開吧。他麵帶憂愁,那屋中屎尿太多,味氣難聞。二公子爺在炕上給我磕了一個頭,叫我跟您提一提。您不是就這麽倆位嗎?’我主母一聽,心中暗想:他知道有味,也許他心裏明白啦。這才取出鑰匙,這才把他放了出來。老主母看見他麵帶憂愁,心中也是難受。那二公子爺到了上房,給我家主母跪下,說出改過後悔之話,我家主母才饒他。不想昨天他又跑到門外去玩,有一輛綢緞車經過,當時被莊兵鼓惑,他把人家車給劫啦,又把人家車上牲口一掌給打死啦。人家趕車跟客人來到我們宅內。我家主母照樣賠了人家一匹牲口,另外給人家三千銀子。人家走後,今天所以才責罰他。劉榮說:“你家二公子石祿,有能為沒有?”家人說:“他學會一百二十八路萬勝神刀,百家之祖,短把追風荷葉鏟,一招拆八手。橫練三本經書法,外加原臂功、蛤蟆氣、崩功、提功、吊功,外加紫砂掌、打豆腐、砸銅錢。鐵砂掌擊石如粉寒暑不侵。”


    劉榮說:“那麽你給我往裏回稟吧。”老家人往外走去,來到了屏風間,那間的上垂首,有一個梆子,一打梆子。從裏麵出來一個女仆。劉榮借著紗窗往外一看那個女仆,年過花甲。那女仆問道:“外管家,有甚麽事呀?”男仆人說:“你往裏回稟主母,說有劉榮求見。”那婦仆自是進到裏麵,向主母一回。此時馬氏正責罰石,馬氏一聽劉榮到,才將家法交與仆人,在此看守石祿。向石祿說道:“你若違背他,就如同違背老身。外邊你劉叔父來啦,他一來準有事。那是無事不來之人。”馬氏這才跟隨女仆出來,說道:“你快將屏門大開,我好迎接那劉賢弟。”女仆人前將屏門大開,向那男仆說道:“外管家你去說,咱們主母請劉達官。”那男仆來到外邊說道:“劉達官,我家主母有請。”劉榮一聽連忙起身往外,來到了屏風門。劉榮往裏一看,那馬氏正向外行走,他便緊走幾步,雙膝拜倒,口中說:“嫂嫂在上,小弟劉榮與您叩頭。”馬氏頓首一拜,說:“叔父劉榮,快快請起。”叔嫂二人這才進了上房。女仆上前高挑簾籠,來到了裏麵,分賓主落坐。劉榮說:“嫂嫂您老人家上座。”劉榮在下垂首一站。馬氏道:“兄弟你落坐講話。”劉榮說:“嫂嫂,小弟不敢。”馬氏說:“我拿你就當我娘家親兄弟看待,隻因你與我娘家哥哥神前結拜,又與我夫石錦龍磕頭的把兄弟,作甚麽說話這樣的客氣呢?再說我還跟你哥哥打聽你來著,不知你為甚麽,老不上我們這裏來啦。”劉榮道:“嫂嫂不知,我那鏢行之中。事情太忙。”馬氏說:“那一陣香風將兄弟你刮到了我家?”劉榮說:“嫂嫂我到您莊內,特來約請能手來啦。”馬氏說:“你三位兄長未曾在家,我還要跟你打聽打聽他弟兄三人,現在在那裏安身。”劉榮說道:“嫂嫂我那大仁兄在武江口地麵,拜訪賓朋。我那二位仁兄在正北。我三哥現在鄱陽。”劉榮又說道:“他弟兄三人,沒往家來信嗎?”馬氏道:“你二哥三哥倒是不斷往家中來信。”劉榮說:“那麽信上沒寫明地名嗎?”馬氏說:“不能寫地點,你三位兄長辦的甚麽事,兄弟你還不知道嗎?”劉榮說:“我倒略知一二。”馬氏說:“因此不寫地名。”劉榮說:“我大哥可以時常往家中來信嗎?”馬氏道:“你大哥是喬裝改扮,是常來常往。”劉榮道:“哦,那可好。”馬氏道:“你大哥將莊權交給了你四哥代理。”劉榮說:“那麽莊裏之事,我四哥能辦,那麽莊外之事情呢?”馬氏道:“樹牆之內磚牆之外,是你大侄兒石芳執掌一切,代管護莊壕內的大小船支。”劉榮說:“我二侄男啦?”馬氏說:“今天兄弟你來的很巧,我正在家中,請家法責罰於他。”劉榮說:“我既然趕上,請您給小弟一個全臉。您就不必生氣啦,別打他啦,可以將他帶到前麵。”馬氏道:“你這個二侄男,叫你哥哥給慣的傲性太大。他跟莊兵一塊兒去玩耍,那莊兵不說好話。”劉榮說:“他們還能說甚麽外言外語嗎。我拿您當我親姐姐一般看待,他們說了外言外語,還有甚麽令人怪罪的地方嗎?”馬氏說:“他未曾說話,小字不離口。”劉榮說:“那麽他與嫂嫂可以怎麽說話呢?”馬氏道:“諒是見了我夫妻二人,沒有外暴,他倒很恭敬我們。”劉榮心中所思,此孩是大孝格天。遂說:“嫂嫂,他隻要尊重您老夫妻二人,那就不怕。他在外作了甚麽事,也不要緊。”馬氏道:“此孩太已的拙笨,說話粗暴,可以不必提他了。那麽兄弟你來到我這裏有甚麽事呢?我看你麵上氣色透慌,不知有何事。”劉榮趕緊站起,上前跪倒,口中說:“嫂嫂啊,受小弟一拜。”馬氏道:“兄弟你太已的客氣,你我還有甚麽可說的嗎,快快請起。”劉榮說:“嫂嫂您賞與小弟全臉,我被賓朋所派。”馬氏說:“你被何人所派,請道其詳。”劉榮道:“是我這裏的大哥拜兄,此人姓丁雙名銀龍。那丁銀龍與小弟在何家口,將


    話說大了。”說話之間,伸手取出王諭及盜寶的簡帖,往桌上一放。馬氏道:“你將公事拿出,嫂嫂我也不認字呀。有甚麽話,你可以講在當麵。”劉榮便將李翠雲龍怎麽傳府當差,府中丟寶,以及奉王諭出來搜找之事,根根切切說了一遍。馬氏道:“如今你三個哥哥未曾在家,你還要請誰呀?你四哥與你大侄男,各有職務。那石祿是渾拙猛怔,還有甚麽用嗎?”劉榮說:“小弟此事,是特請石祿來啦。皆因盜寶之人,我們業已訪出,是屯龍口打虎灘的,為首的金花太歲普蓮。皆因他山內,有消息埋伏,我大家不能趁虛而入。石祿是橫練,周身刀槍不入。若將大寨攻開,拿住盜寶之人,我再將石祿送回。”馬氏道:“你將他送回,倘若要有個一差二錯的呢?”劉榮道:“別說沒錯,倘若有錯,小弟我能拿人頭來見嫂嫂。”


    叔嫂在此講話,就聽外麵唏哩嘩啦,有鎖練聲音。簾籠一起,從外麵進來一個猛漢。劉榮一看,此人身高丈二開外,披頭散發,胸前厚,膀背寬,粗脖梗,大腦袋,虎背熊腰。往臉上一看,麵如紫玉,兩道掃帚眉斜入天蒼,眼似銅鈴。怒出眶外,黑眼珠如刷漆,白眼珠白如粉靛,皂白分明,塌鼻梁,大鼻翅,翻鼻孔。一把鼻須出於孔外。火盆口,唇不包齒,七顛八倒,四個大虎牙往外一支。大耳相襯,押耳毫毛倒豎抓筆一般。脖項之上,有一掛鐵練,還鎖著啦,在胸前搭拉半截鐵練,有核桃粗細。上身穿紫緞色綁身靠襖,青緞色護領,鹿筋繩十字絆,青底衣,一巴掌寬皮挺帶煞腰,薄底靴子,粗胳膊大手。劉榮一見,準知道是石祿,這是看父敬子,遂問道:“嫂嫂這是何人?”馬氏說:“他就是你二侄男石祿,你兄長的次子。”劉榮道:“真是父是英雄兒好漢,父強子不弱呀。”忙說:“嫂嫂您先給我們爺倆個致引致引呀。”馬氏道:“叔父劉榮不必致引了。這小子說話太不通情理,可以不必見了。”劉榮道:“我拿他就當我親侄男一般看待,他有甚麽錯言錯語的,我不能怪罪於他,他是個渾人。”馬氏道:“兄弟你一定要叫我與你致引。”遂站起來說道:“你先受嫂嫂一拜。”劉榮說:“嫂嫂您拜者何來?”馬氏說:“你看在我們夫妻的份上,多多原諒於他。”拜罷,這才回頭叫道:“玉籃,上前與你劉叔父叩頭。”石祿跪倒行禮,劉榮用手相攙。說:“孩兒免禮平身。”石祿說:“你幹甚麽來啦?小子。”劉榮這麽一聽,喜出往外,又聽他問道:“你姓甚麽呀?小子。”劉榮說:“我姓劉。”石祿說:“我就管你叫劉子。”劉榮說:“好嗎,我姓劉,你就管我叫劉子,我名叫劉榮。”石祿說:“那麽我就管你叫榮兒得啦。”遂說:“榮兒,你上這裏幹甚麽來啦?”劉榮說:“我來請你來啦。”石祿說:“請我幹甚麽呀。”馬氏從旁答言,說:“叔父,你必須如此如此的對他說,他可以明白。換個別人,他是不懂。再者說他就跟我夫妻有來回話兒,錯過了這樣,他不明白。”劉榮聽了這才說:“玉籃,我來請你來啦。”石祿說:“請我幹甚麽呀。”劉榮說:“請你攻取屯龍口打虎灘,拿金花太歲普蓮。”石祿說:“這個屁股簾解下來我結,我叫我老娘給做,他老人家老不給做。拿著太歲解下那個來,可是我的。”劉榮說:“是你的,哪個也不敢跟你要。”石祿說:“咱爸爸說過,誰要是跟我要,誰得讓我打他三個嘴巴,踢我一個跟頭,推我一個手按地。”劉榮說:“這是誰說的?”石祿說:“這是咱爸爸說的。”劉榮說:“這是你爹說的。”石祿說:“不是。”劉榮說:“那麽是你爸爸說的。”石祿說:“不是。”此時馬氏站起說道:“叔父劉榮,你得海涵於他,必須跟他這樣說,說我爹說的。”劉榮一聽,心說好哇,這成了墳地改菜園子,全得拉平啦。遂說:“你有能為嗎?”我有能奈,都是爸爸傳的。”劉榮說:“唯爸爸都傳你甚麽能奈?”石祿說:“唯傳的能奈,比咱爸爸能奈還大呢。嘿,榮兒你有拉子嗎?”劉榮說:“嫂嫂,甚麽叫拉子呀。”馬氏說:“他給物件起名的地方太多了,人他還沒給改名呢。他管刀就叫拉子。”劉榮說:“我有拉子。”石祿說:“你把拉子給我看一看。”劉榮說:“拉子要拉了你的手呢。”石祿說:“拉不著,爸爸跟咱娘,揍的結實。”遂說:“你給我啦,小子。”劉榮這才一分大衣,將刀摘下,遞與石祿。石祿說:“你怎麽不將褲子脫了下來?”劉榮心眼快,說:“我不脫褲子,你脫褲子吧。”石祿趕緊推簧亮刀,又說道:“這個拉子的褲子是我的。”說完了將刀鞘遞了進來,說道:“這褲子你拿著。”石祿一看這口刀,說:“這個拉子,我可愛。”原來這口刀是粗把大護盤,長刀苗子。這刀麵,背後一指,刃薄一絲,金背砍山刀體沉。遂說:“榮兒,你結實嗎?”劉榮說:“我結實。”石祿說:“你結實。”劉榮說:“我結實呀。”石祿往前一搶步,左手一晃,右手倏的就是一刀。劉榮躲的快,一長身就西邊去啦。耳輪中隻聽嗑嚓一聲響,那椅子背就劈啦。劉榮嚇得顏色更變,馬氏大驚。馬氏忙叫道:“玉籃,劉榮槽極啦。”石祿說:“榮呀,你結實不結實?”馬氏說:“叔父問您,您快說:我糟我糟,一拉就流水。”劉榮隻可照著樣說了一遍。石祿說:“原來一拉就流水呀,那你還是不結實呀,那麽你告訴我結實,你虎我的。”說完將刀掄開,從頭頂一直剁到腳麵上。刀交左手,又剁右邊,砍個來回,全身衣服滿碎。石祿說:“你這個拉子餓啦,你不給他吃的,他把我的衣裳全吃啦。你得賠我,你要不賠我,叫拉子咬你。”馬氏道:“玉籃不許這樣,老身我賠你一身衣服。”連忙叫女仆到後麵拿身衣掌來。那女仆來到後麵開箱子取出一包衣服來,來到外邊。馬氏伸手接了過來。那女仆便將桌上陳設挪開。馬氏把衣服放好,說道:“叔父劉榮,你來看一看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打開叫劉榮看。馬氏說道:“這是你兄長慣的。此孩性情太傲,嚴關渡口,官管成城,大小的鎮甸,俱都有雜貨鋪,帶賣衣服。石祿是差色的衣服不穿。”劉榮是緊記在心。馬氏將包袱包好,交與了仆人,拿到了外麵。又叫石祿去到沐浴堂,沐浴完畢,好更換衣服。女仆接過包袱,帶石祿前去沐浴。當時到了外邊,叫過二名男仆,說了一遍。那男仆將他帶去沐浴更衣不提。


    且說馬氏與劉榮講話,說道:“兄弟你將我兒石祿帶去,須多少日子,才把他送回來啦。”劉榮說:“攻取屯龍口打虎灘,將山寨攻開把那普蓮拿獲,得回寶鎧,連賊帶鎧送到都京,麵見王爺,得功受賞。那時小弟一定將石祿一同送了回來。”馬氏說:“石祿憨憨傻傻,給他個棒棰,就認針。你替我夫妻二人,在外邊多我教訓於他。”劉榮說:“嫂嫂他要不聽我的話呢。”馬氏說:“等他回來。我要當麵囑咐於他。你兄長飄流在外,你先在我家中住個三天五日的。等你兄長回來,你再將他帶走。如今你私自把他帶走,我放心不下。石祿倘若有個一差二錯的,你兄長回來,那時我有何臉麵,答對於他。”劉榮道:“我既然將他帶走,他若有差錯,我拿六陽魁首來見你。”叔嫂正在講話,那石祿從外麵回來了,劉榮見了心中很喜。馬氏便命女仆到外麵將你家四莊主爺,跟你大少爺找來。女仆答應,到了外麵,對男仆一說。那男仆答應前去找去。到了店口見銀頭皓叟石錦華,說:“我家主母有請。”石錦華說:“我嫂嫂叫我有甚麽事。”仆人說:“有劉達官來到莊內。”石錦華:“那一位姓劉的。”仆人說:“此人姓劉名榮。”石錦華這才隨著仆人回到家中,到了屏風門之外,梆子一響,女仆出來,說:“我家主母有請。”錦華到了裏麵,進了北上房。劉榮一見石錦華到來。連忙搶行幾步,雙膝跪倒,口尊“四哥”。石錦華用手相攙說:“賢弟請起,你我弟兄有數載未見,一向可好?今天你到此有甚麽事嗎?”劉榮說:“我到此請人來啦。”石錦華說:“你來這裏請誰來啦?”劉榮說:“我請玉籃來啦。”石錦華連忙向馬氏說道:“嫂嫂您可以叫他把玉籃領走,他與我兄長過命之交。”劉榮說道:“嫂嫂您先囑咐好了石祿,倘若中途上。他若不跟著我走呢,那時怎麽好哇。”馬氏說:“玉籃隨我來。”說著往外而去,那石祿便跟在後麵。母子二人來到了外麵,馬氏回頭叫道:“劉賢弟。”劉榮說:“是。”連忙走了出來,馬氏用手一指天說:“玉籃你看上邊。”石祿仰臉往上一看,說:“娘啊,上頭是穿藍袍的。”馬氏道:“你隨著你劉叔父,到了外麵,要聽他的話,就如同聽我的話一樣。你如要不聽話,那穿藍袍與我報信,老身我就不等著你啦。你要違背劉榮,老身我在家中,是懸梁自盡。”石祿說:“娘啊,吃喝呢?”馬氏說:“我吃喝有你兄長。”石祿說:“把我兄長叫來。”馬氏說:“四弟,你把石芳找來。”石錦華答應,出去工夫不大,便將石芳找了來。石芳到了裏麵,說:“二弟,你要跟劉叔父上何家口,要攻打那屯龍口打虎灘,到處要多多的留神。劉叔父囑咐你甚麽話,你要緊記在心。劉叔父說你甚麽話,你要不聽,可曉得咱爸爸與老娘可是狠打。”石祿說:“我不敢違拗。”馬氏道:“劉叔父,我二弟對於差色衣服不穿。”劉榮謹記在心。馬氏說:“玉籃呀,到後麵把你的軍刃拿來。”石祿到了後麵,將白布褡子取了出來,那裏麵放著一對短把追風鏟。馬氏令其抽出雙鏟,將褡子交與石芳,到西裏間,拿了許多散碎金銀。劉榮說:“嫂嫂不用拿那麽些,走在路上體沉。”石錦華說:“嫂嫂,叫人給他們爺倆兩匹馬。”石祿說:“我不要馬,咱們家中的馬不好。”劉榮說:“嫂嫂可以不用備馬啦。走在中途路上,瞧見那匹馬好,我給他買那匹。石芳令石祿將雙鏟放在布褡子之內,外用包袱包好。劉榮伸手摸摸身上的王諭柬帖,又一看天時尚早。馬氏說:“玉籃啊,你快去告訴廚房給做飯。叫他們爺倆個吃完了飯再走。”石芳答應,告訴了廚房,少時酒飯齊備。石錦華陪著他們吃喝完畢,石祿說:“咱們走啊。”劉榮站起身形,說:“嫂嫂,小弟跟您告辭。”石錦華叔侄往外相送,眾人到了北門以外,劉榮抱拳拱手,說:“四哥您請回吧,送君千裏終有一別。”石芳上前掀住石祿的手腕,說:“二弟呀,你要不聽劉叔父的話,咱爸爸可有氣。”石祿點頭應允,劉榮這才帶領石祿走的沒了影兒,這裏他叔侄方回到莊內。


    如今且說劉榮帶領石祿,走在半路之上,不由長歎了一口氣。石祿問道:“榮兒呀,你做甚麽長歎口氣呀。”劉榮道:“你一步邁不了四尺,給你買馬你又不要。照這樣走法,幾時能到何家口哇。”石祿道:“那你不早說話。你要早說,我還會飛呢。”劉榮說:“你先飛一個我瞧瞧。”石祿說:“我飛,怕你追不上。”劉榮道:“隻要你把我扔下,天天我肥酒大肉白黃瓜。可是我要把你扔下呢。”石祿說:“你把我扔下,你給甚麽我吃甚麽。”劉榮說:“你收拾收拾吧。”石祿連忙摘頭巾,脫大氅,一勒腰帶,將皮搭子往肩上一搭,施展絕藝夜行術,吃吃的向前跑去。劉榮一看他的工夫,果然真快,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心說:“想當初我兄長怎麽傳藝來著。這真是父傳子受,累碎三毛七孔心。自己便將大氅也脫下來,將刀摘下,隨在背後,拿絨繩一勒,全身用力,也向前追去,與石祿靠了肩啦。石祿一看,說:“來了嗎,小子。”劉榮說:“來了。”才一聽石祿帶著喘聲,遂說道:“石祿,你要把我拉下,我把閃電腿就丟啦。別說是你,就是左雲鵬,他都扔不下我,我實跟劍客比賽過。左雲鵬與我下過轉牌,慶賀我閃電腿。”說完他施展絕藝,往下走去。乃是野雞六子的跑法,他是跑著跑著往前一躥,足有一丈五六遠。當時便將石祿扔下啦。石祿定睛觀看,劉榮沒影兒啦,不由高聲喊道:“榮呀榮呀,沒有影兒啦。”劉榮聽見他在後麵喊嚷,這才到了一個密鬆林中,把氣一沉。在此一站,氣不湧出,麵不改色。少時石祿也來到,劉榮說道:“別喊哪,我在這裏等著你啦。”石祿這才來到鬆林,將皮搭子往地一扔,雙手掐著肚子在地上來回打滾。劉榮問道:“你是怎麽啦。”石祿說:“老肚咬我啦。”原來是他是涼氣吸在肚中,所以肚子疼。劉榮道:“咱們上前邊打店去吧。”石祿說:“我不走啦,要走你得背著我。”劉榮說:“你身高丈二,我才七尺多高,背的起來你嗎?”石祿說:“你不背著我,那你得扛著我。”劉榮說:“那麽背著抱著,不是一般大嗎。”石祿說:“那你得抗著我,反正我不走啦。”劉榮急的搓手磨掌,束手無策。工夫一大,石祿睡著啦。劉榮心中所思:他睡醒了一覺也許好啦。自己連忙從背後抽出刀來,挨著樹木一坐。一時心血來潮,他也睡著了。劉榮秉性最為警醒,忽聽草苗上一聲響,有件岔事驚人。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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