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宋錦弟兄,正在酒樓吃酒,會過那人酒賬,那人說了聲謝謝,轉身下樓而去。宋錦這麽一想,他是誰呢?聽著說話的口音,太已的耳熟,當時想不起。趙庭道:“您認他不認識?”宋錦道:“聽著說語耳熟,沒看見臉,不知道他是誰。你們哥三個先在此吃酒,等我到店裏去看一看。”說話之間,他就出去了。一直到了那吉祥店門前,大聲說道:“何不著,範不上,你二人快去告訴你們東家,我來收這個買賣來啦。”兩個夥計來到外麵,問道:“您是幹什麽的呀?”宋錦說:“我姓宋,我叫宋錦。你趕緊往裏回稟,要不然我是亮刀全宰。”夥計一看他,身體魁悟,肋下佩刀,往臉上一看,麵帶怒氣,連忙來到了裏邊,說道:“東家您快出去看看去吧,外邊來了一個宋錦,他來收這個買賣來了。”何凱連忙隨了出來,到了店門外。宋錦一看是二爺何凱出來了,連忙緊行幾步,身搭一躬,口尊“二哥”。何凱用手指著說:“賢弟免禮。”二人一同來到客房。宋錦道:“這樣夥計用不用兩可。”何凱說:“那個夥計呀。”宋錦說:“就是他們,何不著,範不上。他二人花言巧語,小看人,差一點兒沒將我的賓朋,給置於死地。”何凱忙問:“那一位賓朋呢?”宋錦說:“就是那震天豹子李翠,追雲燕雲龍。”何凱說:“他二人不是入府當差啦嗎?為甚麽來到這裏呢?”宋錦道:“聽他二人所提,你們爺六個早就到了家啦。”何凱說:“我們前天到的家。”宋錦又問:“四小將啦?”何凱道:“何潤接了七輛鏢車,叫他們哥四個昨天送鏢去啦。”宋錦道:“你們爺六個的馬腳力很快,我們哥兩個,老沒追上。咱們是前後腳起的身呀。”何凱說話之間已然到了裏麵,當時何玉迎了出來,與宋錦見了麵,一同到屋中落坐,問起話來。宋錦道:“我給石俊章道謝來啦。”何玉問道:“作甚麽給他道謝來啦?”宋錦說:“要是沒有他,我們哥八個不能戴上守正戒淫花。何玉說:“他是徒弟,何必給他道謝呢。他的脾氣太已的左烈,大弟你多多的原諒。”宋錦道:“他們須用多少日子回來呀?”何玉說:“至多也就是半個月,就回來啦。”宋錦道:“你們爺六個好快的馬呀,也搭著我們是步下走,會沒趕上。”何玉說:“家中沒有人,隻有何潤一人在家,我不放心,接來往鏢車,過鏢送鏢。”


    原來鏢店是鏢店,鏢行是鏢行。鏢行竟住著保鏢的達官。比方如今有人有一萬兩銀子,行走不開。這裏有鏢店,您來到鏢店,跟他們說明白了,自己的家鄉住處,要將這一萬銀子保到地處,應當給多少錢。當時店中掌櫃的說明,您給五百銀子吧,那您就在家中等候。他再問明白貴姓高名,雇鏢車的通罷了名姓。來人說,我前往叫王子林,到王子林就是一萬銀子收下,再給七百兩銀子,提五百保費,另外達官奉送二百酒錢。鏢店鋪掌,這才來到鏢行。這個鏢行行長是青爪熊左林。左林手下賓朋,全是練武的,滿全是那江湖綠林人。他問道:“你們諸位,是那位去?”這個說“我去”。說:“你拿我鏢行鏢旗,這個旗子是白緞子做地,青火沿,二尺四長,一尺八寬。上麵畫著一口金背砍山刀。刀尖朝上,刀刃朝外。旗麵上有一行小字,上寫祖居青州府北門外,左家寨,姓左名林,青爪熊的便是,上五門第四門的。這個達官接到鏢旗,直奔鏢店。無論幾輛鏢車。將鏢旗插在頭輛車上,從青州起身後奔河間府。走在中途路上,那占山住島的一瞧,車上有鏢旗。再瞧不認識達官,認識鏢旗,鏢車也可以高枕無憂。要是鏢旗與達官全不認識,再遇見吃渾錢的啦。乍入蘆葦,行話不懂,仰仗人多。把鏢車給截住。達官身帶重傷,回到鏢行,備說前情。左林一看,追問鏢行的夥計,夥計當時說明不是這麽回事,已將鏢失去。左林還得給這達官調治傷痕。左林賠鏢店紋銀八千,鏢店裏賠王子林九千。倘這個達官,若是故去了,鏢行也不賠鏢店啦,鏢店也不賠雇鏢的啦,他們是各有分別。


    如今何玉跟宋錦說:“這是鏢行裏的規矩。”宋錦道:“小弟明白了,我們記得有一次行在中途之上,樹林中有夫妻二人上吊。我們哥倆個將他們救下來啦,盤問他們為甚麽上吊。他們說:我給人家管一擋子閑事,丟去了紋銀一百兩,沒有臉麵見人家,故此上吊。我當時周濟他們紋銀一百,那夫妻二人,磕頭道謝而去。”何玉說:“你們二人留名姓沒有?”宋錦說:“我沒留姓名姓。”何主說:“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帝王家不用,貨遇識家。在外麵行俠作義,殺贓官滅土豪,除治惡霸,救的是義夫節婦,孝子賢孫,保忠良愛豪傑,殺富濟貧,不留名姓。這才是行俠作義的根本。”宋錦說:“我們跟他夫妻不認識。”何玉說:“不管認識不認識,見死不救非是英雄。”宋錦說:“要有咱們至近的賓朋殉難,咱們管不管。”何玉說:“應當管啦,舍死忘生,拔刀相助,協力相幫。”宋錦說:“要不是敵人對手,死在人家刀頭之下啦。”何玉說:“死而無怨,那怨咱們藝業淺薄,經師不到,學藝不高,盡其交友之道,神前一股香。”宋錦趕緊站起,撩衣襟拜倒,說道:“小弟給哥哥行禮,現在有求我的賓朋。”何玉說:“那一家啦?”宋錦說:“震天豹子李翠,追雲燕子雲龍。”將他二人入府當差,丟失寶鎧之事,細說一遍。何玉一聽,忙問:“賊人盜寶可有柬帖?”宋錦說:“有柬帖,現在王爺的諭下,竟將他二人的家眷,扣押在三法司的南牢,放出他二人尋找盜寶之寇。將此賊捉住,寶鎧回都,才能將他二人家眷放出南牢。如今他二人飄流在外,萬般無法,無處可尋,無處可找。二人到了吉祥鏢店,拜訪兄長,店裏夥計一看他二人狼狽不堪,幾句惡言惡語,將他二人,幹涉走啦。二人便在西村頭以外,樹林中上吊。巧遇我弟兄二人,將他二人搭救。”何玉道:“你來啦,他們哥三個啦,怎麽不讓進鏢店呀?”宋錦道:“我這麽一想兄長大概是有話。”何玉說:“愚兄我不知,我實在沒話。我要那樣辦事,還有人跟我何玉交朋友嗎?我說怎麽這些賓朋來往少啦,原來是這些夥計跟先生,全給我得罪走啦。兄弟,前邊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我將他們逐出店外,是我們何姓之店,一概不準用。”宋錦這才將王諭柬帖遞了過去,何玉接過一看,說道:“寶鎧有啦。”宋錦說:“兄長您怎麽一瞧,就知道寶鎧有啦?”何玉說:“大弟呀,這寶鎧所為二弟的事情,這個盜寶之寇,專為跟你們哥幾個鬥一口氣。”宋錦忙問道:“此人是誰呀?”何玉說:“此人不是咱們山東人。”宋錦說:“那麽他是那裏的人氏?”何玉說:“他是西川銀花溝的人氏,蓮花塘所轄。他們是弟兄二人,他二弟是銀花太歲普鐸。你瞧他寫的這柬帖,名姓、綽號、山名、地名、全留下啦。”宋錦道:“您看的那是甚麽啦?”何玉說:“上寫一口單刀背後插,飄流湖海走天涯。不為此鎧連珠價,皆因綠林大話發。若問盜鎧名和姓,普灘以內生金花。是金花太歲普蓮,這個山在我這東南角下,相離約有三十多裏地,屯龍口打虎灘。”宋錦說:“我聽這個山寨很耳熟啊。”何玉說:“這山上你沒去過,就在我這店裏,你跟老哥哥會過一次。”宋錦說:“那一家呢?”何玉說:“倒退十幾年的光景,我給你弟兄致引,神偷小毛遂丁銀龍。”宋錦這才如夢方醒,說:“老哥哥年邁,將山寨讓啦。”宋錦說:“就讓給普蓮啦。”何主說:“內中情由我莫名其妙。自從那老哥哥一讓出山寨,他們把上頭兵卒滿散,空山一座,交與普蓮。當時神偷小毛遂丁銀龍,帶著家眷回家,如今算起來,已然棄山寨十二年。現下那山賽裏麵,共成大事,普蓮從西夏帶來的能人,會排走線輪弦,無與絕倫,水旱兩路,逢山遇嶺,俱都有消息埋伏,水內有攪輪刀,刀牆三道。旱地有利刃窩刀,群牆之上,有滾簷坡棱磚。槍杆內暗藏衝身毒藥弩。群牆展麵,掛著有卷網,下麵有翻板弩箭坑。平川之路有掃膛棍,過去就是串地錦,再過去那串地錦,就是木猴陣。過去木猴陣就是護山壕,裏岸至外岸,足有五丈寬。裏岸有大船十支,小船十支,裏麵有水旱兩路的嘍羅兵。正座的寨主四位,副座的寨主四位,把守山口的寨主一位。正座的寨主是金花太歲普蓮,二座是貪花童子黃雲峰,第三座寨主是巡花童子黃段峰,四座便是狠毒蟲黃花峰。副座的四位寨主,葉德、葉茂、葉福、葉喜,弟兄四人。那把守山口的寨主,是八臂哪吒葉秋風。嘍羅兵丁,足有七千掛零。此山寨往下是非常的堅固之極。”何玉一跟宋錦講話,外麵夥計跑了進來,說道:“回稟東家,外邊有醉漢,請您趕緊觀看,手持樸刃,見人就殺。”何玉說:“殺了那個啦?”夥計說:“剛進店來還沒殺呢。”何玉何凱宋錦弟兄三人轉身形往外,宋錦說:“大哥不用著忙,那不是外人,是咱們三個賢弟。”三個人到了店門裏一看,果然是李翠雲龍趙庭。


    原來三個人在酒鋪喝酒是趙喝趙煩。趙庭說:“走啦,咱們哥三個,把刀都亮出來。先宰那個全不管,範不上。”趙庭三個人來到了店門口,他唔呀唔呀的說道:“全宰呀。”夥計一聽是大吃一驚,嚇得顏色更變,連忙往裏就跑,稟報東家知曉。哥三個得知,這才回來,大家相見。三個人上前給何氏昆仲行禮,將他三人讓到裏邊,分賓主落坐。何玉問李翠雲龍的前情,李翠忙將入府當差,以及丟失寶鎧之事,細說了一遍。何玉說:“容等四個孩兒回來,店內有人,咱們弟兄六個趕奔青州府,陰縣東門外,丁家寨,約請兄長丁銀龍,進山要鎧,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一般。”宋錦道:“咱們那邊的酒飯賬,給了沒有?”趙庭道:“沒有給哉。”何玉道:“不用給啦,那個買賣,如同咱們的一個樣。”說話之間忙叫過一個夥計來,說道:“你快去到酒鋪,將他們哥四個的酒飯錢,撥在吉祥店賬上。”夥計答應前去撥賬不提。當下何玉出去將店門關了,叫先生寫了一個字條,貼在店外,說此店不賣外客。哥六個在店中相候四小將,非止一日。


    這一天外麵有人來報。何玉忙問:“甚麽人來啦?”夥計說:“你們打算請誰去,誰來啦。原來是老達官來到,另外還同著一位,那一位我們大家全都不認識。”六位人一聽,連忙迎了出來。宋錦、何玉、何凱,到了外麵,見了丁銀龍,忙上前跪倒叩頭,口稱:“大哥在上,小弟們這廂有禮。”丁銀龍用手相攙,給宋錦道喜,說:“宋大弟你大喜了。江湖綠林之中,讓你們哥八個為尊啦。你們八弟兄戴上守正戒淫花。”宋錦說:“大哥您先不用說啦。來呀,李翠、雲龍、趙庭,你三人過來,拜見丁大哥。”三個人上前行禮,禮畢,馬匹交給店夥計。丁銀龍將褥套取下來,大家一同往裏而來。到了裏麵,丁銀龍道:“我再給你們哥幾個,引見一位朋友,此人姓李雙名文生,人送外號飛叉手鎮關東。”又向李文生替他們各通了名姓,大家相見。何玉道:“但不知慎重一陣香風,將兄長刮到何家口呢?”丁銀龍說:“我為一點笑談的事。”何玉問:“跟何人呀?”丁銀龍說:“就跟你李大哥。”何玉說:“你們哥倆因何提起啦?”二人這才說他們的來意。丁銀龍道:“我棄舍山寨,帶你嫂嫂回家。不想家門不幸,你那嫂嫂病故了,給我遺下一個小女孩子。此女年方七歲,我傳的是文武全藝,但是無人每天給姑娘梳洗打扮,我帶著姑娘上李仁兄那裏去啦,我非常的著急。你說我再續弦吧,又怕此女受氣,又怕弟兄恥笑於我。後來聽李兄所提,他家中也有一女,名叫李翠屏,今年才五歲。有您弟妹,您可將小霞姑娘,擱在家中,叫她們在一塊,叫她嬸娘給她們梳洗打扮。”丁銀龍道:“我也曾說明,此女我養活的太嬌。李兄說:彼此一個樣。我說:放心不下。李兄說:“也不能虐待於她。您可以回到宅中,將婆兒丫環們都歸到我家,將空宅院交給當家什戶,拚到一處,年陳日久啦。李文生對我說,普蓮在外麵風聲很大,屯龍口的名譽可不好惹,恐怕那個普蓮給您惹下了風波之事。當時我聞聽心中一想,也許有的,我們這才到店中。”何玉說:“兄長這是您來的正好。不來我們還要前去找您去啦,他真給您惹下了風波之事。”丁銀龍道:“何玉,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給他栽贓,千萬不要移禍於人。”何玉說:“我做甚麽移禍於人呀,這裏有他的柬帖。”丁銀龍道:“隻要是他的柬帖,我認識他的筆跡,一看便知,拿普蓮是何人走差呢。”何玉說道:“就是李翠雲龍二人。”二人忙上前說道:“我們的老娘家眷,滿在三法司南牢,做為押賬,放我二人飄流在外,將盜鎧之賊拿回交差。賊鎧入都,那時才能放出我滿門家眷,將功折罪。”丁銀龍道:“我拜托你們弟兄二人,你若到那裏將鎧要出來,解送都京,案後再拿不來此鎧呢。”丁銀龍說:“若是拿不來此鎧,我以魁首相見,我這就前去。”何凱說:“丁仁兄且慢。我那嫂嫂病故之時,那普蓮上您家去了沒有?”丁銀龍說:“諸親貴友,我全沒送信。”何凱說:“您讓山寨時,有幾名寨主?”丁銀龍說:“就是普蓮,銀峰、段峰。”何凱道:“您讓他們多少日限啦?”丁銀龍道:“捏指一算已然一十二載了。”何玉道:“現下人家造成的鐵壁銅牆一般。”丁銀龍道:“那不要緊,山寨是我的。我到那裏跟他要寶鎧。他如不給鎧,我跟他變目。我人老,我的軍刃不老。我好以納悶,那普蓮盜鎧所為那般。若說你跟李翠雲龍有仇。”李翠道:“我們與他平素不相識,怎麽能有仇呢?”何玉道:“丁兄長您有所不知。”丁銀龍說:“那麽賢弟你可曾知曉。”何玉道:“我略知一二。”丁銀龍問道:“你既然知道,可以說了出來,我聽聽倒是為了何事。”何玉道:“所為就是江南趙爬碑之事。”丁銀龍道:“那江南趙爬碑,礙著他甚麽事啦?”何玉道:“隻因江南趙他在爬碑之時,說了些個朗言大話。”


    他蜴子爬碑乃是一種絕藝,他在碑上爬著的時候,他說上五門,大六門,散二十四門,左十二門,右十二門,外六大門,點穴三門,老少人等,都能練我江南趙這手絕藝。惟獨下三門的淫寇,皆因他見美色起淫心,鏢喂毒藥,配帶薰香,敗壞好人家的門風,毀少婦長女,淫亂奸情,他們絕對練不了我趙華陽這手絕藝。”趙庭在碑碣之上膽大狂言,口出不遜,辱罵蓮花黨之人。下三門的人無人敢答言,東南角下,怒惱金花太歲普蓮。普蓮說:“三位賢弟,我給小輩來個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說話之間,伸手探兜囊取出一種暗器,名為五穀飛篁石,足有頭號的核桃大小,暗拿準備。


    按下普蓮暫且不表,那邊趙庭說:“給我看過一盅香茶來。”這才有人獻茶,趙庭伸手把茶接了過來,捧在手內。他低著頭翻起臉來往四外觀瞧,在東麵站著宋錦師兄,挨著師兄是師弟白勝公。由打苗景華又挨著勝公,他緊挨著碑下的左邊,身披英雄氅,並未伸袖。在西麵站著是五弟張明,六弟陶金,七弟洪芳,八弟弱芳。他在碑上讓道:“你們兄弟哥哥吃茶。”大家說:“您用吧。”趙庭說:“您用吧。”趙庭說:“李玄清,我能在碑碣之上,爬五寸香的工夫,你們成嗎?”李玄清叫鑽雲燕雲良,找城隍廟的道長,找香爐一個,細線香一支,插在香爐之內,外麵露著五寸,拿引火之物就將香點著了,香要是立著較比躺著著的慢。這才怒惱普蓮,他一聽大家人等鼓掌大笑,聽大家所說,天上無有,地下無雙,一手絕藝,可戴守正戒淫花。旁邊有人說話,說:“他一個人戴花。”又有人說話:“總算他們人頭一門,不論多大年歲都得跟他們按弟兄呼之,人前獻貴,傲裏獨尊。”普蓮看出破綻。這才用飛篁石打趙庭。張明亮就聽見東南角上,帶著風聲來了一物。他忙用報君知往上一搪,當的一聲,將石頭子擋回。怒惱宋錦,扭項一瞧,那飛篁石由東南而來。他說:“苗慶白二位賢弟隨我來。”三個人到了東南解上,各亮軍刃,抱刀自問:“那一們賓朋所發?”連問三聲,無人答言。弟兄三人破口辱罵,在旁邊有人說話,說:“鬥者不怕,怕者就不用鬥。逢強智取,遇弱活捉。明箭好躲,暗箭最不易防。”普蓮顏色更變,當時說:“宋錦你且住口,你們仰仗你弟兄,人多勢眾,烏合之眾狗黨蜂群。你看普蓮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宋錦你弟兄隨來,咱們是外麵較量。看一看你們哥們有多大的本領。”普蓮、雲峰、段峰、黃花峰摘頭巾,甩大氅,勒絨繩,緊線帶,高挽袖麵。衣襟一掖,每人是推簧亮刀,縱身形跨上東南的戒牆。普蓮回頭說:“宋錦你弟兄隨我來,咱們是城外頭較量。宋錦、苗慶、白勝公,一看四寇越牆而過,宋錦就要往東南追去。白勝公用手相攔,說:“兄長且慢,您要從此處上牆,恐受他人的暗算。咱們弟兄可以從這邊走。”往北一錯,由東麵牆上縱了上去。到了牆頭之上,低頭往下一看,那四寇果然在牆根底下渾衣而臥,刀交左手,右手登著毒鏢,正要打臥看巧雲鎖喉鏢。宋錦跳下牆來,四寇一看此計沒用上,鏢入兜囊,刀一換手,趕奔東門。前走四寇,後跟三將,追的甚緊,穿街越巷。四寇在前口出朗言,說“男女老鄉閃開一條生路,擋我者死,閃我者生。”大家扭項回頭一看,來了七個人,手執軍刃,出了東門啦,一過海河吊橋,認大道陸地飛人相仿,腳程很快,跑出也就有三裏來地,一直正道。路南有片竹塘,四寇心中所思:宋錦三人腳程比我們很快,八門人他們是走一門。左雲鵬親傳,刀法出眾,武藝出群。“弟兄隨我來。分竹子轉身形,往裏而來。那竹塘裏麵黑暗處,誰要往裏一鑽,我們當時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們四個人拿好了主意,這才在竹塘內一伏。那宋錦弟兄三個,來到了竹塘,四寇蹤影不見,苗慶就要分竹子向竹塘內來。宋錦說:“賢弟少往裏去。”哥三個圍著竹塘繞了一個彎兒,一看四外無人,竹苗竹葉不動,弟兄三人好以的納悶。就聽正西有人說話,連連喊,口尊:“兄長千萬別往裏追。賊人在暗處,咱們在明處。他們用了軍刃,咱們躲之不及。恐與咱們不利,受他人之害,路遇再說就是。”宋錦一看,來者是六弟陶金。他們哥四個這才回歸城隍廟。他們走後,那時金花太歲普蓮,弟兄四人藏在竹塘裏麵,心中暗想。普蓮說:“三位兄弟,咱們的馬匹行裝褥套,東西物件,銀錢等項,拋在店口。不是我普蓮懼怕他等,人家正門正戶人等太多,五路保鏢達官,人都結有團體之心。咱們這下三門的人,李玄清道長,不給咱們大家主事。皆因我等帶你們弟兄三人遠逃,耗到昏天,等到汪攢,再去取回。”那昏天是江湖人說黑了天啦,汪攢就是二更天。


    當時他們耗到天黑時候,出了竹塘,取回東西物件。一路之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來到了屯龍口打虎灘。山口的裏麵,護山的嘍卒手捏嘴唇哨子響,就從裏麵衝出一支船來。船貼外岸,普蓮等四個人,棄岸登舟,那水手忙用篙支船,衝至裏岸。普蓮弟兄四個人,上了岸。普蓮道:“你們把小船駛回,換出一條大船,在此等候。”水手點頭。弟兄四人來到了山峰之上,後奔大廳。八臂哪吒葉秋風、葉茂、葉福、葉喜、巧手將殷智文、妙手先生殷智武、高平、高安、高吉、高慶大家人等急忙迎下廳來,吩咐擺酒,當時與他接風洗塵。殷智文、殷智武、葉秋風,弟兄三個人,看普蓮的氣色不正。葉秋風問道:“賢弟你的氣色不正,所為那般?”普蓮道:“兄長您不必問啦。”葉秋風說:“兄弟,有話你說。”普蓮這才將江南趙庭在碑腳之上,辱罵蓮花黨之事,詳詳細細全說啦。又說:“可歎咱們下三門的門長在西川地麵,獨立蓮花黨,不護眾,發賣五路薰香,天明五鼓返魂香,天明五鼓斷魂香,八步緊,斷腸散,子母陽陰拍花藥、解藥、斷魂香用解藥,返魂藥等不用解藥,兄長想我弟兄四人,在蘇州江南城隍廟,看趙華陽爬碑獻藝,那裏看主不少,正門正戶人等太多,蓮花黨的賓朋也不少。趙華陽說出朗言大話,辱罵蓮花黨的賓朋。九手真人李玄清,他是下三門,頭門的門長,二門門長一文錢謝亮,三門門長鑽雲燕餘良,那時三門的門長,就在那裏辱罵,他們會不敢答言。這不是欺壓蓮花黨,沒有能人嗎。三門的門長畏刀避箭,不敢答言,是配帶薰香的沒有一個鬥蟲。我普蓮一看這個形景,配帶薰香的人沒有義氣,沒有聯合。我看人家正門正戶五路保鏢達官,實有護眾聯合的義氣,小弟我在暗中拿出飛篁石子,打江南趙頭頂,實意候是打算把他頭頂打破。不想被那夜行鬼張明亮,抖手扔出報君知,竟將石子擋回。宋錦苗慶白,到了蓮花黨的人群中,手持利刃,辱罵蓮化黨的賓朋,出口不遜,難以為情。他沒罵打暗器之人,小弟不能答言。三位門長不也攔人家,宋錦這才罵打暗罵之人。小弟答言,兄長您可要細想,我要跟他單打單鬥,可以跟他動手。怎奈他們正門正戶的人太多,師兄弟哥八個全在當場啦。我們隻是弟兄四個,我普蓮當時不得已而為之。我與宋錦說:“咱們在城外來較量高低。當時我們四個人倒身形跑出界牆之外,他們三個人追了出來。到了東門以外,我們會沒把他們拋下。路南有一竹塘,我們便隱竹塘以內。八義的弟兄連心,有人將他哥三個,叫回去了。我們才耗到天黑,這才出竹塘回山。兄長啊,那江南蠻子趙庭,實有絕藝,天上少有,地上無雙。他在碑碣之上爬著,實在難練。我普蓮打算做一件驚天動地之事。”葉秋風說:“賢弟,你要打算做出點甚麽事來。”普蓮說:“我要做出一件事情,驚動那些長翅鳥紗、方翅鳥紗、團翅鳥紗、青衣小帽的兵卒,讓他們大家全得膽戰心驚。”葉秋風說:“賢弟你還要刺王殺駕嗎?你這個可錯呢。”普蓮說:“兄長你比我年歲大,您給我出一條妙計。”葉秋風說:“賢弟,要依我之見,你入都盜件國寶來,留下一張柬帖。盜寶你不留柬帖,那不是跟看國寶的有仇嗎。人家沒招你,沒惹你。”黃雲峰在一旁答言,說:“二位兄長且慢,兄長要盜來國寶。官方必然辦案,必須略知一二。倘若知道此寶落到本山,外有雄兵百萬,戰將千員,將山寨攻開。那時你我大家難以脫逃,兄長落一個盜寶之寇,身領國法,淩遲處死。我等大家隨您項上餐刀,這不是人財兩空嗎,後悔晚矣。人家江南蠻子趙庭,他為的是守正戒淫花。二為是成名露臉,三為的是揚名天下。你我大家為死呀。”普蓮說:“賢弟,我怕你們哥三個受累。要沒有你們三個人跟著我,我早就動了手。治死一個夠本,治死兩個賺一個。”說到此處,不由動了無名火起,遂說:“賢弟你還是不用攔,我馬上就要下山,叫仆人與我備馬,我上都京走走。”大家相攔,普蓮站起身形亮出來刀來,將刀搭在肩頭之上,說道:“那一位再勸我,我是抱刀自殺。”大家當時就不能攔啦。


    普蓮才來到前麵家中,安置已畢,收拾好了行囊,散碎金銀多拿,來到山峰以下。有人給他預備行囊、褥套、馬匹,到了裏岸。令水手搭上跳板,普蓮拉馬離岸登舟,向眾人道:“列位暫且請回,我去去就來。”船離裏岸,船到了南岸,他們搭上跳板,普蓮押馬上岸,那船自行衝回。普蓮上馬,由此起身。一路之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來到了都京,東門關外東頭,翻身下馬,拉馬往街裏行走。兩旁鋪戶,非常的繁華熱鬧。他到了橋梁之上,進東門之內再看,人更多啦。普蓮忙向一行路人抱拳問道:“這位老兄,我與您領教領教,這個麒麟大街在何處?”那人說:“從此往南,拐彎往南,拐彎往西,那裏就是麒麟街。”普蓮謝了那人,他一直的就奔麒麟街而來。到了大街之上,有家三元店,他到門前,叫道:“店家。”裏麵有人答言,出來一個夥計。普蓮瞧他平頂身高六尺身材,麵似薑黃,粗眉闊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光頭未戴帽,高挽牛心發鬈,竹簪別頂。頭藍布貼身靠襖,頭藍布底衣,腰結一條圍裙,白襪青鞋,忙問他道:“你們這裏有單間沒有,清靜的所在?”夥計連連答應。說:“我們這裏有,有,有,您隨我來,到裏邊看看。”普蓮隨他到了裏邊,一看那東房五間,全是單間,當時將馬交與夥計,把行囊褥套,搬到北頭一間屋中,夥計將馬給拉到後邊去了。少時夥計回來到屋中問道:“客官您這是從那來?”普蓮道:“我這是由西川來。”夥計說:“您到這裏有甚麽事嗎?”普蓮說:“沒有事,不過我聽說這裏新翻蓋的大街,十分熱鬧,故此我到此逛一逛。”遂說:“夥計說:“我沒念過書,我沒起過大號,排行在二,人都管我叫張二。”普蓮說:“是啦,我必須在此地住個一個多月呢,那我就尊稱你為張二吧,好不好呢?”夥計說:“豈敢豈敢。”普蓮說:“張二,你們這條大街,真是聽景不如見景,全說你們這裏非常熱鬧,如今一看,並不算得熱鬧哇。”夥計說:“您這些日來,是不熱鬧。您要前三兩月來,是非常的熱鬧。”普蓮說:“那些日怎麽那麽熱鬧呀。”夥計道:“要說起來,還是您這練武的吃香,由打山東青州府都江縣北門外李家嶺,來了二位俠客爺,在山東驚天動地。”普蓮說:“那一家呢?”張二道:“我是聽管家大人所提。”普蓮問:“那一家的管家?”張二說:“八主賢王府的內管事的,我跟他有個不錯,我是聽他說的。”普蓮道:“那個人呢?”張二說:“他說的是來了一個震天豹子李翠、追雲燕雲龍,是左十二門頭一門的人。二人入府當差,照管萬佛殿。”普蓮道:“這個八主賢王府,在甚麽地方?”張二說:“您出我們這店往西,見十字街往北,路西有一巷口,叫八寶巷。路北有一小夾道,從那小胡同口上再往西,路北有一廣亮大門,門前有許多門軍,往來巡視。那裏就是八主賢王府。”普蓮說:“那萬佛樓有甚麽要緊的呀?”張二說:“我聽管家大人李明跟我說過,想當初大宋朝,一開國之時趙太祖、趙太宗使的軍刃。”普蓮說:“使的甚麽軍刃呢?”張二說:“馬上是盤龍棍、盤龍槍,步下是九棱凹麵金裝鐧,身上穿著金書帖筆鬧龍寶鎧。上身穿著此鎧,刀槍不入,在那萬佛殿供著,傳留在現下已然八帝啦。而今王駕千歲,是徽宗的禦弟,是宣和皇帝的叔父,宣和駕崩,死後宣封欽宗,王爺逢每月初一日正午,必要親身去參見。夜內子時,來到萬佛殿參拜四寶。王爺為看護缺少能人,所以他們張貼皇榜。這才有李翠、雲龍入府當差,誇官三日,所以這麒麟大街是十分的熱鬧。”普蓮一想遂說:“張二,明天就是十五哇。”張二說:“對了,明天是十五。”普蓮心中一動,遂叫張二給預備酒飯。張二道:“現下不到開飯之時,灶上無人,您必須稍微等一等。”普蓮說:“好,我等一會兒再吃吧。”說話之間伸手從褥套之內,取出散碎銀兩,放入兜中,對張二說:“夥計,你將門簾給我掛上,我到外麵散逛散逛。”說話之間,普蓮轉身形往外,張二隨後出來,將屋門倒帶,拿鐵鎖頭將門鎖好啦。


    普蓮出離了店往西,到了十遼街路南,有一座五間門麵的大酒樓,在酒樓的西角有一個立額,上寫藍地金字,西麵包辦酒席,北麵臨的小賣,橫著一塊匾,黑地金字,上寫美豐樓。廊子底下西頭,犄角那裏有個酒攤。普蓮這才來到了酒樓之上,挨著樓梯有一張桌兒,他就坐下啦。酒保趕緊過來,擦抹桌案,問道:“客官您吃點甚麽?”普蓮說:“你給我報一了酒名兒。”酒保說:“有蓮花白、有十裏香、有黃酒、有多年的紹興酒。單有一類酒,是特別的好。”普蓮說:“是甚麽酒?”酒保說:“是女貞陳紹。”普蓮說:“你每樣給我打上一壺,給我配上四樣菜。”酒保答應走去。少時全給端了上來。普蓮在此地,獨自用酒。正在此時忽聽樓梯響,他不由的低頭往下一看,上來一個官軍,是青衣小帽。酒保往下一看,正是王府裏當差的。那人上了樓,酒保道:“兄長您這些日子為甚麽沒上這裏來吃酒?”那當差之人說道:“現下我正練武啦。”酒保說:“您跟誰練啦?”差人說:“我與李翠雲龍。”酒保說:“他二人是幹甚麽的?”差人說:“他倆人就是那山東的俠客呀,來無蹤,去無影。他二人說啦,也不是誇下海口。據我這麽一瞧,他二人這一入府當差,不用說丟東西,連一根毫毛都不能缺少。”普蓮這麽一聽,不由氣往上撞。直吃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遂說道:“酒保快給我算賬。”酒保忙過來算好,說:“您這裏一共是二兩三錢五分。”普蓮伸手取出一塊白金,有五兩開外,擺在桌案之上。酒保說:“我找給您呀。”普蓮說:“除去櫃上之外,剩下全是你的。”酒保一見是連連道謝。普蓮道:“你不必謝。”說著起身離了酒樓。


    一邊走著,一邊心中暗想:我何不到八主賢王府,采一采道呢?他就按照張二所說的道路,來到王府。到了那裏一看,實在是繁華熱鬧,順東夾道往北,到了中間。看這個夾道也就有四尺來寬,東麵是民宅,西麵是府牆。抬頭看牆高有兩丈四尺有餘,出了夾道往西,迎麵一座樓。到了跟前,在門前有幾個人在議論。他便站住偷耳竊聽。這兵卒所提,他是左十二門頭門的,能為出眾,武藝超群,不用說丟東西,連根草刺也少不了。就這樣才回到三元店,天色已晚,他要酒菜,吃喝完畢,店裏夥計問他道:“客官您還要甚麽不要啦?”普蓮說:“你給我沏一壺茶來,再拿一盞把兒燈來,將文心四寶拿來一用,我給朋友寫封信。”店裏夥計答應了出去,少時之間,全給他備了前來。普蓮道:“我叫你再來,我不叫不用你來。”夥計連忙點頭,到了院中,交代店裏的規矩,說:“你們眾位客官,還要甚麽不要啦,要是不要。我們可要關門封火,放犬攏牌啦。”規矩交代了三聲,無人答言,照舊所為,店中夥計,拾妥完畢,睡他們的覺不提。


    此時普蓮,在屋中喝了一盅茶,那燈放在窗台之上,雙扇隔扇緊閉。他來到了床榻之上,合衣而臥,養神,直耗到天有二鼓,普蓮這才站起身形,見那燭芯約有二指掛零,屋裏陰陰慘慘。普蓮主意拿定,將白晝衣服通行換去,換好了夜行衣,寸排烏木鈕,兜襠滾褲,上房的軟底鞋襪,鸞帶係腰,緊襯俐落,絨繩十字落甲絆,背後勒刀,絹帕罩頭,撮打拱首,將白晝衣服,打成一個小包袱,盤水裙打成腰圍子,抬胳膊,踢了踢腿,並無不合適之處。前有三囊,食囊、鏢囊、百寶囊,薰香兜子一個。裏麵是天明五鼓返魂香。通盤收拾好了,這才施展百步吹燈法,用二指一掐口,將燈吹滅,開了雙扇,躡足潛蹤,來到外麵。反身帶好兩扇門,掛好料吊,伸手探兜囊,取出問路石,往院內一扔,吧噠一聲響,犬吠聲音無有,長腰到了院中,毛腰撿起石子,放在兜囊之中。抬頭往西房上看,遠近當看明,施展提氣功,抖身形往上縱。左胳膊攀住前簷滴水瓦,右手一扣腕子,滾脊爬坡,上了西房,躥房越脊如履平地,一直往正西,來到十字街正北,中脊起下一塊瓦來,往當地上一扔,聽見無有人聲犬吠,這才縱下房來。到了甬路正西,進入八寶巷。普蓮心中所想:自己忙中有錯,二次返回店中,把文房四寶放到了兜囊,這才又來到王府的東夾道,進到了裏麵。抬頭看王府牆兩丈四高,伸手探兜囊抖鎖,錨練八尺長,手指粗細,前有抓頭,後有青絨繩兩丈四長。抖起來扣住了牆頭,手持絨繩來到了上麵。低頭往下瞧,見有兩個更夫,正打二更二點。就聽他二人說話,有一個說:“夥計,今天不是十五嗎。我聽人說,王爺初一十五上萬佛殿,燒香上祭去。”又聽那個更夫說:“萬佛殿在這個王府啦嗎。”就是那個更夫用手一指道:“你是新來的不知道,那邊那房子,是外回事處。這邊就是內回事處。靠北邊這個房山,就是萬佛殿的山牆。”說完話,兩個更夫往北去了。普蓮心中所思:要得心腹事,但聽口中言。把抓倒換好了,扶鎖下到了裏麵,慢慢抖下絨繩來,帶在身旁。這才來到了萬佛殿,扶著門往裏觀看,是三間西房,三間東房,屋裏是明燈蠟燭,照如白晝。北房廊子底下一對氣死風燈,在那裏支著。有當差之人,將殿裏殿外設擺齊畢,竟等老王爺設祭。老王爺設祭完畢,走後,普蓮再看,那殿內是黑洞洞的。這才來到了東廂房,往裏撒薰香,他使的本是天明五鼓返魂香,將屋內之人薰了過去。他這才來到了北房廊子底下,一掀萬佛殿的佛窗,用手一摸鎖頭,鎖著門,伸手掏出如意絲折樣一個鑰匙,將鎖開開。雙肩門往裏一推,普蓮到了裏麵,取出火摺。借火摺的亮兒一看,見這裏分四隔子,每格是黃雲緞子軟簾,第一格是盤龍棍,第二格是盤龍槍,第三格是金龍鐧,第四格將包袱打開一看,原來是寶鎧。他忙將抄包解下,將包袱放在抄包之中,放在身上,遂寫好了柬帖,扔在殿中。他出來又將門帶了,照著鎖上,便離了王府,照原路回到了店中。到了自己屋內,換好了白晝衣服。將夜行衣包好,又將兵刃掛在了肋下。把寶鎧以及夜行衣,全放在行囊褥套之中。此時天光大亮,把文房四寶放在桌上,高聲喊叫店家。張二來到問道:“客官您有甚麽事嗎?”普蓮道:“我這封書信沒寫,提筆忘字,你去將店飯賬錢,算一算。”張二道:“正正三兩。”普蓮伸手取出一塊銀子,足有五兩,交與夥計道:“除去店飯賬外,所餘之數,完全賜了你啦。”張二連忙道謝,普蓮叫他備馬。張二道:“好吧,客官呀,您以後來到這裏,您就上這裏來。您有甚麽零碎東西,都想齊了。”普蓮說:“物件不缺。”張二這才到了後邊將馬拉了出來。普蓮將行囊褥套,拿出搭在馬上。普蓮接過了韁繩,叫夥計給開門,當時來到了外麵,一直奔了東門。正趕上開城,這才出了東門,飛身上馬回山。這便是他盜鎧的倒筆,暫且不提。


    如今且說丁銀龍與何玉說話,丁銀龍說:“山寨是我的,我這就入山要去。”遂說:“李翠雲龍,我到了山上將寶鎧得回,你們將寶鎧解回都京,向王爺稟明,盜鎧之人案後再拿。”何凱道:“兄長,此鎧您不準到裏就能拿了回來,現下普蓮是共成大事。”丁銀龍說:“二弟衝你這句話,我是這就去。”說:“我人老,刀法不老。”何凱說:“您要一個人探山,您倒不必,那普蓮不跟你動手。他手下的偏寨主太多,您也打不出山去,跟您來個車輪戰,您也得甘拜下風。”丁銀龍說:“依你之見呢。”何玉說:“兄長,此時當著我哥哥,現在有李翠、雲龍、宋錦、趙庭,您要依著我的主意您就去,要是一個人探山您就不用去。”丁銀龍說:“我就依你之見。”何凱說:“咱們要到了山寨裏麵,我要是瞧出破綻來,衝你一擺手,咱們就走。”丁銀龍說:“就是吧。”說完,便將夜行衣包兵刃等拿好。何凱也將水衣水靠,及金背砍山刀帶好。弟兄二人往外行走,那李翠、雲龍、宋錦、趙庭,往出相送。宋錦道:“大哥,您可千萬千萬的要把火壓住了,事事全聽我二哥的。”店裏夥計到外麵開門,弟兄二人出店。出了東村口,一直奔東南,來到了屯龍口兩邊山。路南有片鬆林,二人到了林中,稍微站著怔一怔。何凱說:“大哥您看,如今這比您讓山寨之時,管保大小相同吧。您讓山寨的時候,有這道群牆嗎?這牆行高就低,牆頭之上全有簷坡隴磚,暗藏毒藥刀。牆裏頭有卷網滾網,下有翻板弩箭坑。您先隨我來吧。”他二人隨著大牆往南走來,趙走牆越矮,直來到南邊,再往東拐,直到了平川之路。何凱說道:“大哥您可別看那小道很平坦的,其實那邊全有臥刀離刀。不懂消息的人,蹬上就廢了雙腿。”配銀龍一聽,不由暗暗想道:“噯呀,果然堅固了。這樣工程可就不小哇。”何凱又說:“您看這裏就有道護山壕,南岸至北岸,足有五六丈寬,白浪翻滾,水中有攪輪刀牆三道。咱們哥倆個怎麽能過去呀?”丁銀龍說:“我會打西川的哨子。”說話之際,用手一捏嘴,哨子一響,由西北角上,衝出一雙小船來。那船來到河當中,丁銀龍一看這個水手年約三十上下,一身藍布的水衣水靠,青油綢子抄包煞腰,麵皮微黃,細眉毛圓眼睛,小鼻子小嘴,一對小元寶耳朵,光頭未戴帽,高挽發鬈。遂問道:“水手你貴姓啊?”水手說:“我姓李,名叫李四。人送匪號,我叫翻江海狗。”丁銀龍說:“你把船衝一衝,我二人好過去。”水手忙問道:“您二位貴姓?”丁銀龍說:“我姓丁名喚銀龍,人稱神偷小毛遂。”水手說:“哪裏人氏。”丁銀龍說:“我住家在青州府陰縣東門外,丁家寨,左十二門第八門的。”水手說:“那一位呢?”何凱說:“我姓何名凱,人稱逆水豹子,住西北角下何家口,我排行在二。你將船衝到了岸,我二人好上船。”水手說:“我家寨主有話,私往裏渡人,拿我家滿門家眷。您二位先在此等候,小人我往裏給您回稟一聲。”說完他劃船到了裏岸,上山坡往裏去了。到了大廳,單腿打千,說聲:“報,外邊有丁銀龍、向凱前來拜訪。”普蓮說:“列位隨我來。”大家人等,出大廳下山,來到了北岸。他令大家在北岸等候,他一人上船。水手將船衝到南岸,忙棄舟登岸,身搭一躬,口中說道:“兄長來了,小弟這廂有禮。”丁銀龍忙過來用手相攙,弟兄二人及何凱,一齊上船。


    水手劃船到了北岸,大家人等,如同眾星捧月似的,來到了大廳之上,分賓主落了坐。普蓮說:“哪一陣香風,將兄長刮到小小的屯龍口打虎灘?”丁銀龍說:“賢弟你若是問我,我是無事不來。”普蓮說:“兄長,您所為甚麽事呢?”丁銀龍道:“我問賢弟,你夜入都京,在八主賢王府盜來鬧龍寶鎧,但不知你為甚麽盜鎧呢?”普蓮說:“我就為江南蠻子趙庭,他在碑上爬著,口出大言,辱罵蓮花黨,我鬥的就是他人。”丁銀龍道:“你就為此盜鎧嗎?那王爺可把李翠雲龍的滿門家眷全拿下南牢。兄弟,你先把那寶鎧交給我,我拿回叫李翠、雲龍二人送回都京,先把他滿門家眷換了出來,那李翠雲龍跟你沒仇沒恨啦。”普蓮說:“那可不能給您。我若將寶鎧給您,有不我不去盜好不好呢。兄長您跟江南趙也是交友,跟我普蓮,也是交友。這交友之道,一盆涼水您可往平裏端。您可不要打哭了一個,哄笑了一個。您若要鎧也成,必須叫宋大等弟兄八個人,一捧左雲鵬的轉牌,來到我外岸雙膝跪倒,高聲朗誦,叫我普大太爺三聲,我將寶鎧,雙手奉獻。”丁銀龍一聽。氣往上撞,伸手推簧亮刀,跳出廳外,點名叫:“普蓮出來,分個強存弱死,真在假亡。”普蓮也連忙從兵器架子上,抄起一口雁翎刀,來到當場,是哈哈大笑。丁銀龍將刀一軋,披手一晃,刀往裏走,普蓮是縮頸藏頭。丁銀龍的刀一空,忙一裹腕子往外一撕刀,名為鳳凰單展翅,普蓮往下一低頭,丁銀龍刀往下就劈,普蓮忙躥出圈外。何凱一看這形蹤,不好,那普蓮麵掛氣容。他又一看那賊人,全都手扶刀把。何凱忙向他拍手,暗示不叫他動手。口中說:“大哥他近來得了這麽一個病症。”普蓮忙一看,那丁銀龍兩支眼直啦。普蓮趕緊上前,右手持刀披在左肋下,他才定睛觀看。丁銀龍抱刀一站,氣得是顏色更變,渾身立抖,口尊:“何凱,我又得罪那一路的賓朋?”何凱說:“大哥,您又與普蓮製氣。”普蓮一看,忙上前單腿打阡,口尊:“兄長,小弟普蓮多有得罪。”丁銀龍說:“賢弟,說那裏話來,你恕過愚兄年邁。我說話顛三倒四,言語有衝撞之處。”何凱說:“賢弟寶鎧閣下是給不給。”普蓮說:“我給者不著。”何凱說:“你若是不給,恐怕要招出橫禍臨身,發來官軍,那時我可以給你報信。”普蓮說:“二位仁兄,可以不必管我二人之事。您就在何家口,倒看我二人誰勝誰敗。”丁銀龍一見。自知不成了,這才將刀歸入鞘內,弟兄二人轉身形往外走。普蓮手下的偏副寨主,全都是怒氣不息,意欲動武。普蓮忙上前相攔,說:“放他二人逃命去吧。”


    且說丁何二人來到了山坡之下,就聽背後有人喊嚷,何凱往後一瞧,從後來了三支飛叉。二人連忙各自施展鐵板橋,方將三支垛過。二人翻身起來,各自亮刀,說道:“對麵你是甚麽人,你對我們施展金鳳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丁銀龍往後一瞧,身後並無別人,隻有眼前站立一人,身高在九尺開外,細高的身材,月白布頭巾,藍綾條勒帽口,鬢邊斜打茨菇葉,迎門一朵白絨球,突突亂顫,月白布貼靠襖,青布護領,絨繩十字絆,藍絲帶煞腰,雙結蝴蝶扣,花布裹腿,藍灑鞋,短衣襟,小打扮。掌中一條五股烈炎叉,左肩頭還有三支小飛叉。丁銀龍問道:“對麵來者,你是何人?”那人說:“我住家在山東青州府北門外,孟家堡,我姓孟,雙名天龍,別號人稱飛叉手。”丁銀龍說:“你可認識神棍將孟景生?”孟天龍說:“那乃是我家主人,焉能不認識?”丁銀龍說:“你是領了普蓮的命令,還是出於本心,要暗害我二人。”孟天龍道:“我是出我本心。”何凱說:“丁兄長閃在一旁,待小弟過去。”丁銀龍說:“賢弟你多多的留神。”孟天龍說:“對麵是甚麽人?”何凱說:“我住家何家口西北,我姓何名凱,人稱逆水豹子。”何凱說話之間,擺刀上前就剁。孟天龍往旁一閃身,刀就砍空啦。他便涮叉一走,前把一栽,後把一抬,往前一支。何凱見杈頭到,忙用刀一支杈梁。孟天龍往旁一閃身,忙往下一坐。何凱用刀頭往前一遞,使了個順風掃月。孟天龍忙往下一坐腰,早被何凱使了個扁踩,登上他就一溜滾兒。何凱往上一搶步,翻臉一看無人,說聲:“你歸陰去吧。”往下一落刀,噗哧一聲,孟天龍屍頭兩分。何凱便在死屍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跡,將刀歸入鞘內。弟兄二人,緊行了幾步,來到了裏岸。水手一看,從山上來了何凱丁銀龍。水手見何凱麵帶怒氣,再往山上一瞧,見那邊倒著一個人,屍頭兩分。水手李四,當時棄舟登岸,往山上跑,大廳報信。何凱見了說:“丁大哥您趕緊隨我來。”弟兄二人跳在了船上,何凱趕緊起錨,手執船篙,撐船到岸,兩個人下船來,是揚長而去。


    暫且不言丁何二人回何家口,且說水手李四,來到了大廳,報告普蓮說:“山底下有一個死屍,不知何人。”普蓮一聽氣往上撞帶領眾人各掌兵刃,追下山來。到了山坡一看。那艘小船已然支在外岸,知道他二人,業已逃命去了。普蓮低頭觀看,抓起首級一看,原來是飛杈手孟天龍,遂說:“來呀,刨坑埋了。”叫李四趕快坐小船過河,將那支小船帶了回來。李四劃船過去,將那船一齊帶了回來,大家是恨恨回山不提。如今再表那何凱丁銀龍,弟兄二人,到了山坡以西,正是夠奔何家口的一條大道,眼看就到了何家口啦。此時天色已黑,丁銀龍道:“二弟你暫且先回店中,那何家口正西,有座侯家村,那裏我有一家朋友。會擺走線輪弦,他叫神手大聖侯鳳,非請出他來不可。我在店中,跟宋錦等弟兄四人,把


    話說滿,我要是回到了店中,沒要來寶鎧,豈不被他們恥笑於我嗎?”何凱說:“哥哥您可去去就來呀。”丁銀龍說:“我一定去去就回來。”何凱一人回店,那丁銀龍走前街,來到了西村口以外。此時四外梆鑼齊響,已然定了更啦。往正西一瞧,路南有一大片鬆林,遂來到了鬆林裏麵。長歎一口氣,往山東青州府忙送一目,口中說道:“丫頭哇,你在我那李賢弟家中,管家老了,今生今世父女不能相逢見麵啦。可歎你今年十九歲,我沒把你找一安身之處。不想如今我被賓朋所擠,我在鬆林之中,要懸枝高掛。”說完他是木雕泥塑一般,即將刀抽出。他又一想:我在此地自盡一死,原不足惜。不過知道的那是不用說,要是不知道呢,豈不說我不定做了甚麽見不起人的事啦。將刀往肩頭一搭,就要自刎人頭。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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