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閃電腿劉榮,在似睡未睡之中,聽見草苗一響,連忙睜睛一看,石祿坐起來了。遂問道:“你肚子不疼啦?”石祿說:“老肚不咬我啦,可是我餓啦。”劉榮往四外一看,天已大黑,又聽四麵梆鑼齊響,已然四更天啦。劉榮說道:“你起來跟著我走,有村鎮店,咱們好住下。”石祿這才爬起,說:“咱們爺兩個走哇。”伸手拿起皮褡子,應用物件不丟。劉榮也站起,刀歸入鞘內。黑夜之間,爺倆往下走,看見天光發曉,少時太陽已然出來。石祿說:“榮呀,白燈籠來啦,黑燈籠回去啦。”二人正走之間,從東邊來了二人。劉榮說:“待我上前打聽打聽道路再走。”遂上前抱拳說道:“老鄉,請問此地寶莊喚做何名?”來人道:“前邊這村叫作永蘭村。”劉榮道:“那裏可有騾馬店。”來人說:“那裏七裏地長街,非常繁華熱鬧。”劉榮又問道:“那裏可有寬闊的酒樓。”有一位年長的說道:“這位達官,您可以到那東頭,路北有座安家騾馬店,挨著店就是一家酒樓。”劉榮連忙說:“謝謝二位。”那人說:“達官您請吧,還有很遠啦。”劉榮叔侄二人,昨晚還沒吃飯啦,肚內饑餓,爺倆往前走。此時太陽已然有一竿子高啦,眼前到了村口。二人一進西村頭,劉榮定睛觀看,路南路北住戶鋪戶,人煙稠密。石祿說:“你看這人,他們都瞧我。”劉榮怕他惹事,伸手拉著他手腕,說:“你閉著眼,人家就不看你啦。”石祿真閉上了眼睛。爺倆個到了永安村東頭路北,安記騾馬店,在東頭有一家七間門麵大酒樓,這座酒樓是緊挨十字街口。劉榮說:“石祿你在此站一站,待我去瞧一瞧。”劉榮一看這座北向南,座西向東,抱角地這麽一家大酒樓,此樓很是繁華熱鬧。自己心中一想這麽大的一座酒樓,怎麽連字號全都沒有呢。正在思想之際,旁邊有人說道:“達官,您看這酒樓的字號是在那柱子上掛著呢。”劉榮一看,可不是嗎,原來那裏有一塊,龍頭鳳尾一塊立額,高矮有五尺,寬窄有二尺六寸,四周圍是萬字不到頭,藍地三個大金字,是磚角樓。看完了他便帶石祿來到酒樓裏邊一看,真是高朋滿座,勝友如雲,劉榮定睛觀看。這裏是起滿坐滿,真沒有地方啦。此時有個酒保過來笑道:“二位您請到南樓。”爺倆個這才上了南樓,到了樓上一看,有許多的人,在那裏是叫五喝六,劃拳行令之聲。石祿一伸大拳頭,說道:“小子,我來了。”他說話嗓音又粗,大家一聽,當時嚇了一跳。那些個劃拳行令的主兒,一齊不言語了。大家竟看石祿,見他長得特凶,身高丈二開外,胸間厚,膀背寬,虎背熊腰,粗脖梗大腦袋。往臉上一看麵如紫玉,寶劍眉斜插天倉,又寬又長。眼似銅鈴,努於眶外。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押耳毫毛倒栽抓筆一般。頭戴文生巾,白玉鐵嵌,繡帶飄搖,身穿玫瑰紫貼身靠襖,青緞護領,領上用黃絨紮成古樓錢。十字勒甲絆,有核桃粗細。皮挺帶煞腰,有三環套月,實在緊襯俐落。青底衣薄底靴子,外罩紫緞色英雄氅,上繡五花五朵,飄帶未結,鵝黃緞子裏,手提白搭子,裏頭臌臌囊囊的,裝著一對短把追風荷葉鏟。鏟杆足有鴨蛋粗細,光亮無比。石祿叫酒保道:“二格。”酒保說:“我不叫二格。”石祿說:“我偏叫你二格。”劉榮說:“酒保,我侄管你叫二格,你得承認你叫二格。他有這種口頭語,不但叫你一個人,他管我家仆人全叫二格。再說我們吃完走了,你腦袋上又沒刻成字,還有人管你叫二格嗎?”劉榮一看西房山,有一張八仙桌,左右桌沒人,他便坐在上垂首,石祿坐在下垂首,石祿便將皮搭子立在牆下啦。劉榮問道:“你們上等席,高價酒宴,要賣多少錢?”酒保說:“上等酒席每桌六兩四。”劉榮說:“好吧,那你先給我們擺上一桌吧。”酒保這才擦抹桌案,沏過一壺茶來,遂說道:“你們二位先喝著,隨後酒菜全到。”爺倆個每人喝了兩杯茶水,下麵堂櫃喊叫,酒保下樓將油盤托上杯碟盤碗,是酒菜滿到。石祿說:“我先吃。”劉榮說:“你吃吧。”瞧他吃的很有規矩,遂用手讓道:“玉籃,你吃這個。”石祿說:“咱爸爸有話,說你吃那個,我吃這個。叫人吃咱們剩的,那多不合適呀,這豈不是叫大家恥笑嗎?”他吃喝完畢,這才說:“叔父您吃吧。”劉榮一聽他叫出一聲叔父,心中滿意,暗說我帶他出來十幾天啦,他才說句話。劉榮這才吃酒。


    石祿在旁站著說道:“叔父,他們怎麽不吃酒,竟看著我呀。誰要再瞧我,我把他眼珠子摳出來。”劉榮說:“你坐在那裏把眼睛閉上,人家就不瞧你哪。”石祿這才閉上眼坐在那裏。劉榮心中暗想:“得,這就快給我惹樓子啦。”站起身形抱拳拱手,說道:“列位老兄,我這個侄兒,他乃是愚魯之人,言語多有不周,請諸位千萬不要見怪,多多的原諒。”旁邊有位老者,慈眉善目,年約七旬開外,說道:“這位達官,您這是從那裏來呀?”劉榮道:“我從夏江秀水縣而來。”老者道:“我看您帶著這個侄男,實在眼熟,當時想他不起。”劉榮道:“您在秀水縣認識那一家呢?”老者道:“秀水縣南門外,有我一個好友,住家在石家鎮。”劉榮說:“究竟是那一家呢,姓石的可多了。”老者說:“閣下貴姓。”劉榮說:“我住家在山東東昌府,北門外劉家堡人氏。我姓劉名榮,鏢行賀號閃電腿。那麽您貴姓高名?”老者說:“我姓安,名喚安三泰。本村人送我美號,人稱神弓安三泰。那石家寨,有我一家拜弟,姓石名錦龍,號叫鎮普,別號人稱聖手飛行,水旱兩路的總達官。有一鏢局,名萬勝鏢行,開設在揚州府,東門內路北。”劉榮一聽,是鼓掌大笑,說:“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子人啦。”連忙過來跪倒行禮,安三泰用手相攙。劉榮道:“我聽我大哥哥曾講過。”安三泰道:“我也聽我大弟說過閣下,最好的是痛快。”劉榮說:“貴行?”安三泰說:“我騾馬行為業。此地有個大買賣,安家騾馬店。”劉榮忙將石祿叫過來道:“快上前與你三大爺叩頭。”石祿一睜眼,說:“叔父他為什麽老瞧我呀。”劉榮說:“你要不瞧人家,人家就不瞧你啦。”石祿道:“許我瞧他,不許他瞧我。他們要再瞧我,我可給他們兩個嘴吧。”安三泰道:“各位老鄉,看在我安三泰的麵上,那一位也不準看他哪。”石祿乃是愚魯之人,橫練三本經書法。石祿聽到此處,站起身形,袖麵高挽,大巴掌一伸:“誰要架得住我這一個嘴巴,誰再瞧我。”說著將旁邊閑座一條板凳,拉了過來,用力擊去,吧叉一聲,那板凳麵是立劈兩半。又說道:“誰要比他硬,誰就瞧我。”大家一看全嚇得膽戰心驚,各人將堂官叫過來。給了酒飯錢,紛紛的下樓而去。劉榮一看樓上的坐兒,過了多一半啦。忽聽底下,一陣大亂。石祿問道:“榮呀,這底下是幹甚麽啦?”劉榮說:“他們藏迷哥啦。”石祿說:“那我也來。”劉榮道:“你認得人家嗎。”他說:“不認得,也得有我來。要不然,我全打。”劉榮說:“你瞧瞧去。”石祿就奔西邊這個樓窗而來。酒保趕緊過來說:“大太爺給您打開這個樓窗。”石祿說:“你不用開,待我自己開吧。”說著用手一巴拉他,那酒保就來了個翻跟頭。石祿上前用拳頭往外一推,當時就弄了個大窟窿。酒保爬起來說道:“喝,我說大太爺,您這是拆是怎麽著?”劉榮說:“酒保不要緊,他損壞你們甚麽,我賠你們甚麽。”安三泰道:“酒保你少說話,這是我一個把侄。你將這殘席撤下,再給我們哥倆個擺一桌。”劉榮說:“大哥不必啦,我們爺倆個早已吃喝完畢,我們還要登程趕路啦。”安三泰道:“劉爺不要緊,這個買賣是我的,我還要求您點事啦。早晨的飯,我也沒用啦。”遂叫酒保:“快去擺一桌上等的酒席來。


    酒保答應下去,那石祿扒著樓窗往下走,回頭說道:“榮呀,不是藏迷哥的。”劉榮說:“他們是幹甚麽的呀。”石祿說:“這是賣馬的,這裏馬都可愛,我就要這個馬。”劉榮說:“我瞧一瞧去。”石祿往旁一閃,劉榮到了這裏。定睛往下一看,原來是五個江洋大盜。遂說:“這個馬你愛嗎?”石祿說:“這個馬我愛。”劉榮說:“你去買去吧,多少錢咱們都買。”石祿說:“我愛這個馬,他不賣我打他個球抓的。”劉榮說:“你拿著你搭子。”他是怕石祿受了那五個人的虧,打不過人家,所以叫他拿著兵刃。石祿說:“不用要。”劉榮說:“這匹馬你真愛嗎?”石祿說:“我愛。”劉榮說:“你要是愛,多少錢咱們都要。”石祿說:“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你就不用管啦。不是吃完了酒席咱們往東嗎,你就往東找我好啦。走的時候想著那皮搭子,酒飯錢給人家,那搭子裏有錢。”劉榮說:“是啦吧。”石祿這才轉身形下樓,來到外麵,分開眾人,說聲:“躲開小子,躲開小子。”眾人翻臉一看他,問道:“你是幹甚麽的?”石祿說:“我是買馬的。”大家說:“你買得起嗎?”石祿說:“買不起我也要瞧瞧。”賣馬的聽見石祿說話,聲音洪亮,連忙說:“列位閃開,叫他進來。”石祿到了人群裏麵,看這匹馬個頭很大,狀樣亦好。此馬頭朝西,尾朝東,頭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細脖,竹千耳朵,龜屁股蛋,高七寸,大蹄碗,鞍鮮明。石祿圍著馬一繞彎,不住誇講馬好。他問道:“這匹馬是誰的?”賣馬的趕緊過來了,石祿一看這賣馬的身高七尺,細腰窄背,雙肩抱攏,麵皮微青,細眉毛圓眼睛,五官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頭戴青緞色六瓣壯帽,青緞色綁身靠襖,藍緞色護領,黃絨繩,十字絆,紗包係腰,緊襯俐落。青底衣,灑鞋藍襪子,青布裹腿。身披青緞色大氅,藍緞色挖出來蝴蝶花,月白綢子裏。肋下配著一口軋把摺鐵雁翎刀,綠沙魯皮鞘,金飾件,金吞口,鵝黃網子挽手。另外還有三四個人,亂插言。石祿說:“這匹馬是誰的?”麵皮微青的這人說:“你們這位別推我,這匹馬是我的,您看這馬好嗎。”石祿說:“這匹馬好,你們賣嗎,小子。”賣馬的說:“賣。”石祿說:“這匹馬名叫甚麽呀?”賣馬的說:“他叫粉定銀鬃叩。”石祿說:“甚麽,他叫粉不愣登叩?”賣馬的又重說了兩句,他還是記不住。石祿說:“我就叫他粉不登叩愣,我說甚麽是甚麽。”賣馬的連連點頭。石祿說:“我看一看行不行?”賣馬的說:“我既然賣馬,我就不怕人瞧,您騎一趟看看。”石祿這才過來,往馬身上爬。大家人等一看這個買馬的要上馬,這青臉的趕緊過來了,用手一托他。說:“您往上。”石祿爬在馬的身上,把馬脖子抱著了。那青臉的忙把他的兩腳安在馬鐙裏,趕緊到麵前來說:“您撒開手,掉不下去啦。”將馬韁繩給了他啦,石祿騎馬往西去啦。由正西撥回頭來,到了人群,說:“賣馬的,你真球娘養的,你這劣馬沒走兒。”賣馬的氣往上撞,這四五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這個主兒他還買馬啦,上馬他全不會。”青臉的說:“朋友你先下來,我騎一趟,你看一看。”石祿連忙甩鐙離鞍,下了馬。賣馬的過來,將馬肚帶解開,往裏立煞三扣,當時馬肚子勒鐙葫蘆形樣。青臉的說道:“朋友你要上馬,必須跟著我學。”石祿說:“跟著你學,你是我師父,我是你徒弟。”賣馬的說:“右手揪著嚼環,左腳蹬這裏。”右手一扶判官頭,往上一縱身,飛身上馬,認鐙占鞍,一揪韁繩,馬腦袋與判官頭一平,人馬又一合轍。石祿一看這馬實在有走兒。賣家騎上這馬,一直正西,那馬走起來馬蹄亂。馬一伏腰走的甚快,看的無影啦,那馬到了西頭又往回來。馬來到人群,那賣馬的翻身下馬,說道:“諸位您看這匹馬有走沒有,連不會騎的主兒,都可以看的出來。”石祿說:“我再瞧瞧行不行?”賣馬的說:“我既然賣馬,就不怕人瞧。”這個馬因為我們哥幾個,走在中途路上缺少盤費,要不然我不賣,這是我心愛之物。”說著話他把馬仍然頭朝西一放,此馬是灰灰亂叫。一抖渾身的塵垢,四蹄昂然不動。


    石祿一看此馬,心中也愛。伸手拉過來說:“我再看看他,我跟你學的。你是我師父,我是你徒弟。單手拉嚼環,這雙腳擱在這鐙裏。”右手他一摟判官頭,縱身上馬,雙足牢紮镔鐵鐙,一揪韁繩,馬腦袋就揚起來了。石祿一合襠,小肚子一撞判官頭,雙耳掛風,這馬如飛似的往西去了。馬往西足有一箭之遠,馬往回一撥頭,又來到人群之中,馬頭衝東。石祿在馬上問道:“賣馬的,這匹馬要多少錢呀?”賣馬的說:“您瞧這馬有走嗎?”石祿說:“有走。”那人又問道:“這馬您愛嗎?”石祿說:“我愛,我要不愛,我就下去啦。我還是真愛這匹馬。”那賣馬說道:“這匹馬的價錢可高啊。”石祿說:“我倒不怕高,物高自然價出頭。”賣馬的說:“您要是明理,咱們二位好商量。總算是買金的遇見賣金的啦。”石祿說:“那麽你倒是要價呀。”賣馬的說:“這匹馬價,實在是大,我難以出口。”石祿說:“難以出口,那你就在口裏頭忍著吧。我買心愛的東西,就不怕貴。劣馬倒是賤啦,我也得要哇。你上天上頭冒雲的那窟窿要價去,我到井底下冒水的眼那裏還錢去。”賣馬的說:“我幹甚麽上雲眼裏要價去啊?”石祿說:“你滿天要價,我就地還錢。你要一萬兩,我不嫌多。我給你一分銀子,你別嫌少。”賣馬的說:“您要明理,我們就占了光啦。”石祿說:“我不講理,你們就抬了筐啦。”賣馬的說:“您把馬留下,多多原諒我吧。您看物之所值吧。”石祿說:“這馬值的多,你倒要價呀。”賣馬的說:“我這價實在的高,我恐怕說出來,怕您有氣。”石祿說:“那你就不用說價了,馬算我的啦。”賣馬的說:“世界上那有那麽回事呀。我不說價,馬就算您的啦。”石祿說:“反正我不下去啦,我愛這匹馬,你把打馬藤條給我。”賣馬的說著就把藤鞭給了他啦。石祿伸手拿過來一看,比大拇指還粗。拿手這裏有一個皮手套,那一頭拿皮條纏著,有半尺長的穗。笑道:“這個馬鞭子我也愛,正可我的手。我買了馬,這個鞭子可也得給我。”賣馬的說:“那是自然啊。馬全賣給您啦,這個鞭子我沒用。”石祿說:“你要多少錢啊?”賣馬的說:“咱們說黃金,還是說白銀呢?”石祿說:“你說白銀吧。”賣馬說:“要說白銀,您給三百五十兩。”石祿說:“不多。”賣馬的說:“這您就原諒我們啦,周濟我們啦。在這三百五十兩以外,還有住店的錢,他們夥計刷飲喂遛,您得給他們零錢。”石祿說:“一共多少人呀?”賣馬的說:“我們是五個人。”石祿說:“有店裏人沒有?”那人說:“沒有。”石祿說:“那麽店裏人,我還給錢不給。”賣馬說:“就在乎您啦。”石祿說:“價錢以外,我愛給多少就給多少。”賣馬說:“那是零錢,由您隨便的賞。”石祿說:“你要價呀。”旁邊有人說:“哥哥您跟他要價呀。”這個賣馬的說:“您要是買這匹馬呀,就是三百五十兩白銀。”石祿說:“我還價你賣不賣?”賣馬的說:“我聽您的啦。”石祿說:“我看你們五個人是交朋友的人,這匹馬你們舍不得賣。”那人說:“舍不得也得賣,他不是吃飯住店,人家要錢嗎。”石祿說:“我連裏外的花消全算上,我給多少錢?”賣馬的說:“您說吧。”石祿說:“我給四百七吧。”賣馬的說:“您是周濟我們啦,您就把我們捧起來啦。”石祿說:“我把你們五個人全周啦,每人捧你們兩巴掌。”賣馬的一聽,心中暗想,他怎麽把我們全周啦,未免心中納悶。石祿說:“你們到賣不賣呀。”那人說:“賣啦。”石祿說:“我給崩崩錢行不行。”這五個人可是江洋大盜,他們可不曉得道個崩崩給錢。石祿說:“這個馬可算我的啦。”賣馬的說:“那是呀,馬算您的啦。”石祿說:“你不心痛,你不後悔?”賣馬的說:“我既要賣,我就頭朝外。”石祿說:“你跟我走,到莊內拿錢去。”說完他打馬三下,這馬往東跑下去了。賣馬的說:“你莊在那裏呀?我們跟你上那裏去拿錢去?”石祿說:“海裏摸鍋。”


    賣馬的一看,馬已然伏腰去,如飛往東而去。青臉的說:“四位賢弟,趕緊到店裏拿軍刃。這個買馬的,你也不買四兩棉花紡紡,我們哥五個是幹甚麽的。咱們哥五個久在江邊打雁,今天被雁把眼睛給阡啦。這個馬要奔不回來,店就不住啦,咱們哥們就算栽啦。江湖裏頭,就算沒啦。”這哥五個將軍刃拿齊,令店裏夥計把零星物件給收拾回去,告訴他說:“我們的馬被人給拐了走啦。”說完五個人首尾相連,一直往東追了下來。出了永安村東口,認大道一直正東,五寇在後麵緊緊跟隨。石祿在馬身上,用馬鞭子直抽這個馬,此馬累得渾身是汗,遍體生津,馬累得灰灰亂叫。石祿抬頭一看,正東有片鬆林,這片鬆林,實在不小。書中暗表,這是五裏地寬,七裏地長的一片大鬆林,三四個人沒有從這裏走的。兩三輛大車,沒有從這裏過的。要從此過,除非是鏢店的車輛。從此過的人,除非綠林人,就是保鏢的。石祿騎馬進了大鬆林,來到了當中,翻身下馬,拉著馬來回的走,把馬的汁給遛了下去啦,然後將馬拴在鬆樹上。


    不提石祿,且說那賣馬的五個人,他們是上天追到靈霄殿,大地追到水晶宮,抬頭一看他撞進黃鬆林啦。五個人這才不跟跑啦,青臉的說:“兄弟們不用追啦。這才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自來尋。飛蛾投火,自來送死。就憑小輩這個穿章打扮,裏邊竟是咱們合字。咱們跟他完了,咱們合字跟他都完不了。是咱們蓮花黨的人,誰不認的我這匹馬。”抬頭一看,天已正午,五個人也進了鬆林,一邊走一邊收拾,快到當間啦,一個人沒碰見。再一看,那買馬的用手巾正給馬擦眼睛啦。賣馬的一看那馬還是頭朝東在那裏拴著啦,青臉說:“老五還是你過去,我過去?”有一個白臉的說:“待我過去吧。”石祿正在那裏擦馬,就見從西邊來了一人,此人平頂身高不到七尺,胸間厚膀背寬,粗脖梗大腦袋,麵皮微白,煞白的麵,掃帚眉,環眼弩於眶外,渾登登的眼珠子。藍手巾包頭,撮打迎手。藍緞色綁身靠襖,黃絨繩十字絆。身上斜背著一件大氅,胸前勒著蘭花扣,鸞帶紮腰,掖著走穗。藍綢子底衣,灑鞋白襪子,青布裹腿。懷抱一口砍刀,奔石祿而來,高聲喊叫:“買馬的小輩,你買馬給我們錢啦嗎?”石祿說:“買馬沒跟你手裏呀?”白臉的說:“那馬是我們的。”石祿說:“我買馬的時候,你沒答言呀,這錢我不能給。”白臉的說:“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報通你的名姓,刀下不死無名之鬼。”石祿說:“我姓走,名叫走二大,住家在大府大縣大村子。”白臉的說:“你是那一門的?”石祿說:“我是樹林,沒有門。”白臉的一聽大怒,上前提手。虎抱頭,臥牛就一腿,將賊人踢出一溜滾兒。石祿追過去,毛腰就要撿人家腿,耳後就聽金刃劈風,刀就到啦。石祿往旁略閃,一百靈腿,將刀踢飛。進身一扳臂撩陰掌,將此賊打了一個爬虎。石祿毛腰要抓這個,那右肋下刀就遞進來啦。石祿來了個鷂子翻身,一刁他的腕子。這黑臉的一撤開,腕子躲開。可是他伸手把刀給抓住啦,往懷中一拉他,跟身一劈心掌,將賊人打了一個坐蹲。此時五個人上前,就將他圍上了。石祿在當中不亞如老叟戲玩童一般,這五個人成了搬不倒啦,這個起來那個倒,那個起來這個倒。這個還沒起來啦,那個又爬下啦。打的五個人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石祿用手向上指點著說:“白燈籠剛到這裏,白燈籠下去我都不累,我吃飽啦,為是拿你們五個消化食。”此時把五個人打的連刀都撿不起來啦,直將他五人打的是甘拜下風。五寇又聽正西有人說話,此人高聲喊叫,說:“石祿千萬別動手啦,全不是外人。這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子人不認識一家子人啦。”石祿抬頭一看,是劉榮來啦。”石祿說:“我還不累啦,你等我把他們滅了你再來。”中江五龍一看,他也認得,心說:“救命星來啦,要不然我們全得累死,他準跟他認識。這小輩手底下真高,生鐵鑄成的一般,刀槍不入,橫練一個。”五龍心中納悶,江湖之中並不認識。五龍說道:“咱們哥們可沒吃過這樣的苦子。


    書中暗表,劉榮與安三泰在酒樓吃酒。安三泰說:“劉賢弟,石祿下樓買馬的你怎麽不叫他拿錢呀?”劉榮說:“這五個不是安善良民,一定是江洋大盜陸地的飛賊。”安三泰道:“這五個人住在我那店中,先來了兩個,後來了三個,就是這麽一匹馬。我這永安村四外,都沒地方賣啦。無論是誰隻要你買一馬就得丟東西。”劉榮道:“店飯賬錢缺少不缺?”安三泰說:“差櫃上二百六十兩啦,老說賣出去這匹馬再給我。”劉榮說:“今天就賣出去啦。”安三泰說:“那不他們不給我這筆錢啦,為求省心,我就把他們給趕了走啦。”劉榮道:“今天他們要將此馬賣啦,回來一定給您。”說話之間,弟兄二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喝完畢。劉榮伸手取銀子,正要給酒飯錢,安三泰說:“兄弟你可別給,不瞞你說,那店跟這個酒樓,全是我開的。”劉榮說:“好嗎,那我不給啦。”伸手拿起皮褡子,站起身形,是當麵道謝。安三泰說:“這五個人,你可曾認識。”劉榮說:“我看他們倒有些麵熟,乃是中江五龍。黃臉的叫金龍劉清,白臉的是銀龍劉明,兩個人是同姓不同宗。青臉的是小白龍丁子茂,那個藍臉的是混江龍趙普,黑臉的是鬧江龍李庸。這五個人乃是蓮花黨之人,配帶薰香,鏢喂毒藥。他們看見少婦長女,夜晚前去用薰香,行傷天害理之事。他們五個人,乃是采花的淫賊。隻要他們五個人追下去,要這匹馬,打不死他們,也得剝一層皮。此孩乃是我兄長的親傳,不但武藝出眾,外加三本經書法,先練發毛經,二練吸水經,三練達摩老祖易筋經,能為出眾,武藝高強,軍刃全熟,實有萬夫不擋之勇。”安三泰道:“如此說來,真是父是英雄兒好漢,父強兒子不弱啊。兄弟你快下樓去看看去吧,恐怕受他五個人之累。”說著往外送劉榮,劉榮說:“三哥您別往下送啦,以後不好說話。”安三泰說:“賢弟我可就依實啦。如要見著我弟震甫之時,可要與我帶好。”劉榮說:“是啦吧。”遂說著,這才下樓,到了外麵抱拳拱手,問道:“列位老鄉,那個買馬的往那裏去了?”旁邊有人答言,說:“達官。您跟那買馬的認識嗎?”劉榮說:“我們是路遇的賓朋,我二人是狹路相逢,在樓台之上吃酒,他侯了我一頓酒飯賬錢。受人點水之恩,必要湧泉答報。我跟你打聽打聽,我要趕奔前去,給他們解去重圍。”這人一聽,連忙行禮,說:“我替那位買馬的拜托您哪。那人倒很誠實。賣馬的五個人,不是好人。由此往東有一片黃鬆林,您到那裏看一看去得啦。他們賣這匹馬有六七回啦,這一方的村莊,受害多啦。您真要給他一百兩銀子,他就賣給您。賣完了之後銀子多好,他也說不好。明著上莊子內換銀子去,暗中他就把道踩好了,仍然把馬拉了走。”劉榮說:“這一回他們這匹就賣了,這回銀錢就可以拿回來啦。”說完他提著搭子,一直正東。等到安三泰下樓時候,那劉榮早已沒了影兒。


    且說劉榮,他一直奔了正東。此時天已過午,少時來到黃鬆林西邊,高聲的喊叫,說:“石祿千萬別動手啦,不是外人。”石祿一聽,虛點了一掌跳出圈外。這五龍一想:得啦可來了救命星啦。劉榮到近前一看,五龍各人全帶傷啦,遂說道:“你們不認得他嗎?”五龍齊聲說:“我們不認識。”劉榮說:“我拜托你們哥五個點事。”金龍劉清說:“哥哥您有甚麽事?”劉榮說:“這匹馬是你們哥五個誰的?”劉清說:“是我的。”劉榮說:“是你的,兄弟那更好辦啦。暫且把這匹馬借給我使,我把石祿馱到何家口,要銀子我給四百七十兩,送到中江五龍島。”劉清說:“這個石祿,他是那一門的?甚麽人子弟呢?”劉榮說:“我要一說他天倫,你們哥五個,就悔之晚矣。”劉清說:“到是那一門的呢。”劉榮說:“他是大六門第四門的。”劉清說:“莫非他是石錦龍的一門嗎。”劉榮說:“這是石錦龍的次子,名叫玉藍石祿。”石祿一聽說道:“榮呀,你認識他們嗎?”劉榮說:“我認得。”石祿說:“認得給我引引。”劉榮說:“這個是金龍劉清,銀龍劉明,小白龍丁子茂,混江龍趙普,鬧江龍李庸。”石祿說:“原來是五個泥鰍哇。”中江五龍一聽,心說:好嗎,我們五龍他怔管叫泥鰍魚。當然是不愛聽啊。石祿來到近前說:“泥鰍。”五人沒言語。石祿說:“我叫他們,怎麽會不答應呀?”劉榮說:“你叫人泥鰍,人家怎麽答應啊。”石祿說:“榮呀,你把雙鏟給我拿過來。我叫他們誰,誰不答應,我把誰給劈啦。”劉榮說:“不用。”遂對五龍說道:“他再叫你們誰,你們就答應。要不然他把你們給劈啦,可是死而無怨。”


    五人一聽無法,石祿說:“大泥鰍。”金龍說:“在。”從此叫誰,誰就答應了。劉清心中一想,讓我們弟兄人稱五龍,它是有名的人物。不想今天遇見小輩石祿,他叫我們,我們就得答應。他沒有軍刃還不是他對手,這要拿著軍刃,更不是他的對手啦。如今既在矮房下,怎敢不低頭,這也是萬般無法。石祿說:“誰有匣子誰走。誰要沒有,我要他的命。”劉榮問道:“你們哥五個,都是誰沒有薰香盒子?”劉清說:“我們哥五個都有。”石祿說:“既然有你們就拿出來,都放在地上。”五民樂業,傳至太宗擱在地上。石祿上前將五個匣子全落到一塊,遂說:“五條泥鰍,今天我告訴你們。是有這個匣子的,以後我是見頭打頭,見尾打尾。因為你們有這個薰香盒子,走在大街小巷,見著了少婦長女,你們就合了事啦。你們想一想,你們家裏要有少婦長女,人家瞧著合了適,你願意不願意。”說完往南一指,說:“你們還不是窟窿。”中江五龍一聽,低頭滿地上找窟窿,石祿一看氣往上撞,把劉清抱起來,往地上一扔,差點沒把他摔死。劉清急忙爬起,向劉榮問道:“劉大哥地上沒有窟窿啊。”劉榮說:“石祿,地上沒有,你可叫他們那裏去找啊。”石祿往南一指,說:“那不是窟窿嗎?”劉榮說:“石祿是叫你們鑽入在黃鬆林。”中江五龍一想,五個薰香盒子不給了,真可惜啊,當時沒有使的。劉榮說:“他叫你們走,你們哥五個可就趕緊的走,要不然沒有好兒。”五龍一聽,別賣貴的呀,這才走入鬆林。石祿說:“榮兒,你到林子裏瞧一瞧,他們要露著尾巴,告訴我說。”劉榮到了黃鬆林,跟了他們,說道:“五位賢弟,你們可以在樹木密,處隱藏身子,暗中觀看。他把你們盒子給毀啦,或是埋了,容我們爺倆個走了,你們再想主意。”劉榮說完,他出了鬆林,來到石祿切近。石祿說:“泥鰍都鑽窟窿啦嗎?”劉榮道:“全鑽進去了。”石祿說:“泥鰍哇。”大聲叫了五六聲,聽鬆林裏無人答言,遂問道:“榮呀,他們怎麽會不理我呀?”劉榮說:“他們全走了,沒有影兒了。”石祿說:“把單鏟拿過來。”劉榮遞給他。石祿用鏟在地上挖了一個坑,叫劉榮把坑裏土都弄出來。石祿將五份盒子,全給踩扁了,又將那五個全扔在坑裏給埋了。埋完了之後,他又一揪劉榮,說道:“咱們爺倆個在這裏踩一踩吧。”石祿將鏟收好,搭在馬鞍之上,將韁繩解下來,回頭說道:“榮呀,我這個扣兒會飛,你追的上嗎。”劉榮說:“我追的上。”石祿說:“我要是沒有這個扣兒,我追你累得睡不著覺。如今我有了扣兒,該累你啦。”劉榮說:“咱們爺倆,誰憂誰在前頭走。你有能力把我扔下,我有本事把你扔下。”石祿說:“我可不認得道,要往那邊去,您得告訴我說。”劉榮說:“是吧。”這才將他帶走,暫且不提。


    且說中江五龍出了樹林,用刀將坑挖開,一瞧薰香盒子,滿都碎啦。哥五個一想,說:“咱們可怎麽回店啊,那裏還有許多東西呢,那還有四匹馬啦。”小白龍說:“我有主意,二位兄長,你們趕緊用刀砍一點青草來,在地上撿一點江石頭子,倒在坑裏。把土堆裏一拌,咱們往裏撒尿,推簧亮刀,往裏一和,叫它成了一塊一塊的。李庸你將破抄包解下來,放在地上。”李庸如言放好,大家將青草與尿泥包好,用手一拍,成了長方。丁子茂將包拿起說:“二位兄長,您看這個包兒,夠四百七十兩不夠?”丁子茂說:“咱們哥五個回店,我如此如此的一說。把枕頭給我一個,擋住眾人的眼睛,就成了。以後石祿走單了時候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中江五龍這才一齊的出了鬆林,趕奔回店,來到了永發村東口。店的門前路南路北,站著的人很多,大家看見他們,說:“你們幾位回來啦,那買馬的說給崩崩錢,那可不是跑嗎。你們幾位當時沒測開。”金龍劉清說:“他拿冷字考我。”大家往照五個人臉上瞧,也有青紅的。也有腫了的,還有鼻子青的。小白龍丁子茂說:“列位這是買馬的,不是鬧著玩的。剛才我們哥五個去追,耍一時的聰明,使了一個鬼招。”有那兩邊看熱鬧的說:“您追到那裏呀?”五龍說:“我們追到石家屯。我有一個賓朋,此人姓石,名叫石昆,這是石昆之子,我們與石昆同在鏢行做過事。買馬的這人名叫石祿,他來到這裏,上馬他全不會。我交給他一遍,他就會騎。您大家看他呆呆傻傻,他是外拙內秀,這就叫父傳子受。石祿武藝超群,將拳腳是傾囊而贈。我們這哥五個,跟我兄長插拳比武,他是一個點到而已。跟此子一比武,是疆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讓你們大家聽著見笑,我們哥五個,是甘拜下風。我那石兄長給紋銀四百七十兩。我兄長有點閑事,叫我們在店中,稍等幾日,再付銀子一千兩。”說話之間,他們到了店門口,叫道:“店家,”那夥計趕緊答言,說:“你們幾位把銀錢取回來了?”五龍說:“取回來了。”丁子茂手提著那個包袱,問道:“店家,我們拖欠你門多少店飯賬錢?”夥計說:“下欠不多,不過是二百六十兩。”丁子茂說:“給你這是四百七十,暫且擱在櫃上,先存我們一百一十兩。”夥計說:“不錯。”丁子茂說:“今天晚上,給我們預備一桌上等酒席,外加山珍海味。今天晚上,我那兄長還來啦。”夥計不知所以,忙將包袱,提到櫃房。先生接過來放到錢櫃之中,用鎖頭一鎖。五龍來到了北上島,夥計早給預備過來洗臉水。眾人淨麵落坐,茶水獻上來,五個人吃茶閑談。趙普說:“夥計,你們快把灑席預備好了,少時我兄長就來。夥計答應,來到了廚房,告訴了廚子一個說:“要了一棹上等席,外加山珍海味,快點做。”廚房當時一通兒忙亂,不大工夫酒來菜到,通盤擺齊了。他五個人坐在一旁等候,直到了天黑,不見有人來。劉清道:“噯呀,咱們石兄弟,為何不來呢?”丁子茂說:“想必是有事,今天不能來了。他不是說過嗎,叫咱們等人三天五日的。”店裏夥計說:“那麽你們五位,就先吃酒吧。”劉清嚷道:“夥計你也在一處吃吧。”夥計連連擺手道:“不讓不讓,您五位用吧。”中江五龍,在此吃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殘桌撤下。夥計擦抹桌案,又問道:“給你們幾位沏過一壺茶呀?”劉清說:“來一壺吧。”丁子茂說:“夥計,這天到了甚麽時候啦,怎麽還不點燈啊?”夥計說:“隨後就到。”少時拿過一盞把兒燈。將蠟燭點著,送到上房屋中。劉清道:“夥計你去歇著去吧,我們叫你再來,不叫你就不用來呀。”夥計答應走了出去,到了外邊交代店中規矩,說道:“諸位客官。您要用甚麽,可趕緊的要。”交代三聲,無人答言。又說:“我們可要上門撒犬,封火攏賬啦。”


    五龍在屋中一聽,心中放心。先將屋門關好,將燈挪到東裏間,將燈放好,哥五個在後沿這張大床上,是合衣而臥。耗來耗去,天到二鼓。劉清一推劉明,劉明又將他三人推醒。劉清說:“快去查點咱們東西物件。”他五個人躡足潛蹤,東西裏間,以及明間,一件東西物件不短,統給他收拾齊。一瞧蠟花有一指多高,屋內照得陰陰慘慘。五個人將白天衣服全行脫下,換好三串通扣夜行衣,寸排烏木鈕子,兜襠滾褲,上房軟底鞋襪。圍打半截花布裹腿,絨繩十字絆,鸞帶紮腰,背後背好刀,青手巾包頭,前後撮打拱手,前掛三囊,食囊、鏢囊、百寶囊。白天的衣服,包好包袱,圍在腰中,抬胳膊踢腳,不繃不靠。劉清低聲說道:“你們哥幾個都齊了沒有?”趙普說:“我們到全齊啦。”劉清兩個手指一擋口,施展百步吹燈法,將燈吹滅,他一長腰,上床榻,伸手向兜囊,取出匕首刀,回頭說:“趙普賢弟,你在店中等候,明天你要如此如此。”他們三人,將窗打開帶好刀,取出問路石,投石問路。劉清頭個出來啦,毛腰檢起石子,放在囊中。點手叫劉明、丁子茂等,四個人出後窗戶,縱身形上房,躥房越脊,向外走去。四個人便往永安村西員外而去。趙普在屋中趕緊將白天的大氅取出,將後窗戶給放下,一切收拾好了,將刀摘下,然後穿上大衣,在屋中耗到四鼓,連忙將店中夥計喚起,說道:“夥計呀,你快去將我們四匹馬備上。你們店裏昨夜鬧賊啦,我四位兄長追下去啦。二更多天走的,至今杳無音信。我放心不下,你快將馬備齊了,我必須從此處走,往下追他四個人。”店裏夥計說:“您兄長往那裏去?您知道嗎?”趙普說:“我聽綠林人說話,說你等烏合之眾,狗黨羊群,人多勢眾,西村口外分上下高低。因此我知道他們在西村口啦。再說鏢行的馬,向例必須壓一壓他。夥計你查點查點屋裏東西。”夥計說:“您不是還回來嗎。”趙普說:“我不回來,我上那裏等我兄長啊?天到亮的時候,你再給我們預備好了一桌酒席。”夥計這才點頭應允,來到後邊,叫人給他備好馬。當時四匹馬全備好了,拉到了外邊。李庸來到外麵,說:“夥計你先將店門關上吧?”說完他上了馬,拉著三匹,直奔正西。到了西村口以外,聽四外梆鑼齊響,正是四更的第二更。江湖綠林人,黑夜裏找人,隻可用哨子響,能聽出幾裏地去。趙普當時捏嘴唇,哨子一響,西邊的哨子就接上啦。他便拉馬來到西邊,五個人會在一處。五寇是趕奔西川,好置買薰香盒子。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如今且說閃電腿劉榮,從黃鬆林帶走石祿,一直奔濟南。走在中途路上,見對麵來了一片人,在人群裏麵有一掛大車。這些人各持長槍短刀,前撲後擁。人群後麵有兩匹馬,馬上騎著二人。頭匹馬上之人,身穿青衣褲,麵皮微黑。第二匹馬上之人,渾身翠藍色衣服,麵如敷粉。劉榮對石祿說:“你看這一片人,是幹甚麽的?”石祿說:“我不知道。”爺倆正往前走,對麵有片鬆林。見那林中有兩個人,一老一少。就聽那老者說:“兒呀,你先上樹林裏去吧。”聽那少年說:“爹爹呀,這是幹甚麽的?”老者說:“這是土豪惡霸,誰也不敢惹。你這樣年輕力壯,要被他人搶了去,工錢沒有,就為混成了一黨,大家夥吃夥花。你要不聽他們調遣,他們就把你給廢啦。”劉榮聽到此處,遂叫道:“玉藍呀,咱們到那裏打聽打聽,是甚麽事。”石祿這才將馬勒住,翻身下馬,隨著劉榮來到森林。劉榮衝老者一抱拳,說:“這一位老丈,我跟您領教,正東來的這一夥子人,是做甚麽的””嚇得這個老頭,顏色更變。劉榮一看他害怕耽驚,遂連忙說:“老丈,休要拿我當匪人,我叔侄爺倆乃是鏢行的達官。我住家在山東東昌府北門外,劉家堡的人氏,姓劉名榮,外號人稱閃電腿的便是。”說完又給石祿報了名姓,忙問道:“老丈,您要知道此事,請道其詳。”老者說:“達官,我久仰您的美名,聽各位老鄉,常常的提您。”說到此處,老者便將原由說出,氣得二人哇呀呀怪叫,這才引出獨虎營來。以後二打屯龍口,石祿破埋伏,杜林出世,中三畝園拿普蓮,賊鎧入都,普鐸報仇,一鏢三刀,打死何玉,請群雄入西川,電龍出世,子報父仇。種種熱鬧節目,盡在下文中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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