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執事來得無聲無息,走得也同樣低調。明星和投資人們都忙著喝酒、拉關係,根本沒人注意到宴會這個小小角落裏一場低調又隱蔽的交談。


    她走後,雙獲國內電影最高榮譽金鶴獎的客服夫夫就回了餐桌繼續吃。


    宴會規格相當高,參鮑翅肚樣樣不少,而且主打魚蝦蟹貝之類水產,最簡單一道西湖醋魚也是用鱖魚代替了草魚,鮮滑肥嫩,澆汁酸甜濃鬱,正合龍族的口味。他們這一桌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輩演員和當紅明星,大家吃菜少,聊天多,女星們更是隻偶爾碰碰青菜葉子,滿桌菜肴上來什麽樣,吃到這時候就還是什麽樣。


    邵道長過了小半輩子苦日子,最看不下浪費食物的,伸筷就夾過半條鱖魚,仔細地剔下肉塊夾給晏寒江。龍族的男友力也不差,撿了一塊紅亮油潤的梅幹菜燒肉給他擱在碟子裏,怕他吃著膩,還夾了一筷子煎得嫩嫩的蘆筍給他清口。


    滿桌人都優雅地談笑風生,就他們倆埋頭苦吃,也不去多認識些圈裏的前輩,一點也不像剛拿了金獎,正在事業起步階段的新人該幹的。有電影投資人過來找他們,因為倆人低頭吃飯,還是轉了幾圈後才從邵宗嚴垂在肩頭的發束上認出他來,然後就特別震驚地看到,他一點也不在意身材地大吃大喝,吃了肥肉吃蝦球,吃了蝦球吃火方,吃了火方吃羊排……眨眼就吃進了別的藝人一星期的卡路裏攝入量。


    旁邊一位當紅女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按著他的手臂說:“吃這麽多大魚大肉的你們得運動多久才能減下去?這些菜裏油脂和糖太多了,你們還要不要身材,以後還要不接戲了?”


    就是就是!身材才是演員的第二生命啊!旁邊的投資人心裏也拚命點頭——他要投資的新劇男主角就是個外表風流、內心專情熱烈,重要的是動作無比靈活的現代大盜,要能徒手攀大廈,高空走鋼索的。邵宗嚴現在這身材纖瘦風流,照這麽吃下去,胖個一二十斤出去,可就上不了鏡了!


    趁著邵宗嚴抬頭說話之機,他便端著酒杯風度翩翩地接過話來:“你就是新任影帝邵宗嚴吧?我是風行投資公司的劉育誠,風行正打算投資一部過億的警匪片,我覺得你很符合我們這部片子的要求。”


    快,快來問我這部片子叫什麽,我邀請你飾演哪個角色!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邵宗嚴,嘴角挑起,露出一絲誌在必得的笑容。


    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邵宗嚴雖然也端著杯子站起來了,卻不是答應他演出,而是告訴他:“抱歉,我不想再拍戲了。我的助理準備考環境工程研究生,我跟晏兄也不能再住下去給他添麻煩,我們這就打算走了。”


    是嗎?那可真不巧……等等!這邏輯不對啊!為什麽助理要考研你就不拍電影了,難道你的事業就是為了這個助理幹的嗎?還有晏寒江他為什麽要跟著你一起息影,莫非你們拍片拍出感情,要去國外結婚了?


    投資人腹中千言萬語,都是不能當著人說出口的,隻能眼睜睜看著邵宗嚴一口喝幹了杯中白酒,又坐回去拆醉蟹喂晏寒江了。


    他們倆吃吃喝喝淡定得很,周圍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淡定不起來了,在頒獎禮上和他同獲提名的周明宇拍著桌子問他:“你們要退出影壇?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價多高,有多少人羨慕你們的天份和成就,你們不說好好努力回報觀眾,現在竟然要息影……你們對得起電影藝術嗎?不說別的,你的經紀人同意嗎?”


    當然同意。晏寒江擦了擦手,站起來戴上金框眼鏡,一派知性地看著眾人:“我就是邵宗嚴的經紀人,息影這事兒也是我們倆商議過的,大家不必再勸,我們過兩天會開新聞發布會通告大眾的。”


    好好的一對藝人,外形出眾、演技精湛,還是兩大國際級導演聯手□□出來的,怎麽說息影就息影了呢?


    整個娛樂圈都為這倆人可惜,粉絲更是直接哭成狗。不知多少記者趕到明天家樓下日夜守著,想當麵采訪,卻不知道他們要等的人再也不會下樓了。


    頒獎禮結束後,明天就開著車把他們送到市中心體育館旁的傳送陣,和npc清景短暫交談幾句,給他們打了全五星好評,目送兩人踏進了金色的陣光中心。


    從今以後,天高水長,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明天驅車到酒店住了一夜,轉天就去夏都大學門外租了間公寓埋頭苦讀,把自己從遊戲裏學來的知識從頭複習了一遍,然後買上各科教材,認真準備考試。他再也沒回過電視台那套房子,各路記者在那兒日夜蹲守,差點報警把他們都報成失蹤人口了,最後也沒能守到他回去,更沒采訪到兩位最佳男主和男配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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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那間曾吞噬了中夏電視台十幾名工作人員和特邀藝人的幽暗古宅再度被人打開,鋪天蓋地的塵腐之氣和颯颯陰氣凶橫地撞向推開大門,將這片鬼蜮之地重新拉回人間的搬家公司工作人員。


    分明是正午時分,陽氣最旺盛的時刻,所有人卻都感覺到陰寒透骨,仿佛有無數雙眼睛透過髒兮兮的玻璃窗盯著他們。負責人趙宏牙齒打著顫,退回到帶他們來這裏的年輕人身邊,怯怯地說:“您真要把公司搬到這種地方來?聽說就前兩年這裏還鬧過鬼,中夏電視台來這做節目,死了好幾個明星呢!原來這兒還是什麽作家舊居,還受國家保護的,自從那事鬧出來就沒人再敢來了——這一條街都沒人氣兒了。”


    明天笑了笑,回頭了淡淡掃眾人一眼。他是做幕後工作的,比不上真正的藝人那麽俊美醒目,可這一眼卻看得人心曠神怡,身上好像都不那麽冷了,也有力氣搬東西了。


    看到眾人恢複正常,他便回身看向院子裏,溫和卻威嚴地吩咐道:“趁天色還早,把車上的東西都搬下來放進院子裏,剩下的你們不用管了,我會叫清潔公司過來清掃的。”


    集裝箱車裏堆著電腦服務器似的箱子,約有半人高,外表黑沉沉的並不起眼。搬家工人用小推車一台台推到院子裏,按他的指揮布置在樓房四周,越布置越覺得玄乎,一名稍懂風水布局的工人忍不住問明天:“您這麽放是不是有什麽說法?這些盒子是按八卦方位排的吧,是哪位大師給您支的招,用這個鎮……那種東西的?”


    明天無辜地笑了笑,反問他:“什麽東西?這是我研究生畢業作品,生物納膜綜合抑濁工藝空氣淨化器,這麽擺是為了最大限度淨化院子裏的濁氣汙染而已。”


    搬家的錢他事先都已經付了,又拿出一疊錢給負責人,叫他出去拉幾十米電線,找旁邊臨居接個電過來啟動空氣淨化器。


    接電的東西,那就跟神鬼沒關係了。


    負責人一口氣吊在心裏,不知道該不該為此放鬆。但不管怎麽說,他們是收錢辦事的,接過錢就叫工人出去拉了線,又買了幾個多項插座用來接淨化器,好心地提醒明天:“明先生,這裏麵空氣可真混濁,不好呆人的。你要不要接上淨化器之後先讓它們運轉兩天,等家政公司收拾了這房子再回來?”


    明天笑道:“我得看看機器質量,你們先回去吧,晚一點我還得去隔壁收電線呢。”


    搬家公司這群人還有點擔心他,可也實在不想在這種鬼地方多呆了,又勸兩句,見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也就上車回去了。明天挨個給箱子接上了電,坐在門口那台淨化器上靜靜看著那間牆體破了一大塊,已經變成危房的小洋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斜陽落到小樓屋頂下方之後,原本清透的天地間罩上層層薄霧,近在咫尺的房子忽然變得模糊不清,背後的院門在風中吱呀兩聲,“啪”地關上了。


    明天從箱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重重推了一把,沒推開。他垂下眼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黃紙符貼在門上,頓時有風嗚嗚咽咽地吹來,卻怎麽也吹不落嘩嘩抖動的符紙,隻好繞著他盤旋,像是有許多人遠遠近近地叫著他的名字,引誘他朝小樓走去。


    明天轉身走回樓下,目運靈力朝裏看去,便見到比從前更肮髒的窗戶裏露出一張張藏在黑暗中的臉龐,暗暗地窺視著他。


    那些當初被厲鬼害死的人,現在已經褪去了人類的初心,同樣變成了噬殺的怨鬼,隻是道行稍淺,陽氣足的時候不敢離開小樓。可當最後一絲陽光被濃霧遮蔽後,一道道魂魄就注入了力量,爭先恐後衝出廢樓,呼嘯著衝向單薄的明天。


    他站在黑洞洞的破窗對麵,右手抬到空中,輕輕打了個響指。


    十六台照著八卦方便排好的空氣淨化器驀地呼嘯響起,淡淡靈力清光從機身裏延伸出來,在空中結成了一道風的漩渦。漫天陰雲霧靄被那道靈氣漩渦毫不留情地抽吸進去,連同守在樓裏的陰鬼也被強行吸出,順著靈氣漩渦分別注入淨化器,在第一層的靈力納膜上撞得粉碎。其中的陰濁汙物被最外層的法器煉清濁吸收掉,內層混亂的靈氣經過高頻震動打碎,充入淨化器核心的轉靈陣裏作為補充能源。


    而陰魂——陰魂的本質也是能量,波動,因為在能量體中有了信息傳遞才能保持和生前類似的思維能力。而淨化器不管這種能量有沒有自主變化和攻擊的能力,也將它們吸收起來,煉濁還清。脫去陰濁之氣後,最核心的化靈陣將魂體內凝固的靈力打散,層層降低波動頻率,轉化成平和清澈的靈氣,從另一處出口散向外界。


    幾個法力強橫,稍有靈智的陰靈試圖朝院外闖,可衝到圍牆處時,大門上的靈符忽地閃動了一下,整個院牆和空中隱約閃現出一道大鍋般的清光護罩,將它們攔在裏麵。眾鬼逃也逃不出去,更沒法反撲明天,隻能眼看著自己被一寸寸拖入靈氣漩渦開口,像多年前闖入院中的自己和其他無辜之人一樣,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吞噬。


    整座小院就像一潭腐臭的死水,被抽水機大力抽幹舊水,經過淨化後變成清水源源不斷衝入。短短一晝夜後,這座被陰魂占據了八十餘年的古宅就恢複了舊觀。


    破爛、肮髒、陳舊,甚至搖搖欲墜,但陽光已經能穿透這座宅邸,走進去不再有那種深入靈魂的寒冷,更不會有人因為誤闖進來受盡驚嚇甚至丟掉性命。


    明天關掉了淨化器電源,打開幾台淨化器的上蓋,從中取出這一夜間捕獲的靈魂。那些魂魄都已褪去從前的瘋狂,化作一團白霧靜置於藏陰珠裏,隻需在寺廟供養些日子就能重入輪回。他收起珠子,掏出手機報警,叫警方來挖掘多年來葬在院子裏的枯骨;然後聯係了想要把這條街建成商業街,卻又擔心古宅裏的厲鬼而不敢開工的開發商,叫他找時間帶人來看房子。


    淨化器裏的靈氣納膜和降頻化靈陣是他自己做的,煉清濁和藏陰珠還是借著玩家身份便利從千蜃閣賒欠來的,得趕緊收了治汙費去還那邊的帳!


    幾天之後,驗收過治汙工程的開發商就抱著一箱子錢找上了明工程師,重重感激了他的治汙之功,還給他介紹了一份新的空氣淨化工作。


    許多年後,明天成了享譽國際的“治汙大師”,不僅走遍國內各省市,還受邀帶著他的淨化器走向國外一些著名的幽靈古堡。他後來還把淨化器專利賣給了千蜃閣,有些舍不得花大價錢請專家的人,就可以在千蜃閣或買或租,自己在家裏除靈。


    他越是不自恃功,名氣和威望就越重,曾經工作過的夏都電視台特別給他做了專訪,采訪他這些年從靈異真人秀導演到治靈大師的心路曆程。


    明天依舊年輕英俊,身上沉澱了一層說不出的出塵氣質,微笑著接過話筒,對著屏幕說道:“很多年前有一部叫作《烽火同行》的電影不知大家有沒有看過?我就是被那裏麵的男主角邵宗嚴邵大師救下的,而我至今所做的,也就是想像當初他為我所做的那樣,給每個被陰魂厲鬼困擾的人一個嶄新的明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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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有自己的明天,邵宗嚴和晏龍君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有千蜃閣好意送來的丹藥,再不加把勁兒把修為堆上去就不像話了,何況這事也不單為了工作——沒有元嬰修為,他們連床都不敢上,就怕一個不小心弄出龍命來,憑他一個人工資養不起家啊!


    反正無妄小世界這邊有吳淑華、容華兩位女修盯著,他也不用再負責銷售工作,索性跟她們打了聲招呼,打算閉關修行。


    兩名女修是他的下屬,自然要替他打算,聞聲便道:“無妄小世界靈氣微薄,在這裏閉關修行就是燒錢,雖然執事如今已經有築基圓滿修為了,要在這裏結丹,花的靈石和丹藥換個世界就足夠結嬰了。本派之前曾派弟子遍踏諸天小世界,也為了開代售點做過小千世界評估分析,聞知有一座上清小世界靈氣濃鬱,修真之風盛行,邵執事何不去那裏占一座靈山洞府,好生修持幾年?”


    吳容華在她說的時候就去櫃台裏拿了諸天星標圖來,將那座世界的星標拓入玉簡送給兩人,並附送了許多靈石和本派特產的美容、修身靈丹,溫溫柔柔地說:“這些都是執事做廣告應得的,請執事莫要推辭。”


    邵宗嚴收下法寶囊,客氣地朝著兩位女修行了一禮:“多謝,日後無妄小世界這邊就交交托給二位了。”


    兩人回到傳送陣,將星標圖交給npc清景,踏入陣光開始了新一輪的旅程。


    作者有話要說:仍然是過渡章,本以為能寫到新客戶的,結果明天的部分寫長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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