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的日軍飛機突然慌亂起來,笨重的轟炸機忘了投彈,先後加速向東南方向飛去,擔任護衛任務的幾架日軍戰機很快分成若幹編隊,四架戰機跟隨在隊形混亂的轟炸機周圍逃往東南,其餘戰機三三兩兩一組,迅速調整姿態,加速飛往正北和東北方向,迎頭衝向突然出現、距離已經不到十公裏的中國戰機,一場五十餘架各式飛機突然展開的激烈空戰,在巍巍長城之北的寬城空域拉開序幕。


    空中嘯聲不絕,轟鳴如雷,密集的大口徑機槍發射聲不絕於耳,雙方戰機的第一次照麵就攪得漫天硝煙翻滾湧動,整個天空敵我雙方纏繞在一起,令人眼花繚亂,轉眼間兩架日機臨空爆炸,照亮蒼穹的火光仍在擴散,驚天動地爆炸聲餘音猶在,三架日機拖著長長的尾焰分別衝下撞向地麵,紮在東北方向三公裏外的天井山北麵,衝天的火柱在天搖地動的爆炸聲中直衝雲霄。


    **的一架戰機冒著火團翻滾而下,兩架尾翼被擊毀的戰機歪歪斜斜,蹣跚下降,很快拋出三朵降落傘,緩緩落向獨立師陣地,失去控製的戰機發出尖利的哀嚎,幾乎同時落地,在獨立師陣地與後方指揮所之間的山丘上轟然爆炸,震得陣地上驚恐仰望的千萬將士血脈翻湧,雙耳欲聾,激起的烈焰和漫天泥石,驚人地遮住了數百米的天空。


    十幾架銀色戰機自西向東飛速而來,衝破陣陣硝煙結成的迷霧,繼續向東追去,除了留下撕破空氣發出的尖嘯聲之外,沒有對這個紅光熊熊的空中戰場生出半點兒留戀。


    指揮所東側的高地上,胡家林指向東邊已經沒有蹤影的本軍機隊,向身邊的張作相和萬福麟大聲喊道:


    “前輩,西南方向防空旅的活兒幹完了,兩個空中截擊中隊估計取得了大勝!剛才飛過咱們頭頂沒停下的戰機,就是專門等著日本飛機潰敗後追過去痛打落水狗的,要是沒幹掉最先飛向西南的十幾架日軍戰機,他們現在不會向東發起追擊的!”


    “打得漂亮!真沒想到,空戰竟然也能和地麵作戰一樣,利用誘敵、埋伏、合擊、追擊等等戰法,了不起……胡老弟,這場空戰是誰指揮的?”


    萬福麟大聲詢問,張作相仍然呆呆望著北麵激烈交戰的天空,似乎沒有聽到胡家林和萬福麟的對話。


    “說來話長,等會兒打完了慢慢告訴前輩!”胡家林的眼睛仍然望著戰機呼嘯的天空。


    又一聲劇烈的爆炸傳來,一架臨空解體的日機在激射的火光中四分五裂,周邊四架日機慌忙變向,咆哮著拉高姿態,衝向雲霄,但是陳舊戰機笨拙的操控性和緩慢的飛行速度一覽無遺,六架**銀色戰機緊咬其後,頻頻開火,兩架日軍戰機尚未來得及拉升或者改變航線,就被密集的彈雨打得劇烈顫抖,機翼折斷,如中槍的鳥兒一樣翻滾下落,轉眼間摔落地麵,再次發出震天的爆炸和激射的火光,看得高處的胡家林心潮澎湃,看得戰地上回過魂來的千萬弟兄如癡如醉。


    此時此刻,所有將士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強大,感受到心中滂湃的自豪,歡呼聲絡繹響起,不一會兒越來越響,最後演變成為排山倒海般的磅礴聲浪。將士們心潮起伏,看到敵機被擊落時自然是歡欣鼓舞,自己的戰機被擊落、擊傷時,又發出揪心的驚叫。


    陣地上的虎將吳立恒雙眼濕潤,滿手是汗,他已經忘了吩咐麾下弟兄全力營救和抓捕跳傘的雙方飛行員,如同一根石柱般屹立在陣地上,仰望烏煙瘴氣的天空,久久無法言語。


    突然,吳立恒感到自己的手臂不停搖動,低頭一看,原來是特種大隊大隊長淩騫在大聲呼喚,吳立恒連忙湊過耳朵,聽明白之後猛然轉身,接過淩騫遞上的望遠鏡速速北望,很快發現站在石崗上的三名日軍軍官也和身邊所有弟兄一樣,呆呆地望著蒼天。


    吳立恒把望遠鏡塞進淩騫手裏,大聲吼起來:“同意!幹掉北麵那幾個雜碎,特別是中間那個矮胖子佐官,我在這兒看著,辦好了我給你請功!”


    “是!”


    三公裏多的路程,在特種戰士腳下很快便縮短路程,十分鍾不到,兩組狙擊手已經高速運動到日軍軍官西南方四百餘米處。


    天上的激烈戰鬥也到了尾聲,短短半個小時之內,十一架日機被擊落,二十四架日機被擊傷,剩下的十七架戰機狼狽逃跑,巨大的差距和慘重的損失,讓站在石崗上的三個日軍軍官捶心擂肺,哀嚎聲聲。


    如此失敗,確實讓從來都是高高在上、誌得意滿的日軍毫無思想準備,這種意料之外的沉重打擊,足以擊傷他們的自尊,做出如此痛入心扉的舉動情有可原。


    然而,更讓他們痛心的還在後麵,兩聲槍響過後,難過得蹲在石崗上剛剛直起腰杆的矮個子少佐腦袋騰起一片血霧,左邊的另一尉官則一頭栽下石崗,右邊的尉官嚇得大叫起來,可叫聲隻發出一半就戛然而止,一發特製的子彈將他的半邊臉龐打碎,尉官在石崗上飛快旋轉兩圈,重重摔倒,等日軍大呼小叫架起機槍尋找敵人時,兩組優秀的狙擊手已經後撤到五百餘米外的山包後麵,沿著崎嶇不平、滿是泥雪的山穀飛快返回本方陣地。


    前線指揮所邊沿的戰壕裏,葉青和幾名女記者臉色蒼白,凝望火光熊熊的戰場,踩著子彈箱的雙腿仍在無法抑製地顫抖,怎麽也難以保值平靜,不過她們手中舉著的照相機,卻忠實地記錄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指揮所裏,放下望遠鏡,剛喝了口水放回行軍水壺的張作相已經完全恢複過來,一雙眸子精光閃閃,顯然此戰對他觸動很大。萬福麟臉上仍然滿是紅暈,舉止無措,興奮難耐。


    這時整條戰線已經平靜下來,將士們再次搶修工事,鋪墊泥濘的戰壕,對麵的日軍也失去了進攻的勇氣和力量,雙方進入了對峙狀態。


    張作相長出口氣,微笑著看向胡家林:“賢侄,短時間內小日本休想擊破這個方向,沒有空地協同,山勢起伏的複雜地形又限製了日軍優勢炮火的使用,日軍失去這兩樣進攻法寶,根本沒能力與賢侄的兩萬多精銳相抗衡。


    “日軍騎兵部隊除了利用速度和衝擊力劍走偏鋒之外,也不太可能在這樣的地形中展開大規模衝鋒,相反,從今天開始,他們恐怕都要時刻防備來自空中的我軍襲擊,馬跑得再快也沒飛機快,更沒有步兵的快速隱蔽能力。可以說,除非日軍增兵一倍以上,否則無法撼動賢侄的這條防線。”


    胡家林謙虛回答:“短時間內自然不成問題,但時間一長,友軍各部又沒有進展的話,晚輩仍然隻能被動防守,除了牽製日軍一兩個旅團的主力、全力策應承德一線友軍之外,恐怕難有其他作為。


    “再者,我軍兩個師以火力和訓練取勝,後勤的壓力非常大,關口到寬城三十二公裏的運輸線一旦出問題,兩萬多將士除了後撤之外沒有任何選擇。前輩也看到了,今日一戰雖然擊潰日軍兩個聯隊,取得殲敵三千四百餘人傷敵三千餘人的戰績,但我獨立師三個旅同樣付出了傷亡四千五百餘弟兄的代價,這還是在我軍戰機大力配合下才取得的成績,一旦沒有空中支援,我們也很難在對攻戰中擊潰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日軍,哪怕擊潰其一部,也會付出很大的傷亡代價。


    “獨立師和十七師遠離駐地,大量新式裝備的使用和對新式作戰的要求,限製了兩個師就地補充兵員,如今又處於整條防線的突前位置,頻繁交戰在所難免,傷亡一個少一個,因此每走一步都的小心謹慎,這些還請前輩諒解。”


    已經成精的張作相哪裏聽不出胡家林的話外未盡之意?點點頭表示讚同,便問起如今仍然身處日軍腹地的顧長風師:“賢侄,虎頭將軍那邊有何消息?”


    胡家林搖搖頭:“安司令為使我部全副精力麵對當前之敵,並沒有把顧老弟所部的情況通報各師,估計夠嗆,如果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進入小黑山一帶的話,很可能絕大多數弟兄再也回不來了。”說到這兒,滿臉都是陰鬱之色。


    張作相想到正是因為湯玉麟的無能才導致這一幕出現,不由難過地仰頭一歎,但湯玉麟是故去的張作霖的結義兄弟和生死之交,張學良也得尊其一聲叔叔,在加上其手握重兵,自己拿他毫無辦法,隻能寄希望退到承德後,能夠幡然醒悟,奮起抗爭了,否則東北軍的臉麵都快被他敗光了。


    萬福麟臉色也不好看,東北軍第五軍團三萬餘將士不戰而退,致使安家軍精銳之師顧長風部退路盡失深陷重圍,讓身為東北軍大將的他無話可說。萬福麟苦笑一下,輕聲安慰胡家林幾句,再次表示盡一切力量保護胡家林部的後勤運輸線,絕對不會讓兩萬餘將士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彼此交談完畢,胡家林、楊冠、黃應武等將校送別趕赴喜峰口視察的張作相和萬福麟,回到城北被日軍戰機炸塌大半的臨時指揮部,望著警衛團弟兄繁忙清理的身影,不斷搖頭,看來隻能重新尋找地方設立指揮部了。


    北平碭山指揮部裏沒有任何的歡笑聲,在安毅和眾將心目中,兩個航空大隊擊落敵機三十七架、擊傷敵機二十九架的大捷,相對於顧長風部近萬將士的安危,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危機降臨!顧長風親率兩個團奔襲四十餘公裏的行動暴露了,近萬將士危在旦夕,亟待拯救!


    由於情況危急,前線並沒有在急電中具體陳述行動失敗的原因,隻是給出短短一句話:我奔襲主力於淩晨六點十五分暴露行蹤,與敵短暫交戰,迅速南撤……安毅站在地圖前良久,冥思苦想,根據顧長風率領主力出發的時間、遇敵的時間和撤退的方向,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地推測戰事的經過和可能出現的危機。


    好在這會兒一個主力團的官兵已經將存活下來的五百餘名傷員、一百餘名婦幼安全護送到小黑山地區,壓在安毅和弟兄們心口的那塊大石才沒有那麽沉重,否則安毅和身邊弟兄們不知如何焦急才是。


    “劉卿——”


    “到!”


    安毅猛然轉身,嚴肅下令:“給顧長風去電報,責成他必須盡快電告所在位置;同時電詢航空司令部,問他們何時才能做好再次升空的準備?兩份電文都需要明確答複,並附上加急標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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