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塊陰陽碟碎片,比起顧驚寒和容斐手裏的兩塊都略大些,像一彎月牙形的玉石,蒙著古拙舊意。


    “你以前沒在這裏見過這東西嗎?”


    容斐轉動著手裏的碎片,仔細打量著,“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可這未免也太巧了……”


    “藏寶閣平日不開,我很少來。”


    顧驚寒凝視著容斐手裏的碎片,眼底有陰翳一掠而過,聲音壓著一股幽冷之意,“各類器物氣息混亂,倒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是給我們送禮,還是下套……”


    容斐將陰陽碟碎片往兜裏一塞,眼睛微眯,“往後看看就知道了。反正,狐狸尾巴現在是抓在咱們手裏……”


    說著,容少爺摸索進口袋的手不安分地在小顧驚寒的屁股上輕輕掐了一把,心滿意足得都控製不住上揚的唇角。


    顧驚寒一看便知容斐在做什麽。


    可謂是容少爺一眯眼,顧大少就知道他要偷哪隻雞。但知道歸知道,自家養的小狐狸,自然得自己縱著。


    “想吃什麽?”


    顧驚寒抬手拂去容斐袖上沾的塵土,淡聲道。


    “魚吧,”容斐趁顧驚寒低頭時,在他眼角偷親了一下,道,“你做的魚好吃。等回了海城,我們再去打獵,我給你烤兔子吃,本少爺的手藝也不差,隻是有點懶……”


    “嗯。”


    顧驚寒合上箱子,認真道,“是有點懶。”


    話音未落,一條手臂就勾了上來,攬過顧驚寒大半肩背。


    容斐張揚昳麗的麵容近在咫尺,眉梢略挑起一點弧度,低笑道:“顧大少說話憑良心啊,在床上……我還不夠勤快?你讓我坐著我不趴下,你讓我抬腿我……”


    “嗯,”顧驚寒打斷容斐的話,正色道,“再接再厲。”


    說著,伸手暗示十足地拍了拍容少爺的後腰。


    容斐“嘖”了聲,在本次比騷回合中落敗。


    出了灰塵遍布的藏寶閣,顧驚寒捉了兩條魚,又帶著背著小背簍的容少爺采了點野菜,做出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午飯。


    顧驚寒不用吃飯,容斐吃,他便在一旁把到手的三塊陰陽碟碎片都拿了出來,挨個兒擺在桌上,


    鑰匙、鏡子、掛件。


    看似毫無關聯。


    三塊碎片形狀也並不規則。新拿到的是月牙形,鑰匙上的是菱形,鏡子上的是圓形。都隻是粗略的輪廓,並不完全規整。


    沉吟片刻,顧驚寒單指一敲,鑰匙和鏡子上的碎片齊齊一震,竟然從上麵自動脫落下來,聚攏到一起。


    修長的手指輕移。


    三塊看似材質色澤都完全不同的碎片,慢慢被拚在一處,原本看似毫不契合的邊緣竟紋絲不差地吻合入嵌,組成了一塊不足巴掌大小的半圓玉石。


    “陰陽碟……”


    顧驚寒微微皺眉。他隻是隨手一敲,順手一拚,卻仿佛渾然天成般還原了半個陰陽碟,這感覺……似還有些熟悉。


    “它們的顏色在變。”容斐突然道。


    確實在變。


    三塊碎片合並後,雖仍是殘缺,但三種深淺不一的顏色似乎在流轉調和,從混雜的灰色中剝離,慢慢沉凝為黑白雙色。


    而在這顏色沉澱之時,凝然的玉石裏似乎有幾個字,像是金線描摹,散發著淡光。


    容斐凝神看去:“有字,不全……這是小篆?”


    “生辰。”


    顧驚寒念出了唯一完整的兩個字,“這是生辰二字,其它殘損,看不清。許是陰陽碟施法的關鍵,或是某些銘文。”


    容斐盯著那兩個模糊的仿佛刻在玉石深處的字,卻忽覺心頭一悶,脫口道:“生辰……或許是個生辰賀禮。”


    話音落,容斐一怔,看向顧驚寒。


    顧驚寒沒有發現容少爺的異常,皺眉道:“也有可能。陰陽碟究竟是何物,何種威能,何種來曆,我們都不清楚。它絕不隻是一個聯係雲璋與雲靜的命碟。”


    他頓了頓,半闔的眼中暗色幽沉,“還差兩塊,該做些準備了。”


    三塊陰陽碟碎片拚合的刹那,遠在十數裏之外的者字突然腳步一頓,回頭望了眼長青山的方向。


    “怎……麽……了?”


    一道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微弱的聲音響在耳畔。


    者字偏頭,就見玄虛一臉正色目不斜視地走在他旁邊,一副清正端謹的模樣,隻有小胡子微微抖動,擠出點模糊的字眼。


    “無事。”者字漫不經心道。


    視線一轉,正對上轉頭望來的寧雲安,者字唇角輕勾,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累嗎?我幫你?”


    寧雲安擰起眉,轉了回去。


    此時剛進縣城,時值正午,天色陰沉,不見雲朵與日光,深秋的寒意漸起,落葉卷過街道,都是匆匆的行人。


    四名警察前後各兩人,帶著寧雲安和玄虛穿行而過,直奔警局。


    “實在是不好意思,寧老板,還麻煩您跑這一趟,實在是這次出的事有點大,又邪乎……”


    進了警局,來的光頭局長似乎是寧雲安的戲迷,態度極好,摸著鋥亮的腦袋笑嗬嗬道,“不過啊,也沒啥事,就是問問。咱們去山上的時候呢,都是一把把的灰了,所以……”


    “一把把的灰?”


    寧雲安臉色一變,強笑道,“趙局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屍體呢?我們好歹得……入土為安吧。”


    趙局長一愣:“啊,這事兒……你們那兒老百姓不說了嘛,長青山上來的妖道,做邪法,把人都給燒成灰了……怎麽,寧老板看的不是這麽一出?”


    寧雲安皺眉道:“我隻看了一眼,便追著疑凶去了。”


    趙局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我就說你們那兒倆山頭邪性吧,還別不信。”


    話裏卻是根本沒接“疑凶”這一茬兒。


    寧雲安的眉頭皺得更緊,“趙局長,此事……”


    “這樣吧,寧老板,”趙局長打斷了寧雲安的話,“留個證詞,畫個押,就沒事了。寧老板也是大忙人,海棠花名存實亡,還等寧老板振興呢,就不耽誤了……”


    趙局長熱情至極:“趕巧中午飯,寧老板就一塊吃吧,我趙某人可是寧老板的戲迷,等會兒寧老板可要給趙某亮亮嗓子啊……”


    那邊寧雲安盛情難卻,被趙局長拖著出門,這邊毫無存在感的玄虛瞥了一眼身旁的者字,小聲道:“我怎麽感覺……問案子是假,請寧雲安吃飯是真啊。”


    者字注視著寧雲安的背影,嗤笑道:“如今世道,命如草芥。哪兒有真問案子的人?”


    “你不去?”玄虛抬了下下巴。


    翻湧的黑氣遮住者字的麵容,使得他的聲音也有幾分模糊喑啞:“我有事,你去。護好他。”


    玄虛真是受夠了在哪兒都瞎眼的命,但昨天一天沒吃,今早又隻喝了兩口粥,實在餓得慌,眼前這頓飯,不吃白不吃。


    在海城沒少去大戶混吃混喝的玄虛道長很快丟掉了早就不存在麵子,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吃飯的地方在縣城的酒樓。


    趙局長舍得民脂民膏,點了滿滿一大桌子菜,寧雲安似乎有心事,吃得不多,被趙局長頻頻勸酒,不一會兒便兩頰飛紅,有了醉態。


    玄虛模樣矜持,但吃得飛快,等有了九分飽後,擦著嘴抬起眼,就正看見趙局長抓著寧雲安的手不放,還要往寧雲安嘴裏灌酒。


    想起者字的話,玄虛眉頭微皺,兩指一夾,捏斷了一小截筷子,信手甩出。


    “嘶!”


    趙局長突然麵皮一跳,倒吸了口氣,隻覺手肘的麻穴一疼,整個手臂都沒了知覺。


    “趙局長,您這怎麽磕著了?”


    玄虛幹咳一聲,起身走過去,一手拎起寧雲安,一手四兩撥千斤般不著痕跡地挪開光頭局長,“看來是喝多了。寧老板也是,怎麽能撞趙局長?什麽?想去茅廁?你這都走不穩……行,我攙著你……趙局長,失陪,失陪。”


    連珠炮一般打了醉醺醺的趙局長一個蒙頭轉向,玄虛拖著寧雲安快步出了酒樓雅間。


    “喝成這樣怎麽回去……”


    玄虛腦袋直疼,“那鬼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怎麽這時候沒影兒了……”


    他半攙半拖著寧雲安拐進條街道,準備找間客棧暫時落腳,耳邊卻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拐進去,往裏走三百步,右手邊宅子。”


    玄虛一驚,轉頭正對上寧雲安的雙眼。


    仍紅著,但卻不見半分渾濁,反倒是清醒至極。


    “按我說的做。”寧雲安低聲道。


    玄虛卻不動,“你看我像濫好心的人嗎?”他看著寧雲安的眼中帶著冷意,“你之前想殺我。”


    寧雲安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那都是做給那隻鬼看的,”他的眼裏暗芒閃動,“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才是盟友。”


    玄虛不明所以,但麵上仍滴水不漏:“什麽意思?”


    “你真的相信有不作惡的厲鬼嗎?”


    玄虛一怔。


    “我不信,”寧雲安神情冰冷道,“所以,我要你幫我,殺了那隻陰魂不散的……厲鬼。”


    作者有話要說:請假或通知之類都放wb了,寶貝兒們可以留意下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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