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唇舌觸感猶存,濕軟而肆虐的顫栗漸漸從身體裏褪去。


    容斐動了動有點發麻微顫的雙腿,撩起眼皮來瞥了靠在床頭的顧驚寒一眼,半張臉悶在淩亂的衣服裏,回味般舔了舔下唇,啞聲道:“這個鬼壓床……有點爽啊。什麽時候真刀實槍來一回?我惦記你……可很久了。”


    接觸到容斐隱藏著熾烈色彩的眼神,顧驚寒輕輕揉著他額發的手指一頓,在他後頸捏了一把。


    “等回海城,圓房。”


    顧驚寒感受著手指間溫熱的肌理觸感,閉了閉眼,道。


    容斐抬眼:“你的陰氣解決了?”


    沒有回答容斐的問題,顧驚寒順著他濕紅的眼尾摩挲了片刻,轉而道:“我們得回觀裏一趟。有些東西要拿。”


    容斐一聽來了精神,翻身坐起來,“要準備讓你回身體裏的東西?”


    顧驚寒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回歸肉身需要時機。暫時還不是時候。要拿的東西是給你防身的。我未成想會帶你陷入這樣的境地,所以要給你一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話說出來,顧驚寒卻微微皺了下眉。


    其實說到底,這些險事都是他招來的。若沒有他,容斐應當還是海城飛揚跋扈的那個容少爺,不會撞見怪異鬼事,也不會身臨險境,一頭霧水,無法自保。


    他們互相了解,所以從未說過分離的話語,但顧驚寒卻不想容斐真的處在他無力保護的境地。


    聽了顧驚寒的話,容斐笑了笑,抬手跟個登徒子似的拍了拍顧驚寒的大腿,又朝裏摸了兩把,才道:“你在過意不去?別這麽想,我容斐娶的媳婦,就算是欠人五千萬大洋,我也得當了褲衩陪著還債。更何況,現在隻是陪你遊山玩水,解決些妖魔鬼怪,算不了什麽……”


    眼看顧驚寒唇瓣翕動,將要開口,容斐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一般,轉頭在顧驚寒嘴上狠狠親了一口,截住了他的聲音。


    容斐用鼻尖親昵地蹭了下顧驚寒的側臉,笑了聲:“別跟我說什麽有命沒命的屁話,我人都讓你上了,你就是我的命,懂不懂,顧大少?”


    像是一口綿軟而又藏著辛辣的糖,強橫地被塞進了嘴裏。


    顧驚寒的喉結動了動,有些澀。


    他吻了下容斐的鼻尖,不再說話。


    兩人相互靠著,隻有淺淺的呼吸聲縈繞在彼此之間。這種獨特而奇異的溫暖氛圍令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容少爺這種飽暖之後又十分饜足的人。


    沒多久。


    顧驚寒半透明的身軀漸漸虛化,托著身上的容斐緩慢地靠進了床榻裏,才抽離出來,重新在地上化為人形。


    給容斐壓了壓被角,顧驚寒穿牆而出。


    整個白日被廝混過去,眼下外麵已是天色昏暗,夕陽欲墜了。


    院角陰暗的角落,濃重的黑色已然聚集,沉而凝,幾乎要將花蕊層疊、搖曳生姿的秋海棠累折了腰。


    顧驚寒看了眼那株海棠,又將視線移向站在角落的者字,“你叫我來,是要解除血契?”


    “當然不是。”


    者字一笑,將手裏的東西扔給顧驚寒,“對這血契你知道的太少了,這可是解不了的。而且我的執念還沒有完成,你想擺脫我,還有點早。”


    顧驚寒眉頭微動,看了眼手裏的東西,是寧雲安剛進院子時給者字掏出來的那麵小鏡子。


    鏡子是銅鏡,拳頭大小,很是平常。鏡子的背麵是鏤刻的花紋,中間嵌了塊裝飾品。


    “陰陽碟碎片?”


    雖以魂魄之身無法感受到太多氣息,但顧驚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鏡子背麵嵌著的東西。


    者字點點頭,道:“就是陰陽碟的碎片。雲安說正是在碰過這麵鏡子後,他才多出了一些不屬於現在的他的記憶,還懂了一些道術。我猜測,若是能把陰陽碟的碎片收集齊了,應當就會恢複他的記憶。”


    顧驚寒麵色冷淡道:“你說你的要求隻是找到雲璋的轉世。”


    “我可沒有坐地起價。”


    者字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你通過血契感受得到,我的執念確實是沒有完成,不是嗎?”


    “我是要找雲璋的轉世,但首先他要是雲璋。”者字淡淡道,“我想要他恢複記憶,我要的是我的雲璋,而不是這個把我扔到院子裏過夜的寧雲安。”


    他抬起頭,直視顧驚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驚寒皺起了眉。


    他竟然從者字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對他同病相憐的歎惋。這是什麽意思?


    黑暗吞沒日影,夜色徹底降臨。


    沉默半晌,顧驚寒開口:“碎片的線索。”


    者字笑了下,道:“當初陰陽碟碎了,我並未來得及保存碎片,就離開了,若說線索是真的沒有。但我還記得,陰陽碟材質特殊,即便摔碎,也隻碎成了五塊。”


    顧驚寒看著手裏照不出自己人影的鏡子,漠然道:“先生好記性。”


    者字笑而不語。


    顧驚寒道:“多年不曾尋到,如今並非刻意,卻似是紛至遝來。五塊之中還剩三塊在外,想必不久便會找到。”


    “那就有勞了。”


    者字懶懶一拱手,身形模糊,化作黑氣鑽進了寧雲安的臥房。


    顧驚寒也未多做停留,轉身離去。


    院牆逼仄的角落風聲寂寥。


    半枯半盛的海棠花瓣零散,一條與海棠花色完全相同的小蛇從花蕊中鑽了出來,蛇眼左右轉了一圈,身軀沿著花莖蜿蜒而下,飛快隱沒在泥土之中。


    顧驚寒回到屋內,向來警覺的容少爺早已醒了,此時正半抱著變大的顧驚寒的身體靠坐在床邊。


    沒了定神符給容少爺催眠,也沒有顧大少可抱,容斐睡得自然不踏實。


    而他醒來時,便正好看見過了時辰的符籙失了效果,本來玲瓏袖珍的小顧驚寒瞬間變大,撐破了床頭衣裳鋪的小床,長手長腳的,還差點翻下床去。


    “草!”


    容斐展臂一撈,把要掉下去的顧驚寒撈了回來。


    “差點忘了你了,寶貝兒……”


    容斐心有餘悸地親了口熱乎乎的顧大少,摟著顧驚寒的腰把他的身體抱回來。


    他一邊在包袱裏摸索朱砂和符紙,一邊對著光溜溜任人擺布的顧驚寒伸出手,在顧驚寒雙腿間撈了一把,掂了掂,嗤笑一聲,“童子雞……”


    “怎麽哪兒都帶著那股香味……難不成還是體香?”容斐鼻翼微動,慢慢低下頭,烏黑的發絲沿著顧驚寒腹部的肌肉擦過去。


    “有一點……”


    看著眼前一幕,顧驚寒覺得自己陰氣湧動的魂體都有些發熱。無奈,隻好一步邁進屋內,現出了身形。


    “不是體香,是藥。”


    低冷的聲音突然出現,讓姿勢不雅的容少爺僵了一瞬。


    容斐扶正了顧驚寒的身體,鎮定自若地轉過頭,“沒見你吃過。你身上還有什麽傷病我不知道,我勸你坦白從寬。”


    “幼時服的。”


    顧驚寒拿出朱砂豆和符紙,“就是傳言我小時候夭折那時。師父說這是一枚仙丹,能為我彌補體質不足。”


    容少爺頓時理解了顧驚寒那一身怪力氣。


    “來。”


    顧驚寒拉起容斐的手腕,鋪好符紙,將朱砂豆遞給他,從後扶住他的小臂。


    容斐被寒涼的氣息包裹著,正要動筆,卻忽然間聽到顧驚寒的聲音,低而輕:“窗外有道影子。”


    心頭微緊,但容斐麵上卻無甚變化。


    在經曆過床頭有隻手的考驗後,容少爺已經無懼於顧大少這種惡劣的嚇唬人的鬼故事口吻。就算有鬼手,就算有影子,那又如何?砍了便是。


    手下符文流暢畫出。


    轉變角度時,容斐狀似不經意地向顧驚寒示意的窗戶掃了一眼。


    原本關得死死的窗戶不知何時竟開了道巴掌大的縫隙,外麵黑沉的夜色隱匿其後,被室內昏暗的燭火一照,勾勒出了半張如畫般精致細描的美人臉。


    美人臉似乎察覺到了容斐的目光,盈盈一笑,竟有幾分熟悉。


    “雲靜?”容斐眼神一沉。


    話音未落,容斐已經下意識出手,射出了顧驚寒之前交給他的攻擊符籙。


    符籙砸在窗欞上,驟然擊中了窗縫間的那張臉,淡金的光芒潰散。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張美人臉如一張輕飄飄的紙一般,被擊落,飄到了窗台上。


    容斐慢慢走過去,推開窗戶,窗外什麽也沒有。


    “是人臉。”


    顧驚寒用紙包著手指,將美人臉撿起來。因為被扯動,美人臉上盈盈溫柔的笑容變得猙獰而詭異,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雲靜的臉。”


    顧驚寒揮手關上窗,讓容斐用火符焚了這張臉。


    屋內再次恢複寂靜。


    完成了定神符,容斐捧著小顧驚寒,靠在床頭,眯起眼沉思:“會是誰做的?又有什麽目的?這三更半夜……總不會是來玩的吧?”


    “不。”


    顧驚寒眼神暗沉,道,“他們是來找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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