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腦中跑馬,心想,莫非小皇帝還可憐我,讓我做個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


    如此一想,手腕抬起,便扣住了方明玨的後頸,橫衝直撞地回吻過去。


    蕭大將軍總算與小皇帝有了一個共同之處,便是一身吻技俱是坊間話本的真傳。等並非淺酌輕嚐的全武行了,這二人便如兩隻笨拙的小倉鼠似的,你摸我一下,我撓你一下。


    不得要領,小心翼翼,卻又纏綿難分。


    蕭乾眼瞳酸麻,幾乎有火舌舔舐。


    這感覺熟悉至極,與安昌侯府那一遭分毫不差。若說真有什麽不同,或許便是此次藥效實在過於猛烈,讓蕭大將軍麵對美人奸細都萎萎耷耷的小將軍都難以自持,本性暴露。


    蕭乾眼睛通紅,猛地按著方明玨的肩把人推開。


    卻還不忘一展手臂,扶著些。


    方明玨微腫的唇抿起,霞雲般的緋紅一路從耳根燒到脖頸,如不經意蹭了胭脂的白玉。他眼神一定,看著蕭乾道:“皇後,朕要你……今夜侍寢。”


    說完,還生怕蕭乾不從似的,直接劈手拽開了蕭大將軍的褲腰帶。可憐衣衫單薄,蕭大將軍第二回在小皇帝麵前掉了褲子。


    像是挑斷了一根線。


    蕭乾憋著一堆火藥的腦袋登時便炸了。


    他的手掌顫抖地順著小皇帝的腰際滑過去,將人攔腰一攬,抱到床上。


    一時間心如死灰複燃,驚喜交加,蕭乾半跪在床邊,低頭貼了貼方明玨的眉心,然後被一根手指撫過額角。


    “你流了好多汗。”方明玨輕聲道。


    蕭乾痛苦地弓著身,握住他的手,咬了口,壓抑得牙齒都在打顫,開口嗓音便頃刻沙啞:“你……無須如此。”


    方明玨看著他,突然垂下了頭,抬起手,將蕭乾的外袍脫了。


    “夫妻之間……合該如此。”


    蕭乾渾身緊繃,層層衣衫墜地,露出他赤.裸精壯的胸膛。


    “方明玨……”他微微仰起頭,豆大的汗珠沿著他的下頷,滾過脖頸,沒在胸前。


    方明玨傾身,低頭一吻,正好將那滴汗含入口中。


    “我離此處……”方明玨眼睫低垂,啞聲道,“可近了些?”


    蕭乾汗濕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忍到扭曲的笑,熱氣噴吐:“何止啊……你都添磚加瓦,在裏頭蓋上兩間房,安家落戶……拆都拆不掉了。”


    “難受嗎?”方明玨湊上來,貼著蕭乾的脖頸道,“藥是我下的。你就不想……罰罰我嗎?”


    說著,方明玨低頭去解自己的腰帶。但明明喝了藥的是蕭乾,他卻手抖得厲害,幾下都解不開,手指都要打結纏到一塊了。


    一隻手覆上來。抓著他的手握了握,拿開。


    方明玨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蕭大將軍若還沒點反應,那他以後不用住鳳儀宮,直接去內侍房得了。


    蕭乾單手解開腰帶。


    指尖從上往下劃開,便如剖開一塊上好的玉胚,將小皇帝整個剝了出來。


    蕭乾驚詫地低頭看了眼小王爺,戲謔道:“陛下,莫非那藥……你也喝了?不然怎會……嗯……這般神采奕奕?”


    方明玨長睫上猶沾著淚色,濕紅的眼角將他的眼廓勾成極為嫵媚的豔色,他抿了抿唇,似乎將羞憤全都拋開不顧了,艱澀地擠出一句:“我……我見著你……常會如此。”


    如此情難自抑,羞恥難當。


    蕭乾的喉頭一滾,驟然低下了頭。


    春意濃墨乍然,此情一時無限。


    待三更梆響,遙遙而聞,蕭乾方滿身舒爽,擁著滿麵通紅的小皇帝躺下,懶散地笑:“陛下,微臣侍寢……可還滿意?”


    方明玨指尖仍在打顫,未出聲,卻突然一撅屁股把人頂了出去,順手扯過僅有的一條被子把自己裹住。


    “不過爾爾。”方明玨抽菊無情。


    得了差評的蕭大將軍一身坦蕩,暴露寒風中,腿毛都要被凍掉了。


    一咬牙撲上去,連人帶被子全壓住,“小崽子,你還有臉說我?讓你動下你都不動,隻會躺著哼哼,懶得你!”


    “你也隻會橫衝直撞,又好得上哪裏去?”方明玨冷冷瞟了蕭乾一眼,對敵人繼續進行毀滅性打擊,“並無半分巧妙,隻是蠻人。”


    被皇帝摔了牌子的蕭娘娘心口刹那千瘡百孔,蒼白柔弱,幾欲昏厥。


    “不過也是個話本裏的行家,”蕭乾力氣一失,如條死狗般趴在小皇帝身上,哼唧,“我合該應去秦樓楚館習練個百八十遍,定讓你再說不出……”


    “小德子近日忙,缺個手下人。”方明玨打斷他,淡淡道。


    風吹蛋蛋涼,蕭大將軍一夾腿,唧在小皇帝臉上親了口,“不敢不敢,家有悍夫。乖相公,你都不疼娘子,你娘子都快凍死了。”


    方明玨看了眼膀大腰圓的“嬌妻”,漠然鬆開被子。


    蕭乾竄猴般利落地鑽進去,先看了看小皇帝的傷腿,確認沒碰著磕著,才安心躺下,把人扒拉到懷裏。


    兩人之間呼吸交錯,一時靜謐無聲。


    同床共枕也有數月,然而終究都是兩床被褥,各有夢枕。赤身**的相擁,將這人尋個安穩姿勢扣在懷裏,尚數頭回。


    蕭乾在稀薄朦朧的月光裏迷糊著數小皇帝靜靜垂落的眼睫,本以為自己這半夜又是心結紓解,又是心想事成,當是輾轉反側,難以安眠。卻未成想,一個來回未數過來,便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回宮。


    方明玨在頌陽殿養傷,趁蕭乾去演武場的空當,讓小德子再次套路了一回,去鳳儀宮一番掃蕩,將蕭大將軍全部家當都卷跑了。


    蕭乾午後悠哉回宮,行至半路,腳尖一轉,去了頌陽殿。


    頌陽殿大門口,領著一幫浩浩蕩蕩搬家宮人的小德子與蕭大將軍相遇,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娘娘……”


    小德子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陰狠皇後毒打老太監的陰影再次浮現,一時兩股戰戰,臉苦得能滴出膽汁來。


    蕭乾溜溜達達,挨個宮人看過去,背著手來了句:“床底還有個匣子,搬過來。”


    便晃身進了門。


    小德子原地蒙了一會兒,把手裏東西交給旁人,拎起衣擺跑了。


    蕭乾輕車熟路邁了殿門。


    窗外春陽正好,在方明玨倚窗而坐的身影上蒙了層徐徐緩緩的暖色,如一片劈然而斷的光陰,靜止在了此處。


    “山雨欲來,你倒閑在。”蕭乾坐到矮榻上,手下意識往旁邊一抓,是滿滿一碟花生。


    他記得小皇帝不吃這玩意兒。


    心也如這光般暖了起來,蕭乾聽方明玨道:“動手的全是死士。除了你射殺的外,其餘也未留下半個活口。這群人來曆不明,仿若憑空而出,姓常姓楊難以定論。”


    蕭乾嗑著花生,意味深長地笑了:“那便是既可姓常,也可姓楊。”


    方明玨側過臉看他,逆著光,發絲都被鏤成金線,“不錯。隻是怕就怕,有人知曉他們原本該姓方。”


    好話不成真,壞事一語必。


    方明玨此話落下不過一時三刻,次日上朝便被一群文武百官堵住了淩霄殿的大門。


    曾子墨退陣,便又有一位常太師的排頭兵禦史跳出來,粗黑的指尖都要戳到方明玨臉上,“一朝皇帝,為鏟除異己,竟自遣刺客,嫁禍臣子!如此昏庸,如此狠毒!方明玨,你枉為帝王!”


    方明玨猶坐在鑾駕上,垂著的眼漫不經心一抬,笑了:“張禦史這話說的,莫非還想要朕退位不成?”


    不遠處老神在在的常太師霍然瞳光一凝,定在方明玨身上。


    方明玨似乎未察覺這目光,在張禦史開口反駁前截斷道:“朕知張愛卿並非此意。然事未定論,單憑一塊常字令牌,一張空口白牙,自是不能汙蔑朕派遣刺客。若隻信了一張嘴,又與隻信一塊令牌,有何區別?”


    “太師乃是朕之師長,為朕敬重,”方明玨重情道,“張愛卿此言,雖是有疑於朕,卻是傷太師之心,實乃仇者快,親者痛之舉。”


    一幫看戲的武官雖粗不傻,臉色霎時變了。


    這話有意思得緊。


    誰是親,誰是仇?若非要分出個裏外,那必然是還想保住這南越上下的常太師要勝於吃裏扒外的楊將軍一籌。


    小皇帝突然示好,莫非是要聯合太師,鏟除楊派?


    武官們麵色變化,一時卻都未出聲。


    常太師的視線在小皇帝身上逡巡了一番,似在考量著什麽,沉重得幾乎壓塌方明玨的脊背。


    但方明玨的肩背舒緩著,隻有下頷微微緊繃。神色虛偽強撐,卻又掩著一絲似是而非的摯懇。


    常太師的目光最終垂落。


    “陛下!還望您記住今日之言,”張禦史陰陽怪氣,“莫要做那仇者快,親者痛之事!不然天下百姓,必要戳著您的脊梁骨,問問您的良心!”


    常太師低咳了一聲。


    馬上有位大臣跳出來,一拉張禦史,“張大人心係陛下安危,一時妄言,還望陛下恕罪!”


    張禦史被不情不願地按著跪下,還梗著脖子。


    方明玨蒼白著臉,似是忍耐至極的無可奈何,僵著嘴角笑了笑:“兩位愛卿無須如此,時辰不早,入殿上朝。”


    有些時候,帝王的臉麵便是流血漂櫓的倪始。有些時候,這臉麵卻又不值一提,隨堪隨踩。


    然而帝王終究是帝王,隨堪隨踩,不過是流血漂櫓的偽飾。


    方明玨入殿前望了眼天,彤日初生,霞雲滿目。


    還有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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