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剛才列出的在森林裏看到的植物,”顧青青說話的語氣和行事有著濃濃的學生氣,像在給大家講解一道語文題一樣,用筆尖兒點著筆記本上的內容,一個一個地說道,“蘇鐵,熱帶、亞熱帶和溫帶都可以生長,但熱帶地區更多;南洋杉,熱帶植物;蝴蝶樹,熱帶雨林植物;油棕,熱帶植物;蒲葵、美麗異木棉、旅人蕉、蠍尾蕉、散尾葵、魚尾葵……等等,熱帶植物;冷杉,多生於寒冷地帶;黃花落葉鬆,寒帶植物;柞木,寒帶植物;以及你們在森林中發現的柳樹,多產於溫、寒帶,熱帶極少。再以及後麵我圈起來的這些植物,都該生長於寒帶、亞寒帶或溫帶。”


    說至此處,顧青青神色裏帶著不可思議地望向眾人:“這不可能……我是說,這不符合自然規律,熱帶植物和寒帶植物都長在了同一個地區,如果這片森林是人工種植的話還勉強說得通,但它明顯是一片天然的野生森林,這些本該生在不同溫度帶的樹種又怎麽可能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這番話令眾人都以一種奇特的目光望在她的臉上,顧青青不由有些忐忑,捏住耳邊的一根眼鏡腿,遲疑地道:“怎麽……是不是我有什麽地方說得不對?”


    “不,你說得很好,這的確是個很可疑的問題。”邵陵道,“我們隻是在感歎牧在入畫前所做過的推理。”


    “呃……我能問一下是什麽嗎?”顧青青很有一種好學生勤問好學的勁頭。


    “每一幅畫,畫的幕後推手似乎都在有意地挑選一些適合這幅畫的入畫者,”邵陵目光略有深意地看著顧青青,“顯然,對於這幅畫來說,你可能就是那個適合的人選。”


    “我……我不太明白……”顧青青被這個說法嚇到了,臉色微微一白。


    “這個問題等我們離開這幅畫後再對你細講,現在先說說你所發現的這條線索,”邵陵道,“我認為這的確是個相當重要的發現,這種違反自然規律的現象或許正可以解釋方菲剛才所提出來的疑問:為什麽這片森林會成為畫的主體的一部分?顯然,它裏麵那些植被的無序狀態就是一條線索。”


    “那能證明什麽呢?”衛東道,“植物變異了?——臥槽,那是不是也可以證明,那些死於‘血案’的人類也變異了,變成了喪屍什麽的,而體現在植物上麵,就表現為這種違反自然常理的胡亂生長現象?”


    “我覺得東哥的說法靠譜。”羅勏連連點頭。


    “何棠呢?”柯尋看向一直默然不語的何棠,“身體不舒服嗎?”


    “嗯……”何棠抬眼看向柯尋,她知道這個人心很細,沒想到他還對別人身上發生的細微變化這麽敏感,點了點頭,道,“我是覺得很不舒服,但這種不舒服……說出來又怕大家覺得我小題大做,這個重要的時候,先不用管我了……”


    “是哪裏不舒服?”問話的卻是牧懌然,平靜澈涼的目光望過來,讓何棠不敢回避他的任何問題。


    “就……頭暈,惡心,想吐,心髒也不怎麽舒服,”何棠深吸了兩口氣,“而且還特別煩躁,有一種莫名心慌的感覺。”


    “這種情況以前有過麽?”牧懌然又問。


    何棠認真回想了一陣,點頭:“有過,我們樂團以前演出的時候我也曾產生過這種難受的感覺,大概有個三四次吧。”


    “不算這一次,在那三四次之後呢?”牧懌然繼續問。


    “最後一次我實在是太難受了,就跟團領導說我不想再在那個劇場演出了,”何棠有些難為情,又有些害怕,“對了,那三四次都在同一間劇場演出,我們團裏的人都開玩笑說我和那個劇場八字不合,為什麽別人沒事兒,我總在那家劇場身體不適呢……後來我沒有再在那家劇場演出過,這種情況也就沒有再犯。該不會是……那家劇場有不好的東西吧?”


    “你說會感到特別煩躁?”牧懌然看著她。


    何棠點頭:“是,煩躁不安,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是怎麽來的,有時候我明明心情很好,但進入那家劇場開始演奏後,沒多久就開始煩躁。”


    “我有了一個猜測,”牧懌然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掃向這個房間的各個角落,以及窗外的景物,“你的聽力是不是很好?”仍然問向何棠。


    何棠有些意外,但連忙點頭:“是的,我的聽力是我們團最好的,可能跟我學習音樂有關,即便是一支模糊不清的交響樂曲,我也能準確地分辨出裏麵的每一種樂器。”


    “你所能聽到的聲音的最低頻率是多少,測過麽?”牧懌然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臉上。


    “沒……”何棠遲疑了一下,“但你這麽一問,我想起我時常能聽到一些別人聽不到的噪音,每當我聽到這些噪音並問身邊人有沒有聽到的時候,他們總是說什麽也沒聽到,我一直懷疑是自己耳鳴或是幻聽什麽的。”


    “那麽我的猜測大概有一半的可能是對的,”牧懌然看向眾人集中向自己投射過來的求知的目光,“何棠是罕見的,能聽到、或是比常人更敏感地感覺到次聲波的人。”


    “姐夫,次聲波是什麽?”羅勏代表學渣團提問。


    “人耳所能聽到的聲音頻率範圍,在20赫茲至20000赫茲之間,”牧懌然道,“其中,20至200赫茲屬於低頻噪音,500至2000赫茲屬於中頻,2000至16000是高頻。20000赫茲以上的是超聲波,而20赫茲以下的,就叫次聲波。


    “常見的動物裏麵,隻有狗、象、鯨和水母能聽到次聲波,而按常理來說,人類是聽不到次聲波的,但凡事無絕對,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何棠恰巧就是其中的罕見‘奇’人,又也許她現在不是聽到,而是比我們這些人對次聲波更敏感地感受到,更也許,這是‘畫’的誇張渲染手段,讓耳力比正常人好的何棠聽到了次聲波。


    “某些次聲波對人體能產生很高的傷害性,它們的振動頻率和人體內部器官振動頻率相近,甚至相同,這樣就會同人體器官產生強烈共振,從而造成嚴重的損傷。


    “次聲波能幹擾人的神經係統,何棠所感到的頭暈、惡心、想吐,以及心情煩躁不安等等現象,都是次聲波造成,嚴重一些的,可以令人失聰、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我想,何棠與常人相比,應該是對次聲波更敏感的。在劇院那樣的場合演奏樂曲,樂器發出的聲音同劇院的結構造成的回音相混,是有可能產生次聲波的,所以何棠總是在同一間劇院裏產生身體不適。


    “那麽回到這幅畫中來,何棠的身體會產生不適的反應,證明了在這個地方,有某種東西,正在放出次聲波。”


    這番話,說得大家都是一激淩。


    “這……會是什麽東西在放次聲波啊?”羅勏抱緊了自己,然而又覺得熱,隻好鬆開胳膊,“會不會是……這些房子裏看不見的某某東西?”


    “別自己嚇自己,”柯尋說他,轉而看向何棠,“你在什麽地方這種感覺最強烈?是在這片住宅區裏,還是之前咱們進入森林裏的時候?”


    “……都一樣,”何棠仔細感覺了一下,“這兩個地方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


    “這可能就比較麻煩了。”衛東說,“現在除了食水緊張問題、有可能到來的喪屍襲擊問題、得了病後缺醫少藥的問題之外,又多了一個次聲波傷害的問題,我感覺這幅畫難度相當大,不像以前的畫,死亡規則雖然有疊加,但起碼不脫離一個大框架,但這幅畫,能夠要咱們命的元素太多了,而且咱們仍然沒能解決這些問題和‘重啟’這個主題到底有什麽關聯。”


    “或許,”朱浩文淡淡開口,“這一次我們仍然要通過死亡才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這句話讓眾人心下齊齊一沉。


    “我去看看肖凱怎麽樣了。”柯尋起身往起居室走。


    提到死亡,現在身體狀況堪憂的肖凱似乎離死神最近。


    推開門,見秦賜和田揚還在為肖凱用酒精擦身。


    “還沒完事兒?用幫忙嗎?”柯尋問。


    秦賜搖了搖頭:“別進來,馬上就擦完。”


    柯尋關上門走回中廳,見大家看著他,就說了句“情況不太妙”,然後坐回牧懌然身邊,問他:“你說,肖凱這種情況,會不會也是次聲波造成的?”


    “這一點說不準,但也不能否認這個可能。”牧懌然道。


    “那麽也許,這幅畫的第一個死亡規則,就是對次聲波的敏感性?”邵陵道。


    “邵總,你嚇著妹子了。”柯尋看了眼被嚇到臉色刷白的何棠。


    “抱歉,”邵陵對何棠道,“我們隻是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那麽,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抵擋這種次聲波?”


    “沒有辦法,”牧懌然的回答讓何棠的臉更白了一分,“次聲波具有極強的穿透力,鋼筋水泥建築物、坦克、軍艦、潛艇和飛機都可以穿透,因此某些國家一直在研究以次聲波做為戰爭武器,就是因為它的超強穿透力及大規模的摧毀性和殺傷性。”


    “如果次聲波就是死亡條件,那麽我們無論躲到哪裏都躲不過,”朱浩文道,“而如果死亡順序是依照對次聲波的敏感度的話,這似乎也說不太通,畢竟我們大多人都是普通人,聽不到次聲波,而當能感覺到它的時候,可能所有人都會在同一時間中招,這又何必還給我們留生路,我們在第一夜可能就會全軍覆沒。”


    “而且,別忘了,這地方可能會出現喪屍,”衛東道,“萬一到了晚上四麵八方就有喪屍圍城,那咱們得想個辦法未雨綢繆。”


    “咱們找一間堅固的房子,把門窗全都堵上?”羅勏忙道。


    “實話跟你們說,我覺得房子裏也不安全,”柯尋道,“我總感覺,房子裏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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