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一路跑到那個時常發出奇怪野獸嚎叫的大殿,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夜已經很深了,一路上都沒碰上一個魔族。他把放著人肉的托盤放到了地上,耳朵貼上門扉,仔細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噗嚓――


    一陣又一陣翅膀震動的聲音隔著門扉傳到時青的耳朵裏,不時還有幾聲從喉嚨裏冒出來的咕嚕聲。


    時青把人肉一把抱到懷裏,將托盤踢開。托盤撞到殿柱,不輕不重的響了一聲。


    裏麵的野獸似乎被驚動,猛地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嚎叫。


    這大殿裏頭有嚎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宮中的人早已經習慣,頂多捂著耳朵躲著走,是不會有人來查看的。時青壯著膽子,用右手慢慢地打開了門。


    殿內十分陰暗,一點光源都沒有。但時青清晰地看到幾十雙紅色的眼睛就在這片陰暗中,正死死盯著他。時青害怕地咽了口口水,飛快將兩邊的門都打開,一步一步後退著。


    等到退到殿前小院正中的時候,時青將懷中裹著肉的白布緩緩打開,原本就濃鬱的肉香更是毫無遮掩的散了出來,就連方才因為在冷庫中凍住的血水也慢慢融化了,沾滿了白布,誘人的腥氣慢慢充斥了這個不大的院子。


    大殿裏頭的野獸坐不住了,慢慢地從裏頭走了出來,似乎踢飛了什麽,一道白影落到了時青的麵前。


    時青低頭一看,是一截森白的骨頭,上頭幹幹淨淨,一絲肉都沒粘著。


    人骨頭……


    時青的腦子裏竄過這個念頭,頓時慌了起來,又抬頭看從大殿裏走出來的野獸,登時一驚。


    “墮龍……天……”時青看著墮龍一隻一隻從大殿中出來,渾身都僵住了。


    這些墮龍表麵與當時趙昌的樣子並無兩樣,但多數都比趙昌要小些。可當時趙昌是鎖在籠子裏的,時青並不害怕。


    而現在……


    時青很想把人肉丟下,撒腿就跑,可恐懼讓他的腿凍在了地麵上。怎麽也邁不出去。


    墮龍越來越多,幾乎要把這小院子塞滿了。


    時青眼花繚亂,汗水順著他的額頭不斷地往下流,心底不停地在說:“動啊,動啊!”


    “哥哥。”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時青猛地抬頭往前看。


    隻到他胸口的少女含著笑,麵容叫人懷念,叫人不舍。時青顫聲喊道:“時雨……”


    時雨跑到他麵前,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快跑啊!”


    時青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坐到地上。好在穩住了。就這麽一低頭一抬頭的工夫,時雨就已經消失不見了,而自己的身體終於能夠動彈了。


    時雨顧不得許多,抱緊了懷裏的人肉,轉身順著來時的小路跑了。


    時雨這一生恐怕都沒有跑得這麽快過。他不斷地聽到了身後各種野獸的嚎叫聲,還有翅膀振動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死亡一般的陰影每每將要籠罩到他頭頂的時候,他總能獲取一股力量,雙腿交錯的頻率越來越快。風灌入他的領子,迷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停不下來。


    這一夜。魔族的王宮大亂。平日裏被宛漫千飼養在偏僻大殿的墮龍一個不剩地全都跑了出來,在王宮的上方盤旋。見著魔族就吃,唯獨放過了宛姓的貴族們。


    王宮的侍衛沒人能奈何得了墮龍,更何況墮龍是宛族的象征,他們沒一個人敢動手,隻能倉惶地躲避著。


    最終還是宛漫千出來收拾了亂子。將墮龍一隻不剩地驅回大殿。


    王宮中的侍婢仆從傷亡不少,沒多少人會在意死亡名單中一個叫時青的仆人,唯有尚海還會時常感歎兩句到嘴邊的鴨子就這麽飛了。


    而宛漫千則在回到自己寢殿,看到淩亂的房間時,就已經了然了一切。


    “趙昌。這幾十年的魔功,還真是沒有白白教給你。”宛漫千走到小榻上,伸手撫平褶皺,坐了上去。


    “不過,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掌心。”


    ……


    趙昌好不容易通過了之井,卻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裏像是某個地下囚室,地上散落著他小臂那麽粗的鎖鏈,環環結扣,上麵還有許多符文,不過銬住手腳的地方已經碎成了許多截,恐怕是不能再用了。


    走到鐵欄邊上,手中紫光閃爍,用力握住了鐵欄,稍一用力,鐵欄便被他分出了一個可容他進出的口子。趙昌仔細看了看這個地方,發現這裏有七間囚室,連帶著自己剛才出來的那一個,每個囚室裏頭都從牆上垂下手臂粗的鎖鏈,看上去甚是陰森。


    若不是他的身體已經是魔族,夜視力極好,恐怕會在這一片純粹的黑暗中和沒頭蒼蠅一樣亂撞。


    他走到了囚室外麵的一個小隔間,從牆壁上取下來一盞積上了薄灰的油燈,指尖冒出紫色的火苗,點燃了這油燈。油燈被點燃,亮起了不同於紫火苗的暖黃光芒,照亮了趙昌身側。


    趙昌看到一道長長的階梯在隔間角落,想也不想,便舉步上去。


    他早知道之井開出來通往人界的通道是隨機的,但沒想到居然隨機到讓他來到了別人的地牢裏。為今之計,隻有迅速離開這裏,方是上策。


    長長台階的盡頭是雙重橫縱的鐵欄,上麵密密麻麻地貼滿了黃色的符紙。


    趙昌伸手去碰,卻在還沒碰到鐵欄的時候就被一道淡青色的光罩給擋住了,黃色的符紙上暴起一絲雷光,狠狠地電了趙昌一下。


    趙昌痛呼一聲,將手縮回。那隻手已經麻得沒了知覺,接著油燈的光,趙昌看見自己指尖上焦掉了一層,隱約能看見下方鮮紅的血肉,空氣中淡淡的煙氣合著詭異的烤肉香刺激了趙昌。


    這味道太過令人心驚。


    趙昌雖然記不得化為墮龍時候發生的事情,但能夠記得血腥味和肉的口感,導致他在人形時每次進食看到肉都忍不住犯惡心,最終整日食素,肉都讓時青代勞了。


    也不知道時青現今怎麽樣了。


    他看到天空中盤旋著和自己一般身材的墮龍時。便了然了這是時青給他發出的訊號。看到宛漫千騰空去收拾墮龍後不久,他就衝進了宛漫千的寢殿,找到了之井的入口。


    不過,這也得感謝宛漫千親自傳授了魔功給他。他才能這麽順利的逃脫。


    隻是,這才逃出了一個牢籠,馬上就落入了另外的一個牢籠啊!


    趙昌疲憊地靠在牆壁上,閉目養身。


    這符恐怕是道家的物件,不然對他的傷害也不會大成這樣,隻是不知道這東西和沈言昭有沒有關係。


    正想著,他就聽到遠遠的有一陣腳步聲傳過來,還有幾個青年的聲音。


    “南師兄,你說世尊為何這麽晚讓我們來查看地牢?”


    有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大抵是個領頭的:“想必是地牢出現了什麽異動。”


    “能有什麽異動。上次林苒岫失蹤了之後,這裏就空了啊。”


    另一名青年插話道:“別說了,世尊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腳步聲很近了,而後停了下來。趙昌飛速退後了幾步。吹熄了手中的油燈,眼睛盯著黑暗中的雙重鐵欄。


    外頭的人低聲念了什麽,黃色的符紙放出光芒,鐵欄緩緩朝著兩側的地麵收起來。


    白霜一樣的月光落進了台階,而趙昌的身影正巧隱蔽在了陰影之中。


    青白道袍的弟子朝台階裏看了一眼,見領隊的南一銘巍然不動,納悶地問:“南師兄。我們不下去?”


    南一銘道:“不需要。”說著,他便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清光大盛,照亮了台階上的趙昌。


    “小小魔族,還不束手就擒?!”南一銘厲喝一聲,劍上清光宛若水草一般延伸。轉眼就到了趙昌的麵前。


    趙昌不答話,手上紫光亮起,狠狠對著清光一揮。清光登時被趙昌打散,卻並未消失,反倒像是種子一樣。在趙昌身邊生根發芽,又生出了無數水草一樣的東西。


    反複幾次之後,趙昌身周已經盡是清光,他無處可逃,掙紮不敵,被清光困了個結識。


    南一銘身邊的青年弟子看到這一手都不禁撫掌讚歎:“師兄修為又精進了!”


    “帶他去見世尊罷。”


    弟子們點頭,南一銘左手拈起劍訣,對著趙昌一抬,趙昌的身子便飛了起來,從地牢中飛出,落到了地上。


    太虛殿中燈火通明,趙昌身上南一銘的劍意束縛早已換成了世尊的流光繩,隻是依舊捆得嚴實。


    世尊問道:“你是魔族,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天虞的地牢?”


    趙昌梗著脖子,眼神銳利:“我不是魔族,我是人類!”


    “人類?”世尊將趙昌渾身上下掃了一遍,趙昌瞳仁忽然閃過一絲赤紅之色,紫色的魔氣隱隱溢出,身上白色的流光繩又是亮了一下,將趙昌困得更緊。


    “身上魔氣如此之重,為何還要說自己是個人類?”


    趙昌被捆得十分痛苦,麵上有些猙獰:“我是人類,我是人類……”


    這話趙昌說得其實也非常沒有底氣,他的心裏,其實早就不相信自己是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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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隔一陣子我的章節名就要坑爹一下,比如這一章我本來想叫:論.隨機的坑爹程度……這程度就和我買彩票從來沒中過獎一樣!但是想想vip的章節名還要編輯來修改我就orz今天的二更恐怕也要到淩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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