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小麥色的臉頰紅了一下,又很快恢複成一貫的冷漠。


    他身體硬邦邦地筆挺坐著,一雙眼睛目不斜視看向另一邊的凳子,冷淡道:“你到底是不是凶手,我會親自查證。”


    “九池主教還請自重,你是教廷高高在上的紅衣大主教,我是宮廷的皇家騎士,就算你不是殺害我妹妹的真凶,我們也不是可以說這種私密話題的朋友。”


    信奉虛妄的光明神、借此對民眾進行精神控製,還妄圖以此控製帝國,這一樁樁一件件全是教廷的罪行。桑九池就算不是真凶,他也是教廷蠱惑人心的騙子。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神明,那不過是教廷愚昧世人的騙術,他一向反感教廷,教廷中的人也不例外。


    桑九池作為權利僅次於教皇的紅衣大主教,蠱惑人的事情絕對沒少做。


    溫和儒雅的外表或許隻是假象,誰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赫爾這麽想著,心裏卻有些微妙的刺痛感。不是很痛,有點像小針紮在皮肉裏。


    可以忽略那個微弱的痛感,他用眼角餘光偷偷看了懷裏的桑九池一眼。


    桑九池已經把頭瞥向了一邊,他墨色的長發蓋住了一半的臉,濃厚的睫毛蓋住了他的雙眼。


    赫爾隻能隱約看到桑九池過分水潤的側眼角。


    他肩膀驟然僵硬,心裏莫名湧上了一陣後悔。


    桑九池這是哭了嗎?被自己氣的?


    他也沒說什麽太過分的話啊,是不是桑九池一直在教皇身邊長大,沒聽過什麽難聽的話,所以一般的冷淡話對他來說打擊也會很大?


    那自己以後注意一下措辭。


    赫爾輕咳一聲,他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可作為沉默寡言的大直男的他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就在赫爾左右為難時,外麵的馬車忽然“咯噔”一下,兩人就聽到車夫在外麵喊了一聲,“主教殿下,騎士先生,前麵有一點很顛簸的路,麻煩坐好。”


    車夫話音剛落,馬車又是一個“咯噔”。


    赫爾想了想,這條路上的確有一段顛簸的路,不過他平時都是騎馬,並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雖然不太在意,不過赫爾還是給桑九池調整了一個穩當的姿勢。


    桑九池身體很纖細,他的皮膚很白皙,這種白不是像西方美人哪種缺色的白,更像是月光灑落在水麵上的那種水白色。


    晶瑩剔透。


    他身上的紅色袍子已經被鞭打地殘破不堪,從殘破的地方很輕易就能看到桑九池的肌膚。


    就算不喜歡教廷,赫爾也知道教廷的文化。


    教廷一向講究愛惜身體,在他們看來,一旦成為信徒,身體和靈魂都將屬於光明神。


    他們的全身要包裹地嚴嚴實實,除了臉和手,不能露在外麵一點。


    一旦暴露,就是不潔的象征。


    信徒已經是這樣,更何況位高權重的紅衣大主教。


    經過這次案件,桑九池在教廷中已經失去了人心,這個時候如果再以這樣的醜陋姿態出現在教廷,一定會有人落井下石,桑九池在教廷中的處境一定會更難。


    赫爾想著,解開了自己身後的披風。


    那是皇家騎士團特製的披風,古紅色的巨大披風上繡著一隻騰飛的巨鷹和盾牌。


    赫爾將披風披在桑九池身上,立刻引來了桑九池的反抗。


    他隻好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皇家的標誌,你如果想你現在這副樣子出去,大可以把披風扔到一邊。”


    本來十分抗拒的桑九池微微一怔,他很快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任由赫爾用披風搭在自己身上。


    披風是裏外兩麵的,隻有外麵繡了圖案,裏麵是大片的單一紅色。赫爾將紅色那麵朝上,這樣就看不到皇家標誌。


    赫爾剛將桑九池包裹好,突兀的一陣顛簸就來了。


    木製車輪沒有緩衝,落在崎嶇的地麵上就像踩在了人踩在了會爆炸的鋼釘上。


    騎馬時不慎明顯的顛簸,坐在馬車裏卻感覺十分明顯。


    赫爾還好,他是騎士,自幼就接受了極為嚴苛的訓練,這點顛簸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他穩住身形,低頭看向了懷裏的桑九池。


    桑九池顯然並不太好,他眉頭緊皺,表情十分隱忍。隨著顛簸,他略顯孱弱的身體也在不斷晃動。隨著晃動,身體不受控製地撞擊到冰冷的盔甲。


    剛剛修複好的皮膚十分嬌嫩,這麽重重磕上,似乎上桑九池並不好受。


    赫爾想了想,單手抱著桑九池的腰,“抱緊我。”


    桑九池下意識抱緊了赫爾,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自己的身體就從橫躺變成了豎直。


    赫爾單手拖著桑九池的大腿,像抱小孩一樣把桑九池豎直懸空抱在懷裏,讓他減少了和鎧甲的碰撞。


    桑九池穩穩坐在赫爾的手上,他的手懸在半空,在崎嶇的地麵上,竟然穩如泰山。


    這臂力。


    桑九池默默在心裏點了個讚。


    崎嶇的路麵隻有短短一段,幾分鍾後,馬車恢複了平穩。


    桑九池道:“放我下來吧,我的腳好像不痛了。”


    赫爾將桑九池放在馬車上,他身上的重力一瞬間輕了些,心中不由也湧上一些無法解釋的失望。失望感隻在心裏徘徊了一會兒,就很快被他壓到了心底深處。


    桑九池恢複自由,將赫爾裹在自己身上的披風又重新收拾了一下。


    赫爾驚奇地發現,桑九池的手似乎有什麽魔力,一個沒有任何款式的簡單披風,在他的簡單搗鼓下竟然變成了一個和紅衣法袍相差無幾的造型,桑九池穿好披風,把裏麵紅衣法袍的帽子了出來。


    接著,他在柔軟的毯子上踩了踩,確定腳下皺巴巴的皮已經恢複後便坐到了赫爾的對麵。


    此刻的桑九池,一改剛才的虛弱和儒雅,冷淡地看了一眼赫爾,“赫爾騎士,還記得我們剛才做出的約定吧?這幾天你將成為我的專屬騎士,聽從我的命令。”


    “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嗎?”


    混蛋,這個位麵的愛人已經被馴化成一塊機器了,他好像根本聽不進去自己說的話。


    自己從水牢到剛才已經誘惑了他那麽多次,他竟然一點觸動都沒有。


    騎士,愛人這個位麵竟然騎士。


    桑九池瞬間就想起了第一個位麵,愛人虔誠的單膝跪在他麵前,宣誓永遠是他的專屬騎士,可現在他竟然去給別人當騎士了?


    這他能忍?


    別的他都可以忍,唯獨這個自己一點也忍不了。


    自己都示弱解釋,他連鳥都不鳥自己。


    不乖的騎士,是要受到主人的懲罰的。他既然軟的不吃,自己就給他來硬的嚐嚐。


    桑九池隱藏在濃睫下的雙眼閃過怒意,特別是聽到赫爾管伊諾一口一個“我的主人”就來氣。


    你的主人到底是誰,你很快就能真正意識到了。


    赫爾還沒從桑九池陡變的性格中反應過來,“為什麽選我?”


    桑九池揚起頭,倨傲地看向赫爾,“我帶你去神殿,給你自由行動的權利。七天,你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調查真相,如何?”


    赫爾眼睛猛然一亮,“好,多謝九池主教。”


    桑九池:“你不用謝我,我在你身上還有賭注。”


    赫爾一下收起亮起的視線,“對於你的慷慨,我十分感謝,但也僅限於次,我可以用別的方式報答你,但我絕不會昧著良心宣稱自己成了你們的信徒。我效忠的是威嚴的帝國,而不是教廷和光明神。”


    桑九池兩條腿隨意交疊,他兩條手臂搭在長椅後背上,懶懶後倚看向赫爾,“赫爾,七天的時間。你的信仰將不再是帝國,也不是教廷,而是我。我會讓你隻效忠我一個人,你信嗎?”


    赫爾眼底閃過驚訝,此刻的桑九池似乎已經褪去了柔弱的外殼,人還是那個人,氣場卻陡然攀升,變成了讓人不容輕視的存在。


    “不信,我曾經在國王的聖劍下發過誓,會永遠效忠帝國和皇室。”赫爾在桑九池壓迫的目光下眼神也逐漸銳利起來,他迎麵撞進桑九池的目光裏,眼中透著堅定,“我是絕不會效忠你一個人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桑九池嗤笑一聲,“說回正題,我可以給你在教廷活動的最大權利,作為報答,你能為我做什麽?”


    赫爾猶豫一下,“我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桑九池:“教廷中有無數侍從守衛,各個強悍,不比你們騎士差。”


    赫爾認真想了一下:“你現在的威望受損,我可以為你教訓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人。”


    桑九池懶懶地抬了一下頭眼皮:“別忘了,我是為什麽威望受損。我是因為被誣陷才會讓教眾暫時迷失,一旦我現在安全回到教廷,我是殺人凶手的罪名就不攻自破。我好歹也是位紅衣大主教,我的威望會馬上回來。而且你來幫我教訓?”


    桑九池突然笑了一聲,“可笑。你一個宮廷的鷹爪,我如果用你來對付教眾隻會陷我於不義。”


    赫爾絞盡腦汁,最終沒有想到自己的任何一個作用。


    他頹然的垂下腦袋,桑九池說的沒錯,他的確幫不到對方,可他的確需要那個自由通行權。


    赫爾抬頭看了桑九池一眼,對方的雙臂已經從椅背的最上麵拿下來,雙臂環胸冷冷看下看向自己。


    突然之間,赫爾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裏從麵前這位儒雅的男人身上逼來。


    赫爾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和桑九池談判的砝碼,對方卻緊緊握著他的命門。


    最終,赫爾試探著問道,“你覺得我能為你做什麽?”


    桑九池一直冰冷的臉勾起了一抹淺笑,“你可以讓我快樂,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嗎?我被伊諾王子白白鞭打了一百下,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就算借我一百個膽我都不敢再打回去。你不同,你隻是名騎士。”


    “我在伊諾王子身上受的屈辱,會從你身上全部償還回來。這七天裏,我會是不是對你進行報複教育,我要你做的就是無條件接受我的所有懲罰。你如果能做到,我就讓你自由行動,如果不能,現在就從馬車上滾下去!”


    赫爾的眼神裏閃過了一絲厭惡。


    他早就聽說過教廷的人明麵上大度,背地裏卻睚眥必報,現在看來傳聞都是真的。


    他早就該想到,桑九池怎麽會那麽愚蠢地打毫無勝算的賭,還好心地讓他跟過來,給他自由行動權。


    原來都是為了報複。


    不過是一點皮肉之苦而已,騎士的意誌像鋼鐵一般堅硬,他絕不會屈服的。


    赫爾的眼神一點點堅硬起來,“好,我答應你,不管你對我做什麽,我都會乖乖受著絕不反手。”


    桑九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終於滿意地笑了。


    那一刻,冰凍千年的山川頃刻間融化,春風拂過大地,漫天看起了綠芽和白色的小花。


    赫爾傻傻地呆愣了兩秒,接著他似乎意識到什麽,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低頭死死盯著自己的金屬鞋,眼神裏有些慌亂。


    桑九池不再理會赫爾,他轉頭看向窗外,以白色和金色為主的教廷已經漸漸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裏。


    教廷的建造十分高大上,不同於皇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華貴,帶著濃厚宗教的建築雖然透著貴氣,但更多的一種高不可攀的氣場。


    這輛馬車雖然看起來低調,但卻是教皇的專座。教皇派出這輛馬車去接桑九池,可見對他的重視。


    如果桑九池能夠活著回來,這件事情沒有打倒他,他必將有一番廣闊的前程。


    雖然有人盼著他死,但也不會傻到在桑九池觸底反彈後過來拿著雞蛋碰石頭。


    教廷之外早就鋪上了厚厚的紅色地毯,桑九池光著腳踩著軟綿綿的地毯上,淡淡仰視著這片占據了帝國一般話語權的教廷。


    教皇隻是讓人鋪上了紅毯,本人並未出來迎接。不過得到桑九池安全歸來的其他教徒卻紛紛當起了馬後炮,一個接一個出現在紅毯的盡頭。


    這裏麵有他的信徒,也有他的競爭對手。


    桑九池是紅衣大主教,但紅衣大主教不僅僅隻有一位。


    教廷之中,教皇隻有一位,他的身份和權利就像皇宮裏的國王,擁有了幾乎教廷所有的話語權。


    在教皇之下還有三位紅衣大主教,三位紅衣大主教裏,一位是由教皇親自指派,還有兩位是通過信眾推選一步步從底層十二主教中升上來。


    三位紅衣大主教就是叫教皇的候選人,未來教皇退位,會從他們三人中挑選一人來繼承教皇之位。


    原主就是被教皇指派的紅衣大主教,因為和其他兩位成為紅衣大主教的方式不同,原主時常受到其他兩人的聯合排擠。


    這次案件之所以能夠確認嫌疑人這麽快,還要多虧了這兩位紅衣大主教在後麵推波助瀾。


    是他們把士兵放進來,也是他們的人宣稱赫爾的妹妹沒有從原主房間裏離開,他們兩個甚至聯手給教皇施壓,逼迫地教皇眼睜睜看到桑九池被伊諾王子帶走卻無能為力。


    而此刻自己毫發無傷地站在地毯上,這兩人又齊刷刷站在地毯的盡頭,對他露出了十分真誠的笑容。


    不愧是從等級森嚴的教廷一步步奮鬥上來的紅衣大主教,職場達人。


    桑九池走下紅毯,隨意地朝著身邊的赫爾伸出了手。


    赫爾微微一愣,馬上明白過來。他猶豫了兩秒,在桑九池投過來的警告目光中伸出手臂攙扶在了桑九池的手下麵。


    在其他教眾驚詫的目光中,桑九池含著笑光腳踩著地毯一步步向前走著。


    兩位紅衣大主教對視一眼,紛紛在對方眼裏看出了失望。


    那是勝利者的步伐,這件事情竟然都打不倒他。


    桑九池終於走到了兩位紅衣大主教麵前,這兩位紅衣大主教一男一女,男的已經三十多歲,叫做賈斯汀,是從牧師一步步走到這一步的,走到紅衣大主教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


    另一位女性叫做瑪利亞,年齡隻有二十五歲,據說她是受到光明神的感召加入到教廷的。她的誦經能力非常具有力量,能夠激起人們心底的信念,教眾們甚至相信她能通過冥想和誦經和光明神直接對話。


    據她自己所說,自己不僅僅是光明神的信徒,更是光明神的未婚妻,她時常在夢裏將身體獻給光明神,所以才能將比光明神的力量通過誦經的方式鼓舞其他人。


    也正是因為她的特殊身份,擁護她的教眾十分多。從她加入教廷到坐上紅衣大主教的位置,隻用了短短七年的時間。


    桑九池走到紅毯盡頭,站在了眾人麵前,“諸位,安好。”


    賈斯汀和瑪利亞在桑九池和赫爾身上來回掃了掃,最後還是瑪利亞沉不住氣,問了一句,“赫爾騎士怎麽會在這裏?”


    昨天他還是還嚷著要殺了桑九池嗎?怎麽現在如此乖順地跟在桑九池身邊,沒有絲毫的殺氣?難道桑九池真的不是凶手,他是被冤枉的?


    “如你們所見,事實證明我是被冤枉的。為了表示愧疚,伊諾王子讓赫爾騎士送我回來,並成為我的專屬騎士七天。”桑九池輕輕一笑,“換言之,他是我的這次受辱的戰利品。你們要不要也和我賭一把,然後讓你們最珍貴的東西成為我的戰利品?”


    賈斯汀和瑪利亞臉色微變,迅速搖了搖頭,“親愛的九池大主教,你真會開玩笑。在我們看來你一直是無辜的,光明神是不會讓他的教徒蒙受任何冤屈的,感謝偉大的光明神。”


    兩人說著齊刷刷朝著神殿的位置做了個標準的教廷手勢禮,桑九池隻是禮貌地笑了笑,隻是拉著赫爾朝神殿走去,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瑪利亞臉色有些難看,“九池大主教,你是要把這個騎士帶到神殿裏去?你難道忘了我們這裏不允許非教徒的人出現。”


    赫爾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


    果然,即便是桑九池,想要帶自己進入神殿也不容易。有這兩個紅衣大主教攔著,桑九池恐怕是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桑九池揚眉,“所以呢?我剛才已經說了,他現在的身份是專屬於我的戰利品。我的私人戰利品,為什麽不能進入神殿?”


    桑九池說著,再也沒說多說什麽,在瑪利亞和賈斯汀的瞠目結舌中將赫爾直接帶進了神殿。


    可惡,這簡直是偷換概念!


    戰利品就不是人了嗎?!


    神殿是整座教廷中最神聖高貴的地方,這裏供奉著光明神神像,隻有最虔誠幹淨的信徒才能住在這裏。


    一般來說,從下麵一步步選拔出來的紅衣大主教雖然有權利繼承教皇之位,但都默認為不夠純粹。


    隻有從小在教廷長大的信徒才能稱得上最幹淨的處子之身,原主就是這樣的存在。


    在他還是嬰兒時被教皇救下,之後教皇就將他帶在了身邊。


    等原主五歲時就搬進了神殿,從那時開始他的職責就是每天為光明神禱告。


    他需要換上素白的袍服,坐在聖水中念誦經書。經書一念就是四個小時,每周六進行一次,雷打不動。


    這個工作從他五歲起就開始做,一直持續到了現在,桑九池除了是紅衣大主教,還被稱為“聖子”。


    神殿裏除了桑九池,還有專門侍奉桑九池和清掃衛生的信徒。這些信徒也全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必須是出身幹淨的處子之身,身上不得有任何傷口,更不準刺紋身、打耳釘等傷害身體的事情。


    當初赫爾的妹妹就被選為了這裏的侍女。


    進入神殿大門,繞過一片蜿蜒的大理石廊道後就能看到一片寬闊的廣場區域,赫爾迎麵就看到了那座高大的光明神神像。


    傳說光明神沒有性別之分,ta可男可女,甚至還會變成動物或者植物,ta不受形體的束縛,ta是光明的化身。ta將光明帶來世界,為人們驅散了黑暗。


    而自己麵前的這座神像,現在就被雕刻成了強壯男人的模樣。


    那人擁有強健的體魄和英俊的臉龐,在他的腦袋後麵懸掛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太陽法輪,在他的手上則握著一把驅散黑暗的火炬。


    火炬裏麵燃燒的是真的火焰,這個火焰是有特殊可燃材料引燃,填滿後可以持續燃燒半個月之久。


    侍從們的工作就是每天為神像清理身體,及時地添加火炬中的燃料,以保證火炬長久不滅。


    在巨大的神像麵前,還有一個水池,水池中是清澈見底的池水,在水池的四個角分別有四個龍頭,源源不斷的泉水通過龍頭湧入水池,讓這個水池完成了活水的循環。


    這裏應該就是聖水池了。


    赫爾看著那個水池,他沒有看到蒸騰的霧氣,說明這片池水應該是冷水。


    聽說聖子每隔幾天就需要在聖水中誦經,桑九池就是在這麽冰冷的水裏誦經的嗎?


    他微抿嘴唇,皺起了眉頭。難怪桑九池這麽瘦弱,這種池水像他這種強健的男人下去肯定沒什麽,但桑九池本來就纖瘦,皮膚下麵就連著骨血,這麽凍上好幾個小時,就算是光明神庇佑也會對身體造成損傷的。


    桑九池的身上那麽冷,恐怕就是因為受到了水寒侵蝕。


    走到這裏,桑九池已經鬆開了赫爾,淡淡開口,“我剛才說你是我的戰利品隻是權宜之計。”


    雖然用強的,但還是不忍心摧殘愛人一丁點。身體上用強那叫情趣,心理上用強就免了。


    赫爾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桑九池在向自己解釋。


    他遲疑地搖搖頭,“沒關係,我知道你不這樣說我根本進不來,多謝。”


    桑九池有些驚訝,“你不生氣?”


    赫爾皺眉,“為什麽要生氣,你說的沒錯,我本來就是你從伊諾王子那裏贏來的戰利品。”


    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不會為了敵人和勝利者的一兩句折辱就鬱鬱寡歡。


    而且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對桑九池說的任何話都不會反感,甚至在聽到自己是他的戰利品這幾個字的還有點小興奮。


    桑九池單手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著赫爾。


    片刻後,他眼神閃爍起戰意,唇角勾起,眼尾都帶上了銳利。


    好,好極了。


    赫爾這是把自己當敵人防著呢,他對敵人可是鐵石心腸地很,根本不在乎敵人的折辱。


    自己竟然還擔心他會屈辱。


    艸,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個位麵的愛人怎麽這麽榆木疙瘩?是騎馬的時候被顛傻了嗎?!


    “你,跟我來房間。”桑九池揚起頭,傲慢地開口。


    桑九池的房間就在神像後麵不遠處的走廊盡頭,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赫爾低頭注視著走在自己麵前的桑九池。


    對方白皙的腳踩在打磨光滑的石麵上,走廊雖然打掃的很幹淨,但到底還是有些涼的。


    桑九池這腳在冰水裏泡了那麽久,不知道還疼不疼,他才剛剛緩過勁兒來,可別凍著了。


    赫爾根本管不住思緒萬千的腦子,他想拉回思緒,可思緒跑的更遠,目光也跟著從桑九池的腳踝向上移動。


    桑九池藏在袍子下麵的褲子已經有些破了,自己的披風雖然被他靈巧地改成了紅袍的款式,但畢竟不是真的紅袍,到了腿的位置布料已經開始告急。


    隨著桑九池的走路,他的裙擺像被風吹起的柳條左右搖擺,而在柳條和柳條之間的空隙裏,白花花的柳絮從裏麵露了出來。


    那白花花的柳絮被風那麽一吹,全都隨風飄蕩,像長了腿一樣全都飛到了赫爾的眼睛裏。


    赫爾咽了口唾沫,他努力讓自己移開視線,努力忽略臉頰處火辣辣的感覺。


    就在赫爾胡思亂想時,桑九池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赫爾跟著桑九池走進去的時候忍不住用眼角餘光觀察了這個房間,這是一個很幹淨大氣的房間。


    房間很空曠,陽光從窗外斜斜地投進來,射到白色的懸浮顆粒上變成了一條條漂亮的光帶。


    在窗戶旁邊,是一個巨大歐式大床,床頂懸掛著原型的白紗床幔,現在床幔被拉到了一邊,露出了床幔下麵的大床。


    金色的大床上鋪著柔軟的白色棉被,看起來十分舒適。


    一張巨大的柔軟的地毯將地麵玩全覆蓋住,一看就造價不菲。


    在床的一邊,是一個圓形茶幾和幾把精致的椅子。在椅子的盡頭,是一個衣櫃。


    在另一邊,則是一張柔軟的天鵝絨沙發,紅色絨布盡顯高貴奢華。


    在牆角的位置,還有一個書桌,書桌後麵是一個巨大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玲琅滿目的書,不僅僅隻有經書,還有很多其他方麵的科普工具書。


    桑九池一走進房間,就徑直坐在了沙發上。


    身後的腳步聲消失,桑九池看過去,就發現赫爾站在門口外麵的走廊上,並沒有進來。


    桑九池揉了揉眉心,“怎麽不進來,怕我吃了你?”


    赫爾指著自己的盔甲,“不是,我腳上髒,不太方便。”


    “嗬,沒關係,我不嫌棄,”桑九池招了招手,“進來。”


    赫爾還是遲疑了一下,才在桑九池的招手下踏進了房間。


    他踏進房間的一刹那,就聽到桑九池說了一句,“把門關上。”


    赫爾微微有些猶豫,但還是聽話地將門關上。


    他沒有忘記那個等價代換的條件,桑九池已經按照約定將自己帶入了神殿,自己也要任憑桑九池處置。


    關上房間的門,赫爾認命地走到桑九池麵前。


    冰冷的鎧甲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直到距離桑九池隻有幾步的距離,赫爾才停下了腳步。


    桑九池仰頭看著麵前這個高挺健碩的男人,突然來了興致。


    終於到了自己的主場地,遊戲可以開始了。


    桑九池:“我已經按照約定把你帶了進來,下麵就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那麽先讓我看看,你的騎士精神能讓你兌現承諾到什麽程度。”


    “神殿是供奉神聖的光明神的地方,光明神熱愛和平,ta的信徒亦然。這座神殿之中不允許出現任何兵器,包括鎧甲和佩劍。”


    “把鎧甲脫了,佩劍也放在一邊。”


    赫爾很聽話地遵守了約定,鎧甲裏麵都會穿上布衣,士兵們和騎士們經常在脫穿鎧甲,這沒什麽。


    沒有一絲遲疑,赫爾已經麻利地脫去厚重的鎧甲。


    這身鎧甲足足有五十斤,將鎧甲和佩劍整整齊齊擺放在一邊後,桑九池終於看清了赫爾的真實身材。


    赫然有一頭金燦燦的頭發,頭發又長又直。這頭發不但沒有赫爾變得女氣,反而讓他多出了幾分貴氣。


    這個位麵的愛人比其他位麵都要魁梧有力一些,他俊美的五官透著騎士特有的堅毅,透過係帶的上衣領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的蓬勃的胸肌。


    他的上身很強健有力,腰卻極細,在細腰之下,挺翹的臀部勾勒出了好看的橢圓曲線。


    接下來是兩條筆挺修長的腿。


    桑九池輕輕一笑,“果然很聽話,把鎧甲和佩劍暫時都放在衣櫃裏麵吧,等你離開時再穿上。”


    赫爾點了點頭,聽話地抱起地上的盔甲和佩劍,走到了衣櫃麵前。


    拉開衣櫃的一刹那,赫爾愣了一下。


    在他的設想裏,位高權重的桑九池衣櫃裏應該填滿了各式各樣的華貴衣服,但麵前這個衣櫃並沒有。


    裏麵隻掛了兩件紅色的長袍,在長袍旁邊,還有幾件純白色的長袍和兩件換洗的睡衣。


    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衣服,偌大的衣櫃,稀稀拉拉的幾件衣服掛在裏麵,看起來十分清冷。


    不過這不是赫爾應該關心的事情,他現在隻是一名“俘虜”,還是和勝利者做出了約定的“俘虜”。


    按照桑九池的要求,他將鎧甲和配件放在衣櫃的最下麵,整齊擺好後這才關上衣櫃,重新回到了桑九池勉強。


    桑九池雙腿交疊,十指相扣搭在腿上,“不愧是皇家最傑出的騎士,如果你不能按照我的要求做,會影響你的騎士精神嗎?”


    赫爾認真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會,會讓我產生對自我認知的懷疑。但我不會食言,一旦我做出了約定,就一定會貫徹到底。伊諾王子打了你一百鞭,如果你是無辜的,這對你而言是無妄之災,的確是我們有錯在先。”


    “所以不管你怎麽折磨我都情有可原,我都會認真接受。如果你現在想要鞭打我,我也不會有任何反駁。”


    我們?


    赫爾竟然和伊諾是我們?


    操。


    桑九池心裏爆了句粗口,他氣極反笑:“那我殺了你呢?”


    赫爾低垂下眸,甚至挺起胸膛送到桑九池麵前,“悉聽尊便,但我希望閣下能寬限幾天,在我調查出殺害我妹妹的真凶,為我妹妹報仇後,我任憑您處置。”


    桑九池被氣笑了。


    他豁然俯身,一把捏住了赫爾的下巴,逼迫對方看向自己,“為了你那個可笑的騎士精神,你寧願去死?你想死,我卻不想殺你。你這麽有意思,殺你豈不是太無聊了。”


    “既然你連死都不怕,想必其他事情也絕對不在話下。”


    他捏著赫爾下巴的手改成了抓住對方的金色長發,微微用力就把對方拽到了自己的麵前,“既然如此,你給我舔幹淨。”


    “我想,這也難不倒赫爾騎士吧?”


    赫爾淡定的目光終於有了起伏,他詫異地看向看向桑九池,就見桑九池已經鬆開了自己的頭發,身體重新陷入沙發中。


    赫爾心裏有些慌亂,自己應該是理解錯了吧?


    桑九池放下交疊的雙腿,腳尖朝外,“讓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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