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皇室,也不過是凡人吧?”桑九池表情漸漸倨傲起來,他的倨傲並不是像眼前這位卷發少年一眼流於形式。相反的,桑九池的表情很淡然,隻是眼底透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他看向王子的眼神就像掠食者俯視食物鏈底端的螻蟻。


    “凡人,又如何跟神明抗衡。與神的使者定下約定又不遵守,你是想接受神罰嗎?”


    桑九池淡淡開口,眼角餘光往赫爾那裏瞥了一眼。


    相比於稚嫩的王子,赫爾就顯得淡定從容很多。桑九池甚至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特別的表情,隻是看向桑九池的目光裏帶著審視。


    桑九池暗暗收回視線,一雙眸子一眨不眨俯視著麵前的王子。


    剛才還頤指氣使的王子已經變了臉色,他不由地收起臉上的表情,眼底深處湧出了幾分害怕的意味。


    桑九池看到王子的表情,心中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先不管這個位麵到底有沒有神這種東西的存在,但人類對神明的敬畏是從古到今就有的,在曆史千萬年的演變中,無法解釋的現象就成為了初代的“神明”。


    人們所謂的敬畏神明,更多的是因為無知。


    就算有的位麵根本就沒有這種鬼神的東西存在,在他們心底依舊會對臆想出來的“神明”自然而然產生敬畏之心。


    這個位麵也不可避免地對“神”這種生物產生了畏懼。


    王子抬起了鞭子,又重重落下。


    破空聲傳來,鞭子就在自已的麵前閃過,桑九池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這次,鞭子並沒有落在桑九池的身上,而是劃過他的眼前落在了水麵上。平靜的冰冷湖水激蕩起來劇烈水花,好像王子此刻惶恐的內心。


    他將鞭子重重扔在地上,對赫爾說了一句,“遊戲結束了,把他放下來吧。”


    黑暗中,銀白色的金屬盔甲靴子踩在地麵上的“踏踏”聲響起。


    桑九池抬起頭,就看到赫爾從黑暗中走出,兩條極長的筆挺模特腿邁出優雅的步伐,一步接一步朝自已走來。


    赫爾直接埋進了寒冷的冰潭裏,水瞬間沒到他的腰間。


    走到桑九池麵前,赫爾冷冷看了桑九池一眼,利落地為他解開了身上的束縛。


    王子的捆綁方式很不地道,他用了一根很長的繩子,不僅綁了手腕,還把桑九池的腰也牢牢捆在了十字架上。


    赫爾是從手腕兩邊開始解的,等解到桑九池的腰間時,桑九池一個踉蹌,差點跌入水裏。


    赫爾眼疾手快,他下意識伸手,一瞬間扶住桑九池腰,才避免桑九池落魄的樣子。


    因為慣性,桑九池倒在赫爾身上,一身冷冰冰的鎧甲瞬間透過破爛的衣服傳到了他的皮膚裏麵。


    桑九池被凍地抖了一下,“謝謝。”


    赫爾冷冷扶正桑九池,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職責所在。”


    把最後的繩子從桑九池身上取下來搭在十字架上,赫爾扭頭回到了岸上。


    王子皺著眉忍不住嗔怒了一句:“赫爾,你剛才完全可以放了水再去給他鬆綁,像他這種騙子,就應該讓他多凍凍。”


    赫爾微微低頭,眼觀鼻鼻觀心,“您剛才並沒有下令讓我放水,王子殿下。”


    王子一時氣得啞口無言,不再說話。


    桑九池心中微微一動,眼睛又暗暗看向赫爾。


    赫爾看起來足足有將近一米九五的身高,一般會讓人顯得腿短的鎧甲穿在他的身上竟然還能看出他的大長腿。


    他穿在身上的鎧甲是冷銀色,和他現在的氣質一樣冰冷。


    桑九池正準備往岸上走,腦海裏忽然響起來f001的聲音:【記憶搜集成功,現在開始傳輸世界記憶。】


    下一秒,無數記憶湧入進了桑九池的腦海裏。


    依舊是有兩段記憶,一段是原主的,一段是世界記憶的。


    看完兩段記憶,桑九池忍不住揉了揉自已的眉心。


    原主自幼生活在教廷中,跟在教皇身邊,受到了最濃厚的教廷文化熏陶,年僅二十二歲就成為了望而興歎的紅衣大主教,權利和地位僅次於教皇。


    按照這個位麵的設定來說,這個位麵並沒有什麽妖魔鬼怪的東西,教廷隻是宗教信仰的存在。


    他們所在的國家叫做斯曼帝國,是這片領域國力強大的國家。


    在這片西方大陸上,還有其他兩個和斯曼帝國同樣強大的國家,一個叫做阿爾法帝國,一個叫做北塔帝國。


    三個國家在這片大陸上互相牽製、相安無事了上拜年,不過這幾年三國的邊界越來越模糊,三國之間小戰不斷。


    就在一年前,在三國的共同的交界區域,發生了一起馬賊擄掠邊陲小鎮的凶殘案件。


    有一群蒙麵馬賊衝斯曼帝國的小鎮大肆擄掠,凶殘地殘殺了鎮中數十口人。幸存者稱這些馬賊分別朝著阿爾法帝國和北塔帝國前進。


    而阿爾法帝國和北塔帝國的關係也到了惡化期,阿爾法帝國說是北塔帝國的人陷害自已,北塔帝國的人又翻過來指責阿爾法人。


    這件馬賊事件終於成為了戰爭爆發的導火線,三國大戰就此拉開了帷幕。


    赫爾和王子之所以這麽恨自已,是因為別的一件事情。


    在一個帝國裏,國王應該是這個國家的住在。


    然而在教廷文化十分豐富的斯曼國,教廷的最高權利掌控人教皇卻能夠和國王分庭抗禮。


    教皇不主持國家大事,但他可以左右國家大事。


    在很多事情上,教皇甚至可以通過自已手裏的權利來鉗製國王。


    民眾也分為兩派,一派是有神論者,他們虔誠地支持著教廷,一派是無神論者,宮廷製度才是他們的理念。


    麵前這位王子叫做伊諾王子,是帝國的三王子,也是最有能力繼承王位的王子。


    赫爾的身份是皇家騎士團的團長,他曾經有一個妹妹,他的妹妹是伊諾王子的戀人。


    之所以用“曾經”兩個字,是因為他的妹妹已經死了。


    他妹妹是忠誠的宮廷製度擁護者,為了能夠證明教廷宣揚的神明都是騙局,她偽裝成信徒潛入到教廷尋找證據。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他妹妹來到教廷三天就去世了。


    她的屍體上布滿了鞭傷,臨死之前還遭受了不堪的淩辱。她的屍體是在一口枯井裏發現的,而她臨死的前一夜,有人看到她進入了原主的房間。


    就在原主否認,疑點變得撲朔迷離之時,驗屍官在她的嘴裏發現了一個布條,布條裏的字跡因為唾液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清裏麵的字。


    凶手桑九池。


    字跡經過赫爾的確認,的確是他妹妹的字跡。


    撲朔迷離的案件立刻峰回路轉,然而教廷那邊,原主死活不承認他殺了赫爾的妹妹,但他沒有為自已脫罪的證據。


    在原主的記憶裏,赫爾的妹妹那天晚上的確找過他,但隻是來問他明天的早膳,問完之後接著就離開了。


    原主堅持聲稱赫爾妹妹進去後不到兩分鍾就離開了。


    但是奇怪地很,人們隻看到了她進入原主的房間,卻沒有看到她離開房間。


    別說兩分鍾,就是半個小時護衛們也沒看到她出來。


    就在人證物證都對原主不利時,教皇以一已之力用光明神的名義保下原主。


    就在人們感慨原主就此逍遙法外時,伊諾王子用激將法相處了一個滅殺原主的辦法。


    在他的不斷激將法下,原主說出了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一句話,那就是“我是光明神的虔誠信徒,我的身體和靈魂都屬於光明神,絕不會做出侮辱光明神名譽的事情,光明神也將永遠庇佑我,祝我逢凶化吉。”


    就是這句話,讓伊諾王子抓住了漏洞。


    伊諾王子當場就說,“既然光明神能庇佑你逢凶化吉,那我們就看看到底是光明神的信徒堅強,還是我們帝國的騎士剛毅。一百鞭,如果你能夠活著,我就承認光明神的存在,否則你依舊是個靠著謊言死裏逃生的騙子。”


    原主最受不了別人汙蔑光明神,在伊諾王子的不斷激將下,他腦子一熱就答應了這個荒誕的主意。


    也就出現了現在這個場景。


    在世界記憶裏,原主也挨過了一百鞭。不過他被送回去的時候已經遍體鱗傷,養了三年終於康複,但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經常纏綿病榻。


    幾年後,教皇年邁去世,臨死前將教皇之位傳給了原主。


    而此時,伊諾王子已經登基為帝王,赫爾也成為了帝國中最有威望的大將,還被伊諾國王封為異姓公爵,賞賜了封地和城堡。


    持續幾年的戰爭已經漸漸平息,斯曼帝國最終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站在了權利的最高頂點。


    就在原主以為幾年前的案子早已塵埃落定時,伊諾王子和赫爾公爵發起了狂風驟雨般的複仇,他們要報複的不僅僅隻是原主,還有整個教廷宗教製度。


    很快,原主被扣上了蠱惑人心的罪名後,被處以火刑。


    至於教廷,則被帝國的鐵騎徹底蕩平,無數信徒和主教被殺,不過短短半年,這片大陸中再無教廷,也再也無人敢侍奉光明神。


    曆史是成功人譜寫的,幾年後桑九池這三個字已經成為了千古罪人。在眾人的認知中,是他帶著教廷走上了一條妄圖撼動皇權的不歸路,才會引來了帝王的追殺。


    桑九池看記憶的速度很快,他把所有的記憶都吸收完,現實世界才緊緊過去了不到一秒。


    他趟著這片冰寒刺骨的水走到岸邊,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已的腿和腳。


    他在水裏已經泡了一天一夜,皮膚早就泡的發白發皺,兩隻光溜溜的腳踩在堅硬的地麵上甚至還有硌人的刺痛感。


    他身上本來穿了一件紅色教袍,現在教袍早就在鞭子的鞭打下破爛不堪。


    這樣出去,肯定會影像他紅衣大主教的身份。


    桑九池看向了在場唯二的兩個人,“有衣服嗎?”


    他的眼睛在看向伊諾,可赫爾總覺得他的視線在注視著自已。


    伊諾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哈哈大笑了兩聲,“你是不是傻,我就算有也不會把衣服給你這個仇人。”


    桑九池也沒覺得他能把衣服給自已,站著對腳有點傷,反正這裏隻有三個人,對方還是兩個“仇人”,根本不用在意形象,他所幸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膝查看腳上的情況。


    腳底已經泡的發白,地麵是大理石鋪成的,腳踩在大理石上的部分已經泛起了淡淡的粉紅。


    赫爾站得筆直,眼角卻暗暗觀察這個行為怪異的紅衣大主教。


    桑九池長了一張東方人的麵孔,相傳他是教皇在一個人販子手上解救下來的,救下來的那一刻就取名桑九池帶在了身邊。


    桑九池的五官很柔和,不像西方人那樣眼神深邃和骨骼分明,他有一張毫無攻擊力的臉龐,五官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著身體主人的溫順和儒雅。


    桑九池有一頭黑色長發,他盤膝坐下,那些黑發就聽話地在他身後自然鋪展開,像一件奢華的披風,又像一朵巨大的墨菊。


    眼角餘光,順著桑九池的五官滑到了他的腳麵上。


    因為被寒冷的冰水浸泡,桑九池整個人都凍的發白,隻有腳麵的地方透著淡淡的粉色。


    這麽紅,肯定很疼吧?他的腳趾怎麽會這麽圓潤精致,這真的是一個男人的腳嗎?


    赫爾突然皺起眉,甩去了腦海中陡然出現的奇奇怪怪想法。


    他,竟然會覺得殺妹仇人好看,他一定是瘋了!


    伊諾坐在座位上單手托著腮,帶著一股勝利俯視著麵前的桑九池,“怎麽,這是要服軟給我們跪下?”


    桑九池揉了揉自已的手,微微抬起頭,眼中澄明一片。


    他棕色的眼瞳裏沒有一絲雜質,好像一顆打磨光滑的琥珀,透著最純粹的內質。


    “伊諾王子,你說過我們的比賽是光明神信徒的虔誠和皇家騎士的剛毅,既然我已經通過了比賽,是不是該輪到你們了?”


    伊諾挑眉:“可以,我現在就把一名騎士叫來,讓你也鞭打100下。”


    桑九池舉起食指左右搖了搖,“不不不,那是你們的規則,不是我的規則。既然測試光明神信徒的遊戲規則是你們定的,那測試皇家騎士的規則就應該由我來定,這樣才公平。”


    伊諾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隻是冷笑一聲,“你說說看,會製定什麽規則?”


    桑九池:“我要在皇家騎士裏挑選一個,帶回神殿。給我七天的時間,如果他從擁護宮廷變成擁護教廷,那就算我贏,你們所謂的騎士精神也不過如此。如果他已經堅持自已的本心,那就是你們贏,我會當著全帝都信徒的麵,承認你們皇家騎士不凡的品質。”


    才七天?桑九池太看得起自已了,皇家騎士都是自已為宮廷精挑細選的強兵猛將,他們的騎士精神讓他們對宮廷奉獻了所有的忠誠。


    別說七天,就是七十天,桑九池也不可能轉化他們。


    而且這個賭注的獎品很有誘惑力,說不知道教廷和宮廷這些年來互不相讓,誰都看不上誰,如果桑九池當著所有教徒的麵公然承認皇家騎士,就相當於變相認可了宮廷製度。


    這也代表了教廷製度向宮廷製度低頭。


    要知道,這沒多年,教廷一直高高在上,可從來沒向宮廷低過一個頭。


    伊諾已經看到了三天後的勝利果實,他已經不再警惕桑九池的提議,“好,一言為定,你現在就跟我去宮廷,我帶你見所有的皇家騎士。”


    桑九池搖搖頭:“不用了,這裏不是有個現成的嗎?”


    這次不光是伊諾,就連一直麵無表情的赫爾也愣住,呆鄂地看向桑九池。


    他看向桑九池,這才發現桑九池也在看看向自已。


    他就盤膝坐在地麵上,為了能夠和自已對視不得不將修長白皙的脖子拉伸到極致。


    從自已的角度,他能輕易的看到桑九池儒雅清俊的五官和精致的下巴,以及修長的脖子和上麵淺淺細細的筋骨。


    桑九池的脖子也好看到不像話,他的喉結很小,小到幾乎看不到。不像他們這些這些粗人這麽粗獷,反而透著東方特有的柔美。


    真美。


    赫爾在腦海裏忽然感慨了一句。


    下一秒,他驟然僵住,要不是他的臉上本來就沒什麽表情,被人已經能夠發現他的震驚。


    赫爾視線微微上移,目光盯著前麵的十字架,不再去看桑九池,仿佛自已根本什麽都不在乎。


    可在內心,他恨不得現在就狠狠扇自已一巴掌。


    他竟然會覺得殺人凶手美!他怎麽對得起他慘死的妹妹?!


    一想到妹妹慘死的模樣,赫爾忽然冷靜下來,他剛才略顯慌亂的眼中重新被冰冷覆蓋,再次變成了一座冰雕。


    他還要給妹妹報仇,現在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桑九池,但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再調查一次。作為教廷中的紅衣大主教,桑九池住在神殿之中。


    在他們調查時,教廷以外人不得玷汙神明所在的神聖區域的理由,隻給了他們短短幾個小時的調查事件。


    如果這次自已能跟著桑九池進入神殿,自已就可以離真相更進一步。到底是自已冤枉了桑九池還是他在撒謊,很快就能大白。


    赫爾看向伊諾,衝他點了點頭。


    伊諾立刻大笑了一聲,“桑九池,你如果是為了報複我們兩個剛才對你的鞭笞才選的赫爾,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是我們皇家騎士的騎魂,就算深處地獄,他也從未低頭。不管你是威逼利誘還是糖衣炮彈,對他而言都無濟於事。”


    “如果你是想借機殺人滅口,我一定會傾盡所有帶著我的騎士蕩平教廷!”伊諾銳利的眼眸俯視著桑九池,眼神中帶著惡意和殺意。


    桑九池卻恰恰相反,不管伊諾如何凶悍,他一貫的保持他最儒雅淡然的表情,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放心好了,我不會傷害他,七天後保證讓他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出現在你麵前。”


    “我隻有一個要求。”桑九池掃赫爾棱角分明的下巴一眼,“在著七天的時間裏,希望赫爾騎士能夠聽從我的命令。當然我不會讓你做違背騎士精神和道義的事情,可以嗎?”


    在桑九池的燦若星辰的雙眸中,赫爾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桑九池輕輕一笑,“既然你們都同意了,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伊諾當然想盡早結束這個賭,他還想趕緊看到桑九池在眾人麵前誇耀皇家騎士的景象,開始的時間當然是越快越好。


    至於赫爾,也想盡快前往教廷。去的越晚,證據消失的可能性就越大。


    看到兩人齊刷刷點頭,桑九池柔和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隻見他朝著赫爾的方向伸出了兩條手臂,道:“那麽,我的騎士,我現在行動不便,你抱著我離開這裏吧。”


    赫爾和伊諾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赫爾有些不願,畢竟對方是殺害他妹妹的最大嫌疑人,但他剛剛答應了聽從桑九池的要求。


    桑九池的這個要求並沒有違背他們的騎士道義,自已沒理由拒絕。


    本來就逼仄的水牢空氣更加凝重,最後是赫爾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個平靜。


    靴子踩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踏踏”聲,赫爾走到桑九池麵前,蹲下腰,一隻手臂從桑九池的雙肩後麵穿過,另一隻手穿過了他的大腿,以一種公主抱的姿勢將桑九池抱在了懷裏。


    抱起來的那一刹那,赫爾愣了一下。


    懷裏的這個真的是個男人嗎?他好輕。


    赫爾下意識捏了捏桑九池的皮膚,隻是輕輕一捏,就摸到了對方藏在皮膚下的骨頭。


    赫爾立刻皺起了眉頭。


    怎麽這麽瘦,桑九池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三,可卻輕成這樣,是教廷不給人吃飯嗎?!


    就在赫爾心裏百轉千回時,桑九池已經自然地伸出手臂,將手搭在了赫爾的脖子上。


    赫爾雖然穿著盔甲,但他的脖子還是露在外麵的。


    冰涼的絲滑觸感貼到了自已的後頸,明明是冰冰涼涼的,可自已脖子接觸到桑九池的地方竟然不由分說地變得火辣辣地。


    火熱的感覺以桑九池的手指為中心,朝著四周迅速蔓延。


    所到之處,一片燎原。


    就連藏在鎧甲中的皮膚都未曾幸免。


    桑九池手微微用力,將自已的下巴靠在了赫爾冷冰冰的金屬肩膀上,“走吧,帶我回教廷。”


    溫熱的氣息吹到自已的耳垂,赫爾立刻覺得自已的耳朵似被火燒。


    胸口,有什麽東西在開始劇烈地撞擊著。


    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下自已所有的情緒後,才衝著伊諾頷首示意,抱著桑九池慢慢走出了水牢。


    冰冷的水牢裏,隻留下伊諾一個人。


    伊諾的臉上有些難看,剛才桑九池那個姿勢,難道是打算用美人計?


    靠,赫爾可是個童子雞,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桑九池為了贏不要臉到這種程度。赫爾到底能不能扛過桑九池那個騷貨的誘惑?


    伊諾隻是想了一會兒,又很快淡定下來。


    他怎麽忘了,赫爾根本不是能中美色的人。當年他用了那麽多美人換赫爾的忠誠,赫爾連看都沒看一眼。直到自已和赫爾的妹妹在一起後,赫爾才想自已展現了忠誠。


    為什麽一定要得到赫爾,他不知道。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人告訴自已得赫爾者得天下,也似乎是自已本能地對將才的渴求。


    桑九池誘惑他,還不如誘惑一頭牛。


    一想到桑九池的詭計無用,伊諾臉上立刻露出了高興的陰險表情,他厭惡地看著掉在地上的鞭子,跺著步子離開了地牢。


    這座地牢並不在皇宮裏麵,而是在皇宮不遠處的刑訊機構處。


    教皇以前偏袒桑九池的行為早就引起了很多教眾的不滿,現在桑九池出了殺人的醜聞,更是牆倒眾人推。


    教皇雖然身處權利的頂端,但也不能任性妄為。


    他這次為救桑九池自已的威信已經受到了質疑,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方便插手太多,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桑九池答應了和伊諾王子的賭約。


    他最後唯一能為桑九池做的,就是給他安排一輛馬車,讓他能夠安全地返回教廷。


    赫爾一抱著桑九池離開地牢,立刻看到了停在門口不遠處路邊的馬車,馬車不算奢華,隻能說的上是大氣,不過馬車側方那個金燦燦的教廷標誌卻格外醒目。


    看到是赫爾把桑九池抱出來的,不光是教廷的車夫,就連周圍站崗的士兵都愣住了。


    桑九池不是赫爾的殺妹仇人嗎?


    這什麽情況?!難道桑九池真的不是殺人凶手?


    在眾人震驚外加質疑的目光中,赫爾抱著桑九池上了馬車,表情全程冷肅,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幾下。


    本來以為是赫爾把桑九池抱上去後就下來,沒想到赫爾上去了就再也沒下來,隨著馬車的一聲嘶鳴,馬車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地疑問的士兵。


    就在士兵疑惑時,伊諾皇子也從裏麵出來了。看到眾人疑惑的表情,伊諾王子想了想道:“赫爾騎士要去教廷暫住幾天,調查這次的死亡案件。”


    原來是查案。


    眾人立刻恍然大悟。


    就在人們為了赫爾騎士的隱忍感動時,赫爾也的確正在隱忍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昨晚開始被伊諾王子一直被鞭打的緣故,桑九池一上車就在他的懷裏睡著了。


    車廂很大,車座上還鋪了厚厚的軟墊。桑九池睡著了他完全可以把對方放在車座上,但問題是桑九池即便睡著了,環著他脖子的手也沒有放鬆。


    他那雙手像是有了自已的生命,人都已經熟睡到胸膛均勻地上下起伏了,手還能鎖成死扣。


    赫爾沒辦法,隻好小心翼翼地幫桑九池調整了個合適的姿勢,一路抱著他。


    外麵是駿馬踩在地上有節奏的“踢踏踢踏”聲,透過車窗看向外麵,自已已經漸漸遠離皇宮,現在正在一條平坦的大路上,穿過這條大路,他們就能夠到達教廷了。


    教廷也建在帝都之內,不過裏皇宮有一段距離。


    皇宮漸漸消失,道路兩旁除了快速向後掠去的樹木似乎再也沒有其他了。


    赫爾百無聊賴地將視線從外麵收回來,俯身看向懷裏的桑九池。


    他自已生的高大,再加上現在身上穿了厚重的鎧甲,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魁梧。


    桑九池並不矮,一米八幾的身高放在人群中還能拔尖一下。可明明一米八幾的人,現在躺在自已懷裏卻是小小的一團。


    他的睡姿有些像小孩子,兩條腿蜷起來收到肚子處,這兩條手臂如果不是此刻抱著自已,顧及就會去抱自已的兩條腿。


    赫爾看向了桑九池的光溜溜的腳。


    被水泡的發白發皺的腳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基本恢複到了正常的顏色,褶皺也平複了下去。


    本來就好看的腳,在正常後更加好看。


    五個腳趾像五顆圓潤剔透的珍珠,窗外的陽光照下來,灑在桑九池的身上,讓他的全身都泛著一層聖潔的光芒。


    赫爾咽了口唾沫,他鬼使神差地,趁著桑九池熟睡時用寬大的手握住了桑九池精致的腳。


    冰冷的觸感一下子就落在了手麵上,赫爾試探了下,發現他的腳麵還有些凹凸不平的感覺,應該是光腳站在地上時的碎石子和沙子。


    他想起了桑九池離開水潭後有些隱忍的表情,桑九池怕不是位豌豆公主吧?在教廷養尊處優慣了,一點硌人的東西都受不住。


    赫爾小心翼翼為他清理幹淨了腳麵上的灰塵,然後又用手麵感受了一下,確定對方的腳麵已經沒有了石子沙子,這次把手從他的腳麵上拿開。


    扭頭看了一眼桑九池的臉,對方正在熟睡。


    眉眼之間帶著倦態,表情卻又十分平靜。


    桑九池安詳的睡顏非常有感染力,看著他的臉,赫爾長久以來一直緊繃的心也跟著放鬆了幾分。


    這樣溫和儒雅的人,真的是殺害他妹妹的凶手嗎?


    妹妹出事的時候他正在外麵執行任務,等回來時就看到他們已經把屍體打撈上來放在了停屍房。


    她的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身上都是被鞭打的痕跡。這還不算,那個人連她的幹淨身子都奪走了。


    妹妹的表情也十分痛苦,一張那麽可愛的臉猙獰成了那樣可怖的樣子。


    她死前經曆了這麽慘絕人寰的虐待,可自已卻不在她的身邊。


    他在母親臨死前發過誓要照顧好妹妹,可萬萬沒想到,妹妹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世界!


    赫爾的眼中漸漸染上了殺戮,他用那雙血腥的眼睛看向桑九池,等看到對方安靜的睡顏時,才稍稍壓製下了他的狂躁。


    現在所有的認證和物證都指向桑九池,但也隻是指向。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件確切的直接證據證明凶手就是桑九池。


    就在一天前,他還在為了妹妹的死恨不得拉著全世界來陪葬,看到妹妹屍體的那一刻,難過、傷心、愧疚、憤怒,所有的情緒全都糅合在了一起,讓他喪失了理智,恨不得立刻就給可憐的妹妹報仇。


    這時候一旦有個嫌疑人出現在自已麵前,就算隻是輕微嫌疑,自已也會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


    但現在經過了一天的沉澱,他所有的情緒都被冷靜壓製後這個案件裏的有些疑點就暴露了出來。


    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桑九池的供詞。


    桑九池一直在神殿長大,他不會不知道他的房間外麵一直會有教徒守衛。


    他既然知道外麵有人,又怎麽會撒“兩分鍾就離開了”這種一眼就能識破的謊言?


    這太蠢了。


    還有妹妹口裏含著的布條,那布條上用的是鋼筆字,雖然因為用嘴含著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到線條非常流暢。


    他了解自已的妹妹,妹妹被他從小寵到大,絕不是那種到死還能處事不驚的人。


    布條上寫的“凶手桑九池”這幾個字,這幾個字寫上去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妹妹已經知道她要遇害。


    在那樣緊促的條件下,她寫的字一定是很淩亂,而且寫的字能少則少。


    如果換成他,他隻會寫下“桑九池”這幾個字。


    赫爾越想越不對勁,如果凶手不是桑九池,那凶手又是誰?


    一想到凶手可能不是桑九池,赫然就一陣後怕。自已那時候早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如果不是教皇拚命阻止,桑九池現在已經變成了自已的刀下亡魂。


    那這場案子已經結束了。如果後麵證明桑九池真的是無辜的會怎麽樣?


    在自已知道誤殺了無辜之人的那一刻,他所有的信仰和信念就已經徹底崩塌了。


    他要麽會變得落魄自責然後破罐子破摔,要麽就成為伊諾王子永遠的走狗,因為那時候,殺了無辜之人的自已已經和伊諾王子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不管是哪一種結局,等待自已的都是絕望。


    赫爾已經被嚇出了一身了冷汗。


    “你怎麽了?”忽然間,一道略帶沙啞的溫柔聲音響起,赫爾俯身看去,就見桑九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


    桑九池朦朧的目光十分柔和,他仰視著自已,片刻後,低聲道:“我不是殺害你妹妹的凶手。”


    赫爾心中一動,就聽桑九池繼續道。


    “之前礙於我的尊嚴,才沒有說出來。但現在隻有你跟我,我想告訴你,我絕不會是殺害你妹妹的凶手。因為我不僅對女人硬不起來,用前麵也硬不起來。你如果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赫爾:“??!”


    證明?!


    怎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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