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初雪喚起不少回憶,虞淺、程驍南,包括興奮的孫月,三個人都沒睡好,隔天上午9點多,在酒店的餐廳遇見。


    程驍南來得還更晚一些,他端著餐盤過去時,孫月正在拉著虞淺,想給她做個手機app裏的小測試——


    “你認為你是什麽樣的人,請選擇。”


    “a.活潑且有趣。”


    “b.活潑但無趣。”


    “c.安靜但有趣。”


    “d.安靜且無趣。”


    虞淺端著一份奶油蘑菇湯用湯匙喝著,聽完幾乎沒有猶豫:“d。”


    也是在她話音落下這一刻,程驍南把餐盤放在桌上。


    虞淺和孫月坐了一張四人位的餐桌,她的水桶包和孫月的雙肩背包占據了一張空椅子。


    程驍南就坐在僅剩下的空椅子上,眉眼似有倦慵,揉了揉眼角:“早。”


    他落座後也不急著吃飯,就那麽懶散地撐著下巴,聽孫月不解地反問虞淺:“選d?安靜且無趣?淺,我覺得你應該是c才對,你挺有趣的啊,而且還很酷......”


    “很堅強,很美,很敬業。”


    後麵這仨是程驍南補充的,虞淺也因此看了他一眼。


    但孫月表示極度認同,說虞淺就該是這樣的。


    測試問題都挺正經,其實是個桃花運小測試。


    虞淺回答了幾個問題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適合注孤生。


    孫月自測了一遍,也是個注孤生。


    為了驗證這測試的準確度,孫月給程驍南也測了一遍,得出了不同的結論,然後瞪大眼睛,說,程總,你是桃花不斷啊,真的嗎?


    程驍南放下筷子:“你這測試太不準。”


    說這話時,他是看著虞淺的,有那麽一點撇清的意思。


    不過虞淺沒理他,她接了個電話,先一步吃完早餐,和程驍南、孫月告別。


    說是自己先下去解決點事情,然後去公司。


    孫月說要等她,然後送她,程驍南懶洋洋地加了一句:“我也一起,順路。”


    虞淺點頭,讓他們慢慢吃,解決完打電話給孫月。


    等虞淺下樓,孫月一臉神秘,舉起一隻手,壓低聲音:“程總,我有重要事情匯報!來找虞淺的人是韓初!淺小時候鄰居家的哥哥!”


    昨晚程驍南走後,韓初一直發信息過來。


    孫月本來在和虞淺聊天,但她的手機總在震動,孫月不得不停下對話,提醒虞淺,說她手機在震。


    虞淺起初是沒看的,後來和孫月一起敷麵膜時,才點開語音。


    她沒刻意回避孫月,每一條都是公放,所以孫月也聽到了一些。


    起因好像是韓初給虞淺送了東西,但虞淺不收,還告訴他以後不用送了。


    可能還說了和他並沒有熟悉到經常送禮的地步。


    孫月眉間糾結著情緒,有些憤慨:“我總覺得虞淺那個鄰居家的哥哥怪怪的,他一會兒說自己是在替淺的媽媽照顧她,一會兒又說淺的媽媽之前對他很好,他也該多關心淺。淺都說不用麻煩了,他還說什麽12月初這幾天都有陣雪,讓淺出門多穿衣服。切~用他關心,我這個助理是吃白飯的嗎?再說了,又不是沒有天氣預報,他瞎操什麽心!”


    程驍南確實是煩那個韓初,但對於其他對虞淺表露關懷的人,他不好評價。


    因此他此刻沒說話,安靜吃著三明治。


    “我覺得他絕對是喜歡淺的。”


    孫月擰著眉頭說,“可是如果他也是淺的追求者,程總,我還是站你。”


    女孩子對這些事情總有些敏感,哪怕孫月不知道其中緣由,單聽了幾條語音,也總有直覺。


    好像那個叫韓初的男人,聲音語氣雖然溫柔,卻對喜歡虞淺這件事,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他連承認自己的喜歡都不敢,送東西隻敢借著和長輩的交情。


    叫人覺得,他好像總在對比,總在觀望。


    相較起來,孫月覺得程驍南對虞淺的好感更落落大方,且光明磊落。


    孫月暗暗支持起自家老板,還大著膽子慫恿:“程總,您不去樓下看看情況?”


    程驍南無意多談其他男人,隻氣定神閑地說:“你虞淺老師稱這次會麵為‘解決事情’,沒什麽可擔心的。”


    和老板坐在一起確實沒有特別多可聊的話題,安靜著好像也有點尷尬。


    孫月隻好又把話題轉回剛才的測試,說虞淺如果不選“安靜且無趣”,結果肯定是不一樣的。


    盡管昨晚在聊天的過程中,幾乎都是孫月在說話,虞淺安靜地聽著,偶爾給予回應。


    但孫月不覺得虞淺是個無趣的人。


    她總是給人一種冷清的感覺,可她並不無聊。


    在孫月眼裏,虞淺是酷,酷得讓人崇拜。


    “程總,您以前就認識淺,那她以前也是這樣的性格麽?”


    程驍南說,和現在差不多。


    他認識她時,她已經經曆過那些不快樂了。


    她的職業和經曆,注定做不了情緒太敏感或者太外露的人。


    想要走下去,隻能自己堅強起來且不動聲色。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些謠言和詆毀中一直強大下去的。


    但虞淺做到了。


    本來虞淺還沒打來電話,孫月吃飽飯,百無聊賴,還想等著廚房把新一爐鰻魚烤出來,吃一小塊的。


    但程驍南看了眼手表,起身,已經準備要走了。


    “淺不是說,會打電話給我麽?”


    程驍南沒說話,隻指了指椅子上的雙肩包,讓孫月別忘記拿。


    他心說,十五分鍾了,和那種男人有什麽可聊的。


    下樓時遇見虞淺正好拿了手機準備給孫月打電話,程驍南往大堂掃了一眼,倒是沒見到韓初的身影。


    到公司,程驍南回到自己會議室,沈深正躲在會議室裏打遊戲。


    見到程驍南,沈深眼睛還盯著遊戲上,但說話已經帶了調侃的語調:“南哥,昨天晚上怎麽樣啊?”


    昨天沈深和季苒給程驍南發信息,約他一起吃晚飯,但程驍南拒絕了。


    沈深連著發了好幾條過去,他南哥就給回了一句:已有約,在虞淺房間吃。


    沈深的遊戲開著語音,自己沒開麥,但隊友亂哄哄的溝通充斥在會議室裏。


    程驍南沒什麽表情:“聲音關掉,吵。”


    沒幾分鍾,沈深罵了一句,遊戲輸了。


    他幹脆關了遊戲來找程驍南聊天:“你倆挺浪漫啊,還在初雪的日子一起飯?燭光晚餐了?”


    “不是我們兩個,是三個。”


    “啥意思?你還帶了個電燈泡?”


    程驍南有那麽一點無奈:“孫月,人家兩個姑娘約了一起看雪,隻是捎帶著叫了我。”


    “不是,你倆到底到哪一步了?”


    程驍南不樂意聊這些,糟心地揮揮手:“下午陪我洗車去?”


    “行啊,去唄。”


    下午從公司出去之前,程驍南還真看見了虞淺。


    她日常偏愛兩種打扮:


    要麽很性感,穿連衣裙。


    要麽很酷,闊腿長褲和長款大衣。


    而且她偏愛冷杏色,衣服或者包,總有這個色係出現。


    今兒她穿得就是又酷又颯。


    程驍南看見她時,她正坐在公司外景區,手肘搭在膝上,弓著背,正在和一個送咖啡的弟弟對話。


    程驍南的車子就停在外景區正對麵的停車位裏,距離不遠,也就5、6米。


    沈深下車找工作人員要材料去了,程驍南搖下車窗,正好聽見虞淺問那個送咖啡的弟弟,是哪個店的咖啡。


    那弟弟穿著咖啡店的侍者服裝,長得挺白淨,一臉乖相。


    他扯著胸前的工作牌給虞淺看,說他們是一家連鎖店,帝都市開了不少呢,“梧桐裏”這邊是新店,因為和“eleven”有合作,這邊的員工定咖啡可以打8.5折扣,還能免費送過來。


    咖啡估摸是孫月定的。


    那位弟弟把咖啡遞過去,虞淺暗滅手裏的煙,丟進垃圾桶裏,接過咖啡。


    頓了一會兒,她忽然問,是不是學院路那邊有一家?


    送咖啡的弟弟愣了愣,才說:“那可能是最早的總店,不過已經搬遷好幾年了,我也是開員工培訓會時聽說過。”


    沈深回到車上,發現程驍南閉著眼睛,像在假寐。


    一直到洗車店,程驍南都沒怎麽說話,看上去情緒有些不爽。


    確實是不爽。


    程驍南也是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怎麽虞淺說自己車禍失憶,能記住小時候鄰居家的學霸哥哥,還能記住學院路以前的那家咖啡廳,就單單把他忘了?


    這可能麽?


    如果沒忘,她為什麽要裝作忘記?


    麵對別人都行,就不願意麵對他?


    為什麽?


    程驍南正想著,洗車的工作人員叫了沈深一聲:“您車裏的東西都是需要清理掉的對麽?”


    沈深問:“什麽東西?”


    “有一個,呃,舊打火機。”


    “什麽打火機?”


    沈深不解地回頭,用胯骨拱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皺眉愣神的程驍南,“南哥,你車裏有打火機,人問你還要不要呢?你不是不抽煙麽?哪來的打火機?”


    程驍南也有一點意外。


    他的車不坐別人,最近隻有沈深、孫月和虞淺坐過。


    沈深的打火機是季苒買的限量款,像供奉寶貝似的供著,不敢到處亂放,就差栓繩掛脖子上了,不可能是他的。


    孫月又不抽煙。


    是虞淺的?


    程驍南衝著工作人員招了招手:“那過來吧,可能是朋友的。”


    這家汽車保養店程驍南是常客,和工作人員也熟悉,工作人員返回車裏拿出打火機往程驍南這邊走,邊走邊說:“幸虧我多嘴問了一句,要不差點給你丟了,我看著都沒氣了。”


    打火機落入程驍南掌心,那個工作人員還在同他說話:“哥,這種打火機最好別放車裏,挺危險的,天熱容易爆炸,車裏有點煙器,就別用打火機了。”


    程驍南沒回應,因為手心裏放著的打火機,看起來很老舊。


    像是校門口小商店裏賣的那種,廉價的打火機——


    透明塑料款,裏麵以前的氣體可能是藍色,但現在沒氣了,隻有一點藍色的痕跡藏匿在塑料感的縫隙裏。


    上麵黏貼的標簽翹起一邊,被磨碎字樣。


    打火裝置簡單極了,上學時候還有男生把這個黑色的小裝置拆出來,頑劣地用來電同學,互相整蠱。


    但程驍南在看的,不是這個打火機的年代感。


    而是他眼熟這隻打火機。


    他想起他18歲的生日,虞淺開著跑車在附中的學校後牆外等他。


    副駕駛位置上放了一款生日蛋糕,深藍色的蛋糕盒子,透明蓋子,裏麵用巧克力奶油造型了幾朵棕色玫瑰,看著很普通的款式。


    虞淺見他翻牆出來,摸了摸口袋,忽然皺眉,似有些懊惱。


    程驍南就摸出早準備好的打火機,玩笑著說:“姐姐,怎麽回事兒啊?還不如我一個男的心細,蠟燭我自己點了,要不要給我自己來首生日歌?”


    他當時準備的打火機,就是在校門口小商店買的。


    塑料的,藍色氣體,店主說是防風款,收了他兩塊錢。


    放在褲兜裏,不聽課時手欠,指甲隨便剮蹭幾下,上麵的標簽就翹起一邊。


    就這種破打火機,虞淺留了7年?


    她怎麽可能不記得他?


    -


    工作後,虞淺回酒店房間換了睡衣,天陰沉沉的感覺又要下雪,她也跟著犯懶,不想去餐廳吃,準備叫餐在屋裏吃。


    剛衝過澡,吹幹頭發,虞淺突然想起前些天被孫月從床頭抽屜裏翻出來的打火機。


    當時她好像隨手丟在水桶包裏了?


    但今天換包時,並沒看見過打火機的影子......


    虞淺的包都掛在玄關,過去翻找一番,確實沒找到。


    這打火機留了挺多年,當時出國沒帶出去,一直放在老房子裏。


    也是回國後,才拿過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搞丟了。


    有那麽一點心煩,虞淺眉心剛剛攏起來,聽到有人敲門。


    仍然是三聲輕叩。


    她知道是誰,直接拉開門。


    程驍南站在門邊,說不上是什麽神色:“問你個問題。”


    他哪來這麽多問題?


    “問。”


    程驍南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麵前:“你真的,不記得我麽?”


    他手裏躺著的,就是她剛才找的那支舊打火機。


    有那麽一瞬間,虞淺感覺自己心髒的跳動重了一瞬。


    但她太習慣平靜,隻說:“怎麽在你這兒......”


    話音未落程驍南進門,把她堵在玄關,迅速鉗了她的手腕,按在她頭頂。


    他目光深沉,湊過來,卻在唇即將觸碰到她之前,鬆開了她的手。


    他像以前那樣叫她:“姐姐,我現在要吻你,不按你的手,如果你覺得不行,推開我或者扇我一巴掌,都可以。”


    說完他偏頭,閉上眼,吻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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