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驚日落,劍舞扶月出(下)


    陣陣巨響傳來,整個通道都開始搖晃起來,崔巍等一行人被嚇得驚慌失措,就連久經世事的幾位叔叔臉色都一陣煞白。


    幾人嘴裏有些苦澀,特別是四叔,他猜到發生了什麽,又慶幸又惋惜。


    惋惜自己隻當了幾個時辰的寨主,慶幸自己跟著下來了,逃得一命。


    崔巍為什麽不毀了那批火藥呢?


    原因有二:第一,這是他父親留下的後手,屬於山寨的,既然山寨裏還有人,那便留著。第二,這火藥有些人也是第一次見,隻是知道用火能點爆,卻不知道該怎麽毀滅。所以,崔巍和三位叔父便都沒有動這些火藥的打算,


    隻是他們怎麽都不會想到,他們前腳才走一會兒,後麵便傳來了驚天巨響。


    一行人停下了腳步,沉默不語,崔巍也把頭埋得很低。可這沉默很快便被打破了,前方傳來了陣陣叫嚷。


    崔巍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心情很不好,聽到這聲音是李木,便朝著前麵大聲吼道:“李木,你叫嚷些什麽?”


    很快,一個看起來有些呆傻的少年從前方擠到了後麵。


    李木滿頭大汗,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滿臉的擔憂,看向了崔巍。


    “小寨主,我找不到王旺了。”


    崔巍臉上出現一絲憤怒,正想把對王旺的怒氣發泄到這個呆傻的李木身上,一雙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崔巍轉頭一看,是六叔。


    這位莊稼漢模樣的六叔朝著崔巍微微搖了搖頭,崔巍提到喉嚨口的怒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人多繁雜,他估計到前麵去了。”崔巍表情冷漠,淡淡說道。


    “哦。”李木撓了撓腦袋,又擠過人群,朝著前麵走去。


    幾人相視一眼,最終就地而坐。


    “王旺做的麽?”六叔目光一凝,看向了崔巍。


    崔巍點了點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是他,他之前和我們一道,在我們後麵舉著火把,什麽時候不見了都不知道,隻是我不明白,他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四叔坐在地上,麵色陰沉的看著崔巍。


    “崔巍,你告訴四叔,這是不是你的……”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便被三叔喝道:“老四!你自己不想想,若是崔巍真的狠得下這份心,怎麽不把你也留在山上?”


    四叔聽聞這話,一陣語塞,便歎了一口氣,如同小孩賭氣一般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山寨的老六突然開口道:“王旺這個孩子,聰明,但我們山寨自從崔老大走了之後,便一直沒人會下功夫去引導這些孩子,我知道王旺會看一些書,關於綠林好漢的。”


    三叔也點了點頭:“是啊,李安和王和以前跟過我一段時間,他們兩沒了之後,我去看過李木和王旺。當時,他們才這麽大,還沒到崔巍的年歲。”


    他說著,還比劃了一下,就是正常八九歲孩童的高度。


    “我當時問李木:‘山寨就是你的家,你以後想幹什麽啊?’”


    三叔苦澀的笑了笑:“當時李木說他爹老倌走了,他就隻想和王旺在一起,王旺做什麽,他便做什麽。可你們知道王旺怎麽回答的麽?”


    幾人都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節骨眼上了,三叔還輕描淡寫的說著這些事。


    不過崔巍還是搖了搖頭。


    “他說,他想做一名真正的水盜!”


    聽到這話,幾人都看向了崔巍。


    當初崔巍也這麽說過,不過當時崔寨主尚在,他們都記得,年紀小小的崔巍被崔寨主拿著藤條追得滿山寨的到處亂跑,最後崔巍跪在了忠義堂,崔寨主的氣這才消了。


    崔巍閉上了眼睛,兩道聲音突然同時傳到幾人耳中。


    “我知道了!他為什麽要毀了這清風寨!”


    崔巍詫異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六叔,六叔歎了一口氣道:“每個少年都要一個夢,有的夢有神佛守護,有的啊,是惡鬼守著。被惡鬼守著的夢,沒有被摧毀,那麽他便會成為惡鬼。”


    崔巍讚同的點了點頭。


    “他那本書我看過,說的是一群盜匪,如何打家劫舍,如何忠義雙全。我們山寨啊,以前一直平平和和的,自打那個人來了之後,這一切才變了的。所以少年便會舉起手中的刀,毀了改變這一切的那個人。”


    三叔四叔還有崔巍眼皮一跳,同時想到了之前正在山上閉關的仙師。


    崔巍麵色複雜,良久之後,這才小聲的說道:“仙師他是好人。”


    六叔搖了搖頭,看了他一眼,雙目空洞,看向了密道頂,悠悠的說道:“那是對於別人。”


    崔巍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確實是如此,自從那兩位仙師來了之後,這山寨才起了變化。


    此時,前方又傳來騷亂,比剛才的騷動還大。


    崔巍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隻能再次喊道:“李木,又怎麽了?”


    憨厚的少年穿過人群,來到了崔巍的麵前。


    “寨主,不好啦,這路沒了。”他的額頭上掛著汗珠,臉有些紅,還不停的喘著氣。


    崔巍不管幾位叔叔的眼光,繼續問道:“怎麽會沒了?”


    李木急得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可偏偏說不出一句話,隻是說道:“沒了就沒了,我怎麽知道怎麽沒的?”


    崔巍隻能急忙站起來,朝著前方擠去。


    終於,崔巍知道路是怎麽沒的了。


    這條路到盡頭,便就是一個洞,洞裏不停的灌著風,從洞口往下看去,白茫茫一片。


    雖然此時月兒正明,可江麵上已經起了霧,下方一片白茫茫,似一片雲海,幾隻鳥兒飛過,也是在他們的下方。


    洞口還有一塊碑,上麵隻寫著一句話:“盡人事之所能,生死當看天。”


    崔巍看到這話,心裏一涼,癱坐在地上。


    此時三位副寨主也擠到了前麵,看著沉默的百姓和進來的少許水盜,再看看那塊碑,他們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若是在山上,即便沒有糧食,可還有水,再不濟還有草還是樹,可在這個地方,隻有黑暗和冰冷的泥土。


    最終,四叔睜開了眼睛,不甘心的問道:“仙師……還會來救我們麽?”


    崔巍咽了咽口水,他也不過舞象之年,年紀尚老的對生死之事都看不透,更何況是他。


    他搖了搖頭,帶著一絲不確定說道:“若是他們沒死的話,應該會來的。”


    四叔沉默了,他不敢肯定剛才的動靜之下,就算是仙師,也能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在他們心裏的希望消失的時候,幾道長虹從荊門州而出,直取山頭。


    幾襲白衣穩穩的落在了地麵之上,這四五人捏了一個劍訣,長劍齊齊從腳下飛起,準確的落到了他們背上的劍鞘之中。


    白衣的袖口還有衣角之上,都繡著一支不染塵泥的蓮花。


    “師兄,這裏沒有任何的氣息,隻有濃濃的火藥味,看來不是我輩中人所為。”


    被稱做“師兄”的那人點了點頭,朝著自己的師弟們揮了揮手道:“還是好好檢查一下有沒有活口,能救一個是一個。”看著眼前的化為廢墟的山頭,他能做的,隻有那麽多。


    這位師兄叫林邕,這一輩青蓮劍宗最為得意的弟子。


    青蓮劍宗最為出眾的天才自然是少宗主寧致遠,可寧致遠已經到了而立之年,自然不能算是一輩。


    其實有時候林邕也有些遺憾,遺憾沒和少宗主一輩,不然便可以真正的分分高下。


    沒錯,他林邕是個極其自信的人。


    雖然通竅沒有同輩之中號稱百年難得一見的蜀山天才汪紫涵快,可這匯溪境他卻是六大門派同輩弟子中最快的一位,更讓人值得稱讚的是,他以入溪之姿進的匯溪境,而且短短一年之內,便從下境匯溪提到了上境匯溪。


    他相信,同輩之中,除了長生觀那幾個不明輩分的家夥,其餘人在他的手下都走不過十招。包括這一年以來,在蜀山名聲大噪的兩位女弟子,汪紫涵和鐵彩怡。


    林邕的確有這資本,拋開修為不談,長得也極其的俊俏,一襲白袍迎風自飄,加上他本人又精通詩詞,不知道是多少大家閨秀的青春。


    當初不知道多少權貴之家踏破了青蓮劍宗外宗的門檻,有的是來提親的,有的則是來看一看這位有“君子劍仙”之稱的林邕的。


    林邕環顧了一下,遠遠的看到一道長虹朝著這座山而來。他想了想,捏了一個劍訣,長劍陡然出鞘,在空中留下陣陣光影。


    從遠處一看,便能看到夜空之中出現了一朵青蓮。


    那道長虹,頓了頓,便直接轉頭,落入了荊門州中。


    這是江湖規矩,此地發生了動蕩,誰先來誰便有權先查探,而且這也沒有什麽異象,更不存在奪寶的情況。


    剛才那人應該是長安派到荊門州的修行者,林邕在空中留下那朵青蓮,也是告訴那位道友:“此地青蓮宗能應付,不勞煩道友了。”


    那人看到了青蓮,知道此事有人負責,也懶得再給人添亂,所以便直接轉頭落入了荊門州。


    很快,同林邕一般,穿著白衣的四五位師弟查探回來了。


    他們都搖了搖頭,屍體倒是發現了百餘具,可卻沒有看到活口。


    林邕點了點頭。


    “回宗門吧,既然不是修行者所為,也沒有活口,我們回去的時候和太守大人打聲招呼,讓他處理就行。”


    眾人正準備禦劍而行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立馬轉頭,看向了一處廢墟。


    在眾多廢墟之中,這塊地方原本並不突出,整個山頭都下沉了幾分,何況是這一處廢墟。


    可現在,這地方之下卻傳來了流水聲,那流水聲似乎是在這一行人的耳邊響起,若是在山腳,有流水聲正常,畢竟有一條江,大大小小的支流不知道有多少。可如今,是在山上。


    流水聲慢慢變大,如同從一股溪流變成了一條小河。


    青蓮劍宗的幾位師弟看向了自己的師兄林邕,眼中帶著驚疑。


    林邕深吸了一口氣,“鏗鏘”一聲,長劍出鞘,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片廢墟,麵對未知,即便是自詡為六宗同輩第一人的他也不免有些心慌,砰砰直跳,心跳聲一直在他耳邊響起。


    突然,那流水聲越發的大起來,他可以肯定,這麽高的高山之上,絕對不可能有地下河。


    流水聲漸大,天空之中傳來了一聲炸雷,一道閃電打在了廢墟之上,同時還帶來了一道異象。


    廢墟之上突然出現了一條大河,這河水不停的奔湧,翻騰,似乎是從天而降的天河一般,不知來源,也不明去處。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這是紅色的河水,如同鮮血一般,它們不停的翻湧,最後隻留下翻騰的轟隆巨響。


    眾人看著這異象,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看向了林邕。


    林邕是大師兄,此時他便是主心骨。


    “師兄,要不要先稟告宗裏?”


    他們之前已經查探過數十遍,已經確定了,這地方沒有活口,更沒有修行者的氣息,更不用說有什麽異寶了。


    可眼前的一幕,他們卻又能確定,隻有修行界才會出現,凡俗弄不出這等聲勢。


    林邕搖搖頭,沒有回答自己師弟的問題,眼中突然浮現出一抹驚異和嫉妒,呢喃道:“莫非這是以天河之姿入匯溪的異象?”


    此話一出,眾人皆愣住了。


    通竅進入匯溪,分為四種情況,一種是死乞白賴剛好能進入匯溪境,這個沒什麽說法,這一輩子若無奇遇,便也隻能止步於此。


    對於各大宗門的天才們來說,這種情況自然排除在外,便直剩下了三種情況。


    以窺渠之姿進入匯溪,以入溪之姿進入匯溪,以天河之姿進入匯溪。


    三者之間的不僅僅表現於戰鬥力上,更是表現在未來的成就上。


    以窺渠之姿進入匯溪的,一般能威赫一方;以入溪之姿進入匯溪的,至少能成為大宗門的中流砥柱;以天河之姿進入匯溪的,那是傳說中的人物。


    這中傳說中的人物在近百年來,隻有一人也是如此,以天河入匯溪。


    他,便是現在蜀山的太上長老瘸子李義山。


    林邕自詡天才,可在天河之姿的修士麵前,便顯得如同螢火與皓月一般,不可同語。


    他咬了咬下嘴唇,走近了那廢墟。


    突然,一道道猛烈的氣息似乎要裂土而出,直衝雲霄,他急忙大叫道:“拔劍,有煞氣!”


    話音剛落,那座如同土山包的廢墟頓時炸開,一個光著臂膀,肩頭之上扛著一個人和一隻貓,另一隻手握著黑色大劍的人影衝土而出。


    衣服早已碎裂,全身上下布滿了一層層鱗片一般的光幕。


    此話一出,眾人皆愣住了。


    通竅進入匯溪,分為四種情況,一種是死乞白賴剛好能進入匯溪境,這個沒什麽說法,這一輩子若無奇遇,便也隻能止步於此。


    對於各大宗門的天才們來說,這種情況自然排除在外,便直剩下了三種情況。


    以窺渠之姿進入匯溪,以入溪之姿進入匯溪,以天河之姿進入匯溪。


    三者之間的不僅僅表現於戰鬥力上,更是表現在未來的成就上。


    以窺渠之姿進入匯溪的,一般能威赫一方;以入溪之姿進入匯溪的,至少能成為大宗門的中流砥柱;以天河之姿進入匯溪的,那是傳說中的人物。


    這中傳說中的人物在近百年來,隻有一人也是如此,以天河入匯溪。


    他,便是現在蜀山的太上長老瘸子李義山。


    林邕自詡天才,可在天河之姿的修士麵前,便顯得如同螢火與皓月一般,不可同語。


    他咬了咬下嘴唇,走近了那廢墟。


    突然,一道道猛烈的氣息似乎要裂土而出,直衝雲霄,他急忙大叫道:“拔劍,有煞氣!”


    話音剛落,那座如同土山包的廢墟頓時炸開,一個光著臂膀,肩頭之上扛著一個人和一隻貓,另一隻手握著黑色大劍的人影衝土而出。


    衣服早已碎裂,全身上下布滿了一層層鱗片一般的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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