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相待


    等到林邕清醒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青蓮宗的外宗,荊門州內的一處大宅院裏。


    外宗就在州府之內的鬧市裏,似乎越過紅磚綠瓦,跨過上書“青蓮劍宗”四個大字牌匾之下的門檻,便能從孤獨枯燥的修行生活中走出來,融入到那吆喝聲四溢的凡俗生活中去。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是先賢對蓮的評價,青蓮劍宗也不似尋常的大宗門一般,非要尋一寶地,非要找一安靜的山脈才能潛修。他們偏要在這鬧市之中設一外宗,任憑外界如何喧囂,我心自靜如鏡。


    這外宗當然和蜀山的外山不一樣,蜀山的外山之上幾乎全是外山弟子,修為不高;可這青蓮宗的外宗,則是青蓮宗弟子入世的關口。


    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位長老來這外宗輪值,百姓若遇到修行界的難事,便可以直接在青蓮劍宗的大門口投下一封信箋,若是青蓮劍宗判定的確有妖、獸或者魔道中人作亂的話,便會直接排除門下弟子去處理。若是青蓮劍宗發現這是各州府或者廟堂之上的暗鬥,他們便會裝作沒看到。


    畢竟聖皇這些年來也一直壓製著廟堂,廟堂之事不問江湖,江湖之事不牽廟堂。


    這條規矩自聖朝開國之日起便有了,讓人稱奇的是,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都從來不會違反半分。


    也有不懂事的正道和魔道弟子去問過自己的師傅,可他們的師傅卻總會給出那一句:“遵守就行了!否則把你逐出宗門。”正道不願和廟堂有太多的摩擦這想得通,可連魔道都是如此,便就讓人有些費解了。


    所以,聖朝之主稱聖皇,魔道之主稱聖主。名諱相撞,可聖皇卻佯裝不知,這便是廟堂先給出的態度。


    江湖是江湖,廟堂歸廟堂。


    要說和廟堂關係較近的宗門,那隻有青蓮劍宗了。


    因為他們本就算入世之宗,所以在惡鬼山上,林邕在空中畫了一支青蓮,這荊門州的修士才會直接調頭回城。


    若是林邕知道底下會藏著一個貌似是魔道的天才弟子,恐怕也不會如此自負用青蓮勸退從州府趕來的小宗師了。


    他悠悠醒來,抬眼一看,周圍全是自己的師弟們。


    看到自己醒來,這段日子在外宗輪值的長老走了進來。


    這位長老是個婦人,舉止雍容,麵上隨時帶著一抹淡笑,穿著一襲淡色長裙,無論麵對何種弟子,都是微笑點頭,讓人覺得十分的舒服。


    曾經從弟子之中流傳出這麽一句:“恨我不生早,不然願把此心終生付與李長老。”


    這位長老名叫李心吟,下境宗師,在宗內最受歡迎的長老,不僅迷了一眾小老頭,還讓很多年輕弟子捶胸頓足,恨自己不早生十幾載!


    看到了李心吟前來,眾弟子急忙讓開。


    林邕隻覺得一股淡淡的香味鑽入鼻孔,便看到了李長老那張溫柔的臉。


    她的長發垂到了林邕的額頭之上,李心吟立馬撩了撩長發,這一個動作,便讓周圍弟子的心跳快了幾分。


    李心吟幫林邕把了把脈,確定這位弟子無事之後便朝著林邕說道:“你再休養幾日,的確是被煞氣所衝撞,等你好了,再來和我仔細說說當時的情形。你也莫多想,好好養傷,六宗大比匯溪境的比拚就全看你了。”說完之後,便翩然離去。


    “六宗大比!”


    聽到這四個字,林邕咬了咬牙,發誓一定要在這六宗大比上出人頭地,成為追閃耀的那顆星!


    ……


    徐長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床上。而在自己對麵,則是有一張空床,上麵明顯有人睡過的痕跡。徐長安環顧四周,黑色的長劍放在了船頭,這是一棟老舊木屋,除了兩張床之外,便沒有多餘的東西,被褥也顯得有些老舊,可卻洗得發白。


    徐長安才掀開被子,便立馬捂上。


    雖然他不是光溜溜的,可身上衣服也所剩不多,可光屁股也沒多大的差別了。


    正在這時,一個老漢走了進來,他有些畏懼的看了一眼徐長安,把那身粗布衣服放在床頭,也不等徐長安發問,逃也似的離開了房屋。


    徐長安有些詫異,可也管不了那麽多,衣服顯得有些小,可總比光著屁股強。


    他想了想,還是提著劍出了門。才出門,便看到門外有一條平靜的江,而江便則有一藍衣少年正在垂釣,藍衣少年的身邊,還臥著一隻白色的小貓。


    徐長安看到這一人一貓,頓時鬆了一口氣。


    發現他出來,小白轉過頭,衝著他叫了一聲。藍宇急忙瞅了小白一眼,衝它抱怨道:“你看,又把魚兒嚇跑了!”


    小白罕見的沒有發怒,委屈的叫了一聲。藍宇歎了一口氣,放下了魚竿,朝著站在遠處的老漢揮了揮手,那老漢急忙搬來了一個小凳子,還有一根魚竿。


    徐長安見狀,便走了過去,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了魚竿,照著藍宇的樣子學習怎麽釣魚。


    藍宇沒有放餌,直接把魚勾甩了出去,


    徐長安再笨,也不可能和他一樣,隻能把竿放下。


    藍宇臉色有些蒼白,看了徐長安一眼,淡淡的問道:“你不和我說說?”


    徐長安小心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根據小白帶回來的消息,應該是有人引爆了山上的火藥,摧毀了清風寨。”


    藍宇盯著平靜的江麵,淡淡開口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正好突破到匯溪境,可突然之間隻覺得一陣山崩地裂,之後我也記不得了。”


    藍宇再度搖了搖頭。


    “真的,之後我好像還和人交手……”


    藍宇猛地把竿放下,盯著徐長安大聲問道:“解釋一下,那火龍鱗怎麽會在你這裏!”


    徐長安眼中出現一陣迷茫,藍宇死死的盯著他,最終目光還是柔和了下來,衝著徐長安說道:“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脖頸處。”


    徐長安摸了摸,並沒有發現什麽奇異的地方,眼中的狐疑之色更濃。


    藍宇看著徐長安,他仿佛是真不知道一般,隻能歎了一口氣道:“你先運行一種功法,別用你佛門的就行,運行一周之後,把靈力朝這個地方輸送。”


    他說著,用手指頭點了點徐長安的脖頸。


    徐長安聞言,點了點頭,便照著藍宇的話做了。


    當靈力朝著藍宇指的地方去時,他身上頓時紅芒大盛,身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光罩,身體之上,也浮現了一層如同鱗片一般的鎧甲。


    徐長安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脖頸,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藍宇看到他這個樣子,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你覺不覺得有點眼熟?”


    徐長安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藍宇。的確,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幕,的確和當初在藍宇身上見到的那一幕十分相似。


    藍宇拍了拍凳子,徐長安散去靈力,坐了下來,他知道藍宇有話問自己。


    “當初莫問安找到我,便是用出賣他朋友來我這裏換取功法,他想多活幾年,所以便想到了修煉。”


    “他來和我描述了一下他朋友隋遠行擁有的那東西,我感知在他身上殘留的氣息,加上他的描述,我便知道這是什麽了。”


    徐長安聽著藍宇從頭到尾把這事理一遍,心中一凜。


    藍宇坐在凳子上,提了提魚竿,沒有掛餌的魚鉤還真的釣上來一條魚,而且是一條金黃色的鯉魚。


    站在不遠處的老漢,眼睛都看直了,金色的鯉魚不停的扭動身子,在朝陽之下,那身金黃色的鱗片奪人眼球。老漢作為漁民,他在這河道之上打魚打了大半生,還沒見過金色的鯉魚。這少年,漫不經心甩甩勾,甚至都沒有掛餌,就能釣上來?


    隻見藍宇把魚釣上來之後,又把它放回了水裏。


    “因為他那東西,我也有,隻是屬性不同而已。”


    藍宇淡淡的說道。


    “那姓周的老頭有沒有給過你什麽?”


    徐長安聽到這個問題,閉上了眼睛,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一小塊類似石頭的東西,暗紅色,還帶有黑色煞氣。”


    藍宇沒想到徐長安會這麽痛快的說出來,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把魚鉤甩入江中。


    “這便是火龍鱗了,你借助我冰龍鱗突破到了匯溪境,然後火龍鱗又……”


    他話還沒說完,徐長安便把頭埋得很低,聲音也很小:“對不起,我不知道……”


    藍宇轉頭看著他,徐長安不敢抬頭。


    這事怎麽都像徐長安坑了藍宇,而且藍宇之前還盡心盡力的把他淨化一部分煞氣,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這麽快的憑借冰龍鱗突破。


    “真不知道?”藍宇皺起了眉頭。


    徐長安點了點頭。


    最終,藍宇轉過頭,再度歎了一口氣。


    “好了,這事就算了,龍鱗而已。我回家以後,也可以突破,就不計較了。”


    徐長安聽到這話,咧了咧嘴。


    果然,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


    “那還有一件事,你認不認?”


    徐長安看著他。


    “你突破了,還護不護送我回家?”


    徐長安聽到他這麽問,反而歎了一口氣。


    “你覺得呢?”


    藍宇聽到這話,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就好,對了,你叫什麽什麽名字?”


    “徐安。”


    藍宇聽到這兩個字手微微一抖,沒有讓徐長安發現。


    兩人沉默半晌,在這期間,藍宇也提了幾次竿,每一次都是金色鯉魚嗎,釣上來之後藍宇又把它們放回了江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條,那金色的鯉魚就像碰瓷一般直往他的魚鉤上撞。


    “行走江湖,換個名字穩妥一些,還有你這胡子也該剃剃了。”


    徐長安看了他一眼,隻見藍宇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他。


    這東西他可不陌生,在長安就見過,是一張通緝令。


    不過和朝廷發的不同,下麵的落款是青蓮劍宗。上麵畫著一個虯髯大漢,赤裸這上半身,把一柄黑色的大劍扛在了肩頭之上。


    上麵還隻是寫了讓百姓看到這人以逃命為先,此人乃魔道的天才弟子。


    而且還有一條懸賞,若是有散修能斬殺或者生擒此人,便可以拜入青蓮劍宗,而且也能隨行參加此次的六宗大比。


    徐長安看了一眼藍宇,藍宇從懷裏丟出了一把剃刀。


    “這裏是荊門河的主道,我早上進了一趟城,發現了這個東西。昨晚和你交手的應該是青蓮劍宗的弟子,還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徐長安接過了剃刀,把那通緝令緊緊的握在了手裏。


    “藍兄不必客氣,請說。”


    “我也不和你拐什麽彎彎繞,你大概也能猜得出來,我來自於一個隱世大家族,因為無聊才跑了出來。因為血脈特殊,所以能夠硬抗煞氣,我比較好奇的是,你呢?”


    徐長安心一凜,有幾分難受。


    藍宇待他沒得說,這位公子哥隻是調皮了一些,可無論是大大方方的給他龍鱗還是幫他淨化一部分的煞氣,人家都坐到了仁至義盡。可自己呢,徐長安開始糾結起來了,要不要告訴他身份。


    “要不是危難時候,這火龍鱗自動附在你身上,我還不知道你血脈也特殊,也能硬抗煞氣。”


    徐長安低下頭,咬咬牙,最終隻能說道:“藍兄,我有難言之隱,若時機到了,我一定坦誠相待。”


    藍宇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我才沒興趣知道,隻是行走江湖,我怕你仇家太多,你作為我的家臣和保鏢,最好和我同姓,不要給我帶來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煩。”


    徐長安猛地抬頭,隻看見藍宇隨手丟出一條金色的鯉魚,那鯉魚落入水中,朝著藍宇吐了個泡泡,尾巴一甩便再度消失於水中。


    徐長安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麽,揣著剃刀,站起身來朝著藍宇鞠了一躬,隨後便走回屋裏。


    徐長安走後,藍宇手微微一陣,小白在他旁邊叫了一聲。


    藍宇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摸了摸小白的小腦袋,似乎是對著小白,似乎又是在喃喃自語:“放心吧,我和那些人不一樣,也不會說出去的。”


    隨後鉤子一提,又是那條金色的鯉魚。


    他歎了一口氣,不厭其煩的把鯉魚丟到了江中。


    “願者上鉤,還上的是一條金色鯉魚。不知道是我姓藍的上了你的鉤,還是你這赫赫有名的忠義候上了我的鉤?”


    小白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藍宇,安靜的臥在了他的身旁。


    ……


    徐長安找那老漢要了一個盆,隨後打了水,認認真真的洗了臉,把自己的胡須都給剃了,一個俊俏少年出現在了老漢眼前。


    都說別以貌取人,可往往戒言才能反映出真理。


    虯髯大漢,讓人一看便覺得不是好人;可徐長安剃了胡子,便成了某家的公子哥,老漢對徐長安都立馬少了幾分畏懼。


    徐長安打整完畢,提起長劍,找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禦劍訣中禦劍飛行的法子他早就爛熟於心,所以毫不費力禦劍而起。


    他要去惡鬼山看看,他不信沒一個活口。


    徐長安落到了山頂,搜尋了一圈,果真沒活口,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沒找到崔巍還有孟江等人的屍體。


    徐長安想了想,想起了半山腰的那個山洞,便再度禦劍,來到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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