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竹取澈完全可以瞬移進山洞去拿馨香水蓮的,無奈生死雙首蛇那龐大如小山一樣的身軀死死地堵住了本就不大、需要蹲下身才能爬進去的洞口。


    少女先用小強來試探,無奈活蛇腦袋在打瞌睡,而死蛇腦袋對於這個米粒大小(對它來說)的蟑螂根本視若無睹,完全起不到拉仇恨、轉移方位的作用。


    沒辦法,竹取澈隻好一個【鴿子行為】閃現過去,讓【化學能轉換戒指】釋放出電能,揮舞著白骨之槍直接紮進了死蛇頭顱上的傷痕裂紋裏。


    金黃色的電流湧入白骨縫隙,巨大的蛇神氣得要命,感覺又被人類殺了一次,當即氣得咆哮著翻滾起來。


    死蛇腦袋一動,原本沉睡的活蛇腦袋也跟著醒過來,兩個蛇首如同神話中的怪物那樣朝竹取澈發起進攻。


    就在這時,二營長……哦不是,是太宰治先生果斷地開炮了。


    第一發高爆燃.燒彈擦著一人一蛇的頭頂飛過去,把後方的山體打碎了一大片,無數岩石跌落下去砸出遮天蔽日的灰塵,迸射的火星和金屬碎片在綠色的瘴氣裏狂舞亂燒。


    打偏了。


    戴著防毒麵罩的竹取澈氣得在耳麥裏叫喊,讓老板打得準一點。還有別把山體打塌了,到時候馨香水蓮跟著陪葬,兩人都吃力討不了好。


    忙著重新裝彈的太宰也很不滿:“不想破壞周圍環境,那你就把它引開啊。”


    竹取澈暗自痛罵了這個混蛋一聲,抬頭對著雙首大蛇大喊一聲:“拜托了!請借我一片鱗片!”


    【老子來要飯了】技能,發動!


    一片鱗片對於山一樣高大的蛇神來說根本不值一分錢,活蛇瞬間紅了眼睛,死蛇則是張開了白骨森森的毒牙,齊齊地朝她碾壓而來!


    ——鱗片拿去!


    竹取澈才不拿呢,她轉頭就跑,故意將巨大的蛇神引開這處水潭範圍。


    站在山上的太宰治就這麽欣賞著部下引動一條龐大無比的大蛇轟隆隆地衝過底下的山穀甬道,沿途的樹木、石塊全部被碾碎,而她本人更是跑得足下生風。這場景凶惡得足以去拍《哥斯拉》之類的巨獸特攝片。


    “老板,開火開火!”竹取澈跑得跟狗似的,扯著嗓子在耳麥裏吼。


    “知道啦。”


    啟動智能模塊輔助,太宰很快就確定了這條蛇的七寸位置所在,並在它經過炮口打擊範圍時提前預判出它的行動速度和扭動軌跡。


    這一次,他沒有打偏。


    什麽?先前那枚?隻是試試手感而已。


    世上哪個男孩子拒絕得了打炮這種事呢。滑稽.jpg


    第二發炮彈精準地擊中了巨蛇的後背,距離七寸的要害處還是差著這麽個七八米的位置。但是燃燒的液體在白色的鱗片上流淌並迅速燃燒起來。


    “嘶嘶!”


    蛇神停住了身形,金紅色的火海在它的後背蔓延,它一時痛苦地猶豫起來,不知是該去襲擊山上的那個人類還是前麵跑路的那個見鬼的小蟲子。


    太宰治見敵人猶豫了,連移動速度都暫停了,哪裏會錯過這樣的開火好時機?於是他毫不留情地賞了對方第三炮。


    這次,擊中了蛇神的七寸位置。雖然這條蛇很粗大嚇人、長著兩個腦袋,但要害位置都是同一處。


    蛇神痛得上演一陣“金蛇狂舞”的劇情,在山穀裏狂滾亂砸,尾巴橫掃四方,幸虧此時的太宰治和火炮所在位置距離蛇神較遠,不至於被立刻牽連到。但連他本人都摸著自己的額頭驚歎:“難道我很有當炮兵的天賦?”


    不過話音未落,怒氣衝衝的雙首大蛇就咆哮著衝過來。


    麵對這等排山倒海般、氣勢十足的恐怖攻擊,這個男人竟然……竟然又打了一枚炮彈出去!


    這一回,蛇神那顆活腦袋裏長大的巨口中瞬間燃起火焰,綠色的鮮血噴湧,牙齒都被打斷了一根。整條蛇都被打得腦袋向後一仰,歪歪斜斜地嘶吼起來。


    “脫仇恨啦,我的天!我看你很有作死的天賦啊老板!”竹取澈眼見局勢發生變化,立刻放棄了原本吸引蛇神注意力的打算,連續幾個瞬移飆飛回來,抓起老板往一旁的鐵簍裏一塞,然後抱著鐵簍就甩出左手腕上的鉤鎖,飛到了更上方的峻峭山壁上。


    轟隆隆!


    嘴巴還在噴火流血的雙首蛇將腦袋凶狠地撞在山體上,如果剛才太宰治還停留在原地多半要被當場碾成肉餅。緊接著在一陣地動山搖的晃蕩之中,那05式火炮掉進了裂開的溝壑縫隙裏,消失不見了。伴隨著重物落地的悶響,這東西很大的概率是被狂怒的蛇神給弄碎了。


    “我的炮!!”


    竹取澈喊得撕心裂肺,宛若珍愛的全球限量版手辦被親戚家的熊孩子直接踩壞。此人當時就狗狗落淚,因為她自己都沒有打過幾回就這樣報銷了!


    “沒關係的。”乖巧躲在鐵簍裏的黑心老板安慰她,“至少我打了四發出去,對得起成本價了。”


    “你都不知道那群龍國人給我溢價多少!”竹取澈欲哭無淚地把鐵簍甩回肩膀上,騰出雙手來應付敵人,“你是不是玩得很爽啊!打到敵人硬生生地脫仇恨了!”


    ——她還沒試過用【老子來要飯了】技能的時候會被別人搶仇恨的情形……


    “是啊。”太宰治愉快地說,“超好玩。尤其是近距離看著敵人那麽大的腦袋在我頭頂噴血怒吼的時候,就跟下雨似的。回去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蛞蝓也能品嚐一下這一招……”


    一時間,混血少女的內心就更加怒火衝天、氣憤難平了。


    於是她把玩具折損的過錯怪在了蛇神的身上。


    由於背著老板不能使出【鴿子行為】來瞬移(現在找個地方把他放著也很不安全了),她就索性甩出鉤鎖,直接勾住蛇神身上那些翹起的、燒焦的鱗片,直接飛身跳躍到大蛇身上,一路向上狂奔而去。


    “嘶吼!”


    白骨的頭顱轉過來,修長鋒利的毒牙凝聚著可疑的毒液光芒,朝她咬下。


    但是竹取澈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這一記咬合攻擊,所以白骨蛇頭咬中了自己的身軀,看它猛地晃動起來的樣子,這一口似乎還不輕。


    “吵吵吵!”竹取澈一手握住黑色日輪刀,一手拖拽地【人生苦痛之槍】在蛇皮上摩擦出一長串金紅色的火花,敏捷又迅猛繼續向上狂奔和跳躍。同時嘴裏破口大罵、指桑罵槐,“吵你媽啊!把別人玩具砸了還這麽理直氣壯!給我拿命來賠償知道不!”


    太宰治選擇裝傻,一言不發,開啟錄像功能,享受生物過山車上下起伏的快樂。


    ——毀掉火炮的是蛇神,跟我太宰治有什麽關係。


    其實完全沒聽懂的大蛇:“嘶吼!”


    最終,隨著巨蛇感受到危機越來越重,它猛地甩動身軀,將靠近脖頸處的少女甩飛。


    但縱身飛躍到半空中的竹取澈,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藍色的鬼焰流淌在兩柄武器上,這讓她看起來如同在半空中變成了一隻擁有火焰羽翼的飛鳥。


    “獄之呼吸……”


    “十之型……”


    “萬聲合鳴!”


    自從脫離遊戲裏的大正世界後,竹取澈當年與自己先祖共創的“獄之呼吸法”隻有九個型。但如今,她已經開發出了新的、屬於自己的劍型。


    時間仿佛靜止了,無論是敵我都僵持在這原本的空間裏。但當它重新開始流動運轉時,驚人的藍色火焰從活蛇的首級上豁然爆發而出。


    與此同時,無論是白骨之槍、日輪刀亦或者是八斬刀,都在同一瞬間給活蛇首級製造了巨大的傷痕。


    一道宛若溝壑、巨大的、漆黑的傷痕在白色的鱗片上緩緩綻開。所有的武器都攻擊在同一個點,在同一瞬間發動最猛烈的輸出攻擊,它們高歌暴鳴時發出的巨響就如同天邊的雷霆在歡慶。


    這個“點”漸漸擴散成“線”,最終這根“線”直接切開了敵人!


    蛇神僵住了,原本碩大的腦袋在下一刻,完整平滑地斷裂成兩半!


    綠色的鮮血如同瀑布那樣狂湧而出,而竹取澈此時心念一動,就如同福至心靈那樣地抽出【人生苦痛之槍】,自上而下,一槍就貫穿了連同死蛇首級在內的敵人兩顆頭顱!


    獄之呼吸一之型黃泉燈!


    無形的力量在一瞬間,從蛇身上,湧入了槍尖,湧入了這柄來自地獄的武器裏。


    …………


    ……


    在最開始,它也隻是一條拇指大小的小蛇。


    在古老的年代裏,它無憂無慮地成長,在父母的庇護下獵食、遊玩,接受當地人們的供奉,與自己的愛侶一同嬉戲玩耍。


    ——直到龍神的降臨。


    那惡龍與葦名的諸神搏鬥,殺死了連同它父母在內的無數神明,吞食了祂們的力量,奪走了古老神明的權柄。


    但是不知為何,龍神沒有殺死它們這兩條小蛇。而是縱容的,如同把豬養肥一樣地任由它們在地底苟延殘喘。


    好恨啊……不自由的感覺,失去了祭祀的感覺,被壓迫無數年的感覺,目睹愛侶屍體墜落穀底的感覺……好恨好恨好恨!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要讓我獨自承受這些!為什麽一切美好都已經回不去了?


    救救我!


    求你了!


    用什麽辦法都好,將我從這孤獨的地獄裏解脫出去吧!


    這種憤怒的感覺……好寂寞啊。


    冥冥之中,憤怒的、頭顱斷裂的蛇神隱約間聽見了有人在自己聽覺器官旁仁慈而溫暖的低語,就像是久違的冬日陽光照在鱗片上,曬得整條蛇都暖呼呼的。


    “我來救你了。”


    “我來……殺死你了。”


    這樣啊。


    是了。


    沒有錯。


    救救我,然後,殺了我。


    巨大的蛇神頹然倒地發出轟隆巨響,然後在兩人眼睜睜地注視下,它化作灰燼消散在風裏。


    “都是我的功勞!”坐在鐵簍裏的黑發青年恬不知恥地舉起手來說,他剛剛趁勢摸了一把蛇神的身軀,管它是不是有不死之力,先用【人間失格】招呼一頓準沒錯。


    “是是是,老板英明神武,戰力無雙,我對您真是敬愛得五體投地了。”竹取澈很敷衍地回答,同時注意到那巨蛇最後消散的頭顱眼眶裏,似乎有晶瑩的淚水湧出。再仔細看時,它已經變成了灰燼消散了。


    蛇也會哭嗎?


    這個問題浮現在少女的心頭。


    不過,隻能回去問一下神奇海螺(穀歌)才知道答案。


    她收起白骨之槍,隻手握刀,拖著疲憊的腳步朝生長著水蓮的山洞方向走去。


    隻是走著走著,少女突然聽見身後之人問自己:“為什麽一定要殺它呢?”


    竹取澈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原本忽悠了蛇神離開山洞範圍、進去偷蓮花就行的問題,但蛇神到頭來還是硬生生地被她砍爆了。


    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它向我求救了呀。”


    太宰立刻聯想起先前那詭異的聲音,恍然大悟:“誰向你求救,你就殺誰?!”


    ——你這硬核急救方案是從俄羅斯反恐部隊那裏學來的嗎。


    “怎麽會?”竹取澈很吃驚他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因為它心裏就是這樣呼喊的。我這不是在滿足它嘛。”


    “阿澈你還知道動物心裏想什麽?”


    “我就是知道啊。”竹取澈撓了撓頭,也覺得這事情有點怪怪的,“反正偶爾會聽出那個意思來。”


    太宰治懂了,敢情這是直覺類猛獸之間的溝通方式,他這麽柔弱無助的人類異能者,不懂也正常。


    “不過……”他忽然似有所指地說,“但凡誰向你求救,你都會伸出手嗎。”


    “怎麽可能,對方沒給錢的話……”竹取澈正要闡明自己的雇傭兵金錢觀,忽然想起蛇神好像也沒給錢,隻好改口道,“看具體情況啦。如果能幫忙當然會幫,幫不了的話會立刻走人。”


    “喔。”趴在鐵簍裏的太宰治晃悠晃悠地說,“你想要成為英雄啊。”


    “嘿嘿。”混血少女傻笑,“也許吧。”


    與此同時,一段久遠的記憶在她腦海中蘇醒過來。


    那是父親與她的睡前閑聊。


    【卡莉將來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呢?】


    【我想當英雄!】


    【誒……哪種英雄?】


    【英雄還分種類嗎?】


    【當然啊。在爸爸看來,世界上有兩種英雄,一種是公認的、廣義的那種,為了利國利民的大事而不惜做出犧牲的英雄。另外一種嘛,相對狹義範圍一些,是希臘神話裏那些缺點很多、會犯錯、但依舊是做出了不少了不起成就的英雄。】


    【爸爸希望我成為哪一種呢?】


    【這個我說了不算啊,得你自己決定才行。想要成為什麽人,想要做出什麽樣的成就——都取決於你自己呢,卡莉。】


    山洞近在眼前,濃鬱的、神奇的芳香遍布水潭,在失去了蛇神的惡臭氣味掩蓋後,兩個人類都能在山洞外麵聞到那奇妙的清香。


    “老板。”竹取澈忽然說,她其實隻是單純地想跟別人傾述一下那種心裏悶悶的感覺,“我小時候有過一個荒誕不羈的夢想。”


    其實太宰已經多半猜出來了,但還是饒有興趣地配合著發問:“是什麽樣的呢?”


    “想要成為希臘式的英雄。”她挑了挑眉,蹲身彎腰往山洞裏爬,“就是那種——自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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