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了不過區區一夜而已,盡北城的地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座高高隆起的山巒橫立在昔日威武氣派的王城之上。


    整座雪山周圍都縈繞著如琉璃般夢幻的星光,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驚羽般隨著星輝旋轉,大氣蒼涼又古樸妖異。


    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懸空浮在山巔,一輪黑色的太陽從他身後緩緩升起,他就那麽站立著,仿若俯瞰人間的星辰,浩瀚博大。


    眾人驚恐地看見,被他們殺死的羅茲大軍,從那座山上俯衝而下,這些死人臉色青白,關節被雪凍得僵硬如機械,卻行動如風,一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山腳下。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遊雨抽出了馬鞍上的彎刀,似乎隻有握住刀,才能讓她鎮定下來,她將馬鞍上的酒壺取下,大口灌下冷酒,“二十八星宿的力量從不允許死人複活,怎麽會這樣。”


    隨著她的動作,其他士兵也紛紛喝下了冷酒,濁酒入喉,連血液也沸騰了起來。


    “兄弟們,怕什麽,我們昨天能殺他們一次,今天就能再殺一次。”遊雨將酒壺遞給連烈錦,“來一口不?”


    “恐怕是蓬丘大陸上那最遁入星相師階位的人出現了,”連烈錦倒不覺得意外,擁有能夠攪動天地之力的人,定然是高階的星相師,甚至已經踏星成神。就是不知道,達到極致的星辰之力,與暗影之力,到底孰高孰低了。


    “那......是衛啟嗎?”遊雨驚恐地怪叫了一聲,“他,他還活著?”


    “不,他們都死了,”連烈錦將自身的呼吸放平,聆聽著這片妖異之地的全部聲響,“他們沒有呼吸,是星辰之力重塑了他們的身體,至純卻也至邪的星力。”


    “頂級的星相師,竟然有這樣顛倒陰陽的力量嗎?”遊雨刀一舉馬一拍,衝進了人群中,彎刀將活死人的頭顱砍斷,然而那人仍然保持著出劍的動作,差點就刺破她的肩甲。


    連烈錦下馬靜靜立在齊膝深的雪地裏,仰起頭感受著星力的流動。那個老人手上似乎拿著一把關山雲月鑄就的彎鉤,照得天海之上霜雪即明。


    “遊雨,你們回去吧,陪我到這裏已經夠了。我命令你帶隊後撤,由我來阻擋他們。“空氣中的星力已經達到了一個精純的濃度,連烈錦心下焦灼不已,若是自己失敗了,意味著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會化為被星辰碾碎的塵埃,無一例外。


    “現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遊雨將幾個活死人的四肢砍斷,望著山頂上的那輪黑色太陽,“等兵都死了,將才可以死去。他們死了,我才會死。等我死了,才輪到駙馬您。”


    “既然我是將,你們就應該聽我號令!”


    “駙馬,你不也說了你不是當將的人才嘛,所以我為什麽要聽你的。”遊雨狡黠一笑,朗聲答話,伴隨著刀槍相接的清脆響聲,她五指之間發出無數星刀,將剩下的活死人切成了鎧甲片。


    “再是星相師,也架不住我們人多,”遊雨招呼了一聲,數十人跟著她策馬飛騰,將僅剩的活死人砍去四肢,無法動彈。她們如同雪原裏翱翔天際的飛鳥,順著山脊直衝而上。


    “高家女人培養出來的都是什麽人啊,給人添堵的嗎?”連烈錦抬手一揮,在上山的道路上豎起了一道薄霧,意圖阻擋上山的神威軍。


    山巔上的白袍老人,突然動了,他搖搖頭歎道:


    “螻蟻的掙紮嗎?衛啟,你讓我很失望,老夫不是來踩死幾隻螞蟻的。”


    “朕也沒想到他們這麽弱,不過朕偷看了衛莞兒的手劄,這世上還有暗影之力可供你吸收。”


    白袍老人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那點子暗影之力,老夫還不放在眼裏,不過,先清場吧,老夫喜歡清淨的地方。”


    他說完話,便伸出形如枯槁的手指,向前一指。帶著烈焰的星光將山間的黑色薄霧,輕輕鬆鬆地吞噬殆盡。那烈焰卻並未停歇,如同長河奔騰,氣勢萬千。


    衝在前麵的幾個士兵,本能地發出似水乳般濃厚的星光,如一張捕魚的大網迅速朝那烈焰覆蓋過去。然而,僅僅過去了一瞬,汽化的水霧恍如雲海翻騰的遊龍,咆哮人間。


    先是他們身下的戰馬被星火燒成了幾段,栽進了雪山深處。而這些馬的主人,還保持著衝鋒的姿態,他們的盔甲通紅,人臉卻焦黑一片,最後連飛灰也沒有留下。


    隻有被熱度融化的雪水,混著塵煙,或清澈或渾濁地一滴一滴往山下流去,彷佛能夠匯成天光雲川。


    他們數十人的星辰之力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遊雨咬破舌尖,強行壓下心中的畏懼,用盡全力祭出一團更強大的星力,企圖消滅這火浪,“分散開,分散開,以槐花陣型上山!”


    “他是妖怪,是魔物,我們打不過的,打不過的。”一個年輕稚嫩的聲音,穿梭在被星力加熱的氣浪中,他拍馬後退,左右躲避著星火的攻擊,打亂了遊雨好不容易布置起的陣型。


    “不準後退!違令者斬。”


    “不,你們快下山。”連烈錦身上源源不斷地湧出黑色霧氣與那烈焰進行纏鬥,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始終被什麽壓住了一樣,無論怎樣都無法暢快淋漓地將烈焰澆滅。


    遊雨的臉被熱浪熏得通紅,她死死盯著那個抱頭鼠竄的年輕士兵,他還那麽年輕,估計是今年才應征入伍的,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但是,這個孩子卻要為他的勇氣,而付出生命。故鄉的人,再也等不到他回去。遊雨自嘲一笑,自己又何嚐不是呢?畢竟來這裏之前,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她彎刀一揮,將他斬於馬下,高聲喝道:


    “神威軍可以覆滅,但不能存在懦夫。”


    那名年輕士兵的頭顱,順著雪坡滾下,拖出了長長的血跡。


    “繼續衝鋒,將他們送回地獄去。”


    發現暗影之力不起作用,連烈錦不再猶豫,合葬出鞘,她翻身下馬,解開了韁繩,低聲對它說道:“快走吧,別白白死在這裏。”


    駿馬嘶鳴,鬃毛含雪,竟是不願離開之意。連烈錦一把將刀背拍在馬屁上,低聲吼道:“快走,叫不動人,我還叫不動你了。”


    她大力推了一把白馬,直直讓它滑下了了山坡,再將暗影之力包裹在刀身上,幽青色與在金黑色的濃霧中,若隱若現。


    不遠處,遊雨正在苦苦抵擋熱氣的浪潮,身邊的同伴一個又一個地倒下,她心痛如絞,漸漸力竭,不過是在勉力支撐。


    而站在山頂上的老人,宛若老樹新芽,枯木逢春,她似乎能感受到老人身體裏沛然的星力正與天地交融,彷佛地下的根莖汲取著養分,身體的每一條筋絡都會獲得無上的狂暴之力。


    那是絕對力量,如同太古的神罰從地底的囚籠中奔湧而出,將□□逐個熄滅。


    就在白袍老人肆意揮灑他的殺戮意誌時,一道凝實的金黑色刀光,斬破了他的烈焰,猶如毒蛇吐芯般,淩厲瘋狂。


    “你終於來了,暗影的族人是不是隻剩下你一個了呢?”出人意料的是,白袍老人的聲音聽上去竟然十分年輕,“老夫還以為非要我自己親自追上你們,才能在有生之年得幸再見一次暗影後人。”


    連烈錦閉口不言,隻是沉默地出刀,暗影之力如塵埃一般,附在刀上,進而附在白袍老人身上。


    “那麽多人都死了,你怎麽還敢回來?”老人不得不後退了幾步,暫避這一刀的鋒芒,麵上卻依舊輕描淡寫低問道,順便指了指隻剩下遊雨的隊伍。


    連烈錦收刀回身,刀尖在雪地裏旋轉了一圈,露出的黑色裸岩石,在一片純白的景象中,相當刺眼。


    “大概因為我看不見死了多少人吧,喝上幾錢冷酒,無畏的人多得有。”


    站在一旁的衛啟雙眼赤紅,麵色發青狀若妖魔地冷冷一笑,“你還敢回來,不怕死無葬身之地嗎?可惜啊,我那妹妹對你情深意重,我隻能送你們去陰曹地府相會了。”


    “你妹妹?”


    “是啊,你不會連衛莞兒都忘了吧。等我看著你死了,就讓天啟老人替我殺了衛莞兒。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能讓她活在這世上快活,”衛啟青白的麵皮浮起一層猙獰可怖的笑意,“對了,還有高璟奚,她也必須死。到時候,朕再把她複活了,做朕的奴隸。”


    “衛啟,你都死了。一個陰間玩意兒還是少沾陽間的東西。”連烈錦刀尖彈雪,激起千層風浪,雪似白羽,浪若落花,勁道如鋼針,正中衛啟麵頰,將他打翻到五米之外。


    這氣勁令衛啟的手臂關節扭轉,他如同被小孩故意搗亂的破布娃娃,十分滑稽地在雪地裏打滾,想要翻身站起。


    然而,這一折騰,也隻能讓他褪下了一層滑膩的死人皮,露出鮮紅如血的骨頭。


    奇怪的是,衛啟雖然死去了,卻仍然留有痛覺。此刻,他隻覺得身體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自己,一會兒極冷,一會極熱。


    “你使了什麽妖法,朕已經是不死之身了......天啟老人,救朕!”


    “老夫很多年沒見過你這般有膽氣的年輕人。”白袍老人連看也沒看衛啟一眼,反而十分懷念地說道:


    “好像還是二十年前,一個跟你長得有些像的年輕女人,將老夫打落到星孽之淵。如今,你的暗影之力倒比她強上許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公主非要讓我吃軟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醉的福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醉的福蝶並收藏七公主非要讓我吃軟飯最新章節